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惊梦完本[古耽]—— by:鲤什么

作者:鲤什么  录入:04-22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看文的姑娘,断更好久。
以为旅游期间会有时间写,结果完全没有qaq
第23章 光明
晋容紧贴门站着,攥着酒瓶的掌心浮起一层薄汗。
只听得那脚步声在窗户边停了下来,接着打开了配电箱,一阵窸窣声响。
片刻之后,啪地一声,走廊上的电灯重新亮了起来。
外头的人等了一会儿,确定电力恢复,这才掉头走了。
晋容一直等到脚步声远去消失,长长舒了口气,想把酒瓶放回包里,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
他将酒瓶举到眼前,借着窗外的灯光仔细辨认,酒瓶的标签上写着酒精度63%。
这样烈的酒,是可以燃烧的。
他拧开酒瓶,将半瓶酒洒在近处的几个布袋上,划了根火柴扔下去。鲜红的火苗立刻高高蹿起,将十几个布袋逐一吞噬,滚烫的热度扑面而来。
他拉开门,确认四下无人之后走出门去,将剩下的半瓶酒倒进配电箱的缝隙里,再用火柴引燃,等到酒烧起来以后,立刻躲到楼梯口的暗处。
他在心中默默计数着时间。
一,二,三,四……
数到第七秒,灯光再度熄灭,大楼又一次陷入黑暗。
他回到走廊上,快步走向礼堂。
灯光第二次熄灭,人群陷入更深的不安当中,左顾右盼,议论纷纷。
黑暗中忽然亮起一点烛火。
烛光温润,映着寂川的脸。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他手里擎着蜡烛,唱起了《游园惊梦》。
聒噪的人群顷刻安静下来,侧耳倾听。
清润的声线划破黑暗,眉目流转,温暖烛光勾勒出白衣轮廓,如一幅点染了生命的工笔画。
“画廊金粉半零星。池馆苍苔一片青。”
他一句句唱下去,黑暗中便生出了闲云青山,春花满园。
手指落处,桃花百里,和煦春风送来清香遥遥,似真似幻。
晋容悄悄挤过人群的缝隙,停在海秋身旁。
“金先生去哪儿了?”方敬雯觉察到了他的归来,轻声问道。
他尴尬地笑了笑。“去了趟卫生间,忽然停电,吓了一跳。”
方敬雯便转头听戏,不再过问。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寂川正唱着,空气中渐渐凝聚起一股浓浓的焦味。人们有些困惑,开始窃窃私语。
东北方向的走廊上忽然有人跑过来,大喊:“不好了!着火了!”
戏声骤停。
人群乍惊,还未来得及四散奔逃,前门也有人跑进来。“不好了!烧死人了!”
晋容心中浮起不详的预感,只听那人接着说:“电箱失火,肖老板给电线烧死了!”
女眷们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满屋宾客在慌乱地找寻着出口,黑暗中人影攒动,异常混乱。
晋容愣了许久,终于想到用身体护住海秋,免受人群的推攘。海秋的身体冰冷,一动不动地站着。
“咱们也快走吧。”晋容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尽可能地掩住声音的哽咽。
海秋仍是一动不动。
他一把抓起海秋的手腕,硬拽着她往外走,穿过混乱不堪的人群,如同穿过一场漫长的噩梦。
走到大门时,借着路灯,他看到门廊下一团焦黑,已经难辨人形。一群人立在周围,指指点点。
白衣的身影踉跄着跑了出来,停在门边。
他把海秋安顿在车里,又仓皇转身,折回门廊。
晋容赶到的时候,寂川静静站着,泪光在眼睛里转了好几圈,却忍着不让它落下来,将嘴唇咬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他走过去,看到寂川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地盖在玉春身上。
“你们看什么看!”寂川忽然站起身来,朝着围观的众人怒喊。“都给我滚!”
闲言碎语如鸟雀散去。
寂川仍在原地,呼吸亦带着颤抖。
晋容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寂川肩头,轻轻拉住寂川的手。
十指相缠片刻,寂川却忽然推开他。“你走吧。”
晋容愣了愣。“可是……”
“我知道该怎么做,”寂川深深吸了口气,低下头去,“你走吧。”
消防车开进了院子,周围愈加嘈杂。晋容走了很远再回过头,寂川披着他的外套,一直守在玉春身旁。
他开着车一路飞驰,最后停在郊外的江边。
他走下车,冷风扑面,残忍地提醒着他这一切不是梦魇,而是冰冷现实。
他从裤兜里掏出那把仿制的钥匙,用力向前扔去。小小的钥匙在空中划过一道金属光泽的抛物线,扑通一声轻响,沉入水底,成为永远的秘密。
回过头时,海秋也下了车。她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第一次这样凌乱,散落的发丝飞舞在风中。
晋容伸出双手,海秋便靠到他怀里来,嚎啕大哭,温热眼泪浸湿了胸前的衬衫。
他轻轻拍着女人纤细的肩膀,一边想起他第一次见到玉春的时候。那个骄傲又浪荡的九花娘,在台上妩媚一笑,便撩动满堂春心。
深秋的风吹过辽阔江面,冷冽入骨。
第二天的报纸上,说警察局意外失火,烧掉了两处电箱。一处引燃了档案室,另一处烧死了刚好经过的肖玉春。副局长方敬亭用警察局的礼堂私办宴会,以权谋私,暂停公职。
清晨,晋容开着车,绕路去了许宅门外。
晨雾稀薄,朱门紧闭,檐下悬着一对素白的纸花。
“等我一下。”他对海秋说,一边走下车去,将一只木匣放在门外。
他回到车上,一路开向海港,再不回头。
轮船离港地那一刻,一轮柔和旭日自东方升起,浩浩江水被笼罩在温暖的日出中。
知道先生前夜睡得晚,小玉蹑手蹑脚地起了床,喂过猫儿,又去扫庭中落叶。有几处墙头的白布夜里被风吹落了,他也踩在椅子上一一挂好。
他拉开门想顺道打扫门前,却见一只木匣静静躺在地上。
打开一看,里头一朵幽香兰花,压着一百张点心铺的礼券。
全部都是豌豆黄。
第24章 尾声
玉春就葬在贺三爷的墓旁。
寂川花钱雇人办了一个风光又热闹的葬礼,自己却在葬礼结束后才避开人群,独自来到墓前。满地散落的纸钱,如下过一场大雪。
他在墓前坐了一整个下午。
手指轻抚过墓碑上的刻字,冰冰冷冷的,一点也不像他那个曾经骄傲得不可一世,也曾经跌入谷底遍体鳞伤,会笑会哭的师弟。
尚锦兰走了,表哥走了,玉春也走了。一切都像一场梦,也许下一刻他倏然醒来,仍然是尚锦兰身旁的侍儿,每天夜里光着脚,悄悄雕砌他成名成角儿的梦想。却不知最好的日子,总是往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他低声唱起戏来。四周寂寥无人,只有风过风停,云卷云舒。
“先生,有电报找你。”一到家,小玉便告诉他。
“知道了,我晚些再看。”
自玉春去世后,他再也没有登台唱戏,但邀请的人仍然络绎不绝,不肯放弃。
他想回屋,小玉却缠住不放:“你瞧瞧吧,上头还有洋文呢。”
他这才去书房拿电报看了,竟是法国艺术协会的邀请函,请他去做长期7 交流。顾问名单里,写着金荣和傅海秋。
“写的是什么呀?”小玉踮起脚朝纸上瞧。
“小玉,”他抬起头问,“你想去法国吗?”
他们到的那一天,巴黎刚下过一场大雪,愁云未散。
他拎着皮箱走下火车,抬头便看到一行人等在站台的另一侧。海秋穿着一件厚厚的绒毛大氅,宣儿似乎瘦了些,闯子背着画板。
还有晋容。
他走上天桥,小玉在身后提醒:“先生,走慢些,地上滑。”
他嘴里应着,却仍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
终于走完最后一阶石梯,眼看晋容越来越近,寂川脚下一滑,跌倒在雪里。
“寂川!”晋容赶紧扶他起来,“没事吧?”
他抬起胳膊紧紧搂住晋容,一个劲摇头。
晋容竟然笑话他。“何时变得这样笨了?”
他在晋容耳垂上狠咬一口,嘴唇触到凉丝丝的皮肤。晋容仍旧稳稳抱着他,毫不退却。笑声透过温热胸膛,震动着他的身体。
“师哥不许偏心!也要抱我!”宣儿在后头吵起来。
他这才松开手,转身去抱宣儿和闯子。
轮到海秋时,她坦然一笑。“路上辛苦了。”
寂川也笑了,轻轻抱了抱她。“谢谢。”
“走吧。”晋容替他拎起箱子,又牵住了他的手。隔着手套,仍然温暖踏实。
“大伙儿一起去我家吃饭吧!师哥你都不知道,我现在做菜可好吃了,不信你问闯子!” 宣儿说。
晋容摇头。“不行,你师哥要跟我回家。”
“凭什么!你问我师哥!”
“好了好了,”海秋笑道,“回头让晋容把寂川分了三份,咱们一人领一个回家。”
晋容攥紧了他的手。“分成三个,也三个都是我的,你们想都别想。”
“小气鬼!气死我了!”宣儿做了个鬼脸。
“还有我,”小玉怯生生地说,“我也想要一份。”
一群人笑着走出车站。
天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漫天雪花细碎,冰冰凉凉地落上脸颊。
晋容转头来看他,他的心于是化成一池春水。
“许先生,跟我走吗?”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每一个读到这里的姑娘!
希望下一篇文还能继续放飞自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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