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传到人多嘴杂的大厨房去了,想来府里还不知道的人也没几个啦,好嬷嬷,要不然妳跟我说吧?总不能大家都晓得的事,却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文若萍讨好地抱住徐嬷嬷的手臂。
“告诉姑娘当然是可以,正好还能警告姑娘,日后嫁了人,万不可学大姑奶奶那般不知分寸。”徐嬷嬷本来就打算拿现成的例子教育自家姑娘一番。
女人家可以有妒心,但不能忘了本心,在前头就提到过,文若菲嫁进六皇子府至今还不到半年的时间,六皇子就突然变了脸色,先是抬了两名侍妾的位份,如今又说想纳兵部尚书柳文的庶五女柳靖媛,柳五姑娘素来与文若菲交情不错,故而几次受邀至六皇子府做客,谁知道竟然就搭上了六皇子,还让六皇子为她忘却了曾经对文若菲许下的承诺。
六皇子欲纳柳五姑娘的消息尚未传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今天能传到安远侯府里,还是因为今早文若菲派人送中秋节礼至安远侯府,那几个负责送礼的婆子原就是温氏拨给文若菲的人,所以才特意跟温氏说起这件事,文若菲以为只要自己身边的人不是温氏或安远侯府的人就行,哪里知道很多时候最有用的其实是那些平日看不上眼的下人,再加上她丝毫不懂多少治理家宅的手段,即使只是闺房内小夫妻吵了两句的事,也能很快就流传出来,不过之所以没有全数流入京城市井之中,说起来还得多亏皇甫云从宫里带出来的那群人有几分本事,好歹管得住六皇子府里半数的奴仆,不然寻常人想知道六皇子府的秘密简直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
☆、第五十九章 失望
好闺蜜觊觎自己的丈夫,甚至某一天就果真抢走自己的丈夫,让丈夫抛弃原先对自己的一切承诺,任何女人遇上这种混账事应该都不能忍受吧?更何况是自认绝对不会接受三妻四妾,以为皇甫云真能如他所言,一辈子只爱自己的文若菲。
自从皇甫云跟文若菲说他准备纳柳靖媛为奉仪的那一刻开始,文若菲就深深地恨上了曾经的闺蜜,而这种恨在皇甫云一连十天都宿在王奉仪的屋子里之后,更是飞快达到最高峰。
“是谁说可以停掉王奉仪的避子汤的?!本妃允准了吗?!”文若菲在自己屋子里狠狠地摔破一套杯子之后,对着跪在地上的丫鬟破口大骂。
“回、回侧妃的话,这是殿下的意思,婢子们不敢违背啊。”那名丫鬟看似畏惧地低着头,谁也没看到她眼底的不屑。
“骗子!骗子!不过就是等几个月而已,他都等不了吗?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方法逼我?!”文若菲又不敢置信地喊了几声,然后软软地瘫坐在椅子上。
文若菲想不明白,不过就是暂时不愿意跟他同房,不愿意有什么‘意外’而已,为什么他等不了呢?不是说有三年的时间吗?再等个两年也都还来得及的事,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她一点也不想这么早有孩子来绊住她的理想,况且她才十五岁,其实也还还没完全长成到适合生育的情况,他就不担心她到了生孩子的时候发生什么事的话该怎么办吗?
文若菲想了很多,却没想到一个血气方刚又开过荤的少年总是喜欢用‘鱼水之欢’来证明两人之间的爱有多深,所以皇甫云对她的顾虑并没有放在心上,把她的拒绝当成她已经不爱他了,甚至觉得她一开始对他的爱不过是为了能嫁进皇家而做出来的假象,不然不会刚成亲没多久就不愿和他在一起。
跪在地上的丫鬟暗自恨恨地想道,她家殿下是多么温文尔雅的男子,六皇子府里不知多少丫鬟偷偷喜欢着殿下,可惜没有人能够亲近殿下,只有眼前这个女人,只有她!不知用什么手段得到殿下的青睐,将她迎娶进门,她却敢在大婚之后就屡次把殿下拒之门外,凭什么?!她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若非殿下尚未迎娶正妃,这偌大的六皇子府又何时能轮到她颐指气使的?
这个丫鬟名为绿绮,也是从宫里跟着皇甫云出来的宫女之一,她自小就心怡皇甫云,只可惜当初在为皇甫云选通晓人事的丫鬟时,她没有刘奉仪和王奉仪那么幸运,所以不曾被皇后指给皇甫云,不能成为皇甫云的侍妾,那时候的她还失望了好几天。
后来,绿绮听说五皇子和六皇子将要出宫建府,她想要一直跟着六皇子,于是拿出许多以前存下来的积蓄才换来一个能被拨到六皇子府当差的机会,不过她从不敢求他的垂怜,只敢远远地看着心怡的他,还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幸福。
今日会被召来这里,却是因为绿绮后来被派到王奉仪身边当差,又因为同为宫里出来的那层关系,绿绮很快就成为王奉仪的贴身丫鬟,也比其他人都了解王奉仪作息的缘故。
文侧妃听闻王奉仪近日几次在伺候过皇甫云之后,并没有按例喝下应该喝的避子汤,这个消息令她非常生气,因为她和皇甫云早就说好不管是长子或是长女,都只能从她的肚子里生出来,没想到竟有人敢在这件事上动心思,偏偏她还不愿冲着皇甫云发火,也不敢直接对王奉仪动手,就只好把王奉仪身边的贴身丫鬟叫来喝斥一顿,还要求她必须时时盯着王奉仪喝下汤药,不过没想到这个丫鬟拒绝了,还说王奉仪不必喝药是六皇子殿下的命令。
“滚出去!我不信…她不喝避子汤就能给皇甫云生下儿女!叫妳家奉仪好自为之,别让我抓到什么错处。”文若菲对绿绮又喝斥了一句,然后就不再说话。
绿绮恭敬地行礼,接着起身退出门外,既不为她家奉仪辩解半句,也没有说什么安慰文若菲的话,不过她私心以为虽然女人家生儿育女本来就是靠运气的,可是她家奉仪好歹伺候过殿下很多次了,也等于有很多次机会能够怀上小主子,这有机会总比没机会好呀,不是吗?
文侧妃因嫉妒王奉仪专宠而把王奉仪的丫鬟叫去明瑟殿训斥的事,不到三个时辰就传遍整个六皇子府,还有不少人暗地里笑话,说文侧妃自己不肯服侍他们家殿下,还不许别的女人凑上前伺候尊贵的六皇子殿下,这种作为简直自私到了极点。
这样的传言最后更辗转地传入了安远侯府里,又一次传遍整个安远侯府,而且也正是徐嬷嬷此时跟文若萍所说的那些‘八卦’。
“大姑奶奶显然没有看明白,嫁给皇家子弟远不比嫁给寻常公侯之子那么单纯,不然怎么还会想着专独宠、专宠?甚至不愿意其他人替六皇子诞下子嗣?她呀~真是胡涂了!也不想想,不管六皇子是不是有其他想法,那种想法都是不可能实现的幻想,更何况,即使六皇子愿意为她如此牺牲,皇上、皇后也不会乐见六皇子为一个女子做到那等地步。”徐嬷嬷说完从六皇子府传回来的那些事之后,又语气凝重地说道。
“大姐姐不是一向这样吗?她不喜欢父亲有了母亲之后,还纳了她的姨娘和我的姨娘,即使如果没有许姨娘,可能就没有现在的她,可是她还是不喜欢啊!妳没瞧见她几乎不怎么去见许姨娘?”文若萍手撑住下巴,不以为意地说道。
“可是…我听几个年长的婆子说过,其实大姑奶奶小时候也很黏许姨娘的,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就不再跟许姨娘亲近的,而原本举止十分张扬的许姨娘也慢慢变得很沉默,就好像姑娘的姨娘生前那样…呃~姑娘,婢子没说田姨娘坏话的意思。”春蝶很是纳闷地说道。
“算了,反正姨娘都不在那么久了,而且她以前长什么样子,其实我也有些模糊了。”文若萍耸耸肩,她又没见过生母,和生母没有感情,自然不会在意别人怎么说,不过情面上的话还是要说两句。
“所以大姑奶奶不服输的原因,说到底是看不起她自己的出身?这样也不好,毕竟那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即使在规矩上,她不必敬重许姨娘这个生母,但也不能绝情到完全不认啊!许姨娘更是奇怪,她也从来不提大姑奶奶这个女儿的事,好像她只有三少爷一个儿子似的,先是求了侯爷替三少爷安排名师教导,前一阵子又听说她向侯爷求情,希望能送三少爷进国子监读书。”徐嬷嬷叹道。
“送三弟弟去国子监读书啊?我倒是很少听说三弟弟的事,一年到头里,就只有逢年过节才见到人,而且他的话好像也不多,沉闷地跟个闷葫芦似的,却不知道他书读得如何,还有他那样的性子将来适合进官场作官吗?”文若萍自然知道自己下头还有个异母的弟弟,也是安远侯唯一的庶子,但是对他的印象却不深,只记得一个名字,还有他跟自己是同一年搬出生母的住处,如今住在外院的勤信院,安远侯还重金请来一个大儒做为老师,专门教授他四书五经。
“内宅的事都还有许多不知道的呢,这外院的事,我们更不清楚了,不过许姨娘既然敢提出来的话,三少爷的底子应该是很稳的,要不然就可能像二少爷一样,只是送去书院求学而已。”徐嬷嬷面不改色地回道。
“二哥哥呀~~听说明年又要科考了,这次若再考不中,他应该也不会想再读书了吧?而且总不能放着二嫂嫂独自在府里,夫妻俩长年累月的分居两处呀。”文若萍听徐嬷嬷提起文怀铭的时候,她脸色还稍稍变了一下,大概是…听多了那些话本里的男主男配都动不动就年少中举、年少成名,所以对已经二十出头还只有秀才之名的文怀铭有些小小的无言以对而已。
“依咱们侯府的境况,二少爷就是想再继续在考取功名之路上努力也不是不成吧?而且婢子也听说每次科举都有好多学子落榜,还有很多学子都考过好多回,所以只是一两次的进士考不中应该没什么好惊讶的吧?姑娘怎么说二少爷应该不会想念书了呢?”春蝶不明所以地说道。
“应该还是会不好意思吧?大哥都有官职了啊,二哥只小大哥几岁?好像明年就要加冠吧?大哥还未弱冠就中了进士,还进了翰林院当差,二哥再怎么稳重懂事也不见得不着急呀!兴许他会想先求个官职熬资历?”文若萍表示很多大家族不是都这样吗?整天眼红来眼红去的,文怀轩身为侯府嫡长子,肯定所有资源都是最好的,能够贡出一个进士也不奇怪,可是温氏愿意提供给自己儿子的,未必就愿意分给二房的孩子,所以文怀铭只能远赴嵩山书院求学,也不像文怀儒还能向自己父亲求一次进国子监读书的机会,二房的人再怎么以为自己是安远侯府的一份子,实际上,有很多福利还是享受不到的。
“二少爷看着是个守本份的孩子,应该是不会向侯爷提出过份要求。”徐嬷嬷以为文怀铭若想求官职,也只能向做为安远侯的大伯开口,所以她第一个想法是否定,她觉得文怀铭不像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
“这得看二哥怎么想啦,罢了,左右与我无关,想那么多做啥?我饿了,让人去取晚膳回来吧。”文若萍不准备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纠结太久,于是很欢快地决定所有话题到此为止。
☆、第六十章 识破
抚琴院的正房内,站在许姨娘身旁的吴嬷嬷是唯一随许姨娘陪嫁进安远侯府的人,而她此时正愤愤不平地向许姨娘抱怨。
“姨娘,这大姑奶奶也太不象话了,才出嫁几个月而已,头一次在夫家过中秋,居然连亲自回来一趟都不愿意,而且六皇子只是和她有些不合罢了,又不是禁了她的足,发生那么多的事,她也没想过回来跟姨娘说一说,大姑奶奶的作为实在是…。”吴嬷?0 趾苌来蠊媚棠套源臃衷毫碜≈螅胍棠镏涞耐淳驮嚼丛缴伲肴煌怂囊棠镆郧笆窃趺囱郯模故窍衩徽飧錾杆频模裁春么σ卜植坏桨氲悖棠锒源蠊媚棠淌切暮税桑咳舴巧肀呋褂懈鋈僖梢砸揽浚慌乱丫蟛∫怀。缭缦扇チ恕?br /> “别说了…我早说过,她不是我的菲姐儿,我的菲姐儿已经死了,现在的大姑奶奶只是占着菲姐儿的身份而已。”许姨娘语气冰冷地说道。
此文若菲已非彼文若菲,许姨娘很早就发觉如今的文若菲根本不是她的女儿,只是一个强占了她女儿身体的孤魂野鬼,但是她不能说、不敢说,因为没人知道那个不知名的女人是用什么方法害死她女儿的,而且菲姐儿不曾生过大病,也没出过意外,不过一夜之间,她的菲姐儿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人是活着没错,但活的却不是她的女儿,可悲的是身为母亲的她还没有证据能证明女儿其实已经死了。
原来,小时候的文若菲,性子就跟文若萍差不多一个样子,胆小怯懦,唯一不同的是,文若菲很爱笑,文若萍不爱笑,但是无论如何,文若菲都是许姨娘亲手一点一滴养大的,她怎么可能分不出谁是她的女儿?以前她装腔作势,努力讨好侯爷,为的也是自己女儿的将来,想着不希望女儿跟她一样长大后沦为别人的妾室,那时候的她,其实心里时常害怕温氏会不会对她们母女做出不利之事,甚至在她怀上儿子的时候,几乎所有心思都被用来怎么防备温氏的陷害,后来儿子平安出生,看到温氏不似作伪的关心,才让她确定安远侯府的当家主母不是个两面三刀、面甜心苦的假菩萨,所以她觉得放心了,可惜没想到老天爷根本就不曾放过她,在她以为日子可以开始安稳的时候,她的女儿竟然…出事了。
“姨娘怎么还想不开呢?大姑奶奶肯定是记恨姨娘莫名其妙要她搬出芳馨院,她才跟妳置气的,只是都已经几年过去了,母女之间哪里多少深仇大恨?姨娘何苦偏偏放不下?妳偏心三少爷的时候,也不想想大姑奶奶见了那般情景,心里会不会更觉得难过,兴许她就是因为太难过,所以更不愿意来向姨娘低头了。”吴嬷嬷不知道许姨娘看出那个天大的秘密,也不能明白许姨娘的顾虑,只是不解地又想劝说几句。
“她不会的,她从来就没有因为那样的事不开心过,”因为她对自己、对安远侯府根本没有感情,许姨娘摇摇头,只是没有说出后半句话。
“有没有…老奴还真是看不出来,但是不管怎么说,大姑奶奶现在已经是六皇子侧妃,身份究竟不同了,姨娘好歹也想个法子跟她多亲近一点儿吧?就算妳不为自己打算,难道也不为三少爷打算吗?”吴嬷嬷思考了一下,虽仍百思不得其解,但也不打算继续纠结于她家大姑奶奶真正想法是什么的这件事上头,因为什么事都没有她家三少爷前途的事重要,毕竟三少爷才是姨娘将来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不必了,夫人素来宽大为怀,大少爷也不是个心眼小的,而且儒哥儿才智平平,我也只求他一辈子都能平平安安过日子罢了。”许姨娘幽幽地叹一口气。
“可是…可是三少爷毕竟是大姑奶奶的亲弟弟,如果三少爷有了大好前途,对大姑奶奶也有好处,不是?还有六皇子肯定也想多个助力吧?万一大姑奶奶有了更大的造化,那…。”吴嬷嬷一时想不出词来,只能干巴巴地说道。
“噤声!不许胡说八道!妳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难道不知道有些事不是咱们妇道人家可以想的?况且再有天大的好处,那也要先给侯爷和夫人他们,最后才轮得到咱们,妳怎么连这点规矩都忘了?!妳就不怕给整个侯府带来祸事?!”许姨娘闻言,却是脸色一变,低声斥责道。
“姨、姨娘,对不起,老奴一时口快,以后再也不会胡涂了。”吴嬷嬷惊了一大跳,连忙拍了自己脸颊一下,然后低头悔过。
“嬷嬷,大姑奶奶再尊贵也只是侧妃,原先大伙儿都说她迟早能被扶正,姑且不说成真的机率大不大,光是瞧着如今她和六皇子闹出的那些破事,皇上和皇后娘娘对她的印象想必更不好了,贵人们对大姑奶奶没有好印象,就更不可能同意六皇子将她扶为正室,何况咱们家还有个快成为五皇子正妃的二姑娘呢,侯爷和大少爷再傻也知道孰轻孰重,偏偏一向自负聪明的大姑奶奶竟没看出这一点,还有那心思和六皇子置气。”许姨娘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叹气。
吴嬷嬷虽然眼界不高,但这种不是你就是我的简单选择题,她还是能够理解的,所以一听到许姨娘这么说,她立刻沉默下来,突然觉得最近的自己有些太张扬骄傲也太自大忘我,只想到她家大姑奶奶当上了贵人,许姨娘的身份肯定会跟着不一样,她们这些伺候姨娘的还不得跟着水涨船高?却忘了还有个将要成为五皇子正妃的二姑娘,安远侯府里有两个姑娘嫁入皇家,这将来若摊上了大事,当家主子会向着哪一边还很难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