叶少卿无奈又好笑地在他身边坐下,沏好茶端给他,含笑道:“师父大人请用。”
夜铮轻挑着眼尾,斜睨他道:“要喂。”
“……都一把年纪了,还撒娇,合适吗?”
细长的双眼危险地眯起来,夜铮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逆徒,你说什么?”
叶少卿立刻揽住他,乖巧地道:“徒儿说您年轻貌美,再看一百年都不腻。”
教宗陛下这才满意地轻哼出一声鼻音。
作者有话要说: 狐:徒弟弟~要抱抱~举高高~o(*////▽////*)q
叶:……您老人家脑袋被门夹了?【冷漠.jpg
#每天花式哄智障师父心好累#
第90章
转眼到隆冬时节,各大教区主教述职的日子即将来临,在帝都期间,主教们可以进入光明神殿交流神术,同时也是在帝都圈拓展人脉的最好机会,经过前期各类资料和数据的整理汇总和审核,近一年来各大教区的成绩已经清晰地呈现在教廷上层的眼前,虽然需要考虑的因素众多,但对于来年的升迁或贬斥,大多数人心里都有杆秤。
每年到这个时候,主教乃至大主教们都是心思最活络的时候,除了安于现状沉稳年迈的那一批,年轻的主教们尤为活跃。最后的结果无非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当然,怀灵自然喜的那类,朝华等人自然是愁的那类。
跟往年不同的是,今年上层的变化甚大,圣子确立,教宗陛下理所当然会为其铺路,不知从哪儿传出的消息,今年述职过后,教廷内部将会进行一场“大清洗”,上至圣堂大主教,下至普通主教,都有可能是被清洗的一员,教宗陛下心思难测,又素来手段强硬,没有几个人能保证明年的自己还能安稳地坐在这个位置上。
温平在光明神殿小住了一段时日,有温青泽和温常言的精心照料,如今看上去,已然完全找不出一丝最初面黄肌瘦、弱不禁风的模样,整个人正常多了,除了不爱说话之外,更确切地说,只有当有叶少卿在的时候,他才会开口说话。
对此,两个兄长毫无办法,尤其是温常言性子严厉,步履如风,哪怕和颜悦色时也刚硬得像随时准备饮血的宝剑,温平对他颇有些惧怕,一见他就缩在角落里不肯出来。
看着躲在叶少卿背后的温平,温常言唯有苦笑,认定幼弟定是从小吃了太多苦头、经常被人打骂才会这样,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自己讲他弄丢了,心中的愧疚更甚。
叶少卿有些头疼,不知是否自己有些多心,温平这孩子似乎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往他身边靠,更诡异的是他体内的瘟毒,简直顽强得过分,他尝试着用圣光净化,那毒素便深深地隐藏起来,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那天为了拾荒而误入了填埋场,结果被狂化的异兽咬了?”这已经是叶少卿第三次问他同样的问题,温平温顺地点点头,没有半点不耐烦,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像只露出头的鸵鸟,一旦不远处的温常言和斩秋稍稍走进些,又赶紧把头埋起来。
“附近也没有别人?”叶少卿又问。
温平轻声道:“……天黑,我太害怕,没注意。”
夜铮坐在沙发上,优雅地交叠双腿,一手翻阅着周问送来的关于此事的调查报告,一手握着茶杯,轻轻吹了吹升腾的热气,冷淡地瞥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小子,你会体术或者神术?”
温平瑟缩地看了他一眼,又往叶少卿身后挨紧了些,幅度不大地摇摇头。
“哦?既然都不会,那为什么你被咬的伤痕那么浅,异兽们都死了,你一个体弱的孩子却没死?”
温平一愣,仍是一个劲的摇头,支支吾吾地道:“我也不知道……”
他轻轻地拽了拽叶少卿的衣角,弱弱地道:“殿下,阿平头好痛。”
叶少卿按在他头顶,精神力再次进入对方的意识海,准备为他做精神梳理,就像这些时日以来经常做的一样,这次却被夜铮一手拦住。
叶少卿微一挑眉:“师父?”
夜铮垂眼盯着温平,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不如让我亲自来吧。”
接触到对方威严的目光,被子里的温平突然抖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连忙道:“不,不用麻烦教宗陛下,阿平只是需要休息,有圣子殿下就——。”
夜铮一扬眉,打断了他:“既然这孩子需要休息,我们就不要这么多人围在这里打扰他了。都出去吧,让他好生修养,如果记起什么事情,再告诉我们。”
温平嘴唇动了动,默默地垂下眼睑:“……是。”
待众人走后,在床上装睡的温平悄然掀开被子爬起来,垫着脚走到门口,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侍卫们来回走动的声响,他又将窗帘拉开一条缝,往外张望,院里的四季树上停着一只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红雀。
温平脸上怯懦的神情被戏谑取代,伸出一只手,五指微张,在空中虚虚握住,树上的红雀忽然浑身一僵,如同喝醉了酒似的,不受控制地歪歪斜斜朝他飞过来,落在他掌心。
温平微笑着轻轻抚摸它的羽毛,感受到手心里传来的惧怕和颤抖,他的心情顿时愉悦起来,自言自语般低低地道:“这里可?9 媸瞧劣质娣嵌绕鹄矗蛑笔翘焯煤偷赜亲猿剖俏业男值埽呛恰饷炊嗄昀矗谖冶ナ苷勰サ氖焙颍蔷妥≡谡庋莼拇蠓孔永铮硎芨还笕倩髅鞫加幸谎牧常媸峭瞬煌兀∪付闼的兀俊?br /> 红雀当然不可能回答他,蜷在他掌心缩成一团,温平也不介意,似乎早已习惯跟小动物交流,自顾自地说道:“原来那就是教宗陛下,我不喜欢他看我的眼神,尖锐又锋利,总觉得要被看穿了似的……”
良久,他稍稍松开手指,那红雀忽然剧烈挣扎起来,扑扇着翅膀飞了出去,遥遥消失在天际。
午后的阳光柔柔地洒在走廊在木地板上,混合着窗外寒梅的幽香,若有若无地飘入鼻尖。
叶少卿和夜铮二人并肩漫步在暖光之下,银白的祭司袍被照得微微发亮。
“你觉得那孩子有问题?”叶少卿用肯定的语气问道。
“当然。”夜铮冷淡地眯了眯眼,“全身上下都是疑点。”
“但他是青泽的弟弟这一点应当是无疑的。”叶少卿蹙眉道,“而且,他也确实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虽然有些说不通的地方,不过,你的反应会不会太大了?或者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又胆小怕事的孩子。”
“孩子又怎样?天真无邪的面孔,是最好的伪装。”夜铮不屑地道,“而且最可疑的地方在于,他居然在我面前仍然执着于你,除非他的审美是扭曲的,否则一定是对你居心叵测。”
叶少卿:“……”怎么就审美扭曲了?!
夜铮转过头来,日光透过落地窗照亮了他的脸,俊美的面容蒙上一层淡淡的光辉,比世界上最完美的神像还要高贵美丽。
“难道我说的不对?”他注视着自家弟子微微一笑,声音不疾不徐,带着理所当然的自信和从容。
叶少卿几乎被他的笑容耀花了眼,无奈地败下阵来:“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两人沿着回廊步入庭院,厚厚的积雪被教士们到小路的两侧堆积成雪白的绒毯,在阳光下白茫茫的一片,红梅绽放于枝头,动人的幽香在寒风中随风飘动,叶少卿循着梅香,拉着夜铮在梅树下的长椅上坐下。
“上次从白泽脱落的角上捕获的瘟毒,研究出结果了吗?”
夜铮微微颔首,道:“比想象中还要困难,那种毒素很特别,不知道混合了多少兽血精华提炼而出,存活率极高,而且极易传染,不过已经有些眉目了,等研究出解毒的办法,你就不用一天到晚亲自给那个小鬼疗伤了。”
叶少卿嗯了一声,被暖阳笼罩着,似乎整个人都变得懒散起来,他四下看看无人窥探,随侍的骑士们也远远打发去了庭院外,便放心地枕到夜铮腿上,懒洋洋地阖上眼,似乎下一秒就能安稳地睡去。
夜铮温柔地爱抚着弟子的面颊,淡淡道:“你最近好像很喜欢午睡,明明以前都觉得午睡浪费时间的。”
叶少卿在如潮水般突如其来的睡意下,有些迷糊地道:“人类也有冬眠的权利啊……”
夜铮轻轻摸着爱徒柔软的发丝,幽深的眼眸低垂,静静地注视着他的睡颜,阳光自两人头顶斜斜倾覆下来,将他们的影子印在纯白的落雪上,空气里回荡着梅香和阳光的味道,仿佛所有的烦恼和阴暗都离他们远去了,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宁静的时光在这一刻定格成一幅隽永的图画……
叶少卿一觉醒来时,日头已经遥遥偏西,夜铮手里握着一本不知从哪儿来的古籍,闲闲翻阅,一边的鬓发撩至耳后,露出弧度优雅的侧脸,见他醒来,随手捏了捏徒弟的脸颊,道:“睡好了?为师的腿都要麻了。”
叶少卿直起身,轻笑道:“那徒儿给师父捏一捏。”
夜铮拍开他伸过来的爪子,道:“回去吧,否则一会他们找我们又要急了。”
“嗯。”或许是阳光太过刺眼,叶少卿站起的一瞬间,视野里充斥着一片淡淡的金光,随着他双眼眯起,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叶少卿回过神,见夜铮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由奇怪道:“怎么了?我脸上开花了?”
夜铮垂眼,淡淡道:“不,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 狐:喂,医森吗?我家徒弟弟好像得了白内障。
叶:……你走
第91章
传说一千多年前,神明指引着广大信徒们驱逐了大陆中部绝大多数凶恶强大的王级异兽,由初代教宗占卜后,众人齐心协力共同铸造了圣祭坛和圣兽宫,建筑起光明神殿的雏形。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圣祭坛正式宣告完工,当神圣权杖伫立在祭坛之上的那一刻,天地间涌现出一道巨大的光柱,直冲云霄,仿佛要将天地破开,紧接着皓雪初霰,朝阳初升,大陆之上,一个由人族统治的新纪元正式拉开了帷幕。
初代教宗便以那天为一年的最后一天,称之为“纪元日”,日出后就将是新的一年。每当年末来临,教廷都要在“纪元日”举行盛大的庆典,向神明祈福,以纪念千年前黑暗褪去光明到来的日子,一年一度的主教述职就在“纪元日”的前一周正式开始。
主教们带着或忐忑或激动的心情再次踏入光明神殿,对其中很多人而言,也许这将是一辈子最后一次踏足这座恢宏雄伟的建筑。
风乾坐在下方,面无表情地望着高台之上的夜铮和叶少卿,昀鸿和周问等人侍立在一旁,三位圣堂大主教坐在离神座最近的地方,不言不语,唯独中间的晗希短短时间里已经连续换了好几个坐姿,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随着众位主教按照职位和教区依次上前做完最后的陈述,昀鸿开始宣读一系列调任和变动的命令,很快,众人发现,这次述职已经不仅仅是升迁贬斥的问题了,裁决庭的几位位高权重的大主教竟也赫然在坐,直属于教宗陛下的教廷骑士军以温常言为首,牢牢把守着大门,一只蚊子都无法飞出,神殿中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第一个被骑士军押入裁决庭的是朝华大主教,受贿、渎职、利用职权徇私枉法等一条条罪状,被当众披露,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朝华本人呆若木鸡,他虽然早料到自己在教廷的上升之路已经到头了,本以为最多是下放外地,甚至贬斥到外域之类的不毛之地,万万没想到,等待他的居然是毫不留情的一记重锤,只是因为自己与圣子结怨所以赶尽杀绝?还是将自己当成了杀鸡儆猴的鸡,又或者是陛下拿他开刀,开始剪除二皇子的党羽……
朝华已经无暇去思索深层次的原因,他被鱼贯而入的骑士军摘去了大主教徽章,惨笑着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弟子弥封,后者却低垂着脑袋,根本不敢抬头与之对视。
紧接着,昀鸿宣读的下一道升迁任命,竟然是弥封取代了朝华的大主教位置,朝华赫然回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唯一的弟子,来不及质问他,光明神殿的大门便朝他永远的关闭了。
——不要怨我出卖您啊师父大人,谁叫你要一条路走到黑,不自量力同教宗陛下和圣子殿下作对呢?
弥封眼睑低垂,在心里无声地喟叹着,您老了,可是徒儿我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死寂般的沉默后,神殿中想起零星的窃窃私语,看来传闻的中的“大清洗”,已经开始了。
风乾的眼神沉下来,却没有太过惊讶。
果不其然,朝华的处置只是一个开端,接下来,又有好几位从高位骤然跌落谷底的大人物,其中甚至还有一位裁决庭的大主教,当初下令追杀传闻中的变异异兽白狐的命令,就是经由他的手发布的命令。
夜铮自回归教廷后一直隐忍不发,在暗中花费了大量精力和时间收集证据,就是为了在今天,利用述职大会,光明正大地铲除异己,将或明或暗的反对势力,包括那些不明真相只是单纯被人利用的倒霉鬼一起,一网打尽。
眼看着与自己交好的主教们降职的降职,贬斥的贬斥,还有被押解入裁决庭的,大抵永远也出不来了。
风乾深吸一口气,看似平静的眼底翻涌着隐晦的怒火和惊涛,如同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原以为他跟在夜铮身边这么多年,已经摸透了对方的强势和手腕,没想到,一旦动起真格来,甚至无需亲自下场,几页调令就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教宗分明是在逼迫他!凭借自身至高无上的权利。
若非自己身份特殊,而且向来手脚干净,恐怕沦落成为这批牺牲品中的一员,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后路都已经被一一了断了,要么激愤而起彻底推翻,要么就此屈服顺从沉寂,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
风乾抬眼若有若无地向上方投去一瞥,那位大人为何不反对呢,就这样任由教宗独断专行,肆意妄为吗?
还是说,在那位的眼中,这些人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被扫到簸箕里去也无关紧要了?
遗憾的是,他所暗自期待的那人最终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哪怕一个眼神。
一场暴风雨骤然降临,再悄然褪去,仅仅只花了半日时光。
离开光明神殿的时候,圣堂大主教晗希才从紧张的气氛里放松下来,稍微松了口气。
走在他身侧的清和宽厚地笑了笑,面上一副过来人的沉稳:“教宗陛下赏罚分明,阁下若无过错,却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就是因为连自己哪里可能出错都不知道,所以才担忧啊。晗希在心底暗自抱怨了一声,面上只是强做镇定道:“您多虑了,我只是在为明年主教空缺过多而可能产生的动荡忧心罢了,您和张君白阁下作为陛下多年来的左膀右臂自然是稳坐钓鱼台了。”
清和淡淡地望了孤傲地走在前方的张君白一眼,笑道:“陛下的心思,又有谁说得准呢……”
教廷上层的震动为即将到来的年末庆典蒙上一层不安的灰雾,皇宫默契地对此保持沉默,对于广大的信徒而言,只要教廷的日常秩序仍然好好的运转,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叶少卿坐是书房里的沙发上,望着软若无骨腻在自己身上的教宗陛下,蹙眉道:“你这么做,会不会打草惊蛇了?”
“我就是要惊他,暂时还搬不倒幕后黑手,先剪除手脚也是好的,将敌人的有生力量一点点削弱,最后也不过只能苟延残喘,除了临死挣扎一下,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了。”
夜铮伸出一根手指头戳戳爱徒的脸颊,道:“还有一个好消息,关于瘟毒的研究有了重大进展,最近这几天应该就可以研制出压制的药剂了,日后,你不要再亲自去接触那个小鬼,听到没有?”
叶少卿无奈地道:“我只是想搞清楚他到底藏着些什么秘密。”
夜铮凉凉地道:“换了是我,就直接差人将他送进裁决庭,严刑拷问一番自然什么秘密都不再是秘密了。”
叶少卿斜眼看他:“别开玩笑了,他好歹是温队长的弟弟,人家忠心耿耿地追随你,你怎么忍心对他的亲人下毒手,再说了,你有证据吗?就凭他对您老人家的美貌免疫?”
夜铮轻哼一声道:“所以那个小鬼现在才能好端端地住在光明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