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喃喃道:“小权……”
“祝福我吧,小枫。”晏权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笑得很开心很明媚,“你兄弟我终于要守得云开见月明啦,四年多了,革命的道路真漫长啊~~”
最后*枫叮嘱了一句:“你赶紧给你爸打个电话!”
晏权根本想不出来他跟他老子有什么可谈的,他平时很少联系晏乐北,而晏乐北也极少主动找过他,但他还是拨通了他老子的电话——
“老爸!”简单的称呼,没什么感情。
成熟稳健的声音传来:“你现在在哪?”
晏权摸出烟点燃,长吁了一口,“在秋成的姐姐家。”
短暂的沉默过后,晏乐北沉声问:“你就认准他了是吗?”
“当然!”毫不犹豫且斩钉截铁。
“他也认准你了吗?”
他认准我了吗?——晏权直直凝视指尖升腾而上的白烟,闭上眼睛扪心自问——他……应该也认准我了吧?!
“如果你们互相认准了,那带回家来坐坐。”然后二话不说挂断了电话。
仿佛炸弹爆破在耳边!幸福来的太突然!
晏权怔怔的收起手机,灭了香烟,打开门,迎面对上从客厅走出的沈秋成。
“我看你困的不行,今天就不走了,在姐姐家睡一晚……”沈秋刚说完,晏权就扑向他,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子,他也顺势将晏权抱进怀里,“怎么了?”
“秋成,你能想到吗……”晏权压在沈秋成的耳边轻轻说:“我老子让我带你回家~~”
此话一出,连沈纤夏和潘拓都站了起来,满脸震惊。在这种时候晏乐北让晏权带沈秋成回家……会不会是鸿门宴啊?
沈秋成不禁弯起嘴角,拍了拍晏权的脊背,“这多好的事情啊。”
“好?”晏权微微松开沈秋成,兴奋的溢于言表,“你竟然愿意跟我回家去见我老子吗?”
“这不是我愿意还是不愿意的事情,”沈秋成慢慢抚摸晏权的脸侧,调笑道:“我迟早都要去拜见岳丈大人啊……”
岳丈……大人……
晏权笑嘻嘻地缩了一下脖子,捧住沈秋成的脸,“什么岳丈,你是我的好老婆,要叫公公~~”接着咬住沈秋成的下唇,含在嘴里吸吮。
沈纤夏立刻抱起潘多多冲上楼去,余留潘拓一个已婚灯泡闪亮闪亮的。
他们又和潘拓小聊了一会儿,就分别各自上楼去了。
打开客房的门,沈秋成按开了灯。
晏权直接就奔床上去了,钻进被窝里抱着被子打了几下滚儿,然后坐起来兴奋地说:“秋成,你快来看,是新被子!姐姐给我们准备了新被子~”
沈秋成笑了一下,走到床边,也摸了一下被子,“这有什么好意外的?你来了,姐姐当然会准备新被子的啊~”
晏权一脸幸福状,“好像新婚小新人回门啊~~秋成你说像不像,像不像嘛~”
听到晏权的话,沈秋成立刻转脸看着他,过了十几秒才说:“你觉得像新婚回门?我怎么觉得一点都不像……”
晏权轻轻地“嗯?”了一声。
“按照时间来推算,”沈秋成面无表情,“我们早就不是新婚了。”
晏权呆愣了一下,紧接着就笑嘻嘻地将沈秋成扑倒在床上,亲了他几口,“那我们是什么?老夫老夫吗?”
沈秋成抱紧了晏权,轻笑着回答:“大概?”
几天后的周末,阳光明媚,九点多两个人提上送给晏乐北的烟、酒、茶一起出门。
“你人到了就足够了,还带什么东西啊,晏书记什么没有?!比你这好的多的都堆不下了。”晏权边开车边撇嘴。
沈秋成斜睨了他一眼,“这叫见面礼!必须带的。礼数,懂吗?”
“好好好,带带带。”晏权笑了起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十点准时达到晏家大门口。
晏权手放在门铃上,转头问沈秋成,“紧张吗?”
沈秋成瞥了晏权一眼,抬起手覆在他的手背,帮他把门铃按了下去。
进门之前晏权赶紧偷偷提醒沈秋成一句:“我继母,就是那个郝悠素是个真精神病,她真的有病,保不准她能干出来什么事,你可别吓坏了……”
沈秋成点了点头。
晏乐北一开门见到晏权,便抖着手指,一副要戳进他眼睛里的架势,“出息了,真他妈是有出息!”手指一划,又戳向沈秋成,吼道:“你们两个!”
沈秋成立刻拉住欲上前的晏权,很有礼貌的先鞠躬道歉:“晏叔叔教训的是,这件事确实是我和小权太莽撞了,多亏了长辈们指点担待,以后再也不会了。”
沈秋成这几句识大体的话让晏乐北勉强满意,自行走到客厅沙发坐下,饮了一口茶水,望向还站在门口的两人,语气不善,“杵着干什么?!还不滚进来!”
沈秋成和晏权下意识对视一眼,又忍不住一起抿唇偷笑。
两个人刚坐下,方阿姨就端着水壶走过来给他们倒水,“我好像都几个世纪没见到小权了……”
晏权接过水杯,挑眉一笑,“方阿姨,我依旧还是那么帅吧?”
方阿姨大笑着用力点头。
晏乐北清了清嗓,成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后,慢悠悠的说:“你们两个的那点破事已经满城风雨了,今天给你们叫过来,是想问问你俩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晏权吸了一口气,正准备高谈阔论豪言壮语借机再深情表白一番,岂料晏乐北直接一个眼风瞪向他,“你给我闭嘴!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要听小沈说。”
晏权:“……”妈的真丢人,在媳妇儿面前被自己老子这顿嫌弃……
沈秋成看向面有不悦的晏权,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默默牵起他的手,好整以暇的说:“晏叔叔,您也知道,我和小权在一起生活了四年多,从未登过一次门,不是我对您不尊重,而是我自己也没找到立场。如今走到这一步,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
晏乐北寓意不明的说了一句,“你的思考周期未免太长了点。”
“因为这并不是玩玩而已的过家家,”沈秋成神色平淡,言辞凿凿:“实话实说,我需要不停的观察小权,他对我的感情是不是坚不可摧,是不是揉进去一粒沙就会崩塌。也需要反复的观察自己和质问自己,我的内心到底想要什么,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小权。同时还要规划我们的现在和未来,小权是命定的天之骄子,我要考虑他和我在一起,想过什么样的日子?我有没有能力给予他?从物质到精神到感情到方方面面……观察思考这些以及努力雕琢和填补,四年也嫌短啊……”
晏权迅速凑近沈秋成,在他的唇角偷了个吻。
晏乐北先是一愣,然后似笑非笑,不知是赞是嘲,“理念先行,谋后而动。商人本色。”
“与从商与否无关,我天生如此。”沈秋成斟酌后轻轻开口:“我家的情况相信晏叔叔也很清楚,大学毕业后我本是不想搅合进家族企业的,奈何人生风云际遇……”他将视线投向挤在身边的晏权,对上对方灼灼痴迷的目光,他笑了一下,“在我失去一位至亲的时候,命运却悄悄塞给我另一名重要的人啊。”
晏权突然倾过身来抱住沈秋成,在他的脸颊乖巧的蹭了蹭。
晏乐北自始至终保持同一个坐姿,看着面前含情脉脉的两个人,面色和心情都复杂极了——沈秋成这个“儿媳妇”,除了自家儿子爱他似乎比他爱自家儿子更多这点让他不是很痛快之外,其他各个方面他都十分满意。秦至鸣事先跟他报备的那些他也逐一思考过了,虽然他平时不怎么管晏权,但他不聋不瞎,晏权这些年跟脱胎换骨一样。除了不能生孩子,也不见得有多少女人比沈秋成条件更好——可是为什么他偏偏是沈秋成呢?!为什么他要姓沈呢?!
晏乐北良久才问:“小权,老爷子那边你预备怎么办?你不要以为之前的事是我指使的,跟你比起来我觉得什么人什么事都他妈靠谱的很!”
晏权:“……”他的心都快碎了,妈的我媳妇儿在啊您不要一直吐槽我啊啊啊……
晏乐北喝了一口茶,想了想说:“要不你给他代孕一个孙子?”
沈秋成和晏权一起:“………………”
方阿姨又过来倒水,叹了口气,“老人家就是老思想,同性恋?不结婚?多么的欺师灭祖大逆不道啊……”
晏权摸着水杯底,“可是代孕也太扯淡了吧,我他妈才不要孩子呢,拖油瓶烦得要死,二人世界多好啊,对不对……”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他的目光落向方阿姨的身后,精致的面容顿时垮了下去,千言万语只汇成一个硬邦邦的字——“哼!”
沈秋成也注意到了那个从楼梯上缓缓而下的女人。
她很美丽,充满风韵,年纪估计也就四十出头——沈秋成大概能认得出就是沈辰风发生意外那天,与他在紫槐花下说话的女人。
沈秋成站起身来,保持着淡淡的微笑,打招呼:“阿姨。”
没想到晏乐北眼睛一瞪,愤怒的将茶杯一摔,高喊道:“谁让你下来的?!”又叫:“小方!我不是让你给她锁起来吗?!”
沈秋成看了看晏权,晏权正满脸高傲不屑地抿着嘴角。
郝悠素与沈秋成四目相接的刹那间,脸色煞白如纸,仿佛看见了鬼一般,立刻撕扯着长发嗷嗷大叫,用力推开前去阻拦她的方阿姨和晏乐北,发指眦裂的冲向沙发,一副要同归于尽的疯样。
沈秋成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活的疯子……他想拽起晏权跑路,手指刚搭上晏权的胳膊,郝悠素忽然泣涕如雨,直直跪了下去!
这个举动不亚于彗星撞地球,沈秋成和晏权纷纷一惊。
晏乐北几个箭步过去,打横抱起她,头也不回的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跑。
郝悠素一口咬在晏乐北肩膀上,然后嘶吼道:“我不是故意要杀你的,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利用我?我好恨你啊……辰风……”
最后的两个字才是真正的晴天霹雳!差点给晏权的心剜出来!
他手中的水杯失控的掉在地上,猛地站起来,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追上去骂道:“郝悠素,你个疯子!他妈的胡说八道个屁?!别他妈害老子!”——是的,别他妈害他!他的爱情他的人生他的幸福,也许就会因为这一句话,全变成一片荒芜!
沈秋成顿觉肩膀一重,直愣愣的坐进沙发,晏权叫喊了一些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清——
第55章
晏权刚踏上楼梯,就回过头,跑到沈秋成身前,半蹲下去,伸出手握住沈秋成的,颤抖的双唇印了上去,他紧皱眉头,声音里满是恳求:“秋成,别信那个精神病的疯话,你要是还放不下当年的事,我可以帮你再去查,我去求我外公,我来帮你……”
沈秋成面无表情的沉默,一张清秀冷淡的脸写满了阴沉。
晏权抓着沈秋成的手陡然收紧,慢慢地扁起唇角,表情越来越委屈……
其实他们两个人都再清楚不过,郝悠素撒谎的可能性极低——如果她真的是杀掉沈辰风的凶手,那么晏乐北肯定也脱不了关系,没有协同罪也有包庇罪。
最重要的问题所在——郝悠素是个如假包换的精神病!即使她作为犯罪凶手被指控,也不会承担什么法律责任,晏乐北为什么还要包庇她?
难道也像晏权之前所说,仅仅是因为她是个疯子?为了那些近乎可笑的面子?
而作为晏乐北的儿子——
沈秋成垂下眼睛,目光落在几乎半跪在自己面前的晏权,他正在期期艾艾的看着自己,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沈秋成甚至觉得他还吸了吸鼻子——
他的脑海中顿时浮起一副画面:风雨交加的夜晚,空荡荡的马路边,一只坐在破烂纸壳箱里搭着两只毛爪子耸拉着耳朵尾巴也摇不起来的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他刚刚说了晏权是命定的天之骄子,为什么会和无家可归的流浪狗的形象重叠?
沈秋成看了好一会儿,抬起一只手,轻轻揉开晏权皱成一团的眉心,声音略有疲惫,“走吧,回家。”
晏权的眼中骤然放出希冀的光,握着沈秋成的手都难以抑制的簌簌颤抖起来,小心翼翼地轻声问:“你不会丢下我吗?”
沈秋成很想露出一个笑容来给晏权看看,但他真的没那个力气了,只是从喉间哼笑出声,“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晏权迎着沈秋成的目光,又把他的手拉到唇边爱怜且虔诚的吻着,半晌才抬起眼,“亲爱的,求你了,别离开我……”
沈秋成微微俯身,将晏权收进怀中,抱了起来,晏权顺势站起坐进沙发,像一只懒洋洋的大猫一样依附在沈秋成的身上。
这时候晏乐北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他眉间不由自主的一跳,意味深长盯着在沙发上相拥的两人,神情带着明显的防备。
沈秋成撩起眼帘。
晏乐北顿时便觉得刀锋一般的目光割过脸颊。
两厢沉默片刻,倒是沈秋成先开口,“晏叔叔,我们要回家了。”
竟然还在叫他晏叔叔?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晏乐北不动声色的走近,缓缓坐向沙发,“小沈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沈秋成冷冰冰的瞥着晏乐北,“如果您有什么想说的,不用我问您自己也会说的,晏书记。”
又变成晏书记了?
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晏乐北的视线越过沈秋成,射向窝在他怀中的晏权,那个一脸迷醉的样子,此时此刻简直是异常刺眼,如果被他们知道真相——
不知被沈秋成的目光凌迟了多久,晏乐北轻轻吐出一口气,苦笑了一下,“悠素有病,精神上的,很严重。”
沈秋成微微挑眉,示意他继续。
“她刚嫁给我的时候是个正常人,我们在一起两年之后她就慢慢变得不正常,我不知道她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因为这件事我给了她的前夫,那位姓彭的老师很多的压力,从他的嘴里我也知道了很多以前从来没听说的故事——”晏乐北端起茶杯,“悠素之前是一名高中老师,教过一个非常优秀的学生,名字叫做沈辰风,也就是你的兄长。”
晏乐北顿了顿继续说:“他们两21 个当年有没有事情?相信不用我说的太详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尽管作为郝悠素的丈夫,我也不想知道这些。后来——”他看了看晏权,不知道如何开口,推敲了半天才说:“众所周知,小权回国之后,他和沈辰风两个人就开始了针锋相对……”
晏权顿时警铃大作眼冒精光。
沈秋成的一口气好像哽在嗓子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沈辰风想要找到小权的‘软肋’,继而扳倒他。所以他摸索到了小权的继母悠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他们当年的‘情义’这件事情本来就不难完成。悠素虽然有病,但她一如既往的能干,在我都未察觉的时候就已经摸到了小权的一点尾巴,在她的生日宴会上,我一个没看住,她就跑出去找了沈辰风……然后……”晏乐北耸耸肩,一副“你们都懂了”的表情。
确实他们都懂——然后出现了沈辰风的死亡。
那么问题来了——晏乐北为什么要包庇那个似乎给他带绿帽子的疯女人?因为爱吗?这个说法显然就可笑了。不出意外正确的答案是——
晏乐北要包庇的并不是那个精神病,而是自己的儿子!
一旦东窗事发,郝悠素被彻查,她与沈辰风碰面的事实和原因浮出水面,晏权早年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手脚便纸包不住火了,晏乐北为了保住自己岌岌可危的儿子,只能秘而不宣,找两个替罪羔羊顶那个不用负刑事责任的精神病的罪。
晏乐山又补充几句:“悠素本来精神就不清不楚,她对沈辰风的情绪也很激进,只要沈辰风哪怕有一句话稍有不慎,悠素干出什么事来都很正常——他们大概发生了一些口角争执,接着在车上厮打了起来,不要小看一个疯子的极限爆发力,于是沈辰风被呕吐物卡住了呼吸道,继而死亡,一切都不意外……”
一阵痛从手部喧嚣而上,沈秋成有一种自己的手骨马上要碎了的错觉,他挪动了下视线——晏权正死死攥着他的手,漂亮的手指骨节突兀泛白,忐忑地紧咬下唇,牙唇间涌动的潺潺鲜血,好像也被堵住了呼吸道,下一秒就要窒息了——沈秋成真的很想问问他——小权,有没有一种从天堂瞬间跌进地狱,从此一辈子苟活在暗与痛的逼仄夹缝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