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沈无惑此言,沈池自是不好再问下去,只道:“大哥今日赛况如何?弟弟未曾目睹,实在可惜。”
“不过初赛,小池不必挂牵,此后自还有其他赛事。”言下之意,自是胜了。
又闲谈了几句,沈池拿出几道防护玉符递给沈无惑,算是谢过他在自己闭关时设置结界,沈无惑也不推脱,直接接下,便回了自己房中。
沈池看了眼桌上的凉茶,又取了个杯子,倒了一杯置于嘴边,轻抿一口便吐了出来。
此茶当时祁山灵茶,百年方收一次,是为茶中极品,常作凉茶之饮,需用温水冲泡化开,再以冰泉冲饮,滋味甘甜醇美。但云娆显然不知,却是直接用滚水泡之,其模样倒是清浅好看,品之却是又苦又涩百般滋味难以形容。
饶是沈池素爱秋子茶这般极苦之味之人,也难以忍受其中味道,但方才沈无惑竟是面不改色将整杯茶一饮而尽,看了眼沈无惑放下的空茶杯,沈池却是难得对沈无惑升起了一分敬佩。
56.第 56 章
此后数日,沈无惑都不曾出门一步,就连第二轮签序也托给了沈池代为抽取。
这日抽签现场,之前负责签盒的秦孟并未到,反倒是之前与明棠长老有隙的毋妄长老在守着。
鹤发童颜的老者屡次望向沈池的方向,眼神探究。
“小师叔。”云娆见毋妄长老转向刚到场的明棠长老,扯了扯沈池的袖子,轻声问道:“那个毋妄长老怎么一直在看你?”
沈池抬眼看到毋妄长老与明棠长老又吵起来了,轻轻笑了一声,回道:“他不是在看我,是在找人。”
“啊?”云娆满脸疑惑。
沈池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当日初临执符宗沈池便对这名毋妄长老的长相产生过疑惑,回去捋了捋剧情,却并未找着此人踪迹,但后来恍然想起当初沈家灭门之夜闻得沈烈所言,他亲口言明沈无惑并非沈家之子,再观此人面相,想必应当与沈无惑身世有关。
抽了签序,沈池正待回去,却被一人叫住了。
那是一名青衣高个修者,长相与唐万九分相似,脸上带着爽朗笑意,他大步朝沈池走来,一边走一边道:“你便是承剑宗的无迟道友吧,在下是御兽宗内门弟子唐千,唐万是我兄长,前次未曾前来观赛,没有见得道友神威,甚是可惜啊。”
“见过唐千道友。”沈池回头望向他,想到上次那一战,忽然道:“你比你兄长战力如何?”
听得沈池问话,唐千似是呆了,半晌回道:“额,回道友的话,吾尚差兄长一成。”
唐千这回答让沈池有些失望,往后看了眼,并未见得唐万,“你兄长呢?”
唐千干笑着摸了摸头,“他第一轮赛事刚毕,就急匆匆收拾行李带着二虎离开执符宗了,临走前就留下一句话让我告知道友。”
“请说。”
“他说,唐万学艺不精,此番回去必定勤修苦练,待得改日学成,再向道友讨教。”说罢,唐千也不等沈池回答,便急急告辞了,似是后面有人在追赶一般,不出片刻便出了广场。
云娆目瞪口呆的看着似是落荒而逃的御兽宗修者,“小师叔,他这是……”
沈池眨了眨眼,“许是怕我找他切磋罢。”这般会看人心思,倒是要比他那兄长强上一些。
“此人好歹也是金丹后期,不过切磋而已,怕什么?”云娆倒是不怀疑沈池所言,哼了一声,朝着唐千背影鄙视一眼。
唐千疾出许远,终于松了口气,抚着胸口低声说道:“老哥,你的话我可带到了,别一天天催来催去了。啧啧,瞧瞧你上次的惨状,还好弟弟我跑得快,不然他若是说你欠他的切磋落到我头上可就惨咯。”
第一轮赛事中沈池以金丹初期修为击败了御兽宗可谓最强的金丹后期修者之一,在修者心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加之沈池始终带着面具,不曾以真面目示人,更是惹人猜测,虽好坏皆有之,却不妨碍众人对他下一场赛事的期待。
不过相对沈池的第一轮越级而战的精彩,第二轮却是要平淡得多。
站在沈池对面的是一个金丹初期的散修,二人行过礼之后,各自出剑,你来我往,不出十来招,那散修便一个不稳,沈池见势一挑,只听一声哀嚎,那名散修竟是径自摔下了台。
战斗结束之快让所有修者猝不及防,半晌才回过神来,朝着正走下台阶的沈池高声喝彩。
“哼!堂堂第一宗门欺负一散修之流,还得这般喝彩,真是可笑。”
一声冷哼夹杂在喝彩声中,那人并未压低声音,众人目光刷的便从沈池身上往那人身上移了去。
那是一名身着锦服散修,此刻正扶着刚被沈池打落的散修,他似是对众人目光毫无察觉,发现沈池看过来,眼睛狠狠地剜向沈池,“看什么看?没见过我这般俊美的修者吗?”
沈池顿了顿,似是有些疑惑,偏头问道:“修者大会乃是交流道术之所,我与他依签序出赛,谈何欺负?若是尔等不平自可不来参加便是。再有,你这模样不过寻常,谈何俊美?”
此时众修者皆回过神来,随即爆出一整狂笑,此人长脸宽鼻,小眼大嘴,加之表情鄙陋,端的是奇丑无比,居然如此大言不惭,实在可笑至极,沈池说他模样寻常实在有些过誉了。
“笑什么笑?”那修者面色涨红,不由朝前一步,恼羞成怒,指着沈池道:“这小子素不以真面目示人,我看他才是丑陋!”
“呸!小师叔长什么样关你什么事?也不回去撒泡尿照照,我小师叔半张脸完胜你那丑模样!”云娆双手叉腰,也是面红耳赤。
云娆本就漂亮无比,生气起来更是美艳不可方物,众修者皆是目不转睛盯着她,旋即又想起她所言,转向沈池。
下颌线条完美,唇线完美,唇形更是挑不出半点瑕疵,再往上便是冰冷的银色面具。
众修者看了又看,半晌朝云娆投去谴责的目光,目中皆是在说,“根本没有半张脸!”
云娆一头雾水,正待发问,却被沈池叫住,云娆连忙乖乖站在沈池身后,仿佛刚刚捞袖子要揍人的人不是她一般。
沈池转向那名被气得面色发青的散修,“道友若是对在下实力有异议,恭候你前来指教。”随即环视一周,“诸位也是。那在下今日就先告辞了。”
众修者无人言语,侧身给沈池让出一条道来,由他径直离开。
那出言挑衅的修者在听得沈池所出的指教之言,脸色又是一白,他的修为尚不如今日与沈池对战这位散修,方才也不过是想逞个口舌之快,去了岂不是自讨苦吃?在沈池离开后,也灰溜溜地偷偷挤出人群离开了。
沉默一阵,围在赛台下尚未离去的修者再度热闹了起来。
“依我之见面具皆是为了遮丑之用,那小子必定好看不到哪儿去……”
“我倒是与这位道友持相反意见……”
……
众人各持己见,互不相让,到最终也没讨论个结果出来,却又顾及承剑宗之威,不敢动沈池,也只能暂且罢了,只对他的好奇更甚。
经此一闹,沈池在众修者中倒是传闻更广,不过多数皆将重点放在了他的容貌而非实力上。
听得这结果,沈池面色不甚好看,“我等修者此生目的当是竭力修行以证大道,为何他们这般看重样貌?”继而转向明棠,“况且明棠长老明明说若是我戴上面具,便不会有人关注我模样了。”
正悠哉悠哉坐在沈池小院石凳上的明棠长老被问得面色一僵,竟是被喉中的茶水呛到了,连着咳嗽数声,喷出的茶水溅的满地都是,好一会才顺过气来,“咳咳,小师侄啊,古言秀色可餐,你可听过?”
沈池略微一顿,却是不明白,道:“这怎能一样?”
“我等修道之人虽不必食那五谷杂粮,但灵气之类却是不可或缺,你可将它们比作餐,也就明白了。”似是怕沈池再次问下去,明棠长老倏地起身,“既然无惑徒儿还没出关,那我下次再来,今儿我还约了老友对饮,就先告辞了,小师侄再会。”
言毕明棠长老已是不见踪影,沈池沉思片刻,轻声道了句:“荒唐。”
“什么荒唐?”
身后传来一语,沈池回身,却并不惊讶,只道:“大哥,你出关了。”
“嗯,”沈无惑看了眼地上明棠长老喷出的茶水,又问道:“比赛可顺利?”
“叩叩。”
正此刻院门响起了有节奏的敲击声。
沈池正想去开门,却见沈无惑跨前一步拦在他面前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正是执符宗的毋妄长老,比起前些日子沈池见到的模样,毋妄似又苍老了些许,面带愁容,见得开门的是沈无惑,先是眼睛一亮,继而又是满面愧疚,“无,无惑,我可以进来吗?”
沈无惑面色一冷,“不可。”随即将门关得山响。
毋妄长老吃了个闭门羹,也不气恼,又敲了几下门,“无惑,是叔父错了,叔父不该将你托与他人,叔父也不想啊,你爹娘去得早,我当年正值寿元将尽之时,实在有心无力,才不得不这般做,你就原谅叔父吧。”
沈无惑冷冷听完,比了个手诀将门外声音屏蔽,转身回到院中。
“大哥的叔父?”沈池问道。
“不过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小池不必在意。”沈无惑端身在石凳上坐下,又道:“前次赛后他便找过我,言辞与方才一般无二。”
“大哥信吗?”原剧情中沈无惑并不知自己非沈家之人,沈池倒是十分好奇他的态度。
沈无惑反问:“小池可信他所言?”
沈池沉思有顷,抬头道:“若他真是大哥叔父,那大哥岂不就不是沈家人了?”
沈无惑没有回答,沉默了片刻,“小池在意我不是沈家之人吗?”
闻言沈池一怔,抬眼看向沈无惑,却见他正灼灼盯着自己,清了清嗓子道:“无论如何,大哥都是我大哥!”
少年声音清亮,沈无惑眼中似是有一丝光亮稍纵即逝。
第57章
又坐一阵,沈池起身开门,门外毋妄长老已经不见踪影,院门门槛上留下一只储物袋,沈池回头冲沈无惑道:“大哥,他走了,留了个储物袋。”
“嗯,不用理会。”沈无惑答了一声,在石桌上摆下一座棋盘,“来下一局。”
沈池挑了挑眉,又看了眼那只储物袋,关门回到了院中,在沈无惑对面坐了下来。
之后一段时间,毋妄长老又来过数次,却都得沈无惑冷遇,每次他都会留下一个储物袋,不过次次都被沈无惑置于一旁,后积得多了,竟是将其一并扔进了执符宗丹炉下的灵火之中。
看着升腾而起的火焰,沈池转向沈无惑,“这些储物袋中都有何物?大哥为何要将其烧毁?”
“不是什么好东西。”沈无惑面无表情的看了眼那团火焰,“走吧。”
修者大会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第三轮赛事便已经角逐出前五百位名额,其中承剑宗有入围有一百五十位,与往年人数相去不远,几大宗门中御兽宗、执符宗、明法宗、炽丹宗,总共入围?0 角出五百人之后的赛事便是排名赛,不知是否沈池运气好,接下来连着许多场,也不曾遇上唐万那般厉害之人,不过却也同样没有对上过沈无惑。
不知是否因为毋妄长老的突然出现,正凌先前所提让二人随身携带的解毒丹也未派上用场,沈池一路凯歌奋进了金丹修者排名的前八位。
最后八名修者之中,有沈池、沈无惑、云煜三名承剑宗之人,再有秦孟以及另一名执符宗修者,其余三大宗各一人,是以无论如何,承剑宗的年轻一辈都称得上是几个大宗门中最强的。
不过承剑宗数万年向来是仙修者中最为强盛的宗门,有此成绩也不奇怪。
不辞岛广场上的赛台此刻已经合成了一个,四周也升起数道台阶,阶梯上此刻人山人海,皆是前来观赛的修者,他们此刻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明法宗和炽丹宗两位修者。
明法宗主修术法,炽丹宗擅长丹道,辅习术法,二人皆是金丹后期修为,各站一方,法诀来往五光十色,蔚为壮观。
云娆往台上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扭头扯了扯沈池的衣角,照着先前每次沈池上场前那般嘱咐道:“小师叔,下一场该你了,要当心啊。”
“好。”沈池望着云娆点了点头,“多谢师侄关心。”
“小师叔,我都打探过了,那位执符宗修者虽然没有秦孟厉害,出手却极为狠毒,令人猝不及防,断手断脚尚是小事,此前我还亲眼见到他将人金丹都差点打碎了呢。”见沈池似乎不将此战当一回事,云娆满面严肃,“反正你现在已注定能进天弥秘境了,若是打不过,咱就认输,前往不要逞强。”继而望向一旁未曾言语的沈无惑,“你说是吧?无惑师叔。”
沈无惑视线落在沈池微微上翘的唇角上,点了点头,“小池能胜。”
云娆正待继续出口的劝说登时一噎,哽得满脸通红,却不敢瞪沈无惑,只跺了跺脚,心里狠狠道:“这该死的弟控晚期!”
沈池望了眼沈无惑,再度将视线转到赛场之上,“炽丹宗道友要胜了。”
果不出沈池所料,不出盏茶,那明法宗修者便似是灵力不济,在炽丹宗修者的一个法诀之下踉跄着跌下了台。
围观修者除明法宗以外无不高声喝彩,半晌方歇。
沈池的对手是一名中年儒雅男子,模样倒看不出云娆所言的狠毒之态,他一身玄色劲装,显得十分精干,他一个纵身跃上了台,见沈池走上台来,视线在沈池面具上一顿,尔后抱了抱拳,“在下执符宗程趣,见过道友,此乃我二人第一次交手,若有得罪,望道友海涵。”
沈池看了他一眼,却不多话,双手握住剑柄,也是一个拱手,直截了当,“道友,请吧。”
二人见礼之际,台下众人视线也都望着台上,不过大多数目光都落在沈池身上。
这几月赛事之中,沈池给人印象最深的倒不是他那手诡异莫测的招式以及深不可测的修为,而是那个面具怎么还没有摘下来……
为此沈池也曾试图将面具扔开,却再次被正好前来的明棠长老止住。
沈池话音刚落,程趣便率先掷出一枚灵符,沈池闪身躲过,疾速奔至对方面前,举剑便刺了过去。
程趣动作亦是极快,一个错身避开沈池剑尖,再出几道符咒,旋即祭出近身武器,竟是一柄长矛,沈池刚闪身躲过符咒,那长矛便已临近跟前,眼见矛尖便要没入沈池胸口,众人皆是屏住了呼吸,握紧了拳头。
难道这场战斗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吗?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长矛刚触到沈池胸前衣襟时,沈池手腕一抖,竟是松开了剑,翻身一跃。
长剑却并未落地,而是与长矛相击,发出铮的一声脆响,尔后倏地分作了几十道剑光,猛地朝程趣攻了过去。
程趣也不着急,抬手又是数道符咒,将他牢牢围在中央,剑光与符阵相触,发出数声清响,与此同时,原本光滑的石板地上竟是由程趣处开始往外层层结冰,直至最后一道剑光散去,偌大的赛台竟有大半都结上了半指厚的严冰,那看似严密的符阵也应声而破。
这结果显然让程趣有些始料未及,此时沈池的剑已再度袭到了他的眼前。
翻身一滚,程趣竟是乱了节奏,连着抛出了几道玉符才得以脱身。
站起身来,程趣身形狼狈,一身精炼衣着早已被剑气击得破破烂烂,束得一丝不苟的长发也耷拉下来,发簪都不知哪里去了,面上犹带着几丝血痕,哪还有方才的得意之感。他此时表情有些难看,紧握着方才竟是脱手了的长矛,沉声道:“无迟道友好道法,程趣要认真了。”
沈池身形笔直,单手持剑,竟是连额前碎发也不曾乱上一分,他将对方所言听得分明,却不答话,二人再度战在了一起。
这可谓是在场众人看得最为激烈的一次赛事了,几乎所有人无不一瞬不瞬盯着台上二人急速变换的身影,由于他们速度太快,金丹后期以下的修者竟是无人能够看清二人的招式为何,只听得二人兵器交接的铮鸣声,以及招式所产生的气流击打在赛台阵法结界上的砰砰声响。
原本站在结界旁看台上的修者甚至忍不住胆战心惊地往后退了几退,生怕结界忽然破了波及到他们。
许久不曾放开手脚打上一场的沈池越战越是兴奋,先前几番尚且记得用剑诀对战,后来干脆亲手操剑真刀实枪的与程趣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