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期间出入谨慎,忍者又盘问了几句,之后不知道从哪里嗤嗤地飞出七道影子,统一戴着暗部的面具,又向那个忍者交代了些什么才消失。叫做闲院宫的男人一手牵着马缓步走过来,懒懒散散地抬眼瞥了一下波风水门,敷衍似的打招呼:“哟。”
卡卡西向后小小地退了一步,仰起头打量这个男人。
他看起来是长途奔波过的样子,风尘仆仆,眼下有很重的乌青,看起来有二十三四岁,只不过由于不修边幅,未剃的胡茬使他看起来比真实年纪更老一些。十步之内就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浓重的血腥气,一身黑色绣着繁复家徽的连帽长袍看出来有反复清洗的痕迹,但仍然有挥之不去的血气。卡卡西上下找了一下,却没有发现木叶的额带。
并且,明明是归来忍村的,却骑着马,完全不像忍者的样子。那匹马倒是很漂亮,皮毛乌黑发亮,头形轻俊,前额宽广,颈长而形美,在头和四肢下部有白彰,一眼望去就是罕见的好马。
波风水门的声音自卡卡西的身后传来:“闲院宫前辈,这就是旗木卡卡西——白牙前辈的儿子。”
男人似乎只是漫不经心地扫视了卡卡西一言,但是某种长期积累起来的,仿佛杀气又无法辨名的上位者的、危险的气势却立刻使他感到空气凝滞了一瞬。他的漫不经心并不是由于颓丧,而是由于强大和自负,仿佛草原上无所事事地漫步的饱食的雄狮,或者是为了压抑自己内心的某种即将咆哮而出撕咬的野兽而特意做出漫不经心的外表。
但是这样的空气只有一瞬间存在,卡卡西敏锐地察觉到那种凝滞的气氛刹那间就要消失了,对方立刻变得看起来仅仅是个一事无成并且毫不在意的邋遢大叔一样,简直令人怀疑刚才都是错觉。但是皮肤所记忆下来的战栗感是无法改变的——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卡卡西眯起眼睛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顾承迟揉了揉乱糟糟的短发,对于系统这次竟然要对□□伸出触手非常不满,摸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之后夹在指间,语气里带着两三分烦躁敷衍:“嘛,刚才你已经听到了吧——总之就是闲院宫迟。”
卡卡西警惕的眼睛打量着全身上下写满“颓丧”、“不可靠”一样的男人,“为什么你会……收养,我?”
某个传送信息的暗部忍者忽然出现,与波风水门窃窃私语了些什么。顾承迟对示意自己必须离开的波风水门略略点了一下头,吐出一口烟圈,“旗木茂朔欠了我东西,父债子偿,作为代价你要还给我。”
提到父亲,那些场景、那些言语、那些困扰他无数日的噩梦都走马灯一样在脑中闪现。
“废物!”
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化成黑色的影子张牙舞爪,尖锐地嘲讽地轻蔑地不屑地啐一声道:“废物”、“败类”、“亏得还有那么好的名声……不过是废物而已——没用!”
不要是这样的话。……千万不要是这样的话。
卡卡西莫名地紧张起来,手指不由自主地握成拳,手心渗出冷汗。
“……他欠了你什么?”
“嗯?”男人看了他一眼,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轻声笑了一下,揉了揉他翘起的银发。
“那家伙,欠我钱。”
“……哈?”
“——那家伙死之前的最后一顿饭连带三瓶上等烧酒,都是我付的帐,因为他喝醉了——早知道他那么容易醉我才不会和他一起去喝酒呢,明明说好了是他请客的——共计五千元。”
闲院宫迟少说也有一米九,腿长手也长,这样微微弯下腰来揉他的脑袋,即使卡卡西及时地躲了也没能成功。
对方骨节分明、修长而干燥宽阔的手掌毫不犹豫地狠狠揉乱了他的头发,另一只手掌张开比划了一个“五”在他眼前晃了一晃收起来,
“因为他在没有通知我之前就擅自地去死了,所以他欠下来的债你要还上。”
卡卡西怔了一下,然后瞪大眼睛:“别开玩笑了!——就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就同意你的收养申请了吗?你认为这年头五千日元能够买到什么啊!”
覆在脑袋顶上的手掌象征性地拍了两下,好像对待小孩子那样,“白痴小鬼,正是因为经济飞涨才不能小看任何一点钱啊。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五千元足够吃吃13碗牛肉盖浇饭还可以配上温泉蛋呢。”
闲院宫牵着马向前走去,头也不回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卡卡西怔了一下小跑几步跟上去,不依不饶地道:“而且,五千日元的话我现在就能付清!”
闲院宫挂着淡漠的神情脸色毫未改变:“那么每天再增收一倍的利息,到现在为止你已经拖欠了七十三天,我数学不太好你可以自己计算自己应该还多少钱。”
“刚才为什么不提!”
“我临时决定的。”
“那为什么现在才来说这些,你这不是故意的吗?”
“大人的世界也是充满各种各样的麻烦的不要太小看大人的忙乱程度啊小鬼。”
总感觉是错觉一样,那匹马赞同地点了一下头然后非常高傲地给了卡卡西一个蔑视的眼神。
对方补充道:“而且我为了麻烦的软弱老友付出的爱与关心可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啊白痴。”
……嘁。
卡卡西沉默地跟在闲院宫身后,琢磨着他的姓氏有些熟悉,但仔细想却总是记不起来。两人一路无言,最终穿过一大丛开着茂茂盛盛热热猎猎的大红花朵的凤凰木林,两排没有开花的大叶合欢,一路走到有着长长的绿木台阶的奶白色漆皮略有褪落的门口。橡木的栅栏虽然还非常整齐,但已经非常老了,铁顶上由于缺乏保养而生了锈,闲院宫把马松开,立刻又有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黑影闪现,鞠了一躬后牵着马到了屋后的马厩。
庭院里杂七杂八地生长着许多花木,由于主人的疏于打理而显得繁乱荒芜,一股子野气自顾自地生长着。
闲院宫摸出一把钥匙开了门,顺手把挂在门后的一把备用钥匙扔给卡卡西,“喏,拿好。”
房子分为上下两层,装潢大气漂亮,红木楼梯旋转上楼,客厅里摆着褐皮组套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有一个半空的烧酒瓶,一碗融化的冰、三个空汽水瓶和两只玻璃杯,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有些沾着口红印,有些没有。仰视二楼的房间,清一色像宾馆一样挂着01、02之类的号码牌,而不是家庭气息的“XXX的房间”什么的,扫视下来没有任何私人物品——不对,在楼梯之后的角落里挂着一把落满灰尘的红木和桃花芯木做的电吉他。
没有照片,没有家居气息。
完全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刚才转过身去挂连兜帽黑色大斗篷的男人转过身来,擦过他身边时看到他的神情,随口问道:“嗯?有什么问题吗?”
卡卡西皱起眉毛,有些纠结地说道:“这里就是你住的地方?”
闲院宫这时候已经重重地把自己放到了沙发上,一双长腿随意地交叠着踹掉黑漆皮长靴,长吁一口气放松地枕着胳膊躺下来,闻言道:“不……不全是。要说住在这里也没什么问题……但是这里主要是用来,嗯,邀请朋友喝个酒聚个会睡个觉上个…咳咳……嘛总之就是寓所性的地方,并不算是家。”他做了一个“你懂的”的表情,拍着身边的沙发示意,“不要站在那里,随便坐。”
卡卡西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步过去,酒精气息还飘散在空气中洋洋洒洒荡漾着没有散去,他皱了一下眉选了个位置坐下来,试探着问道:“那为什么不回家?”
“身上还有血腥气,回去被闻到的话绝对会被骂的。”
“被谁闻到?”
男人闲闲地半闭着眼睛,“女人。”
“你妻子?”
“不——”闲院宫露出有点无奈的神色,微妙地顿了一下道:“是……母亲。”
他转过头看着卡卡西,“明天回家,你可以认识一下。顺便提一下你要还的债就是在我离开的时候照顾她。”
“离开?”
“都说了大人可是很忙的——也许一出去就是几个月也说不定。”
明明没有任何忍者的标识还要经常出去?卡卡西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又来了小鬼。”闲院宫百16 无聊赖地把胳膊举高在脸前,眯着眼睛观察手指或者别的什么或者仅仅是需要注视着点什么,“都告诉过你了,我是闲院宫迟。”
“不是名字,”他说,“我问的是,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闲院宫的视线偏移了一下,唔了一声似乎在仔细斟酌,然后回答:“身份是叫做闲院宫迟的火之国合法公民。”
“那么工作呢?”卡卡西立刻采取迂回战术。
闲院宫这一次回答得很快:“老老实实地挂着闲院宫迟的名字遵纪守法听从上级命令当好火之国公民。”
全线作战失败,男人把自己的身份、气势都遮掩得一干二净滴水不漏,神秘到令人发指,卡卡西放弃这方面的提问,转而问道:“那个吉他是你的吗?”
“嗯?”
“就是楼梯后面那把吉他。”
“想听?”
“想听。”
男人腰腹用力一下子坐起来就这么光着脚踩在地上把吉他拿过来,随手擦掉灰尘,抓了抓头发调了会儿弦,“yooooooooxi~好久没有弹了,差点都忘了。”
他弓着背盘腿坐在沙发上,把吉他抱在怀里,抬眼问卡卡西,“要点歌吗?”
卡卡西思索了一下,“你最经常唱的那个。”
闲院宫露出微妙的笑容,“啊……真怀念呢,那就是a waltz for a night了。”
卡卡西心中忽然涌起不妙的预感,“……慢着,这个歌是……”
闲院宫冲他露出一口白牙笑,“无所事事的下午在都城的酒吧小巷饭馆里调戏漂亮的女孩子专用。”
不等对方有更多的话,男人的手指就拨动起琴弦,低垂下眸子唱了起来。
“Let me sing you a waltz.
Out of nowhere, out of my thoughts.
Let me sing you a waltz.
About this one night stand.
You were for me that night,
Everything I always dreamt of in life.
……
One single night with you, little……”
他唱到这里,顿了一下,抬起眸子朝着卡卡西弯了一下眼,接道“——little kakashi(小卡卡西~)。”
“Is worth a thousand with any-body.
I have no bitterness, my sweet.
I'll never forget this one night thing.
Even tomorrow in other arms.
My heart will stayyours until I die.”
闲院宫的声音很有磁性,低低的,仿佛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令人感觉到屋后暖黄色的阳光,阳光里抱着吉他歌颂一夜美好缠绵的声音。他低垂着眸子拨动琴弦,卡卡西这才注意到他有很长的睫毛,纤细而微微上挑,像女孩子一样。他那样认真地弹奏并且轻声地、微微勾起唇角唱起来的时候,空气里仿佛就能飘起某种暧昧的气息。
虽然很好听,但是歌词实在太过露骨,尤其是他还将那词变成了卡卡西的名字,搞得银发的小孩努力平静的面色再也忍不住变成通红一片。
男人放下吉他哈哈大笑,“竟然能听懂?小孩子这么早熟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卡卡西强自镇定,“你给谁唱都要换一个名字吗?”
闲院宫把吉他挂到一边,再次坐回沙发,“是~啊~”
“结果呢?”
“三分之一的几率被打得落荒而逃,三分之一的几率那女孩儿害羞了但是没有……达到最终目标。”
“剩下三分之一莫非是……”
闲院宫暧昧地眨眨眼睛:“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
“怎么了,这种表情?是敬佩我吗?”
男人一脸得意。
“不是。”卡卡西找回一脸冷漠打击他,“我只是惊奇竟然会有人愿意委身于你这种大叔。”
闲院宫一脸“我不和你这种小鬼计较”,说道:“困了自己上楼找个房间睡,我去洗澡。”
***
浴室的水声哗哗地响着的时候,卡卡西听到激烈的敲门声,迟疑着看了一下浴室门口,对方似乎没有听到。他跳下沙发过去开了门:“——你……好。”
问好的话差一点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站在眼前的是一个身形纤瘦的少年,面容艳丽,身上的衬衫破了,脖颈处印着斑斑点点红色的吻痕,大大的猫眼晕着将坠落的泪珠一样,一辆无助:“阿迟……阿迟呢?”
卡卡西刚想回答“在浴室”并且斟酌要不要加上“如果需要的话请先进来等”之类的话,浴室的拉门却“哗啦”一声开了。
湿热的雾气伴随着脚步声喷在背后,带着水滴的手盖在头顶,卡卡西挣扎着想要脱开却被更用力的按着脑袋,余光瞥到男人只在下身围了条白色浴巾,身上还不断地滑下水珠,露出结实的、线条漂亮的肌肉身形。但是,从大臂到胸膛上,好像纹身一样,有黑色的粗线绕着反复奇怪的花纹。
闲院宫以完完全全不耐烦的嫌弃口吻道:“怎么又是你?你还想要什么?”
少年泫然欲泣:“阿迟……我……阿迟,你帮帮我……”
闲院宫不管不顾地打断他的话:“一件衣服,现在没心情理你。立刻离开,上野郁太。”
被叫做上野郁太的少年一脸不敢置信,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暗中却忽然窜出两个暗部,道一声“失礼了”就架着他离开了。闲院宫冷淡甚至嫌恶地拍上门,卡卡西趁机挣开他的手,“他是谁?为什么你要用这种态度……”
闲院宫又恢复大叔形态,懒懒散散地耷拉着眼皮笑着说:“他是一条迷路的狗。也许你同情心过剩的话可以帮他找个窝,他的优点是能够定点大小便。”
“你们……”卡卡西欲言又止。
男人接道:“上过床。”
“人渣。”
“我给过钱了。”
“不要在未成年人面前处于半裸体状态好吗?”
一张带着体温和潮热湿气的浴巾飞过来盖在卡卡西头上遮蔽了视线,闲院宫的声音传入耳朵,“要么别把浴巾拿下来要么别怪我。”
卡卡西被噎了一下,转回去问道:“你为什么那样对他?”
“都说了我给了钱了。”眼睛看不见,但是耳朵能够听到衣料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皮带搭扣撞在一起的金属质声音,卡卡西推测闲院宫正在穿着衣服,“作为一个内心纯洁连大人的半裸体状态都不能看的少年,你需要疑问的并不是我为什么需要他以及为什么这么对他,而应该上升到纯洁高尚的精神层面,奇怪他为什么愿意坐在缎子椅垫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耐心的等我去拍他的头。”
“为什么?”卡卡西从善如流。
闲院宫拿起他头上盖的浴巾,卡卡西看到他穿着日常的T恤和大短裤,脚上挂着人字拖,以懒散的俯视的神态看着自己:“因为我给了钱。因为他喜欢缎子椅垫,喜欢睡丝质床单,喜欢有人帮他付房租、雇佣有恭顺笑容的大主管随时在一旁听候差遣,而我刚好有钱。”
“——这样一来,我们两相满足,互不亏欠,所以我可以这么对待他。另外我还推动了经济发展,火之国的经济之所以能有今天全部都是我的功劳啊。”
闲院宫踢踢踏踏地上了楼梯,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早点睡,晚安。”
***
次日到达闲院宫所称的“家”时,只是一幢小小的平房,加上不大的院子而已。院墙上爬着葡萄藤,院子里长了两株垂丝海棠,仍旧有一棵火红如云霞的凤凰木,还养了不少花儿。小院子里阳光丰沛温暖,屋门口有个垂着头侍弄花草的女人,听到声音欣喜地抬起了头,露出一张虽然已生了皱纹但是温柔美丽的面容。
闲院宫上前两步道:“纪子,我回来了。”
纪子点了点头,小跑着迎了上来一把握住闲院宫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微笑着弯起了眼睛。
那种娴静而纯真的气质,还恍如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既不失典雅,也不溶于世故,带着少女一般的纯真。
心里传来细细的、温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