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嬷嬷已是完全沉下脸来,道:“这成亲十年尚未有孕的也不是小数,小姐才成亲三月,她就急上了?接下来若还怀不了,莫不是要抬个侍妾姨娘了?”
秦如薇心里一跳,道:“这,她也只是抱孙心切罢了,并不是这般想。”虽然庄老夫人确实是嫌弃她出身,但也没真就要提往她屋里放人的意思。
宫嬷嬷却是冷笑一声:“您也别瞒我,听说这老夫人对您的出身是十分不满。”
秦如薇过去在十里屯子的生活大小事,夏岚昊底下的班子都调查得清清楚楚的,包括秦如薇和庄楚然的事,还有这老夫人百般阻拦的因由。
“竟是嫌弃您的出身,如今您没有嫌弃她便也罢了,我看她简直不知所谓。”宫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嬷嬷,她哪里知我出身?可怜天下父母心,这都是一样的,诸如您,不也是嫌弃他么?”秦如薇见她生了气,连忙劝道:“所以,也别恼了,我也不是她能拿捏的。”
宫嬷嬷愣了一下,叹道:“也是你好性子护着他们。”又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道:“不过,你身子也要仔细调理,她也有句话说的对了,你这年纪是上来了,怀孕也是难些。”
秦如薇听了不禁苦笑,年纪二十,在古人心中,已?0 抢侠瞎媚锪耍膊幌牍宙旨绦闼匙潘骸耙恢倍嫉骼碜拍兀几绺缭缜耙哺曳阶拥骼砉!?br /> “也是不够,我看,日日吃上一盅血燕吧。”宫嬷嬷皱眉,吩咐杨柳道:“此事就交给你了。”
杨柳即刻笑应了下来。
秦如薇苦着脸看向杨柳,这东西是好,天天吃,也是会腻的好吗?可惜杨柳却别开眼,压根不理她。
冬日昼短夜长,团圆饭早早的吃了还得守年夜,故而申时末,整个庄府就热闹起来。
因了主子就只有三人,图着大伙儿一道吃热闹,就都在前院花厅里设了席宴,只用屏风隔开了,待得庄老夫人和庄楚然说了祝词,众人齐声说了吉祥话,这才开吃起来。
既是一道吃宴,自然也有人敬酒,下人自然是不敢上前来敬,只隔着屏风敬了,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
“老夫人,大人。”
就在这其乐融融中,有人飞快地跑了进来,喘着粗气道:“不得了,京里有官人来咱家了,说是要宣什么旨意。”
庄楚然腾地站了起来,和秦如薇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里看出一丝凝重,而秦如薇,心却是咚咚的跳了起来。
此时也顾不得吃宴,一家子人飞快地设香案,换大衣裳去前边接旨。
不过顷刻,就见一人,仔细看,却是仁王府的管家,身边还领了一人,面白无须,面容青嫩,想来是个公公没错。
那公公咳了一声,却是道:“庄大人也不必紧张,杂家只是传皇上口谕,适逢皇贵妃娘娘千秋,传仁王妃娘娘携昌平县令夫人庄秦氏前往上京贺寿面圣。”
秦如薇一愣,那公公还在说什么,可她却是已听不进去,美其名上京贺寿面圣,其实是想看她到底是不是长公主的女儿吧?
公公很快说完叫起,庄楚然亲自塞上一个荷包,道:“难为公公老远跑这一趟,还是要过年了,不若在舍下吃上一杯酒暖暖身子歇上一日再走?”
公公掂了掂手中荷包的重量,露出一个笑容,道:“咱家是劳碌命,啥节不节的也是虚的,若不是大雪封路,这旨意早就到了的,这不,咱家还得赶着回京复命呢,就不留了。”他又看了秦如薇一眼,见她端庄娴静,大气雍容,便又赞道:“庄大人和庄夫人都是好福气的,咱家在此祝贺二位新春吉祥了。”
庄楚然寒暄了一会,亲自将人送走,回过身来,遥遥看着秦如薇,那眼中意味,也就只有两人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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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进京
永河,大夏的第一大河,主长六千多公里,将整个大夏一分为二,南北对流,成为大夏的枢纽干道,故又是大夏的母亲河。
此时冬雪尚未消融,两岸景色不见树木青葱,却也白雪皑皑,如银装素裹,别有一番滋味。
从南往北的方向,江面上一派平静,一艘偌大的宫船在江面上往北行驶而去,一个披着厚重的鼠皮披风的宫装丽人站在甲板上,发髻被河风吹得微微有些散乱。
有人疾步而来,上前对那女子就好一通嗔怪埋怨:“少夫人,您怎的又跑来这里吹冷风了?快快随奴婢进去吧,要是嬷嬷晓得,指不定又要将奴婢们好一餐骂呢!”
那女子转过头来,粲然一笑,正是秦如薇,道:“杨柳你倒是越发的像只老母鸡似的了,我也不过是嫌里边闷了,这才出来透透气。”
杨柳嗔笑:“在这船上这么些天了,您倒是天天都要来这里站上一回才好,奴婢倒是不明了,这冷风有啥好吹的。”
“好杨柳,这不是真的闷坏了么,天天呆在船舱里又有什么意思的?倒不如来这边瞧瞧风景。”秦如薇笑着道,却也扶着她的手一步步往船舱里走去。
偌大的船舱,布置得也是雅致,舱里拢着炭盆,仁王妃正歪在榻上听小郡主念书。
“姑姑。”小郡主飞扑了过来,秦如薇忙的张开手拦着她道;“慢些,仔细摔了,这是在船上呢,要是晃了摔了怎么办?”
小郡主嘻嘻地搂住她的脖子香了一口,道:“瑞儿不怕。”
秦如薇将她抱到榻上放下,仁王妃笑着道:“她倒是和你亲香,到底是有血缘关系在。”
“瑞儿聪慧可爱,自是谁都欢喜着。”秦如薇浅浅一笑。
仁王妃让奶娘将瑞儿抱到后边去歇觉,才又看向她:“这又是从甲板上回来了?”
秦如薇点了点头,道:“就这么闷着也是闷,出去喘喘气。”
“且闷上这一天,明儿早便是要到上京码头了。”仁王妃捂嘴笑了。
圣上旨意是让仁王妃携秦如薇上京给贵妃娘娘贺寿面圣,因了贵妃千秋在二月中旬,故而这年还没过,秦如薇就跟着仁王妃一道进京了。
许是离京城越来越近,她就越来越紧张,那种感觉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益发的郁闷。
而此趟进京,庄楚然有公职在身,自是无法陪着她一道来,所以也就秦如薇自己带着宫嬷嬷并几个丫鬟和赵铁柱一道进京罢了。
庄老夫人倒是想跟着去见识,可秦如薇走了,府里总要人掌管着,而且仁王妃也淡淡的说了路途遥远,此趟行程也是赶,也算是隐晦的拒绝带她一道。
庄老夫人心中不喜,却是一声都不敢吭,她隐隐的知道,秦如薇这回上京再回来,怕是会完全不同!
秦如薇自己也知道这趟进京会代表着什么,会面对什么人,饶是她再大胆,此时也不禁有些惶惶然。
上京,乃是卧虎藏龙的地方,天子脚下,权贵满街跑,那些个世家大族,谁不是心里千回百转的?她就怕一个不小心会着了人家的道,把小命都搭进去!
“你莫担心,你是长姑姑的女儿,父皇当年也极是敬重长姑姑,于情于理,他都会护着你,故而,也不用小心翼翼的赔小心,反让人看轻了去。”仁王妃似是看出她心中担忧,语重心肠地道:“你只要记得,一旦身份恢复,你就是正二品的郡主,是长公主的嫡女,更是父皇的嫡亲甥女,这比你品阶低的,都要向你行礼。薇儿,郡主,也是代表了皇室的身份,你可懂?”
秦如薇心中一凛,仁王妃这是在提醒她郡主也是代表了皇家脸面,若是她德行有亏,或者辱没了皇室的脸面,哪怕她是皇上的甥女,也会被厌弃,一个不受宠的郡主,又是孤儿,更是失落民间十数载,若被皇上都厌弃,那谁也不会看得起她!
说是看在郡主的脸上,其实也是看在皇帝的脸上罢了。
而秦如薇,更还是长公主的女儿,长公主身份尊贵,坚决果敢,她若是小家小气,岂不也是丢了长公主的脸面么?
想及这点,秦如薇感激地朝她行了一礼,道:“多谢嫂子提点了。”
仁王妃扶了她一把,道:“你是王爷的嫡亲表妹,我自也会护着你的,我虽与你相识的时日尚短,但亦知你秉性是个端庄大方的,一举一动也透着大家之气,想来这些天,宫嬷嬷也传授你不少规矩。”
秦如薇点了点头,不但是她,就连身边的丫鬟,规矩礼数也被教导上升了一个层次不止。
宫嬷嬷为怕秦如薇被人看轻了去,其实早早就提点着她的规矩礼数,若从前秦如薇只是内敛的大方,如今,经过宫嬷嬷教导,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更是端庄得体,愈发的雍容贵气。也可以这么说,从前秦如薇是被掩盖着了光芒,如今一经雕塑,已是一块光芒四射的明玉。
沧海遗珠,终会有返还的一天。
“宫嬷嬷本就伺候长公主长大,她又是四品宫阶,有她在你身边,自是要强些。”仁王妃又道:“只是嬷嬷到底离开了近二十载,京中的人事早已几番变动,所以接下来,我要给你说一说这京中人家的大小事。”
仁王妃一扬手,范嬷嬷就取来一个厚厚的名册送来,仁王妃接过,交给秦如薇道:“这花名册,是我当姑娘说时,家中所闻所见而得,后来我当了仁王妃,这几年,更是添减不少,若除却过去一年,倒也不会相差太远,你且看一看,也好了解一二,心中有个底才好,若有不明尽来问我。”
秦如薇听了,捧着这沉甸甸的名册顿时如获至宝,感激地道:“这可要怎么谢嫂子?”
有这样的一本名册,就好比一台计算机送到自己跟前,要起谁家的底,就算不知深里,总比一点不知要强上百倍。
“自古世家大户都是以联姻来巩固家族的地位,这也是不成名的规矩,就好比一棵大树,枝连着枝,叶连着叶,牵一发动全身。所以,这联姻都是有水分的,你也仔细瞧瞧,谁和谁是姻亲,甚至谁家小姐的丫鬟是谁家的小厮表妹,都极其重要。有时候,莫看轻了小人物,很多时候,小人物更容易改变棋局。”仁王妃徐徐地道。
秦如薇认真的听着,不时附和点头,仁王妃此举,无疑是在给她上宝贵的一课,对她将来在权贵圈走动,都十分有利。
直到午晌饭吃过,秦如薇才带着那厚厚的名册回了自己的厢房,坐下翻开一看,字体都用簪花小楷写着,什么人家,里面有什么人,主要人物都有些什么特别的嗜好,秦如薇不禁暗惊起来,这样的一本名册,何其珍贵,又何其的有用。
“这是拿的什么?”宫嬷嬷捧了一个托盘进来,见她翻着一个名册,不由问。
秦如薇便将仁王妃的话说了一遍。
宫嬷嬷接过那名册一看,道:“难为她是个细心的,有她护着你,嬷嬷也放心些,得人恩果千年记,你也要记着她的好才是。”
秦如薇点了点头,道:“薇儿自是记在心里的。”
宫嬷嬷点了点头,翻了几翻,又还回她,道:“我也离京近二十年,这人事倒是变了不少,竟是有些都叫不出名号来了。”
秦如薇听说她的落寞,道:“嬷嬷若是不觉困,不妨也坐下,我说您听一听?您到底是有见识,有些事总比我参详得透。”
宫嬷嬷想想也是这个理,当下便也坐了下来,秦如薇又让杨柳送上茶点来,主仆俩便看起这名册来,杨柳也在一边伺候着,也是听了进去。
而有宫嬷嬷在一边解释细说,竟是比自己摸索要更容易,秦如薇的脑海立即就清晰的结起一张偌大的京中的关系网来。
第二日清晨,果真就到了上京码头,可这还没到京城,还得要坐上两天的马车才到上京呢。
秦如薇跟着仁王妃下了船,就见一队侍卫官候在码头,见了仁王妃的仗义,就迎了上来,将仁王妃她们一行领到已等着的马车。
秦如薇自己和宫嬷嬷,杨柳坐了一辆马车,其余的丫鬟小厮都在其它马车中,又向上京赶去。
轱辘声滚滚,坐了十数天的船,秦如薇早就闷得烦了,如今坐在马车,又是未见过的景色,数次想掀起帘子看上二,都被宫嬷嬷给瞪了回去,后来见她实在闷坏了,才掀起一丁点的帘子瞧上一眼。
一路在驿站歇了又走,终于在第四天的辰时末,秦如薇见着了上京的宽厚的城门,胸臆间竟是不由自主的飞快跳了起来。
“郡主,这便是上京了。”宫嬷嬷眼圈微红的看着秦如薇道:“二十年了,您终是回来了。”
秦如薇看出去,那守在城墙上的士兵笔挺站立,有不少华贵的马车出入城门,人留熙熙攘攘,处处透着繁华大气,不禁也热泪盈眶。
是啊,二十年了,她终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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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传召
上京人口密集自不用说,以一河横分东西城,东城又更靠皇城,基本都是权贵官绅人家居住,高门大宅,鳞次节比,而西城,大都是商贾平民百姓而已,当真是一个是天一个是地,贫富悬殊。
但西城再贫,比起昌平来,总还是繁荣许多的,到底是在天子脚下,这一溜开的铺子,竟是数不胜数,当然,西城不便宜,东城那是更贵了。
进了城,秦如薇也不敢大刺刺的撩了车帘子往外看,也就透过一丝帘缝看外头的热闹罢了。
“郡主也不急这一时,待得安顿下来,您便是天天出门逛也是使得。”宫嬷嬷见她满脸的好奇,不由笑道。
秦如薇笑了笑,道:“天天逛那得多累,也就图一时新鲜罢了。”
杨柳在一边正襟危坐,不敢插言,虽然心中早已有数,但从宫嬷嬷口中听得郡主一词,仍是忍不住心惊肉跳,看秦如薇的目光也是跟明珠一般亮。
此时,马车停了下来,宫嬷嬷笑道:“该是到了。”
说话间,果然有人走到车前禀道:“少夫人,东宫已是到了。”
杨柳得了宫嬷嬷首肯,掀开帘子,率先下了马车,又放下脚踏,小心地扶着宫嬷嬷和秦如薇下了车。
入目,是朱红色的高门,两尊威严的石麒麟守在门前两边镇宅,两排管家下人规规矩矩排了两行等着见礼。
东宫本设在皇城之内,只因前朝赢太子之乱,后来就将东宫设在皇城之外,但也极为靠近皇宫,坐马车至皇宫的朱华门,也就一刻钟的功夫罢了。
按理说,仁王已自请废黜,理应搬出东宫。只是他被封仁王时,当时也没合适的宅子作仁王府,而且,他几乎是举家搬到贺州休养,故而皇帝也一直没赐下宅子作王府,仁王一家也就继续住在东宫。
当然,仁王并非是太子却住在东宫也是于礼不合,也并不是没有御史弹劾,礼部的上奏折,只是皇帝以一句国库空虚不疑大肆铺张,又没有合适宅子为由驳回,这也让许多人在暗自思量,即便仁王自请废黜,也依旧是皇帝心中得意的儿子,也让更多的世家官员在观望,以免过早站队给站错了。
秦如薇随着仁王妃一道进京,自也不会住在客栈里,也就一道跟着来到东宫作客,暂住在此了。
仁王妃已是由丫鬟们扶着下了马车,众人齐声跪下行礼请安,仁王妃便也叫了起。
因着跟去封地上的人有不少,所以留下守宅子的下人也不算很多,仁王妃向扬了扬手,秦如薇才走到她身边。
“这是庄少夫人,近日会暂住府上。”仁王妃将秦如薇介绍一二,又对她道:“这一路回来又是车又是船的,我们这两天且先歇息一二,等喘过气了,再带你看看这上京的风光。”
秦如薇自是没有不应的理,再者,她也真的累惨了。
一行人进了东宫安置不提,而仁王妃归来这一幕,自也落下不少耳目中,当下又报了自家主子,各有心思。
一连两天,秦如薇都待在东宫里,要么就是闲着无事游玩东宫,要么就是和仁王妃说笑,狠狠的歇足了两天,才真正的回了精气神来。
东宫虽比不得贺州的行宫别院那么大和华丽,但也极尽奢华,尤其那一方八里莲花池更是清幽。如今已是二月,上京虽还寒冷着,可到底雪已融,池中的莲荷也生出叶子来,浮在水面上,散着淡淡的幽香,想来到了六月夏荷开时,这又是一美丽的景色。
“想当年,长公主殿下最喜欢这一方荷花池,到了热夏,总要和驸马到此地作画赏花。”宫嬷嬷看着那漂浮在水面上的荷叶,满面怀念的道:“郡主是不知,您父亲虽是武将,却是画得一手好丹青,当年便为长公主画了不少画像,我还记得,有一幅便是在这荷池画得,您母亲手持荷花,坐于凉亭,眺目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