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里。”
过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方溏终于笑了,“谢谢。”
方溏笑得简单而又纯粹,像是被雨水洗过一般,脸微微泛红,表情放松而真实,嘴角还有一个浅浅的梨涡,像发现了海底尘封多年的宝藏一样,纪池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缓缓低下头,情不自禁地,唇向着方溏嘴角那个梨涡而去,他想尝一尝,看是不是甜的。
一点点靠近,小心翼翼的。
谁知,方溏察觉到了纪池的动作,突然向后退了一步,挣脱出了纪池的怀抱,把伞打在纪池的头顶,自己站进了雨里。
“别这样。”方溏开口。
纪池停下来,愣了愣,方溏的头发上渐渐落了些雨水,衣服也渐渐变湿。
十几秒后,他伸手把伞推到了方溏的面前,笑了笑:“不要被淋坏了,回去吧。”
纪池转身走进雨里,把方溏留在原地。
方溏在厨房烧热水,纪池在房间外的屋檐下坐着。
从回来到现在他们一直没有说话,气氛很是诡异。
方溏看着燃起的火出神,水烧开了,沸腾了一会儿,他又向锅里倒了冷水,继续等又一轮水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溏从房顶上的小窗子看到外面的天渐渐黑了,一咬牙,把面下进锅里,干硬的面一下了锅立刻变得柔软。
把做好的面端出去的时候,纪池就坐在桌子边。
“家里只有面,不好意思。”方溏把筷子用纸擦了擦递给纪池。
纪池并没有接,借着微弱的光,方溏看到他手里拿了一个本子。
“这是什么?”纪池看向方溏,把手里的东西举了起来。
方溏走了过去,把筷子放在碗上:“记事本。”
“从我给你的第一笔钱开始,你就这样记了?”
“是。”
“详细到每一块每一角?”
“以后要还你。”方溏在纪池的对面平静地坐着。
“不用还。”纪池严肃地开口。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纪池把本子重重拍在桌子上:“我是……别人?”
“是。”。
“方溏,你过分了。”纪池沉默了一会儿,发出的声音变得很冷。
突然,他把记事本拿了起来,把被方溏写了的那几页撕个粉碎,用力扔到旁边,纸屑飘在空中,又落回地面。
方溏抬眼看着纪池,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好像这一切都和他无关。
就是这样,才更加惹得眼前的人恼怒。
“我要告诉你我是不是别人。”像是通知一般不容拒绝。
纪池站起身来,走到方溏身边,一把拽住方溏的手腕,用力一拉,方溏被迫站了起来,一个趔趄,还没站稳,就又被拽着朝卧室的方向走。
方溏没有挣扎,随着纪池进了客房。
一进房间,纪池把方溏用力扔到床上,他欺身上去,把方溏压住,居高临下看着他。
四目相对,纪池用眼神在方溏的脸脸上肆虐。
缓缓地,纪池向方溏伸手,动作轻柔,去解开他的上衣扣子,从顶端开始仔仔细细的。
他在观察方溏的脸,但是身下的人没有任何表情,瞪大了眼睛像是在发呆。由着他解开所有的扣子,然后把手滑了进去。
他一路摩挲,游走到了方溏的腰侧,方溏轻微颤抖了一下。
“怎么了?”
纪池埋下头,在方溏的耳边低低问道。
方溏轻笑了一声。
“方溏,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吗?”那一声由鼻腔发出来的笑让纪池皱紧了眉头,他要问一问现在的方溏清不清醒。
“我知道。”方溏回答。
“你怎么想的?”
“无所谓啊。”方溏把手伸向纪池,顺利解开了纪池的顶端几颗扣子,“被包养的,应该有这种觉悟。”
方溏继续解开纪池的上衣扣子:“我也不会怪你什么。”
纪池心像是被狠狠地戳了一下,一时手足无措。
终于,他叹了叹气,按住方溏的手:“停下吧。”
方溏的手在空中顿了顿,终于放在身子两侧,闭了眼。
纪池明显感受到,方溏绷着的身体放松了。
“今晚我们在这张床上睡。”
纪池说完,从床上起身,出了卧室。
走回到桌子前,看已经没了汤水变成面团的海鲜面,淡黄的光洒在碗里,油水也泛着光。纪池缓缓拿起筷子把面都塞进嘴里,吃不出味道。
方溏没有从卧室出来过。
吃着,雨就停了,雨打在屋檐的声音渐渐消失了,万籁俱静。
纪池在屋檐下坐了很久,回到卧室的时候,方溏已经睡着了,蜷缩在角落。
他把被子盖在方溏身上,自己也上了床。
“晚安。”纪池说了一句,然后把灯拉熄了。
村子的周围都没有光,纪池伸手看不见自己的五指,邻居家的狗是不是叫两声,还能听到远处传来长长的回音。
他睡得不踏实,过了很久脑子还很清醒,轻轻地转身,让自己面向方溏,他睁着眼睛看得出神。
“别靠近我。”方溏在黑暗中淡淡开口。
纪池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梦话。
但是纪池轻轻地,又挪得离方溏远了些。
“纪池。”
坐在对面的男人西装笔挺。翘起腿,端了一杯咖啡放在嘴边。
“你在外面浪够了?”纪池笑。
“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我错了,纪骁。”
纪骁甩了一个凌厉的眼神出去,纪池撇嘴:“哥。”
“纪池,你知道我这次回来是要做什么。”
纪骁把咖啡放在桌子上。
“嗯。”纪池答,“还很紧急,下了飞机没来得及回家就先把我约出来。”
“不想让爸妈知道这事。”
“你这次势在必得?”纪池问。
“是,必须要抓住他。”
“哥,他还忘不了你,我可是也跟着沾了光。”纪池似笑非笑,说完了等纪骁的反应。
“你小子是不是又欠揍了?”
“不敢不敢。”纪池顿了顿,“前段时间你又拿了个你们队格斗冠军吧?”
“嗯。”纪骁把咖啡放在桌子上,从怀里拿出他的手机,:“看,我们头,平时最看不惯我的,他亲自给我颁奖,有记者拍照所以必须笑,看他脸都僵硬了。”
“哈哈哈,肯定是你向上上级打报告要你们头来给你颁奖。”
“我的老弟你学坏了,也学聪明了。”纪骁笑道。
“还是不说我了,说说你,还有你们家那位。”纪骁把手机放回包里。
“说什么?”
“你们怎么样了?”
纪池摇头:“没怎么样。”
“不是吧,你上次打电话都已经告诉我你们在一起了。”
“他不喜欢我。”
“这多正常,你把人家吓到了。”
“那我该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去?”纪骁无奈地笑笑。
纪池思考了一阵,终于开口:“我们换个话题。”
纪骁点点头,把腿放下,凑近了纪池:“这次的大案子你们两个直接和我联系,我是你们的联络员,你们的日常联络员林局现在是我的直属手下。过几天等我把交接办完了,你把你们家的约出来,咱们吃个饭,再说具体的。”
“好。”
“张向这个人你应该对他有个简单了解了。”纪骁皱眉,“是个变态。”
“哥,你们以前的那些你都没告诉我。”纪池说道,“我并不太了解。”
纪池记得,纪骁在念书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一个叫做张向的人了,他那时还小,不知道纪骁为什么总是在爸妈不在家的时候摔东西,又赶在爸妈回到家之前把家里都收拾整齐。他问了好多次,纪骁从来不告诉他。
“以后慢慢了解,还有我以前的事你别管。”
“我总有一天会知道的。”纪池笑了。
“到时候再说吧。”
纪骁望向窗外的马路,路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
“纪池,这次是你唯一的机会,好好把握。”
“我会的,哥。”
第9章 第 9 章
海边最热的时候,连沙子都是滚烫的。我赤脚行走,你站在远处的角楼上看到我,高声喊着让我不要动。我照做了,等了好久,直到你从角楼上消失。
——纪池
方溏赶到医院的时候是中午十二点过,还没吃饭就急忙赶到医院里。今天是爷爷办出院的日子,天气预报说有雨,但直到中午都是艳阳高照,他走路到医院,把外套抱在怀里,额头微微渗出汗来。
今天还有一个事,就是把医院的账单结清。纪池把记账本撕碎了,方溏又从医院打印了一份完整的清单,藏在不常穿的那件衣服的内口袋里。
自己果然还是欠不得别人什么,不管对谁,都一样。
“小纪,把我帽子拿过来一下。”
“嗯,好。”
方溏站在病房外就听到说话的声音。
走进病房,爷爷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了轮椅上,纪池把爷爷的灰色羊毛帽小心给他戴上。
纪池察觉到有人来了就转过头看。
“你来了。”纪池笑了。
“嗯。”方溏走到爷爷身边。
“出院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行李你看看还有什么没收拾好的。”纪池坐在床边,“吃饭了没有?”
方溏摇头:“还没。”
“我去买上来,你陪爷爷说会儿话。”纪池留下一句话,转身出了病房。
纪池出门后,方溏坐到病床边:“爷爷,他怎么知道你今天出院?”
“不是你和小纪说的?”
“没有”方溏摇头。
“人家从早上七点过就来了,给我读了早报,推我出去散了步,之后又忙着去办出院手续。”爷爷笑道,“后面一定要请人家来家里吃个饭,好好感谢一下他。”
方溏埋下头:“再说吧。”
纪池搬了一张小桌子到阳台,然后到隔壁病房借了一把椅子回来。他把口袋放在小桌子上,仔细打开两层袋子,把装四菜一汤的盒子取出来。
“还好,还是热的,你吃吧。”纪池示意方溏坐在椅子上,“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买了几样,吃不完我吃。”
四个全是肉菜,连汤都是滑肉汤。
方溏背对着阳光坐下,接过筷子,夹了一口白米饭放进嘴里,吃不出什么味道来。
“今天出太阳了。”纪池倚在护栏上侧眼看着方溏。
“嗯。”
阳光洒进方溏的衣领,后颈暖融融的。
“谢谢。”方溏开口。
“不用谢。”纪池轻笑一声。
这有点不太像他们的相处模式,方溏抬头看了看纪池,发现没什么异样,就又低头夹了一块排骨放嘴里,这回终于吃出了些肉香。
“一会儿见我哥不用有心理包袱,他只是我们这次行动的指挥而已。”纪池走在前面,对后面慢吞吞跟着的方溏说着。
“嗯。”后面飘来带着鼻音的回答。
“你紧张吗?”纪池突然停下,转过身来。
方溏只顾埋头走,猝不及防撞到纪后背胸口,一个没站稳,摇摇晃晃,纪池忙伸手把他扶住,待他站稳了就松开手。
“我紧张什么?”方溏抬头。
“见我家人。”纪池嬉皮笑脸的。
方溏把头转到一边,不打算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
纪池勾勾嘴角。伸手拉住方溏的右手,朝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带。
方溏丝毫也不顺从,想要挣脱开来,但纪池的手劲大得吓人,按住方溏的手不放松,让他再怎么挣脱都是徒劳。
方溏也就不挣扎了,任由纪池和他肩并肩带着他走。
“你有点紧张,手心出的汗是冷的。”走了一会儿,纪池淡淡开口。
方溏叹了叹气。
见到纪骁时,纪骁正在卡座里玩手机,没有注意到他们来了。方溏把手从纪池口袋抽出来,纪池伸手拍了拍纪骁肩膀。
“哥。”
纪骁抬头看到是纪池和方溏来了,站起身:“来了?”
“嗯。”纪池应了一声。
“你好,我是纪池他哥,纪骁。”纪骁看到纪池旁边的方溏笑了,伸出手,先作了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方溏。”
方溏和纪骁握手的时候简单地打量了纪骁,他和纪池不同,纪池的脸上线条更加柔和,他却是眉眼带着冷峻,显得更加成熟,虽然今天穿的是常服,但峻拔的气质仍会似有若无地显现出来。
“你坐里面去。”纪池把靠里的椅子替方溏搬开,“外面服务员上菜,一会儿该不小心碰到你了。”
纪骁面带笑容看着他们在对面落座。
“没想到西区老大看起来这么小。”纪骁笑着说,他一边翻看着菜单,随即把菜单递给方溏:“别客气,想吃什么随便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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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餐厅的角落是一个舞台,驻场歌手正在唱客人点的爵士乐,吧台上吃过了饭的年轻人正在喝酒。装潢风格是欧式的,顶上的小吊灯上盘踞着好看的花纹。
方溏扫了一眼菜单,每道菜的价格都高得离谱。
“纪骁,下次吃饭不要定在这种地方,贵又怪难吃。”纪池把纪骁递给方溏的菜单拿了去。
方溏不禁转头看纪池,他正专心看菜单。
“你喜欢吃排骨是吧?来两份”
“这个,你也喜欢,点上。”
“还有这个也点,你吃不得太辣,要长痘。”
纪池一直在碎碎念,一会儿就点了许多了。
“好了好了,够了。”方溏拦住纪池,“吃不完。”
纪池这才停下,把菜单交给服务员。
纪骁翘着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椅背上意味深长地看对面两人,终于咳了咳:“点完了吧?我们说说正事。”
纪骁接着开口:“本来这件事和你们无关的。”他端起茶抿了一口,“可是北镇的情况很特殊,靠海,地势呈盆地状,比较闭塞,交通也不是很方便。”
“要我们做什么?”纪池问。
“你们遍布北镇的眼睛能起大作用。”纪骁把茶杯放回桌子上,“帮我盯住了。”
“失败了怎么办?”方溏开口。
纪骁愣了愣,忽然笑了:“方老大自信一点吧。”
“他会报复,对象就不再仅仅是我们几个人了。”方溏笑不出来。
纪骁收起了笑容,看着方溏的眼睛:“你见过他了。”
“是。”
“可我了解他。”纪骁说,“比他自己还了解他。”
纪池勾起嘴角轻笑了一声:“是吗?”
纪骁的语气突然也变得轻松:“你说呢?”
方溏不明白纪池和纪骁之间的暗流涌动,只暗自思考了一会儿,最后点头:“这事就算我答应了,我兄弟们一定尽力。”
纪骁笑开了:“好。”
说话间,服务员把菜端上了桌,铁板上的排骨上正滋滋冒着热气。纪池把菜都移到了方溏面前:“动筷子吧,你也饿极了。”
方溏把菜推远了,纪池又把菜推到他面前:“他欠你的,不用给他省。”
这顿饭吃得很快,纪骁和纪池聊着天,方溏几乎不说话,只在一边听。
纪骁吃过饭就回局里了,把卡留给了纪池。
“你回家住么?”纪骁问。
纪池看了一眼方溏:“看情况吧。”
纪骁走后,纪池又给打包了两大份鸡汤,让方溏带回家给爷爷,明天当早饭。他跟方溏说,两大份方溏拿不下,于是也就顺其自然地“必须”送方溏回家。
“太晚了,你别去了。”
出了餐厅的大门,方溏开口了。
“不行,这里离西区有点远,你一个人走夜路我不放心。”纪池振振有词。
“我常走。”方溏答。
纪池静默了一会儿:“那现在不许你走了。”
纪池说完,空气突然安静了,不知道怎么了,方溏产生了从没有的这种感觉,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似的,一时语塞。
纪池看方溏傻愣着,就帮他打消顾虑了:“走吧,我不去你家里睡,把你送到我就走。”
好像不是这样的。方溏心想。
但是趁这个空档,纪池已经向前走远了。
到家的时候爷爷还没睡,他坐在院子里等方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