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朔风不小心瞄到了他身下的血窟窿,瞬间一身的汗毛炸了起来,赶紧把视线移到一边。这个世界无论男女都能生孩子,这点让他十分惊愕,始终无法消化。
“外形看上去没什么,就是没哭,不知道怎么样,”医生看上去也是个半路转行的,他捧着孩子,将他放进刚打来的水桶里,石朔风看着一咧嘴,心想刚出生就洗冷水澡?小孩儿不得冻傻了。
婴儿碰到冷水,挣扎的动了几下,发出咿呀的叫声,弱的像猫,接着就像认命了一样,吧唧吧唧嘴不再出声。
“不是个好兆头,把他放暖箱里吧,”医生说完,也不给婴儿裹个布,将他递给助手,助手抱着婴儿进入另一个房间。
石朔风一偏头,看见那个房间里摆着一排排的铁架子,架子上摆满了育儿暖箱,每个里面都有个小灯泡,外加一个婴儿。
像间阴森的标本室。
“阿嚎的孩子……不可能健全……”加纳满身大汗,双眼的目光有些发直,他的脖跟处有个小小的疤痕,是被标记的痕迹。
“你小心被他听到,”医生在刚才的水桶里洗着手,顺便也把前胸溅上的血迹洗掉;“真是……要不是因为是头目,他早就不该再生了,全是消耗资源的废人,养也白养,还不如俘虏呢,至少能杀了吃肉。”
加纳冷笑一声;“他最近盯上焰心了……赫伯,回去记得提醒她小心,”
赫伯一愣,皱眉道;“他这是挑衅黛青?”
“他什么时候停止过,要是可以,他甚至想让黛青给他生孩子……”加纳逐渐闭上眼睛,他眼窝下凹,是疲劳至极的模样。
“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你们也回去吧,”医生洗干净自己,披上外套,把无关人员都哄了出去。
天光暗淡,已经有要亮的趋势。石朔风一出门就觉得外面的空气清新淡雅,简直让人精神百倍,跟赫伯道完别,自己裹着薄毯回到住处。
一趟夜游让石朔风有点百感交集,他半天睡不着。他庆幸自己不是这里的一员,天生不用背负过于沉重的责任,同时也有些忧心自己的处境。说白了,这个地方不属于石朔风,石朔风也不会想在这个地方长待,如果可以,他更想去那个传说中的雾海大陆,那里也许有他需要的文明,不像这里一样,把人当动物对待。
隔天上午,修理间内,石朔风继续着前几天的工作,他拿着焊枪颠了颠,十分熟练地戴上护目用的面具,跟别人一样,光着膀子开始火花四溅的焊接工作。帮派里有很多怪模怪样的汽车,不是打扮得像刺猬,就是挂满铁链,一个个生怕自己不吓人似的,还有的车身上挂着骷髅头,这些骷髅头哪来的石朔风不想也能猜出来,记得不久前的那批黑蝎子俘虏,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消失,在接下来的几天,伙食几乎顿顿有肉,石朔风不敢细想这些肉的来源,他怕自己以后吃东西都会产生阴影。
汽车焊接完,一对连体兄弟指挥着众人将一台超大的发动机装了进去。这对兄弟虽然长得怪,但对发动机的护理和升级却很有一套,在这里很受尊重,石朔风每到此时都会想起蓝翔技校,早知今日,当初直接把蓝翔课程学个遍,兴许还能被人当神人供起来,什么体育心理应用体育的,在这全都P用不顶。
“哎,石朔!”一个男beta一拍石朔风的肩膀。因为石朔风这三个字发音很奇怪,很多人都自作主张给他改了名字,把最后的风字去掉;“下午去狩猎,你也来。”
石朔风摘掉面具,露出汗淋淋的脸;“谁组织的?”
狩猎石朔风知道,这里土地骨骼清奇,总有超大的昆虫或是猛兽,人们为了自保顺便填饱肚子会去狩猎它们。
“你管那么多干嘛,跟着去就行了,”男beta没解释更多,转身去通知别人。
石朔风对狩猎有点打怵,他见过狩猎归来的车,顶棚被抓烂,车门被掀翻都是常态,在修理车内饰时还捡到过断掉的手指,其中凶险可见一斑。
不过考虑了一圈,石朔风决定还是答应下来好,也许这是一次是改变自己处境的绝佳机会,不仅向黛青证明自己的能力,也能获得更多的地位,这个社会还是崇尚力量的。
这个想法一出来,立刻压倒了所有恐惧,石朔风连午饭都吃的多了。等到下午整备完,石朔风随着几人来到帮派门口的车队,他扫视了一圈儿待命的人,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其它人都有护具,怎么就他没有?不仅如此,连枪都不一样。
石朔风心想糟糕,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没等他想通,身后就有人硬推着他,一齐挤上了卡车。
所以人像是疯了一样,举着武器大声呼喊,仿佛是要去打圣战或是朝圣一样,全都亢奋到极致,石朔风冷静的看着身边几人把干草一样的东西塞进嘴里咀嚼,接着眼神一变,突然发出语焉不详的大吼,甚至朝天开枪。
这恐怕是有致幻作用的草药,石朔风看的手脚冰凉,越发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两辆摩托率先开动,三辆载满人的卡车紧随其后,一路狼烟开往目的地。
石朔风紧抓着车上的扶手,耳朵里听着周围疯子似的后脚,心里不停念叨着,这是要完这是要完这是要完……
第15章 巨虫战
这几辆车如同黑漆漆的野兽,一路飞驰驶向戈壁的外围,由高处俯瞰,扬起的飞灰沙石是紧随其后的一条白线,孤零零的印在黄色的沙地上,像是虫子为了方便回家蹭下的液体。
石朔风背着枪,百无聊赖的扶着卡车边缘,视线远眺放空,任凭周围人把他挤得晃来晃去,依旧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车上的人们不时发出惊叫和呻吟,还有肆意的笑声,是刚上车时吃的致幻草药起了作用,他们不仅发出难以形容的叫声,甚至在行驶中,还有人就地啪啪啪……周围人从起哄,逐渐变成了加入,也有体质没那么好的,捂着头坐在原地醒神儿,个别几个跟石朔风一样自恃清高不肯同流合污,不仅这一车,其他两车也有不同程度的癫狂,石朔风远远地听见一连串儿的枪响,不用看,肯定是嗑药嗑大发了……
石朔风偶尔感到身后有人要脱他裤子,他连头都懒得回,直接尥蹶子一脚蹬翻对方,对方也不是非他不可,看这茬子硬,立刻见好就收扑向别人。
石朔风耳朵听着后方万状,不禁在滚滚黄土中忧郁的一叹气,哎……就这揍性……还狩猎呢,这不上赶着给人怪物送晚饭么……
叹完气,石朔风呸呸呸吐了几口沙子。
顶着太阳走了一段时间,前方开路的摩托车停下来,摩托手跟打头的司机交流了一番,表情看上去严肃认真,似乎快要到目的地点了。
石朔风扒着桅杆使劲儿往外直着脖子,想要听他们说话,还没听清楚个大概,摩托手又跑回到摩托上,车队继续前进,石朔风抱紧枪,心中有些忐忑,他知道,目标不远了。
四周的景色越来越荒,沙墩越来越少,土质越来越松软,甚至半路上还停下车给车胎放气,因为要进沙漠了。
放气时,车上的人纷纷醒了神儿,一个个晃晃荡荡磕磕碰碰的下车小解。那股亢奋劲儿过去了,石朔风从几个人眼中看出了不安,他死守着一个座位坐着,很不理解为什么要跑到这么远来狩猎这么危险的生物。
车胎放完气,人们也陆陆续续回到车上,车队又开始前行,正式进入了沙漠。
沙漠看着比戈壁还绝望,连绵起伏的金色重复着单调的曲线,一星点绿色也没有,毫无生气可言,只有沉闷凝重的干热气浪。
车队再一次停下,石朔风以为又是勘察,自顾自找个地方坐了下来,其他人全都歪七扭八,不是睡就是发愣。坐下没多久,司机跑下来敲打卡车,轰畜生一样让大家赶紧拎着武器下车。
石朔风先前的耐性和恐惧早被磨得麻木了,他打了个哈欠,心想不着急,等前面人下去了自己最后下,再多坐一会儿,哎,这一晃晃一路,都想睡午觉了。
正在石朔风准备卯足力气起身时,车下忽然响起了一片呼喊,紧接着车身开始晃动,由微弱变成剧烈。
石朔风一愣,他和还未来得及下车的人一起蹲下身抓住身边一切能抓的东西,他听见有人大喊“来啦来啦!!”还有人大喊“武器准备”,话音未落,脚下还响起了轰鸣声,这声音沉重低闷,像是从地下深处传来,石朔风心想不好!有东西在车的下方!
“下车下车!!!”石朔风顾不得强烈的摇晃,他强自起身,同时拉起周围的人赶紧下车,但为时已晚,他只觉得自己双脚离地,整个世界都在侧翻,竟是进入了失重的状态!速度之快让他灵魂出窍,石朔风这才意识到,自己是飞了起来!向上飞了没多久,他就以倒栽葱之姿,大头朝下,飞快的掉落。
石朔风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叫,他看着自己脚下,有的人飞的比他还远,汽车被挑的更高,一只巨大的,好像长了盔甲的夹竹桃天蛾幼虫的东西拔地而起,看体型怎么也有数层楼高,就是它顶翻了石朔风所在的那辆车。
十分庆幸,此地是沙地,石朔风像一支箭,嗖的一声,上半身全插进了沙子里,两条腿在半空中蹬了一会儿导致重心不稳,他又从沙土中冒了头,一路翻滚着摔到了沙窝里。
石朔风晕高也晕机,手脚哆嗦的爬起来就是一阵吐,间或吸口气还吸进去沙粒,连吐带咳嗽,石朔风觉得自己小命都搭进去了。
正在他咳嗽时,远处已经传来惨叫,接着处于下风向的石朔风闻见一股恶心的酸味。
石朔风晕晕乎乎的站起来,磕了磕耳朵里的沙子,赫然发现刚才被掀翻的车就倒在他的旁边,车体下面伸出一只蜡黄的胳膊,是有人生生被砸死。
石朔风半天没反应过来,这要再近个几米,自己不得也给砸个粉身碎骨!?
石朔风下意识的想摸枪壮壮胆,却发现自己枪早没了,他手脚并用的爬出沙窝寻找大部队,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愣住。
超大体型的夹竹桃天蛾幼虫,还是披着硬甲壳的那种,正往人群里吐酸水,人们四散逃离,个别几个被酸水浇了个满头,只看那些人惨叫凄厉,身体在冒着白烟的绿水中逐渐萎缩变矮,直到默无声息的融进浓稠的液体中。
“我了个大槽啊!!!!”石朔风崩溃;“这尼玛一下就化了啊!!!谁他妈出的馊主意跑这么老远捕猎这玩儿!?想自杀想疯了!!!”
夹竹桃天蛾幼虫吐完酸水,还人摸人样的咳嗽了几下,趁此空挡,立刻有人指挥开枪,数十杆大小不一的冲锋枪对准巨虫头部齐发射,一时间巨虫的头甲火花四溅,粗短带着锯齿的爪子胡乱抓着空气,它猛地一甩头,硬是钻进了沙子中。
“小心!!!它又钻地了!!!分散分散!!!!”一个男beta带着一副大耳麦,守着车上的一台组装机器,似乎是专门6 探究巨虫行动的,众人听他指挥,立刻向四周扩散,果然,又是一阵“嗡咙”声,大地再次颤动,石朔风吓得也跟着瞎跑,好在这次巨虫是从一处沙丘钻出,两个倒霉鬼被冲力顶上天,巨虫张开他那涡轮陷阱一样的嘴,直接将这二人吞进了肚子。
石朔风双腿儿一软,差点跪地上,踉跄之中顺便带倒了他身后的一个人,同时,石朔风脚边落下一排流弹。
石朔风一愣,扭头去看被他带倒的人,那人脸上横竖两道蜈蚣一样的大疤,正气喘吁吁的与石朔风怒目对视,他发现行动暴露,再次举起枪,对准石朔风。
他要杀我!?
石朔风惊觉,赶紧扑上去,抓住枪管改变方向,二人滚作一团,在这危急时刻打了起来。
周围人光顾着围剿巨虫,没人注意到这边,石朔风凭着自己身强力不亏,外加接受了黛青拳脚洗礼,整个人比之前更加灵活耐打,他以头做武器,狠狠顶在对方鼻子上,瞬间血花崩开,晕头转向,石朔风趁此机会一把夺下枪,不想对方连眼都没睁开就扑过来,抱住石朔风腰部,同时掏出匕首,扎在石朔风小腿。
石朔风精神高度紧张,竟是没觉出疼,只觉得小腿忽然沁入骨髓的冰冷,冷的他浑身打颤,即使这样他也没开枪,而是以枪托作为武器,接二连三的砸向对方的脑袋,而这一刀扎进小腿,匕首竟然被绷紧的肌肉夹紧,拔不出来!
正在他二人一个跟脑袋较劲儿,一个跟匕首较劲儿时,脚下的沙土忽然松动,紧接着变成波浪一般的剧烈上下颤动,石朔风只来得及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种熟悉的失重感再次袭来。
石朔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和那人缓缓升高,对方那张趴着两只蜈蚣的脸上,像慢镜头播放一样,从愤怒一路发展成惊恐,而背景则是罪魁祸首巨虫,巨虫张开了血盆大口,或者说是口器,向石朔风展示了它阴暗无边的粘稠口腔,那一圈儿圈儿淡粉色的肉壁外围裹着一层淡绿色的粘液,而无数蠕动的褶皱中,竟隐藏着锯子般的利齿。
我不要死!!我不要被他吃掉!!!
石朔风眼角飘泪,他下意识的举起手里的枪,对着正下方就扣动扳机,一排排子弹飞出了弧度,强大的后坐力硬是把石朔风推偏了下落角度,正跟巨虫的口器擦边而过,石朔风吓得头皮都炸起来了。
下落中,石朔风忽然想起了几个电影片段,他努力举起手中的枪,一路刮着巨虫的体侧,妄图像电影情节那样,挂住个什么倒刺之类的东西,能让身体停止下坠。
但电影就是电影,石朔风还是掉在了沙丘上,这次没有倒栽葱,只是地势太抖,他再次滚成个球,顺着沙丘一路滚到了沙窝底部。
这次石朔风只是干呕而已,没有吐,实在是没什么可吐了。石朔风凭借着毅力,晕头转向的再次站起身,不是他勇敢,实在是被虫子吓怕了,不敢趴着。而他起身,正看见有几人跑过来扶他。
“我擦你怎么干的!!你怎么做到的!!!”这些人满脸惊喜,簇拥着石朔风。
石朔风一脸茫然,也许还没从刚才的一滚一摔中缓过神儿,他又干呕了几声,呸呸吐了两口沙子,和这些人一齐爬出了沙窝。
巨虫的全身都露在了太阳下,正难耐的翻滚,沙土被它抛出了河道一样的凹槽,周围人正用喷火器和冲锋枪攻击它的头甲,另一些人试图用铁链捆绑他不断甩动的下半身。
“你打中了它的眼睛!!它失去一边视力弱多了!”一人兴奋地大叫。
石朔风这才明白,自己被甩到空中时胡乱开的那几枪,竟然瞎猫碰到死耗子,毙掉了它一边眼睛?
巨虫发出难以形容的嘶吼,它昂起胖墩墩的头部,黄绿色的浆液飞溅起来,是它的头甲被打破了,露出了它头顶一块漆黑的“眼睛”。众人看见成果显著,便更加兴奋的集中那一点攻击,而巨虫也忍无可忍,它卯足力气,昂起上身,口器再次打开,是要再次喷射酸液的模样。
而它正前方的那一群人仍在不遗余力的攻击着“眼睛”。
石朔风这才注意到有些古怪;“不对……你们打的那只眼睛是假的……那是眼斑!!是眼斑!!真正的眼睛不是那个!!!”
几人听见石朔风的话,忍不住回头看他。石朔风抢过身边人的冲锋枪,一瘸一拐的冲过去,撞开正对着巨虫的那几人,他举起枪,脑子里瞬间回想起黛青给他讲的开枪事宜,对准巨虫头顶那一个巴掌大的,与它肤色几乎一样的半圆突起,扣动扳机。
巨虫的脑袋在酸液出口的瞬间猛地晃动,它疯狂的甩着头,嘶叫与酸液冲天,所有人立刻躲到汽车周围,躲避酸雨。
石朔风别看一瘸一拐,肾上腺素的分泌让他变成了瘸飞人,硬是爬上了汽车的驾驶舱,占了个绝好的位置。
石朔风喘着粗气,瞪着眼睛张着嘴,看巨虫布满黄汁的脑袋用力摆动,接着它似乎终于萌生了退意,硬生生的用没了头甲的脑袋扎进沙子里。
“它要跑啦!!!它要跑啦!!!!”有人疯狂的呼喊,又是一群人冲上去,用必须两人才抬得动的鱼枪炮射向巨虫的尾部,鱼枪的尖端有倒刺,扎进去后很难剥离,缆绳飞快的滚动,发出“嗡嗡”的蜂鸣,很快,车身一震,绳子到头了。
鱼枪炮上的缆绳与车体是相连的,石朔风正坐在这辆车的驾驶舱内,而这辆车,正被拽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