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月躺在林宇的怀里,浑身无力,除了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之外小腹也一阵坠痛,突然林挽月感觉一股暖流从自己的双腿间溢出。
林宇抱着林挽月看着怀中的林挽月除了脸色比较苍白之外神志还算清醒,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开始上下打量林挽月看究竟伤在了哪里。
此时的林挽月的脸上身上尽是血污,衣服更是被鲜血浸透,林宇看到在林挽月的大腿上有一处寸长的刀口,暗道:难怪会栽倒,原来是伤到腿了……
突然,林宇看到有一股殷红从林挽月的两腿间缓缓溢出,林宇呆愣了片刻后条件反射的夹了夹自己的双腿,看林挽月的脸色都变了!内心惊呼道:完了,大哥这一仗亏大了,断子绝孙了……
林宇看林挽月一脸的苍白,又看了看林挽月的双腿间,他的表情几经转变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如何开口对林挽月描述他的伤势,一时间只好闭口不言。
6.风乍起波浪涟漪
凤藻宫的院子里跪了大片身着孝服的宫女奴才,离国长公主李娴和太子李珠跪在灵堂里,跳动着火苗的火盆被置放在金丝楠木棺材前面,李娴和李珠时不时的往火盆中添些纸钱,李娴看着面前的火盆目光有些游离,不知道是回忆起了些什么……
“楚王,平阳侯世子前来吊唁皇后娘娘!”
“皇姐!”李珠熟练的将李娴从地上扶起,片刻后楚王李玹协平阳侯世子李忠步入大殿。
“娴儿见过楚王兄。”
“李玹,见过太子殿下。”
“李忠见过太子殿下,长公主殿下。”
楚王李玹,良妃之子,年廿五,此时李玹身着藩王黑袍寒暄过后对李娴姐弟两人看都不再看一眼,直径来到李倾城的棺木前行了礼朝着火盆里撒了一把纸钱便反身回到李娴身边冷冷的说道:“人有旦夕祸福,皇妹也不必太过悲伤,本王还有事就不久留了。”然后又转身对平阳侯世子李忠说:“等下到华清宫找本王。”说完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大殿。
“公主。”平阳侯世子李忠从走进大殿开始目光便一刻都没有离开李娴,从他十四岁第一次进宫,第一次看到年仅十二岁的李娴开始,他便一直对李娴魂牵梦萦,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此时李娴的眼睛有些肿,但是丝毫不影响她的倾城之姿,看在李忠的眼里反而多了几许楚楚,更让人心动了。
“公主不必太过悲痛,擦擦吧。”说着李忠掏出一绢手帕递给李娴。
对于李忠的殷勤李娴没有做任何表示,李娴早就觉察到这人从进殿开始眼神就一直黏在自己的身上,此时李娴只是静静的站在李忠的面前并没有接过他递过来的手帕而是平静的看着李忠的眸子轻声的说道:“世子不必多礼,难道世子不先给本宫的母后行个礼吗?”
李娴的声音对于李忠来说犹如仙乐绕耳直直沁入他的心脾,他痴迷的看着李娴良久才反应过来,立刻慌忙的将手绢攥在手里,转身来到李倾城的棺木前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然后往火盆里添了好些纸钱才起身回到李娴的身边。
而此时,李娴已经掏出了一块手绢轻轻的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见到这一幕李忠只能讪讪的将自己的手绢收回怀里。
“平阳世子和楚王兄一路远道而来,本宫在这里先行谢过了,还要请世子体谅本宫招待不周。”
“怎么会怎么会,公主……皇后娘娘先行,还望公主不要太过悲伤,身子要紧。”
“多谢世子关怀,本宫记下了。”
李娴站在原地,依旧静静的看着李忠,仿佛是在耐心的等李忠继续说下去,可是李忠却恍然觉得被李娴如此回答之后自己居然再不知如何开口寻找话头,他迷恋李娴甚至恨不得一直黏在李娴身边,所以听说皇后先行他主动要求跟着楚王行了数百里就是为了能再见李娴一面,可是此时此刻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自己,为什么自己居然从心里升起了一股高不可攀的感觉呢?
就在李忠心中失落之际李娴再次轻声道:“世子一路舟车劳顿定是乏了,不如先与楚王兄会合稍作休息如何?”
听到李娴如是说李忠居然在心底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愉快的对李娴说道:“既然如此忠便告退了。”
“齐王,无双侯前来吊唁皇后娘娘!”
送走了平阳侯世子李忠,齐王和无双侯又至,齐王乃贤妃所出,年廿六,他与所有的藩王皆不同,在齐王还是皇子的时候便带兵打仗积累了赫赫军功,成年之后主动要求封地设于边塞的齐地,美名其曰以藩属之地成为离国边境的屏障,也是正是因为如此,齐王是所有藩王中唯一被授予军权的王爷而无双侯原先是齐王帐下的将军,后齐王得了封地无双侯也凭借自己的军功被封了爵。
想及此处李娴心中幽幽一叹:楚王得宠,齐王有兵,太子年幼无依,舅舅又不喜权谋只懂带兵打仗……
“娴儿见过齐王兄。”
“臣,李瑱见过太子殿下。”
“臣,夏侯无双见过参见太子殿下,见过长公主殿下。”
李娴忙托住李瑱意欲行礼的双臂道:“齐王兄何必如此多礼?”
李瑱朝着李娴温和一笑倒是没有再行礼了,但嘴上依旧说道:“礼不可废,太子乃国储,君臣自是有别。”
闻言李娴莞尔一笑,回道:“本是同根生,当遵循长幼有序,这又没有外人,若是齐王兄非要和娴儿讲究礼法,那兄长在上皇妹有礼了。”
说着李娴碰了碰李珠,后者立刻会意,恭恭敬敬的给李瑱行了一个平礼道:“珠儿见过齐王兄。”
李瑱连忙扶起行礼的李珠,然后看着李娴笑道:“两年不见,皇妹真是长大了。”
李娴也勾起了嘴角,嘴边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李瑱来到李倾城的棺木前恭敬的行了礼,然后撒了些许纸钱,无双侯紧随其后。
礼毕,李瑱再次来到李娴面前轻声道:“今日便不久留了,待这凤藻宫的事情都办稳妥你我兄妹再聚吧。”
“齐王兄慢走。”李娴朝着李瑱打了一个万福,后者笑笑带着无双侯走出了大殿。
李娴一路目送李瑱和夏侯无双出了凤藻宫然后躬身与李珠平视,用只有姐弟俩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珠儿觉得齐王兄和楚王兄如何?”
李珠歪着头想了想回答道:“楚王兄目中无人,齐王兄是好人。”
听到李珠如此回答李娴不禁莞尔,又想到新丧的母后心中涌起一股酸涩,李娴抬起纤纤玉手轻抚在李珠尚且稚嫩的肩膀上,说道:“珠儿,记住姐姐接下来说的话,永远不要再提及也永远不要问为什么,你记住今后但凡有人问你一样的问题,无论是谁,包括父皇,包括你身边的随从甚至是太傅你都要说:楚王兄是好人,齐王兄也是好人,他们都是我离国的皇家血脉,是你的同宗兄长。但是,你在心里要永远的记住,无论今后他们对你如何,齐王兄也是坏人,楚王兄也是坏人。”
八岁的李珠听完李娴的话之后瞪着大眼睛微微有些疑惑,但是在李娴的注视下李珠简单的消化了一会儿,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道:“记住了。”
李娴直起身拉着身边的幼弟看着自己母后的棺木久久无言。
7.柳暗花明又一村
距离上次对匈奴人的小捷已经过了几天,离国李沐将军的兵营里迎来的短暂的宁静。
不过一个勤奋的身影却一直不见踪影——那便是大腿被弯刀切出一条口子的林挽月。
说起来,林挽月在步兵营里算得上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可以说是整个步兵营唯一一个近两年来活下来却没有得到升迁的人,对于步兵营这种死亡率极高的地方,若是两年都没有调走升官,那么这个人绝对可以算得上步兵营的老兵,再加上林挽月平时严于利己,虽然不善交际,除了林宇之外可以说是没有朋友。
但这些并不能代表其他人对林挽月不尊重,在军营这个地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加纯粹,林挽月的努力,还有作战中的骁勇大家多少都心里有数,所以这次林挽月腿上受伤连续几天没有参加操练林挽月的伍长并没有说什么。
可是林宇却对此忧心忡忡,对于林挽月是什么样的人林宇是非常了解的,林宇记得曾经有一次林挽月被匈奴战马撞断了胳膊都忍痛坚持参加了操练……
想到这里林宇又回忆起那天的那一幕,一股殷红在自己的注视下从林挽月的双腿间缓缓流出,林宇心中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个男人失去了重要部位,恐怕这次对星哥的打击很大啊!
“哥,吃饭了。”林宇端着吃饭的海碗回到了军营帐篷见到林挽月正坐在自己的木板床上脸色苍白手上正拿着一块木板不停的摩挲着。
“哥?吃饭了。”林宇坐到了林挽月的身边将碗递给了林挽月,林挽月从回忆中被拉回看到林宇关切的脸,回给对方一个安慰的笑容道:“谢谢,我腿上的伤已经好多了,明天我会参加训练的。”
林宇沉默了一会儿,一边趴着碗里的饭一边含糊的说道:“腿上的伤可大可小,打了这一场匈奴人应该会老实个十天半个月的,眼下又不是秋天,匈奴人不用囤积过冬的粮食应该不会来的这么勤的,你看,咱们的肉片都薄了。”
林挽月被林宇的话逗的咧了咧嘴,想笑却想不出来……
林挽月低头看着碗里的食物却无甚胃口,初潮来袭的危机,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从十四岁参军到现在,林挽月一直以为只要用心训练,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总可以弥补自己在性别上的劣势,可是却忘了女孩子是会来葵水的,十六岁的自己,初潮过后,便算得上是长大成人了吧,对于普通家人的女孩子来说算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可是对于自己来说,却是有可能被杀头的危险……
林宇见林挽月捧着碗脸色苍白出神,心头也是沉甸甸的,便试着转移林挽月的注意力问道:“哥,你刚才拿的那块木板是什么?就连上战场都带在身边。”
林挽月闻言将海碗放在一边,转身拿过身后的木板:“你说这个?”
“嗯。”林宇趁机打量林挽月手中的木板,见并无甚出奇,只是一块平整的硬木板上面有一排排参差不齐的划痕。
“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是我从家乡带来的一块普通的木板而已。”
“那上面的划痕是什么?”
“这个啊……”林挽月勾了勾嘴角伸出手指轻轻的婆娑木板上面的一条条划痕平静的回道:“我每杀一个匈奴人便会在这块木板上刻一下。”
听到林挽月的解释林宇张大了嘴巴,看着林挽月一脸的不解。
林挽月却没让林宇琢磨太久,自顾自的解释道:“我只是怕我忘了,万一哪天伤了脑子别的忘了也就罢了,这个总要记得的,今天告诉你也好,若是有一天我不管什么情况死了,请你带着这块木板去大泽郡下的一个叫婵娟村的地方,把这块木板在村头帮我烧了,然后……就说,飞星已经尽力。”
林挽月的声音很轻,表情也是淡淡的,可是林宇听着却品味出了一股说不出的凄凉。
“我可不管,要烧你自己亲手去烧,说什么丧气话,哥,我们兄弟俩还要一起建功立业呢!”
林挽月听完林宇的安慰之后自嘲般的低声呢喃道:“我这种人建功立业有什么用?”
这话听在林宇的耳朵里又是另一层意思,见林挽月已经说得这样“明显”林宇也不想掖藏,放下饭碗对林挽月严肃的说道:“哥,其实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啪嗒”一声,林挽月手中的木板脱手掉落,摔在了地上,此时林挽月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自己难道就要被杀头了吗?原来自己的结局居然是这样吗?可是还差六十个……
林宇见林挽月的脸都白了更是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于是继续说道:“哥,我知道你伤了传宗接代的家伙,不过你不要气馁,能在军营里活下来就已经是不幸的万幸了,等以后我要是娶了媳妇儿,一定过继给你一个大胖小子,你放心吧哥。”
传宗接代?过继?大胖小子……
林挽月大脑快速转动很快就明白了林宇的意思,原来……是这样吗?
一下子林挽月压在心头的大石去了一半,脸色也缓和了过来,拍了拍林宇的肩膀道:“好,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林宇见林挽月的神色明朗不少,心中也快活起来,“兄弟”两人欢欢快快的吃了一顿饭,不再话下。
吃过了饭,林宇拿着空碗离开营帐,嘱咐林挽月好好休息,林挽月躺在床上,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心中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可是危险却依旧存在,让林挽月笑不出来。
林挽月记得十三岁那年自己的娘曾经告诉自己关于女孩子月事的事情,初潮过后女孩子便长大了,以后每个月都会在固定的日子来,这次她千难万难的躲了过去,可是以后呢?
林挽月将深深浅浅刻着五十八条划痕的木板捧在胸口,记忆再次回到了婵娟村……
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的人……
爱民如子的杨村长,公正无私的张保长,吴婶的玉米饼特别香甜,村西头的二牛总是欺负飞星,还有在自己八岁那年突然搬到村里住在村东头的老郎中,他给人看病从来不收钱,本来是应该被人尊重的人,却一定要让别人叫他老郎中就行了……
突然林挽月的脑海中电光火石的一闪:“哎!你这丫头,这株草药不用你碰!”
老郎中一直很喜欢自己,自己也愿意往他那里跑,后来他便开始教自己一些药理,认认草药……
十四岁的时候自己已经能治些小伤风小头痛的病了,记得有一天在老郎中的药庐里,林挽月看到一株通身乌黑的草药本想伸手帮忙碾碎,可是一向和蔼的老郎中居然发了火,夺过了自己手中的草药,凶了自己一通……
林挽月气的大哭后来老郎中对她说:“你这丫头,真是不识好人心,你花二叔服徭役的时候灼伤了半边身子如今生疮是火毒不褪,这株草药啊,叫药王花,搭配几位温和的药材治疗火毒是最好的,可是若是单独食用却是大大的不妙,特别是对女孩子来说药王花是大寒之物,一个弄不好你这小丫头以后就不能做娘了,老郎中好心救你,你还哭鼻子,快,擦擦……”
模糊的记忆也不知道为何突然清晰,林挽月“嚯”的一下从木板床上挺起身子:“药王花!”
8.谈一曲纵横捭阖
第八章:谈一曲纵横捭阖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离国的边境线大片的土地已经被战马的铁蹄和战士的双脚踩得寸草不生,可是在离国的皇宫里依旧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边境的战火蔓延不到这里,帝都的君王也看不到边境的苍凉。
皇后李倾城已经入了后陵,但是皇上并没有下达全国守制的旨意,再加上各路藩王回朝,离国的皇宫在因为李倾城先行而短暂的寂寥之后很快便恢复了它往日应有的风采。
死了便是死了,纵你生前如何尊贵风光,死了便一切都归于尘土。
这便是宿命,哪怕传奇如李倾城也无法逃脱。
离国的皇帝亲自参加了李倾城的葬礼,可是从他的脸上李娴并没有看出任何悲伤,一个拥有了至高无上权力的男人,从来都不缺女人。整个离国的后宫有大把大把年轻貌美,环肥燕瘦的女人在等着帝王的宠幸,甚至有很多女人终其一生都无法一览帝王风采,所以纵然李倾城是曾经的天下第一美人,她的离去似乎也并不值得帝王悲伤。
皇帝亲设宫宴招待各路回京的藩王之后,便是藩王们的私宴,毕竟是同宗的兄弟姐妹,经久不见总要聚一聚的。
李娴身着一身素色宫装坐着四乘马车中前往齐王府。
离国帝都的街道很宽,四乘马车行在其中丝毫不显拥挤,然而纵然这样,离国的百姓依然非常有默契的纷纷避让开去。
离国《国礼》有书曰:天子行之驾六,储君驾五,藩王行四,卿大夫三,士二,庶人一,公主同卿,长公主享藩王之礼。
四乘之车,即便是再怎么朴素的马车依旧彰显了它尊贵的身份。
李娴下了马车,无双侯已经等在门口。
“劳烦侯爷久候,本宫在此谢过了。”
“长公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