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先生不怕,“扑哧”一声乐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跟我横?你打听过爷爷是谁吗?”董先生指着刘骁的鼻子骂,“我告诉你,赵敏就该是我的人!老子今天得不到她,明天也要把她弄到手!你个烂屁眼的东西赶紧给我让开,否则我让人知道知道你是个什么欠操的货色!”
刘骁的性向没有公开,但显然董先生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了。他骂的如此难听,搁平时刘骁绝不能忍,但现在他怀里有个吓得微微发抖的赵敏,他忍了,随便对方骂什么,他只想赶紧带赵敏出去。
然而他的隐忍在董先生眼中无疑成了害怕的证明,董先生变本加厉,骂得更难听了:“别特么天天的装暖男骗小姑娘!欠操找男人去啊,用不用哥哥找十个八个壮汉好好干你一顿?妈的耽误你董爷爷我的好事!我是看在敏敏的面子上才没跟你一般见识,你个屁眼生疮的变态……”
“闭嘴!”赵敏抬头大叫,几乎同时,刘骁身边“簌”地冲出一个身影。
谁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听一声钝响,董先生远远地飞了出去。
这一拳积攒了出尘子全部的怒气,打得结结实实不留情面,董先生摔在地上眼冒金星难以动弹,足有半分钟之久。出尘子揍了人一拳还不解气,又把人拎起来,拳拳到肉,左右开弓打了足有十二三拳。他练了这么多年太极拳,拳脚上早就成了半个练家子,十二三拳下去,等到众人反应过来,七手八脚过来拉架的时候,董先生早就被他打成猪头了。
“你再说一遍!”出尘子一边打一边大喊,“谁是变态?你要跟谁一般见识?给刘骁道歉,马上给刘骁道歉!”
混乱中不知谁报了警,众人刚把出尘子拉开,警察就来了。刘骁知道这事要糟,使了个眼色叫酒保去喊酒吧老板,自己挡在赵敏和出尘子身前。警察看了眼好不容易被人拉起来的猪头董先生,又看了眼怒不可遏仿佛随时可以再暴揍董先生一顿的出尘子,厉声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刘骁说:“是这样的,警察同志……”
“我操你妈!”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话音未落,一个酒瓶子“啪”的一声砸在董先生头上。
本就苟延残喘的董先生晃了两晃,彻底倒在地上,陷入昏迷。
“是你特么欺负我妹妹吗?是你骂我兄弟吗?”大脚挥着半拉酒瓶,张牙舞爪,他身后,是使劲拉着他都没拉住的小东,“我弄死你!”
得,这下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五人一起被请进了派出所。
五人在派出所关了整整一夜,左边屋里关着小偷扒手,右边屋里关着让人赤条条从床上拖起来的嫖客。期间大脚的酒醒了,赵敏的妆哭花了,小东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后来其他人才知道他是担心家里龙猫没人喂,刘骁和出尘子肩并肩坐在一旁,压低声音说悄悄话。
“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出尘子说,“可他这么骂你,我忍不住。”
“没事,忍不住正常,要不是郡主在我怀里,约莫我就自己上了。”刘骁给他揉手背,“疼吗?”
“不疼。”出尘子说,“那人肉太多,脂肪厚着呢,我打都打不动。”
“那你还打得这么带劲?”刘骁笑道,“老实讲,蛮帅的。”
“嗯?”
“看见你为我打架,觉得你帅死了!”刘骁道。
“你们……”一旁的赵敏冷冰冰扔过一句话来,“能不能先少秀一会儿恩爱?”
刘骁低低头,对赵敏做了个认错的表情。赵敏抹了抹眼角的泪,把精心描摹的眼线给抹到腮帮子上去了。然后她靠进刘骁怀里,刘骁捏捏她的手,冰凉。
“我们能出去吗?”赵敏小声问,“大脚没轻没重的,会不会把姓董的打死啊?”
“不会。”刘骁安慰道,“我叫人去喊酒吧老板了,他有经验,会把我们捞出去的。”
凌晨的时候,赵敏蜷在刘骁怀里,哆哆嗦嗦地睡了。她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像个女王一样,这会儿却睡不踏实,隔段时间便惊醒一次。大脚自己缩成个球在角落睡得打鼾,小东就坐在他旁边,也睡得人事不知。刘骁睡不着,出尘子也是,他们十指交叉,其实都有点害怕,可是握着手,担心的情绪就会稍微舒缓一些。
第二天一早,他们被两个穿制服的警察带了出去。
“因为什么事进来的你们都知道了吧?”
稍微年长点的那个把他们带出去就走了,只留下看着二十出头的那个年轻人。年轻人一边说一边拍打着手里一摞文件,看上去是他们昨晚做的笔录。
“知道……”赵敏小心翼翼地回答,“那个人没死吧?”
小警察哼了一声:“死倒是没死,就是脑袋上砸出个口子,外加轻微脑震荡,得在医院躺两天。”
知道人没死,赵敏大大地舒了口气,至于他是躺两天还是三天,赵敏都觉得是活该。
“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大体了解了。你们双方都喝了酒,先是言语冲撞,进而发展成斗殴行为。”警察道,“但是毕竟人家受了伤,进了医院,你们这边的责任还是要大一些……”
“警察同志,是他先对我妹妹动手动脚,又骂我兄弟,我们才会……”大脚不服。
警察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大脚狠狠吞了口口水,噤声。
“就算是这样,你们应该报警啊,动手打人干嘛?”警察道,“不过我考虑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建议这件事大家调解解决。我已经征得了对方的意见,对方同意调解,条件是由你们赔偿他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这个条件你们接受吗?”
“不接受。”出尘子斩钉截铁道,“医药费我们出没有问题,但是他出言不逊在先,精神损失费免谈。”
警察小哥打量着出尘子的装扮,“啧”了一声:“是你把人打成猪头的吧?你说你一个出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为什么偏用武力解决?你们不是最讲究慈悲为怀吗?”
讲究慈悲为怀的那是佛教——刘骁瞥了出尘子一眼,几乎能听到他心里激烈的吐槽。
但是出尘子没说出来,警察小哥无奈地斜他一眼,道:“人家没让你们登门道歉已经不错了,只是赔点钱就能把事情了结,不好吗?”顿了顿,警察补充道,“我可不是吓唬你们,你们要是不接受调解,就是调解失败,那咱们就走流程,该关就关,该抓就抓了啊。”
此话一出,顿时没人说话了。
“警察同志,我们接受调解,钱我出。”刘骁赶忙道,“你把对方的银行账号给我,不管多少钱,我现在就给他。交了钱我们就可以走了,是吗?”
警察道:“不用,这笔钱已经有人替你们交了,我只是再通知你们一声。不过按规定,事情解决,你们得跟对方一起签一份调解意见书。对方派了个代表,我叫他进来。”
说着,警察走到门口,对外头招招手:“你过来!”
董先生那名尖嘴猴腮的男助理走了进来。
那名男助理是董先生的忠实狗腿子,天天跟栓在董先生裤腰带上似的,哪哪儿都有他。他一见着赵敏就挤眉弄眼地做怪样,一副终于扬眉吐气的得意表情,警察叫他在调解意见书下方签字,他拿过笔,很是尖刻地“呸”了赵敏一声。
“让人操烂了的婊子玩意,都不知道多少男人睡过你了,还特么装贞洁剩女!”他低声骂道,“等着吧,老板早晚日死你!”
赵敏吓得往后一缩,刘骁和出尘子挺身就要揍他。
叫警察拦了回去。
“你嘴巴放干净点,这是派出所!”警察小哥严厉训斥道,“都进医院了还不长教训!我告诉你啊,人家姑娘爱交几个男朋友就交几个男朋友,那是人家的自由!你不经允许强吻人家,那叫猥亵,严重了可以判刑的!回去跟你们老板说,干点正事,当个守法公民,别以为过嘴瘾不犯法,就你刚刚说这几句,已经可以判定你有强奸意向,可以重点监视了!”
“姑娘,”警察小哥说着转过头,看着赵敏,“你也别怕,咱们是个法治国家,有警察有法律,要是有人敢对你怎么样,你第一时间报警,有国家和法律给你做主,保证不叫一个坏人漏网!”
“签!”小哥使劲点了一下意见书,吓得男助理屁都不敢放,飞快签了。
男助理签完后,五人又依次在调解意见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警察将他们的随身物品还给他们,叫他们离开。这一夜像一场噩梦,大脚反复念叨着可千万别再有下一回,赵敏却一步三回头,刘骁仔细瞧瞧,竟发现赵敏脸红了。
“郡主?”刘骁问。
“嗯?”赵敏欲盖弥彰地擦了擦鼻尖。
“叫小东去给你要个电话呗?”刘骁打趣,“我看刚刚那个警察人不错。”
“神经病。”赵敏说着,却像被人撞破心事的小姑娘,脸更红了。
刘骁冲小东扬扬头,小东一笑,飞也似地跑了回去。
大脚笑着走上来,揽住刘骁的肩膀:“哥们儿,你看见意见书上那个数字了吗?咱们得赔那孙子一大笔钱呢!你说,这么多钱,谁给咱出了?”
“不知道。”刘骁也觉得不对劲,“而且姓董的没难为咱们。我还以为他会逼着我们去给他跪下来道歉呢,结果只是赔钱了事。”
“是酒吧老板帮了我们吗?”出尘子问。
刘骁想了想:“照常理推断很有可能,但我直觉不是。”
“那是谁?”赵敏也问。
下一秒,他们有了答案。
帮助他们的是守望者的CEO方宏。
第16章
说来也巧,昨晚方宏恰好在瓶子酒吧消遣,事情发生后他第一时间叫自己的助理与酒吧工作人员一起将董先生送进医院,事后又代表五人向董先生道歉。对于董先生提出的赔偿金额,方宏没有反对,当场付清。董先生本还想刁难刁难,方老板做事利落干脆,一番敲打,彻底熄了董先生的念头。
“你放心吧,他以后绝对不会再缠着你了。”站在派出所门口,方宏这样对赵敏说。
方宏亲自接五人去吃了饭,更把他们挨个送回家中。五人对他反复感谢,他就一句,大家都是朋友,提“谢”字显得疏远。方老板在圈里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每个月要收多少demo,又有多少名不见经传的音乐人挖空心思想要见他,他如此大费周章帮助五人,为的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
他想签DIVA乐队。
前段时间他与乐队接洽过,对于是否签约,大家持谨慎态度。后来方宏又约他们几个见过面,表示是否签约可以暂时不谈,他旗下的娱乐公司与Z卫视合作了一档素人音乐节目,希望DIVA乐队能够参加。四人没有当场给答复,其实心里十分跃跃欲试,今天方宏解救他们于危难之中,如此一份人情砸下来,大脚带头,赵敏最后,三个人当场就答应了。
唯有刘骁斟酌再三,还是决定慎重考虑。
“没关系,节目一个月后才正式海选,哪怕你在最后一天给我答案都可以。”方宏说,“我等你。”
于是刘骁往自己的行李里加了把吉他,他带着这把吉他与出尘子一同踏上了去江西的火车。
出尘子的老家在江西景德镇,这里盛产瓷器,是个全国闻名的地方。刘骁对瓷器无甚感觉,更不喜欢收藏,只觉得这个地方挺厉害的,具体怎么厉害,他说不出来。火车前一天上午出发,坐一天一夜之后,第二天上午到达。到站后出尘子的父母和妹妹开车来接,远远的,刘骁一眼就把那一家人认了出来。
因为出尘子跟爸爸长得太像了。
一样的身材颀长纤细,眉毛浓重,鼻梁挺拔,长相温柔和善,还没说话,先露出三分笑。不过出尘子的笑令人如沐春风,出尘子爸爸的笑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效果,刘骁听说他是做生意的,大约生意做久了,气场也会有所改变。
出尘子的妈妈长相寻常,身材矮胖,刘骁仔细观察,觉得出尘子的嘴唇有些像她。她跟女儿站在一起,活脱脱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只是女儿遗传了父亲的基因,身材也很修长。
方才在路上,出尘子已经跟刘骁讲过,他俗家姓于,单名一个“夏”字,因此于妈妈喊着“小夏”的时候,刘骁只是非常想笑,却憋住了没笑出来。于爸爸于妈妈早就知道儿子会带个朋友回来,一路上对刘骁十分热情照顾,说他是出尘子给家里介绍的第一个朋友,几人说话间,刘骁便弄明白出尘子当年为何会进了道观。
这是个非常戏剧化的故事。
于妈妈体质弱,怀胎十分不顺利,出尘子之前已有两胎流产,这一胎好不容易保住,可是出尘子出生三个月时便大病小病不断,恨不得天天住在医院。于爸爸于妈妈为孩子操碎了心,好不容易照看出尘子到三岁,一场大病,药石罔效,医院给下了诊断,说出尘子最多活不过五岁。
于家就这一根独苗,于爸爸怎么忍心?这时也不知谁出了个主意,叫于爸爸带出尘子拜拜神仙菩萨。江西为龙虎山所在地,求仙问道气氛浓厚,于爸爸重金请了位道士回家,那人洒金画符,也不知怎么捣鼓的,出尘子的脸色竟一天天好了。只是道士说,自己只能治标,不能治本,眼下病虽好了,日后难保不旧病复发。要想根治,只有一个办法,父母得舍得孩子吃苦受罪,把孩子送到龙虎山上的道观修行,方能保住这孩子的命。
说完,道士画下地图,叫于爸于妈按图索骥,夫妻俩抱着孩子去了龙虎山一看,道士所指的正是玄妙观。为孩子性命考虑,两人一狠心,叫孩子拜玄妙观观主正心道长为师,当了个小道士。
“钢针,”听到这里,刘骁悄悄问出尘子,“你爸妈有没有想过,可能是玄妙观人手不足,所以故意派出个道士过来忽悠你爸妈,就跟咱买东西,旁边站着个托儿帮忙吆喝一样一样的?”
“滚!”出尘子没好气地说。
也不知是龙虎山真有仙气护佑,还是山中空气怡人,出尘子的病果然没再犯过。夫妻俩本来想陪儿子在此常住,但道长说,入了道门,还是专心修行,莫与红尘牵涉太多的好,所以夫妻俩无奈之下,只好将儿子完全委托道中照顾,自己下山回家。后来夫妻俩有了女儿,生意也越做越大,一直想将儿子接回来,可出尘子打记事起就没有父母陪伴,与父母非常生分,所以坚决不同意。夫妻俩也想过给观中捐款捐物,以求儿子日子能过得舒服些,这也被出尘子和道长拒绝了。
出尘子十八岁之前,每年春节后,父母会带着妹妹到观中住上一段时间,家人团聚。十八岁之后,他便在每年开春时回家看看父母,住上几天。一年到头,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这使得相聚既宝贵又难得,用于妈妈的话说,尤其是今年出尘子还带了朋友回家,大家就更要庆祝一下了。
于妈妈做了一桌好菜,于爸爸拿出年前别人刚送给自己的,据说是法国南部出产的红酒,出尘子的妹妹于秋悄悄对刘骁招手,刘骁走过去,发现于秋在阳台上养了一只兔子。
“听我哥说你是个兽医,快帮我看看,”于秋说,“我在街上买的,人家说这叫英格兰折耳兔,你帮我看看,血统纯不纯正?”
刘骁蹲在笼子跟前。
面前的兔子通体雪白,眼睛通红,一只耳朵直立,一只耳朵从中间折了过来。于秋买了最好的兔粮和草料喂它,把它喂得白白胖胖,刘骁抓着它的耳朵提到面前,仔仔细细摸了两把,笑道:“英格兰折耳兔?没这个品种。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大白兔,耳朵可能是小时候用外力掰折的,跟品种没关系。”
“不可能啊,”于秋说,“那人说,它血统不太纯,所以才一只耳朵直着,一只耳朵耷拉的。你再仔细看看,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于秋小妹妹普通话不太标准,说得快了,“nl”不分。刘骁注意到出尘子家人交流都使用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后来才知道于爸爸是江苏人,于妈妈是本地人。
“这只兔子你花多少钱买的?”头顶忽然有个声音问。
刘骁抬起头,? 龀咀硬恢朗裁词焙蚶戳恕A饺讼嗍右恍Γ龀咀佣自谒肀撸那脑谒砗蟾樟宋帐帧?br /> 于秋小心地瞥了眼客厅,压低声音:“你别告诉爸妈——我花了五百!”
“那你肯定是被人骗了。”出尘子说,“刘骁见过的兔子很多,绝不会看走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