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影卫,你也别让他们跟着我……”
抬手摸了摸了头上的发髻,岳西小声说道:“我说了,春节前回去就一定会回去的,你不要监视我。”
“不是监视你,是要保护你!”赢素又把她的身子拧过来,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你是我娘子,行走在外,便是我的软肋。我不能让人用你的性命来威胁我……”
“嗯。”岳西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别往南方走太远,倒是东夷方向太平不少,娘子在外,也要体谅一下为夫的难处,大昭早已经是波涛暗涌,若,老天再多给我些时日,为夫一定要给你们母子留下一份太平……”
“你怎么总是说丧气话,你才二十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哪里就想到……”
岳西皱着眉打断了他的话,想起他说的,那蛊毒是和韩月夕的外祖父有些关系,她忽然说道:“既然这蛊毒和我家有关,那就一定要找到我娘。”
“一直在找,可却没有半点消息。”
许是寻找韩夫人已然失望了很多次赢素早就习惯,此时他说到这些倒是心态平和的很:“生死有命,活在当下,我只能尽力在我活着的时候为你多做些,以后的事,我是管不了的……”
“你这摆明了要坑老子一辈子!”岳西直起了身子跪坐在他的身前,这样才能保持两个人视线的平视:“你坑完了还不算,还要留个小的继续坑我,你这个混蛋!”
“我不是没办法了吗。”相对于岳西的气急败坏,赢素倒是笑得心安理得:“当年我父皇之所以选择我母后生下我,就是因为我母后是明家的女儿。只有这样的母亲才能保证我们母子活下来。”
“我没有那么牛气哄哄的娘家,连我的爹娘我都好久未见了,所以,陛下啊,求放过!”岳西对着他抱拳拱手道。
“可你是岳西啊!”赢素拉住了她的手将岳西拉进自己的怀抱:“你是死了都能从棺材里爬出的岳西,你说,还有谁比你更适合当我孩儿的母亲。”
“这话题别说了。”岳西扭了扭身子想坐直,却被赢素紧紧地按住了,她只好脸伏在他的胸口闷声闷气的说道:“没影儿的事儿,天天说你儿子,你儿子不知道还在那棵树上当猴子呢,说这些太早。”
赢素闭着眼安静地听着怀里的女人碎嘴唠叨的嘀嘀咕咕着并不接口,只觉得心里分外的安宁。
岳西……
他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她的名字:你是岳西,姓岳的岳,太阳从西边儿出来的西……
……
两天的时光转眼即逝,才相聚和好的二人便又要分开。
一早起来岳西就在厨房里忙乎,烙了二十多个半发面的烧饼,又把昨天卤的一大块猪肉切了薄片加了卤汁拌了夹在烧饼里,一个一个地用油纸包了,最后把这些油纸包都装在了一只竹篮里。
才在锅里加了水准备泡茶的她听见院子外一阵大呼小叫,忙从厨房里走了出去:“呀!”
一间外面的那堆人,岳西便笑着过去开了院门:“儿子,这几天跑哪儿去了?”
“不知道!”喜来茫然的摇摇头,随即又手脚并用的往岳西身上爬:“爹爹!您怎么不去找我们呐!都快给云画姑姑她们急死啦……”
几天未见的众人,大清早的从天而降,又出现在了小院里,院子里顿时又热闹起来。
“爹爹这几日在养猪啊,活动不方便……”岳西低头在喜来的耳边嘀咕道:“况且爹爹也知道你们好吃好喝的都没事儿!”
“啊?”喜来抬了头才想说话,一只玉手已然伸了过来,不等这娘俩亲热够,便态度坚决地将小小子从岳西的怀里扒了下来!
“你的手脚呢?”赢素清冷的声音传来,让才热闹起来的院子在瞬间便安静下来。
有人,天生就有冷场的本事,不管在任何情形下,只要他一出现,顿时便会让周遭的气氛降低……
显然,赢素便是这样的人。
“你别吓唬我儿子啊!”
别人怕他,岳西可不怕他,岳西顺着一院子的目瞪口呆的视线扭了头对上身后站着的人,小心肝顿时狂跳了下:这人简直美的没了人样儿了!
伸后的赢素少见地将头发全部束起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许是头发束得紧,他大大的眼睛眼尾上扬,自自然然的带着那么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
少见的,今日他戴了金冠,冠上嵌着一块红的透亮的宝石,在早晨暖暖的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而金冠下的那张倾城的绝世容颜却分毫没有被金冠与宝石夺了他的璀璨,反而被映衬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般地出尘。
悠地想起昨夜,某人抱着自己胡说八道的言语,岳西老脸一热,不禁撇了嘴:真能装啊……演技也没谁了……
“你儿子?”一身白色带着龙纹暗花的修身袍子腰上束着金丝编织的腰带,让赢素原本就偏于纤细高挑身材竟显出分外的英挺。
不动神色地将视线在一直仰着脸儿望向自己的喜来面上端详了一番,赢素还是觉得这孩子和岳西生的没有丁点相像的地方。
“爹爹。”喜来毕竟还小,被赢素那样的人盯着,不消片刻便已吓得伸手拉起了岳西的衣角,小小声的叫道。
“都说了,你别吓唬我儿子!”
瞅着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小小子瞬间变成了缩头缩脑的小耗子,岳西又是气又是乐,她瞪着赢素低声说道。
赢素眼波流动自岳西面上扫过,随即又盯在喜来的面上:“叫什么?”
“喜来。”喜来老老实实地答道。
“姓?”赢素说话言简意赅,似乎多说一个字都懒得。
“我爹爹说我姓苏。”
“嗯?”赢素挑了眉:“你娘呢?”
“我娘和我爹都在家啊。”
“这样啊。”显然,这样的答案让赢素满意,他眉梢眼角都带了笑地走向岳西,很友好的伸手摸了摸喜来的头发:“男子汉大丈夫生来就该保护女人,你要不要保护保护好你的爹爹?”
“要!”喜来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我也是男子汉!”
“切……”岳西又是一撇嘴。
赢素不理她,却是往后一伸手:“刀!”
黑衣影卫毫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一柄轻巧的短刀被放在了赢素的手中,转眼,那名影卫就在一干人等的错愕里消失了踪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赢素把刀在手里反转了一下将刀柄递给喜来:“拿着。”
“若是有人欺负了她,你便用这把刀护着她,不要怕,杀了人都不要怕,余下的事情自有我护着你们!”
“别教孩子这些……”
赢素抬手打断了岳西的话,两眼定定地俯视着喜来。
喜来低头看了手里的刀,又抬头看了他,重重地点头道:“知道了!”
“好孩子!”赢素勾唇一笑,再次伸手摸了摸小东西的脑袋。
“你说……你会护着我们?”喜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自然。”赢素点头。
“可……你谁呀?”喜来问出了一院子人的疑问,瞬间,大伙儿的耳朵一起都竖了起来……
“你不是叫她爹爹吗?”难得的,赢素有了好心情与小孩子闲扯几句,见喜来点了头,他才接着说道:“你爹爹是我的娘子,你说说我是谁?”
“啊!”一院子的惊呼声里,喜来皱着眉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般地叫了一声:“我知道,你是娘亲!”
“噗!”岳西笑喷……
赢素顿时面沉似水……
“主子!”一辆马车缓缓地停在了院们外,穿着青衣的侍卫从马上跳下对着院子里的赢素躬身施礼道:“该启程了。”
赢素抬眼往外看了一眼,又低了头恶狠狠地盯着喜来,要吃人似的。
“行了,别和个孩子较劲。”岳西轻轻推了他一把,忙拉着喜来进了厨房。
拿了一个夹好卤肉的烧饼塞进喜来的手里,岳西还是想笑:“就在这里吃,可别出去了啊!”
“嗯。”喜来接了烧饼听话地坐在灶台边的小板凳上。
“路上小心!”见赢素已经站在了马车前,岳西紧走几步追了上去把手里的包袱递给他:“早晨才做的,给你路上吃。”
“嗯。”赢素伸手接了,脸上总算有了少许的缓和:“你也不要走太远,别让我担心。”
“好。”岳西笑着点了头。
身边的侍卫抬手撩着车帘看着他,赢素却扭脸往院子门口跟出来的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他对着高公公点点头:“高文,这一路要多加小心,皇后若是有了闪失,朕,饶不了你!”
“嘶……”众人一起抽了冷气……
高文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是……是……”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行了,你快走吧!”岳西低声地说道:“吓唬完孩子吓唬老头儿,你还真成!”
☆、第三十九章 暂时分别
在众人错愕的眼神里岳西毫不迟疑地将赢素推上了马车。
对于行宫里的那些人来说,赢素显然不是个好的存在。为了不吓坏了他们,岳西也只有先打发皇帝陛下会帝都了。
“记得早点回来,我等你过年。”上了马车,赢素马上撩了车窗上的帘子急急地对着打发祸害一样的女人说道。
“大脚婆婆!”岳西凑过去小声说道。
“什么?”
赢素冒傻气的模样落在岳西的眼中倒是比他高高在上的时候更迷人,于是在他问完这句话后,她的小嘴已经凑了过去,在他的唇上‘吧唧’亲了一口:“我说你比女人还啰嗦啊……”
“!”众目睽睽之下,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竟敢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赢素的脑袋‘嗡’地一下像炸开的蜂窝,顿时乱了套!
他先是低了头,伸手捂了嘴,随即意识到马车外还又是跪又是站地堵着一堆人,赢素又立时抬了头朝着那伙子人望了过去……
同时对上七八双瞪得溜圆儿的眼睛,他的脸不可抑制的红了起来,热得像着了火!
“哎呀……你啊……”他瞟了岳西一眼才垂下了纤长浓密的睫毛,抿着嘴板着脸,忍了忍,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赢素垂了头笑了……
“给你盖个章,咱们这约可是定下了,谁也不许变卦啦!”岳西笑嘻嘻地看着他羞答答的小模样,心里又生出了毛茸茸的小爪子挠啊挠的,十分的想再调戏他一番。
知道身后还有一堆瞪着大眼看傻了的观众,岳西咬牙打消了念头,万分不舍地挥了手:“要走快走,白天赶路,夜里歇息,少走夜路……”
“嗯。”赢素红着一张俏脸终于抬头对着她笑了笑,随即坐了回去。
帘子落下,隔开了两个人黏在一起的视线,车里车外的一对儿恋人同时怔了怔。
“走吧。”赢素的声音自车厢里飘出,又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明知道对方看不见,岳西还是保持着笑意对着离去的马车挥了挥手。
马车走的缓慢,可直到马车已经走出去几十丈远之后,先前和马车一起来的十名青衣骑士还是静静的立在马下并未随着赢素离去。
“哎,快走吧,你们的主子都走远了,再不走就落下啦!”岳西收了手,好奇的看了看那几个人,出于好心,她面带微笑地提醒道。
“回主子的话,我这一队人从今儿开始就只听您的调遣!”站在最前面的那个身材匀称目露精光的男子对着岳西抱拳行礼道。
“什么?!”
岳西的声音立时高了起来,她伸手指着渐渐远去的马车问道:“他把你们留给我了?”
“是。”十名高矮胖瘦差不多的侍卫异口同声地答道。
“那可不成!这一下子老子得多养二十张嘴!”岳西急赤白脸地吼道。
“嗯?”零头的侍卫回身看了看身后跟着的兄弟,暗自数了数才胸有成竹地说道:“回主子,我们这队人数只有十人。”
“它们难道喝风饮露啊!”岳西几步走到那侍卫的身前指着他身后的高头大马说道:“这些马匹比人都能吃!”
“……”侍卫闭了嘴,觉着还是娘娘会数数……
“不成,怎么连说都说就给我塞下这么多人呢……我得和他说说这事儿……”
岳西越想越觉得吃了亏,她闪身往到中间站了站,再一看方才还走得慢悠悠的马车如今正风驰电掣的奔跑着,只眨眼的功夫便跑出了她的视线!
叉腰站在那里,岳西暗自运气,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坐在车里的那厮此刻一定面带贱笑地洋洋得意呢。
方才还依依惜别的那个人面上带着笑害着臊就算计了自己一遭,昨天晚上两个人在被窝里说好的,赢素给她派两个影卫随身护卫,言犹在耳,两个影卫便变成了十个齐刷刷的汉子,岳西知道这‘绳子套子’的自己算是被拴住了。
一声叹息不等出口,她心里又起了不好的念头,岳西抬了眼在房顶上搜寻着:“那个……影卫啊,你出来一下,我有事问问你……”
“主子请说!”四个方向闪出四条黑影,将岳西围在了正中,她只觉得血液都涌向了脑袋,让她有股冲动想掐死赢素!
“艹!”暗自骂了一声,她无奈的挥了手,分开影卫径自往小院里走去,路过门口的那几个人的时候,她伸手扶起了还跪在地上的高公公:“看着给他们也安排个住处吧……”
“是!”高公公忙躬身行了礼。
摆摆手,岳西不理大家,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卧房挪去:“有什么话都待会儿再说,老子先和‘我的自由’告别去……”
目送着垂头丧气岳西进了屋,外面的几个人互相对视着,又看了看院门外面戳着的一堆汉子,云画对着霞染一使眼色,推着还在发愣的高公公进了院子。
“您认准了?那位真是……”云画说话都连不成句,结结巴巴地问道。
“是谁啊?方才我进屋里去放了东西,听见有个男子和咱们岳西说话来的。”褚慧慧一直侧着头听大伙说话,从云画说话的语气里她只听出了从内里透出的紧张,连带着她也跟着一起紧张起来,伸手摇了摇扶着自己的秀珠的手低声问道。
“是……”秀珠凑近褚慧慧的耳边也哆嗦着说道:“看高公公那意思,和咱们当家的说话的那个人应该是万岁爷!”
“!”褚慧慧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迅速的扭头对向秀珠:“是真的?”
“是真的。”
高文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定了定心神,慢慢地直起了躬着的脊背。
一群人虽然在行宫里住了几年,但却只有高文见过先帝爷的龙颜,其余的那些太嫔娘娘们,虽然名分上是先帝爷的女人确是连那个男人长得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的。
而秀珠和素莲不过是两个粗使宫女,与她们这样身份的人,连见同在行宫的韩月夕一面都难,更别说去见先帝爷了。
也就只有高公公是一直伺候在先帝爷跟前的太监,他虽不是先帝爷身边极为近便的人但好歹是能说得上话,并办过几档子事儿。
并且也只有他见过老皇帝和小皇帝父子两个人。
“这个错不了。”赢素头上戴着的金冠名为‘华天’,是大昭皇室的宝物。上面的那块红色透明的宝石据说来自天上,这样的宝物也只有大昭历代的皇帝才能佩戴。
高公公也往门外扫了一眼,才想张嘴解释几句,临时又改了主意:“陛下既然吩咐了下来,那咱们还得按宫里的规矩办……”
“怎么办啊?”才进屋要和‘自由’告别的岳西又笑模笑样地靠在了门口,好笑地看着一种还没有从惊诧中醒过来的众人轻声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在我这里就听我的规矩!”
抬眼对上高公公纠结的表情,岳西呲牙一笑:“您还是高伯,我还是你们的当家的,听我的没错!”
“这……成么?”高文觉着额头上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成!”岳西抬了下巴言简意赅地说道:“出门在外更得说话注意,咱们先前怎么叫着就还怎么叫着,挺好!”
“是。”想想陛下对上娘娘说话的态度,高文心里有了底气,他重重地点了头。
“那我就先给门外的那些人安排安排去。”他对着岳西说道。
“家里的事情多,您就多受累吧!”岳西笑着点了头。
“嗳。”高文应了,转身往院子外走去。
“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见高公公领着是个黑衣人去了别处,几个女人一拥而上将岳西围在了中间,霞染急不可耐地开口问道:“您是怎么和陛下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