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个村庄是真的穷,之前她以为老王有钱把她买回来,应该是比较富裕的,但如今看来,大概是倾了多年积蓄才买来一个稳稳当当的劳力和儿媳妇。
至于二丫的婆婆,大概是因为什么事没了,没了也好,白果省得麻烦。
引导着小王坐在床边,在熟悉的房间中,面前又是一个直觉丝毫没有威胁的小女孩,小王很快地从刚刚的不悦中放松了下来。
白果四处瞅了瞅,搬过来一个矮凳,站在上面之后终于和坐着的小王视线平齐。
白果露出一个安抚性极强的温柔笑容,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无害,她盯着小王,原本澄澈灵动的黑色眼睛在瞬间变得深邃幽远,眸子深处似乎有奇异的光华流转,像是一个缓缓转动的漩涡,把看见这双眼睛的人吸引着进入一个神秘的世界。
小王眼中的疑惑渐渐变成了茫然和呆怔。
“你叫王传智,今年十岁,家中有爸爸和被买过来的妹妹二丫。”
声线被刻意压低,童声里掺了些不符年龄的些许沙哑,带着潜藏极深的引导性。
“你天生有残缺但心地善良,爸爸做的一些事情是不对的,你不赞同。”
“你的妹妹很听话,她照顾你,你很喜欢她,在爸爸可能打骂妹妹的时候,你会为她求情。”
“二丫也很可怜,她没有了亲生爸妈,被爸爸买回来之后还要干活,你觉得她应该回到自己的家,所以你瞒着爸爸在找机会帮她逃出去。”
“你现在年纪太小,目前只能偷偷地帮妹妹干一些活,不敢让爸爸知道。”
“隔壁陈三娘家的陈生也是被买过来的,你想让他和二丫一起离开,在他被欺负的时候会帮忙。”
“最后,你为了二丫和陈生做了很多事,你是一个好哥哥,好人有好报,作为奖励,在二丫走了之后,会完全恢复智力,改变自己的生活。”
“好了,今天你和妹妹玩了很久,你很累,睡着了……”
看着陈生缓缓闭上眼睡着,白果无声地舒了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对别人催眠,顺便在艾辞的指导下用精神力稍微刺激了一下小王的脑神经,虽然有一些经验不足,但效果还是不错的。
她暂时没办法逃出去,但最起码有逐渐变聪明的小王在,这里的生活不会太难熬了,老王肯定是疼小王的,看到他俩关系好不会过问,也就不会发现原来的媳妇儿变成了妹妹。
更何况,小王是一个有智力缺陷的十岁孩子,除了被村人们灌输了一些粗俗不堪的话语,心智还是比较单纯。
白果觉得自己太机智了。
看了眼在床~上睡得香的小王,白果从凳子上慢腾腾地下来,也靠在床边休息了一会儿。
四岁孩子的身体真是最大的障碍,她现在的精神力估计也就比一般的成年人强一点,催发精神力后竟然还有些头疼。
艾辞纠正她:“绑定了我,又修习了催眠术,你现在的精神力已经脱离普通人的范畴了。”
白果有了点儿兴趣:“那现在是什么状况?”
艾辞思考了一会儿道:“按照星际通用标准,大概是e级。”
白果:“e级……是什么?”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星际小说她还是看过的。
艾辞道:“你想的没错,就是最废柴的那种。”
白果:“……那我的体质呢?”
艾辞很快回答:“f级。”
“果然好废柴啊……”白果有些郁闷。
艾辞难得安慰道:“作为地球人来说,已经差不多了。说也奇怪,星际中,地球人的体质和精神力都是比较差的,却发展出中等人类文明,还有不可预测的进步空间,让很多人羡慕呢。”
白果突然有种独属地球人的自豪感,她问:“那你们呢?”
艾辞随意道:“精神力比较强,诞生的时候普遍也就ab级吧,也有s级的,3s的就是主系统的初始等级了,体质可能会弱一些,但我们要体质又没什么用。”
白果的好奇心瞬间像气球一样瘪了下去。
“所以啊,你得好好修炼,要不然怎么去和碎片人格牵手?”艾辞语重心长。
白果握拳:“放心吧!”为了回去,她拼了!
老王把门锁上了,虽然白果有办法开门出去,但为了打消老王的顾虑,她还是乖乖地守着小王。
看着快到老王回家的时间了,白果非常自觉地去厨房利用黑漆漆的灶台做了一顿饭。
全程目睹白果做饭过程的艾辞开始担心老王会不会觉得白果有意投毒愤怒之中直接弄死绑定者导致任务失败的可能性了。
老王回家开门的时候,还在担心二丫会不死心跑出去,在看到锁上完好无损的藤蔓细须时放下了心。
将锄头随意地靠在墙边,老王擦了擦汗,没有看见如往日一样迎出来的儿子,正奇怪间,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二丫头也不敢抬,手中捏着衣角,怯怯地开口,声如蚊呐:“我,我做好饭了,他在里面。”
老王狐疑地看了二丫一眼,不是他多想,她的身高刚及灶台,实在不像会做饭的样子。
半信半疑之间,他在二丫之前进了房间,在看到儿子的一瞬间,老王惊呆了!
“传智,你吃的这是啥?!”
第七章 被拐卖的人生(四)
老王快步走过去,沉着脸夺下了小王手中的勺子。
小王惊了一下,待看到是自己爸爸,又开心地笑起来:“吃饭,好吃。”
老王看了桌上的饭菜,粥是米粥,却是浑黄色的,菜碗里乌漆墨黑的大概是……
老王看向二丫,二丫看到眼神,连忙回答:“是地里拔的青菜,我不小心放多了酱油……”
老王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小王又拿着筷子招呼他:“爸,快吃,好吃!”
被儿子弄得好奇,老王坐下后小心翼翼地夹了一根面目全非的青菜放进嘴里,尝了味道之后竟然觉得还不错。他又忍着视觉的不适喝了口粥,比起他做的饭,味道出乎意料地好。
老王很好奇,二丫是怎么用正常的材料做出看起来惨不忍睹还能让人觉得好吃的饭。
艾辞也很好奇:“老王竟然没有打死你”
白果递给他一个白眼让他自己体会。
哪有这样拆绑定者台的
你个不能吃东西的系统竟然怀疑她做饭的水平?
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但是绝对好吃好吗?白果小时候经常看奶奶用土灶台做饭,自己上手还是没问题的。
白果默默凑在桌边一角,极其没有存在感地吃完了饭,然后又很自觉地洗了碗。坐在桌边休息的老王倒是很满意,一个会做饭会打理厨房的小丫头可比只会哭闹浪费粮食的闹心货好多了。
他并不担心白果会在饭菜中做什么手脚,农药什么的为了防止被王传智误食都被他收在高处,两个小孩子是拿不到的,二丫完全没有威胁性,让她和儿子在家他很放心,两人关系如果能亲密起来就更好了。
老王又想起了自己短命的老婆,山里的汉子娶媳妇不容易,结果生传智的时候大出~血,留下一个先天残缺的儿子走了。他叹了口气,对白果的语气也和缓了很多。
“今天做的不错,以后就这样好好在家待着,做饭干活,照顾传智,听到没有?”
二丫连忙点了点头。
天色已晚,山村里的夜晚没有什么娱乐项目,第二天还要干活,大家都早早睡下,白果那床破旧的被褥也被带进屋子中。白果的床是在王传智卧室中临时搭出来的,虽然简陋,但也足够应付一晚。
白果感受着身下硬~邦~邦的床板,睡意朦胧地对艾辞说道:“明天一定要想办法把床再收拾一下,睡着太难受了……”
艾辞:“嗯。”
“记得提醒我明天去找双磊啊……”
“嗯。”
“那我睡了,晚安……”
“晚安。”
……
白果一整晚都没睡好,早早就醒来盯着天花板等天明,她在意识中问:“艾辞?”
“嗯?怎么了?”艾辞的声音稍微带了些懒散。
“你不用睡觉? “一般不用,只有在精神疲惫的时候才会休息。”
“是吗,那真辛苦,睡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是一种超棒的享受。”
“嗯,其实榻榻米也不错。”
“唉,好想……嗯?”白果一下子精神起来,问他,“你是不是睡了我的榻榻米!”
“没有。”艾辞毫无形象地埋在一堆软~绵绵的玩偶中,声音中带了些慵懒,“不过是弄了个和你差不多的吧。”
白果愤愤不平:“我在这里受苦受难你竟然在空间里享受!说好的为绑定者提供的绝对权利呢?”
“可是我能量不够啊,想要出现在这些位面中,最起码得收了这个世界的碎片才行。”
“这么说怪我咯?”
“也行。”
白果:好气哦,可是还要保持微笑。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天亮,老王过来叫两人起床,二丫则是在洗漱后被赶去做饭。
白果在小厨房中不甚熟练地做完早饭,在父子两人吃完饭之后又被老王叮嘱了一遍,待他出门之后才恢复了小小的自由,再次将小王哄睡着之后,白果借着轻~盈的身法,从一处较为矮小的院墙处翻了出去。
院墙后面有一颗不知名的大树,正好挡住了她的行动。蹲在地上拍了拍手掌的草叶和灰尘,白果四处看了看,待周围没人的时候悄悄走向陈三娘家后墙。
白果晃晃悠悠地站在墙边的一块石头上,三长两短地敲了敲墙壁,待到里面也传来三短两长的声响之后,她开口道:“双磊,家里现在有人吗?”
“没有,我跟她说我今天肚子疼,她就让我在家里劈柴,她和她丈夫出去干活了。”男孩的声音穿过墙壁变得沉闷。
白果松了一口气,他们之前约定好今天要想办法支开别人留在家里,为此两人这些日子都是乖乖听话,干活做饭一件不落,总算是让两家人愿意让他们独自待在家中了,白果还好,最起码家里还有小王作挡箭牌,双磊就得小心一些了。
“你会翻墙吗?”
双磊迟疑道:“不会。”
白果吸了一口气,那就没办法了,“你到院子里等我,我翻进去。”
双磊有点不相信:“你能翻过来吗??”四岁的女孩才那么一点高度,怎么可能?
“问那么多干嘛?赶紧去!”白果没好气道,她翻个墙容易吗?
“哦。”双磊似乎察觉到她的不耐烦,连忙去了前院。
白果又小心翼翼地绕到前院,深吸一口气,助跑之后成功挂在了墙头,小短腿扑腾着爬了上去,她探头看了看,下去却是个问题。之前墙的外面是荒草,打了个滚也没事,现在……
双磊看着趴在墙头的她,伸出短短的胳膊:“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白果看了看那比她强壮不了多少的小身板,一咬牙错开了双磊在的位置,试图以一个前翻滚缓冲一下,没想到双磊却迅速调整了方向,将她满满地接入怀中。
双磊猛地一个屁墩儿坐在地上,屁屁摔得生疼,白果利索地从他怀里爬起来,将坐在地上眼泪汪汪的他拉了起来。
双磊轻轻地抽着气,白果看得好笑:“之前被棍子打出~血也没见你哭啊,真的很疼吗?”
双磊看着她,眼里有一点小委屈,“被棍子打到不能哭,会被他们嘲笑的。”
“那你就不怕我嘲笑你?”白果逗她。
“我不怕,你和他们不一样,”双磊脸颊有了些粉色,“再说了,我是被你砸到的……”
“那要不要我负责?”白果说着,作势要去扒他的裤子,双磊赶紧捂着屁~股转过身去。
他的脸刷地红了:“你你你你别乱来,我妈说男孩子也是不可以给别人碰的……”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低落了下来。
白果一看暗道不好,提起了伤心事,这要是哭了她可不会哄啊!赶紧转移话题道:“我今天是准备教你逃跑的方法呢!”
“真的?”双磊的眼睛又泛起了神采。
“真的!”白果重重点头,“教你能够走得很快让别人追不上给你抓不到的步法。”
白果在系统空间修习的步法叫做九转千回,以轻~盈缥缈虚实相生著称,精妙无比,当初她还借着这个步法躲过了艾辞。当然,越精妙高深的步法越难学,白果也没有寄希望于双磊能够将其研究通透,学个形能够在逃跑的时候不拖后腿就行。
出乎她的意料,双磊对九转千回的接受度很高,完全没有某人当初自己把自己绊倒的糗事,虽然很生疏,却隐隐可以看出未来的发展不可限量。
白果满目哀愁:“双磊学的那么快,果然是天赋好吗?”
艾辞残酷地指出了真~相:“是你老了,比不上人家小孩子灵活。”
白果受到会心一击,捧心倒地。
练习得累了的双磊看见白果一脸的忧伤,担心地问:“果果你怎么了?”
白果看他一眼,懒得跟一个水嫩嫩的小孩子倾诉老年人的悲哀,她拍拍他的肩:“六石啊,你好好练习,等有空我再来看你啊,看时间小王快醒了。”
几个小时过去,两人的称呼也变得更亲近了些。
双磊愣了一下,刚刚两个人一个教一个学,让他差点忘了他们还在这个被拐卖进的深山之中,兴奋劲儿也下来了,他说:“那你回去吧,要小心哦,等我学会翻墙我就去找你。”
“嗯,行,那我走了。”白果挥一挥衣袖,消失在邻居家的墙头。
翻墙嘛,一回生两回熟,白果熟练地从原路返回,刚刚从后门溜回卧室,就听见院子的锁被打开的声音。
白果的心霎时间跳得飞快,她抓紧时间检查了自己身上的痕迹,拿掉不小心沾上的草叶后稍稍松了口气,用手掌在自己的额角狠狠地揉了几下,直到出现了红痕,才作出刚睡醒的样子走出了屋门。
这不是老王平常回来的时间,难道是来突击检查她是不是听话的?还好她回来的及时。
老王匆匆忙忙地进了院子看见小王和她两个人都好好的,松了一口气,顿了一下又朝后院走去。
白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人小胳膊短腿也短,在墙上扑腾的时候难免会留下痕迹,她担心老王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清理。眼看着老王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拐角,白果咬牙,扯上真正刚睡醒的小王跟了上去。
进了后院,老王四处查看之后,刚好看见墙上很明显的脚印摩擦痕迹,他阴沉着脸看向二丫。
“你是不是出去了?”
二丫浑身一僵。
第八章 被拐卖的人生(五)
老王的问话让白果有一瞬的僵硬,思维却飞快地运转了起来。
催眠暂时是不用想的,小王心智单纯,就算她有小小的漏洞也没什么大碍,但老王是个思维独立的成年男人,不说催眠的手段和经验,单说要让他认真听她说话都是不可能的,催眠老王这件事短时间内不可行。
承认就更不可能了,要是被他发现自己出去过,就连六石也会被牵扯进来,到时候两家对两人的看管更加严格,做事就更加不方便了。
可是这明晃晃的痕迹在这儿……
白果微微抬头,看向刚刚被老王带到自己身后的小王,眼里隐藏的悲哀几乎让看见的人承受不住。
老王只看见白果微微抬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就听到自己身后的儿子开口了:“……爸,是我想摘、摘那棵树的花,二丫她……不让我出去,我就自己爬,结果摔倒了……”说着他还特意向老王展示了一下裤子上的摩擦痕迹。
老王狐疑地看向屋子背后的树,可能是因为山中气温低,现在还有零星几朵小花藏在茂密的叶子之间,按照自己儿子的习惯,还真有可能突发奇想去翻墙摘花,不过……
他问小王:“是这样吗?”
小王点头:“嗯。”
老王是相信自己儿子的,怎么也不会被一个四岁的小屁孩给哄骗了,他恶狠狠地斥责二丫:“不准来墙边知道吗?要不然就睡回柴房去!”
二丫低着头瑟缩了一下,挡住了自己脸上还未褪去的庆幸。
得亏那些脚印都是蹬蹭时留下的,看不清楚大小,这才勉强蒙混过关。
白果是真没想到小王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她只是觉得自己下的暗示应该有些用处,要不然就只能暴露了。
老王带着两个人回屋,面带不耐地看了眼畏畏缩缩的二丫,对着小王好声劝告道:“以后不准翻院墙了知道吗?万一摔下来比打针还疼!”
小王似是想起了被打针支配的恐惧,微微抖了一下,忙不迭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