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完本[耽美]—— by:雪泥红爪

作者:雪泥红爪  录入:04-19

他摇摇头苦笑两声。
暗自捏了捏袖角,抬起眼,不甘心地对上苏廿三的眼睛
“三儿,你看看我?你能看见的,对不对?”
明知不可能,却执拗地一遍又一遍问下去,似乎想要以这样的方式,来对抗这太过漫长的时间。
问到不知第几遍时,却意外地捕捉到一个细细的声音——绯冉?
绯冉脑子里轰然一声,如天地洪荒间看见第一道亮光闪过。
他猛然抬头——
少年紧紧皱了眉,嗫嚅着动了动嘴唇:
“绯冉?”
他看见了他!苏廿三看见了他!
这是为何?这到底是在谁的梦中?!
他身子踉跄一下差点摔倒,来不及多想,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要抱住他,用全身的气力去抱住他,然后再也不放手!
苏廿三神色愕然地一点点低头。
朦胧中只看见一大团温热的物体,颤抖着猛扑进自己的怀里。
于是眉头锁得更紧,好半晌才垂下眼,扯出一个万分寡淡的笑容。
再抬头时,双目微茫,又是神色恍然的模样。
这大概……是在做梦吧?
两个人,两双眼,两俱紧搂在一起的身体,却都以为是在梦中。
青要的无垠寒风,月光都被摔成碎片,似枚枚小而锋利的匕首,刺进两人心里。
绯冉哽咽着试图张口,才发现喉咙已经沙哑,说不出话来。
他颤巍巍地抬手,似乎想要拂去少年脸上的尘土,而就在还有几寸的地方,却忽的顿住。
香,龙脑,薄荷,还有更多不知名的味道,大片的繁复香气,如水草般湿漉漉窜进鼻间。
苏廿三也闻到了。
他眨眨眼,低低笑了两声,噙着微笑的隽朗面庞,唇齿间溢出几声轻细的叹息:
“真是真实的梦啊……”
绯冉却笑不出来,香气中他僵在了原地,原本明艳的容颜扭曲至不可思议的程度。
感觉到四肢正在逐渐失去意识,重重垂下头,绝望地看着自己无疾而终的动作。
明明只差一点点,那一瞬间他几乎已经触到了少年的脸。
却原来,他与他,始终都差着一个措手的距离。
他一直伸着手,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他却始终只惦记着前方的水远山长。只是某一刻突然转身,才发现青松古路,无人陪伴的旅途荒芜得可怖。
他累了,所以不再等他。而他却发现,失去他后的自己,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何而奔波。
“三儿,三儿!……”
清朗月色中绯冉展开一个近乎凄绝的笑容,然后不受控制地大叫出声。
苏廿三被吓到,惶惶抬头,看到他难得慌乱的表情,扑哧一下便被逗乐。
也不管这是不是做梦,也忘了身上七七八八的伤,咧开嘴一仰头,笑得有些无奈。
有一双清澈瞳孔的少年唇角上扬,定格成微笑的弧度。笑时露出小段雪白的脖颈,随着侧头的动作而摆动。
绯冉看着他分明是陷在迷茫当中,无意识的孩子气动作,却怎么都无法轻松。鼻息间那不属于人间的味道越发浓重,如一个不祥的预兆,降临在此时的青要。
“三儿……三儿!”
他本不是个会被轻易触动情绪的人,却在忆起了香气名称之时,倏忽失去了分寸。
只因那香的名字——返魂香。
到底是谁,要在这时候强迫他离开?
恍惚中夜色又漫了过来,模糊中只看见少年嘴边似哀伤似讽刺一抹疏离的笑意。
绯冉下意识地闭上眼,不想去看自己开始变得透明的四肢身体,和少年此刻的表情。
记忆中自己所留给他的,似乎就只有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别离。
睁开眼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镂花窗外夜色漫了进来,隐约能看清床头坐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绯冉心下一慌,一张口还未出声便先呛进大口凉气,继而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床那头的身影被惊动,不过几秒,便见一张眉目如画的面孔出现在视野上方。
花敛重重皱着眉,大半个身子挡住了绯冉的视线,迟疑了一小会儿,方才开口:
“大哥……”
后半句话犹豫了几秒,被另一个声音截了进来:
“全都想起来了?”
六个字踢踏蹦进耳里,脑子嗡嗡作响,绯冉咬着牙撑起身子,翻身便想下床。
哪知脚一落地就是一软,晃荡着踉跄了两下,倒是把旁边的花敛给吓了一跳。
花敛扶好绯冉,眉头紧紧锁了,目光犹疑着飘向窗外。看看窗边坐着的那人,又看看手里扶着的自家大哥。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白锦懒懒倚在床边,拿了一把天青色茶盏把玩,好半天才又开口。
却是颇为漫不经心地一笑:
“若凤离真为你而死了。估计你家那位小少爷就算被救回来了,也没那个心思原谅你了吧。仙君。”
“是你用的返魂香?!”
绯冉陡然红了眼眶。白锦笑得清清软软,他却在其中尝出了危险的味道。
果然那温软笑着的人面色一沉,眯了眼斜睨过来,反问道:
“你当你不心疼,就没人心疼?有人可是心疼得紧。这渡引之术不算什么?可你见过哪只狐狸,在用这渡引之术时舍得让你显出元身的?”
渡引渡引,渡的,就是那飘飘渺渺的灵魂,若硬要逆天而行让元身显现,施术者法力尽失不算,若是遇上个修为不够或者不怎么熟练的,连命都得要搭上。
谁不知那狐族天性奸猾,除了某呆子家里那位一根筋不会转弯儿的,谁肯?
鬼才肯!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书呆子呆久了,这凤离的智商……
白锦想着想着,眼神就飘了过去,在花敛身上幽幽荡了一圈。
这凤狐狸现在的智商,怎么比花敛那孩子还让人愁了呢……
白锦一想不免失笑,再转过头时,唇角眉梢一派玩味:
“绯琴仙君去这一遭,可有什么感想不曾?”
“我……”
绯冉下意识张了张嘴,还未发出一句完整的话,便被一个清清亮亮的声音给打断:
“白锦,凤离那副药好……”
随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通往里间的门帘被挑起,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屋中。
苏廿三猛地停住脚步滞在了原地。
一只手还维持着挑帘的动作,身上裹着一件碧沉的深衣,更浅一点的大氅,松松搭在深衣的外面。
三分靛花,七分藤黄调出来的嫩绿。帘下的瓶子里插着几枝腊梅,映衬着倒也算是绿肥红瘦。只是少年一袭绿衣,比柳还弱上几分。
绯冉倚在床边,看着那抹绿色在眸中荡开,绿出一片水光。
他哆嗦了几下嘴唇,扶在床沿上的手不自觉紧了紧,才反应过来已是湿哒哒一手心的汗。
“三儿。”
绯冉挣开花敛往前迈了两步,一时又因太久的疏离而怕唐突,不敢上前,只喃喃说了两个字,便赶快展开一个热烈的笑容。
多少天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素缟的脸色之上,浮起两团艳丽得诡异的色泽。
与脸色太过强烈的反差,触目惊心,当事人却丝毫不准备撤去。
花敛跟在绯冉身后,看见那个笑容徐徐展开,竟不自觉愣了愣。
随即在心中长长叹了口气。
那一刻他有些恶劣地想,如果早一点送大哥一面镜子,会不会事情便不是这个样子了?
绯冉心下乱得紧,生怕还在梦中,只好动也不敢动地呆立着:
“你还在……”
翻来覆去地就这一句,被碾碎了在嘴里一遍又一遍地说:
“你还在……我就知道……”
苏廿三刚好转身,听见这话后重重一滞,半斜过脸来静静看着绯冉,眼神却是清冷的。
唇角一抹讽刺的笑容,寂夜中危险地绽放: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少年转回过身来,低低笑了两声,声音冷淡而微愠:
“你是知道凤离用了内丹来换回苏廿三这条贱命,还是知道花敛被你的小念绑在屋里,威胁要将他赶出天庭?抑或是……”
苏廿三将整个身体都转了过来,刻意压低了的声线,却仍旧能听出明显的颤抖:
“你知道的,怕是苏廿三爱惨了绯冉,所以就算死赖着也舍不得走,对不对?”
那一瞬间绯冉似乎又看到了苏府中那个弯起眼角微笑的苏小少爷。
苏廿三站在灯下,定定望向他。
逆光中的少年扬眉展颜,细小的绒毛勾勒了柔和的金黄,美好得惊心动魄。
苏廿三就带着这样的微笑走近他,然后一字一字地说:
“可是,很遗憾,你错了。”
绯冉连呼吸都滞住。
他看着他,明明是微笑着的人,熟悉的眉,眼,口,鼻,熟悉的笑容,唯有眼中那点冷漠,是不熟悉的。
他僵在少年面前,抬头的一瞬几乎被那样的眼神给冻住,只能听少年继续说:
“我现在承认了,我永远没法像你爱哥哥那样爱你。”
苏廿三哧哧地笑,用刻意压低了的声线:
“这些话,其实说出来不太好听呢。从一开始便知道哥哥做的所有事,却不忍心戳破。于是只好加倍好地对待被哥哥伤害了的弟弟,从而变相地减轻哥哥所犯下的罪恶。这样的爱,我的确是做不到啊。”
“本来不想说出来的,毕竟,不是什么好的话。”
空里流霜,夜色的暗影慢慢爬上少年的脸,苏廿三侧过头,看着他微笑着:
“可是绯冉,你爱哥哥,没错,我爱你,也没错,那到底是谁错了呢?”
他用力吸进一口气,声音逐渐变得颤抖:
“到底是谁错了,才让凤离,花敛,或者白锦,让这些毫不相干的人,受到这样的伤害呢!”
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苏廿三看着绯冉,用尽最后的力气支撑着不要崩溃:
“如果说是我错了,那么,我苏廿三从今天起绝不会再爱你绯冉,只求你……”
他默默顿了一下:
“不管怎么样,哥哥已经被救出来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你继续当你的绯琴仙君。咱们两不相欠……”
“请你转告哥哥,不用再怕我会威胁到他,从此世上再没有麟离或者苏廿三,只求他不要再伤害我身边的人。”
“以及,希望绯琴仙君能帮在下保守这个秘密,多谢。”
说罢他静静转身,重新挑起门帘,整个身子随之陷入突涌而进的黑暗中。
白锦在他身后淡淡道:
“差不多该熬好了,端给他服了吧。”
苏廿三就着背影颔首点一点头,答声“好”便准备离开。
只是脚才刚迈出去一步,便被人从背后扯住。
继而那人用力一扯,便将他扯进一个其实也不怎么温暖的怀抱。
三天没吃没喝还这么有力气……苏廿三在心中苦笑。
回头,怒目,冷冷扫了那只手一眼:
“请绯琴仙君放手。”
“是绯冉……”
绯冉看着他的神色,怔神间手不觉一松,反应过来后又立刻抓住他的衣裳:
“你从不……这么叫我的,三儿。”
苏廿三鼻子一酸,一片素白飘进眼底,白衣的仙君死命抓牢了那一小块衣角,执拗地不肯放手:
“是绯冉……”
那人急得只会说这一句,一脸被遗弃的小动物般,摇尾乞怜的神色。
迷茫的神色泄露出他内心的慌乱,镇定不见了,傲气也不见,嬉笑怒骂间的风情淡得没了颜色,眉间目间尽是焦灼。
苏廿三气极倒笑,无奈地去扒拉开那只捏着自己的手:
“好好,绯冉,绯冉。”
绯冉的眼神亮了亮。
便听那人接着说:
“那么,请绯公子先放开在下好么?在下还要去给……”
“够了!”
白衣的人似现在才清醒过来,两手一用力便将苏小少爷死死拽住,眼睛气得通红:
“什么叫我因为赎罪才对你好,你一直都以为我对你好只是为了给小念赎罪?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
“呵,呵呵……”
一袭绿衣的少年突然捂住嘴大笑起来。
绯冉被那个过于明媚的笑容给震住。刹那间只想到那一年的长安,少年也是这样笑着。
记忆中中少年笑意温柔,眉清目秀。
苏廿三停下笑来,咫尺的距离,绯冉听见他问:
“我不知道?到底是我不知道,还是你不知道呢?”
“到底是谁呢?……绯冉?”
绯冉心下一痛,开口已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匆忙间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凤离问过我,是不是后悔了……”
“嗯,你后悔了?”
苏廿三出声打断他,眼神澄亮,眼神无所谓得很。
绯冉心头又是一颤,万千思绪便千军万马般涌了过来,耳朵里隐隐约约,只听得少年这样说:
“就算你后悔了吧。”
苏廿三偏着脖子,脑袋歪了一歪。
冬日夜未散尽的阴寒,便顺着这个笑容溜进他的口中。
他笑了一笑,说:
“嗯,绯冉后悔了,可苏廿三没有。”
之后的一整段漫长时间里,这句话始终像一根鱼刺,卡在绯冉的心里。
那一年红酥小手他牵着他,折一枝梨花,谁在他耳边不成调地依依呀呀。
那一年长安初雪初见他,蜀锦裁京华,谁为他放了一夜的河灯跪了一晚的青要。
那一年比肩说携手看天下,那一年转身咫尺即天涯。
那一刻,绯冉终于明白。
追悔莫及,总有那么一刻。在他看着他转身的那一刻,在他失而复得后又再次失去的那一刻。
作者有话要说:
文化周完了,课件什么的全弄好了,连800米都完了 > 第一次落了雪。
阎珩之抱着一个手炉窝在塌上,一片银白中只觉得所有的好时光,都被这场雪给葬掉。
但喜欢了就是喜欢了,他知道棣采最容易心软。于是装傻充愣也好,死皮赖脸也罢,乖乖放低姿态变身黏人小猫。
他赌的,就是他的舍不得!
但亦是从那时起,那个女子便成了二人之间的禁忌。
眼下阎珩之又提起,棣采捉摸不定他意图,但见绯冉还站在眼前,有些不悦地斜斜挑着眉角。
暗骂一声小阎王口无遮拦,家事丑事哪一样是应该放到台面上说的。
心下恼怒,便有些厌烦地甩开他的胳膊,看也不看他一眼,伸手向前虚虚一指:
“让仙君看笑话了,还请仙君移步正殿,再详谈无妨。”
绯冉这才认真看他,终于缓和了脸色。
但也没有点头,反而有些焦急地道:
“绯冉此番前来,是为寻一个人的。”
“寻人?”
阎珩之听得仔细,听到此时,垂下睫毛,有些轻佻地笑了笑:
“仙君可是在说笑?这冥府中要找些什么精怪倒是容易得很,但若说找人,仙君恐怕是来错了地方。”
绯冉扬一扬唇角,顺口答道:
“现在或许不是,但要不了多久,便会是了。”
阎珩之折扇一滞,半晌后徐徐展开,淡淡道:
“绯琴仙君可是认真的?”
小阎王缓缓摇着折扇,侧过头,兀自思索着。
表情似孩童般天真好奇:
“仙君难道不知道,自古以来,就没有人来了冥府还能活着回人间的?”
绯冉看着小阎王,摇摇头,失笑。语气中是与生俱来的倨傲:
“既是我绯冉救的人,又岂是一生一世就足够?我要的,可是他永生。”
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砸得生猛——不知苏廿三可知道,这才是绯琴仙君一贯的模样,快意高傲。
棣采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绯冉。
良久才问:
“不知那个人是……”
“易枫。”
绯冉脸上又添几分温度,慢慢讲来:
“长安人氏,生前乃是一名宫廷乐师。”
棣采皱起眉迟迟不言,好半晌才吐出两个字:
“没有。”
“没有?!”
绯冉面色一沉:
“还未查完,就知没有?”
阎珩之闻言失笑,漫不经心地摇着折扇,弯了眼道:
“仙君有所不知,采从我当阎王开始便接任察查司的职位,直到现在,近百年来的生死案都存在他脑子里,绝对的无一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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