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甜甜。对不起啊,甜甜。可是这些话,要说出口怎么就那么难!
“……老姑?你在哭吗?”
叶从心捂住了嘴。她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哭了出来,直到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直到满手都是根本止不住的泪水,她才认定这个惊人的事实。她已经多久没哭过了呢?甚至在莱南火车站外看到丁香发的那些话,她都没有哭。
“老姑……你别哭了……你怎么了!”陈秋糖在电话里的声音发颤,她居然也要哭了。
叶从心只得一边哭一边笑。她想起每次陈秋糖哭出来的时候,自己都会问她为什么哭,现在终于认识到这个问题是有多残忍。
有几个人是知道自己哭泣的原因的呢?如果真的知道,又有几个人是能忍着心痛将它说出来的呢?
也许因为是在陌生的土地上,因为与大陆隔着几十公里的海,叶从心一哭起来突然停不下来。她哭得毫无声响,只是鼻腔、喉咙到胸腔,一连串地抽痛着。她蹲在沙石地上,听着那边的陈秋糖越来越大的哭声,两个人谁都不说话,谁都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任凭眼泪决堤一般地流,像两个疯子。
直到挂了电话,叶从心依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但是莫名地,大哭一场就仿佛在满是雾霾的心里下了一场透彻的大雨,世界都清明了。
赶海的游客们收获颇丰,拎着装满了海产的袋子,向上走——他们要回程了。叶从心跟上去,坐在车上的时候,再一次将风景照片发给丁香。
一叶知秋:你们家会经常这样赶海吗?
暖香:学姐,刚刚给你打电话,你占线。
叶从心心中一滞,有点不忍心看了。
暖香:既然你说不出口,那么我来主动。
叶从心心中说着“NONONO”,手里却迅速写了几个字发出去:我来说吧。
一叶知秋:我们分手吧。
界面上“对方正在输入...”的字迹显示了很多次,叶从心甚至有想过,是不是会错意了?她是不是不想说分手?但是果然想多了。最后,叶从心收到的消息是:好的,学姐~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还是不说话了……
(づ ̄ 3 ̄)づ
第51章 请留步
在单纯地以学姐的身份告诫她尽快上学之后, 叶从心潦草地整理了一下心情,买了次日的火车票。
也该回去了,这一趟小岛之行她准备得太不充分,药没有带够, 也没带电脑,两天不看电脑她已经快疯了。更可怕的是,第二天一早, 她想起自己第一天来的时候换下来的衣服还晾在浴室里,身上穿的仍然是丁香的衣服。
倒是不难处理,回京之后找机会还给她,如果她不想要了, 便扔掉就好。
上午十点, 叶从心告诉甜甜,自己即将启程回家, 得到了甜甜通过短信回复的一个简单的“好”。忘掉丁香, 只记得海岛的美景和家中正在等待自己的小姑娘, 心情也渐渐美丽起来。
叶从心退掉了房间, 刚要离开宾馆, 迎面就看见一个有点眼熟的男人风风火火地推门冲进来。男人冲向电梯间, 然后突然半路刹车,杀回到叶从心面前,满头大汗,“叶学姐,幸好你还没走!”
“陆南?”叶从心认出了他, 心里有些不舒服,“你知道我要走了?”
“丁香说的。”陆南豪迈地擦了把汗,“我这不,赶紧从单位跑过来!”
叶从心不得不暗暗称赞丁香的聪明。她果然非常了解自己,知道自己才不会回心转意地去找她,而是干净利落地直接离开。
陆南把叶从心拉到宾馆外,才说:“叶学姐,你不是来找丁香回学校的么?这还没有完成任务,怎么就走了呢?”
“……丁香是怎么和你介绍我的?”
丁香对陆南说的当然是虚虚实实。说叶从心学姐是平时非常照顾她的一位前辈,也是毕设导师手下最得力的研究生。导师知道她一直没去上学,很着急,然而自己又忙得分身乏术,于是特派这位学姐来接她。
陆南说:“她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叶从心笑道:“没有,很对。导师说,如果她实在病得不轻没法回学校,我就只当是来看看她,带她回学校的任务就罢了。”
“你也见到丁香了,你觉得,她是有病么?这就算看望完了,可以回去交差了?”
叶从心没陆南这咄咄逼人的一句话问得结舌。很显然啊,丁香没有病,她顶多是有神经病。但是叶从心一想,不对,你这位男同志,作为喜欢丁香的邻居,你有什么立场对我这样吹胡子瞪眼?她冷冷地甩下一句:“她有病,脑子有病。”
叶从心心情舒畅地飘下宾馆台阶,然后在人行道上被陆南抓住了手腕。陆南特别抱歉地放开她,一边鞠躬一边道歉,好好一个挺拔的山东大兄弟,此时像个小弟一样地认错。他说,他不是故意抢白叶学姐,只不过心里太为丁香着急了,如果叶学姐不帮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救救丁香。
叶从心一听,走不动路了,“救她?她怎么了?你和我详细说!”
“也不能说是救……唉。”
陆南请叶从心来到附近的咖啡店坐一坐。路上叶从心终于了解了一下陆南其人。他在旷岛县也算是不得了的好学生,山东大学的法学生,毕业后考了公务员,在旷岛县政府做着一个清闲的日常看报纸工作。他工作稳定人品又好,长得也挺端正,不少人抢着给他介绍对象,然而已经24岁的他却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他虽然不说,但是叶从心知道,他只是在等丁香而已。
陆南今天是临时翘了班,好在它平时招人待见,就算被领导发现,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他自觉地给叶从心点了杯焦糖玛奇朵,挠挠头说:“突然让我说,我还有点理不清头绪。丁香这事还挺复杂的。”
陆南给叶从心带来的第一个消息就是重磅炸弹级别的:丁香的父亲已经在两周前去世了。老人去得很突然。明明依靠着透析,他的心脏压力得到了相当大的缓解,可是谁也没想到,一场夏秋交际的流感,居然让他的病情急剧恶化,数日内夺取了他的生命。
“还没过三七。她昨天来见你的时候,特意把黑箍摘了,让我别提这事。”陆南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她这是为什么要瞒着你。”
陆南不懂,叶从心却懂。推算一下时间,她现在知道了,那两千块钱确实是急用,但并不是医药费,而是给父亲办后事。最爱她的人就那样突然地走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成天夜里闷在被子里,为自己没能更多地陪在父亲身边而后悔。那些做着翻译的活计的时间,那些抽空与叶从心视频聊天的时间,如果都用来陪伴父亲,心里会不会好受一些?
陆南说,丁香太爱她的父亲了。即便是不上学,也一定要在家里守完头七,那几天她常常不眠不休。这边的习俗是不仅要带黑箍而且戴白头巾扎白腰带,丁香只要不是睡觉,这一套装束就绝不换下来。
“嗯,她确实是那样的好孩子。”叶从心握着咖啡杯的手太用力,纸杯被她捏变形了。
“而且她难受也不和别人说。她的朋友圈一直发着很正常的内容,和同学交流也是快快乐乐的,谁都不知道她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叶从心挤出一个苦笑。是啊,连我都不告诉。
紧接着,陆南扔下了第二个重磅炸弹。
某一天,丁香在微信朋友圈里转了一篇关于同志爱情的文章。陆南当时提醒过她,不要发公开,然而她没有听。那篇文章被丁香的弟弟举报给了她妈妈,阿姨看到后,郁结多日的愁闷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爆发了出来,说丁香不孝,父亲的香火还燃着,她居然又去搞这种东西。
叶从心敏锐地捕捉到了“又”字。
陆南面露难堪:“是的……叶学姐,你应该不会歧视同志人群的吧?”
“当然不。”
“那我就直说了。丁香高中的时候和家里出过一次柜。她那个时候年轻气盛,其实她没交女朋友,可能就是倔吧?什么也没准备就回家说她喜欢女孩。她妈妈当时就气炸了,但是生气的原因不是因为她喜欢女孩,是因为她乱说。阿姨觉得她还小,只是在胡闹,现在流行同性交友,可能她在学校里学坏了,要赶潮流。”
叶从心很能理解,一般十几岁的孩子对家里出柜,家长都会这样觉得,认为只要暴揍一顿,孩子就不会瞎胡闹了。当然,不排除有一部分孩子也确实是赶潮流。叶从心留着心眼,问道:“那你觉得,丁香是赶潮流么?”
陆南神情凝重,说:“我说不好。我觉得可能是她妈打她的那一顿,没准让她逆反心更盛,更想走这条路给家里人看看。”
叶从心笑他评论丁香的话就像是在评论一个小孩子。陆南傻乎乎地笑道:“是,从小就认识她,老觉得她没长大。”
丁香是那种憋在心里蔫儿坏的孩子,从来不顶嘴更不动手。那一次被妈妈打了一顿,她又回归到好孩子模式里面去了。直到上了大学两年之后,她突然改变了发型打了耳洞,又开始化妆。
陆南感叹着,隐了一句心里话没有说:还是爱看丁香原先那个纯纯的样子啊,但是说到底还是她喜欢就好,她喜欢他就喜欢。
叶从心想起,那段时间正是她与小禾断了联系,在人权协会里成为了副会长,分管了LGBT部,并且为了协会的工作,接触了更多各种各样的人的时候。她大概是想改变。
“她妈妈看见她那个样子就生气,所以每次她回家就会让她把头发留起来,耳钉扔掉。”陆南说,“其实外表有什么重要的?她妈妈总是怕她真走错了路。这次也不知怎么回事,她转了那篇文章,阿姨去质问她的时候,她倒是没承认,但是关于同性恋是不是一种精神病,两个人起了很大的争吵。然后……就是我希望叶学姐您,一定要帮帮她的地方了。”
“丁香她妈不知道从哪联系到了一家心理治疗所,那个什么治疗师上门以后鉴定丁香就是同性恋,需要心理治疗。所以她妈把她扣在家里不让她上学,每天请医生来看病呢!”
“……心理……治疗所???”
陆南摆摆手,“还能有什么新鲜的,骗老人钱的呗!”
这个新闻让叶从心大跌眼镜。丁香,你明明那么八面玲珑,可是在这个问题上,为什么不能审时度势一些?
现在回忆过去的半个多月,种种不正常的迹象都找到了解答。你所遭遇的一切,为什么从来不愿意透露半分?
陆南的车在政府大院里开不出来,他只能委屈叶从心,和她一起坐公交再倒徒步,去往丁香的家。两个人在路上一言不发,各怀鬼胎。叶从心眼里略过着一个个旅游团,想象着这段时间丁香过着的日子。
她被关在家里,妈妈怕她逃掉,所以每次出门必须有信任的陆南陪同。她在不为人知的夜里熬夜赶工挣钱,凑够两千零二十还给叶从心——她不愿意拿家里的钱,更不愿意让家里人知道她从别人那里借了钱。她想出各种借口,来圆自己家人为自己挖的坑,不想让叶从心看不起自己的生活。
叶从心和陆南唯一交流的一次便是,陆南感谢叶从心能够留下来帮助丁香。
她叹了口气说:“该感谢的是你。”
陆南苦笑:“我不管她是不是同性恋,如果真的是,也没办法不是?但是怎么能因为这样可笑的事耽误学业呢?清华是好考的么?她妈真是疯了。”
“也怪她自己不懂反抗。她在学校里很独立,很有想法,并不是这样的。”
陆南摇头,“这不是有没有想法的问题。她太孝顺了。”他冷笑,“孝顺。中国人自古以来把孝和顺放在一起,好像只有顺着才叫孝。唉,我这么说也只是逞口舌之快,如果我是她,我也只能和她一样顺着。我们都太孝顺了。”
第52章 请鼓起勇气
两个人走到一条上坡的小巷口, 陆南指出,丁香家就在这条小巷里面,是叫做“叮咚人家”的渔家乐。叶从心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拉住陆南, “大兄弟,我们这是去丁香家?”
陆南被她问傻了,“不然呢?”
叶从心后退几步, “不行,我不能去她们家。”
她给陆南分析,自己现在去丁香家,面对她的妈妈完全没有说服力。一来, 连陆南这种信任的邻居都不能全服她, 那么不曾认识的叶从心去劝说也只不过是送人头而已。二来,她自称是学姐, 就怕丁香妈妈心思多, 如果将她认定为是丁香在外面认识的同性恋帮手, 那就更完蛋了。
陆南一想, 确实是这么回事。叶从心给出了一个更好的建议:从心理治疗所下手。
那个所谓的心理医生, 为了骗钱, 一直在说丁香的心理疾病还没有得到彻底的康复,以此多赚钱,也才使得丁香被困在家中。丁香已经竭尽全力在表演,每天昧着良心骂同性恋,却依然得不到心理医生的认同。丁香妈妈现在只信那个心理医生, 只要让心理医生停止欺骗,一切就解决了。
两个人又跋涉到心里诊疗所。远远地,陆南指着那个上面挂着牌匾的诊所说:“你看,刚刚穿着白大褂走进去的那个人,就是给丁香看病的骗子。”
叶从心望着这家名叫“魏仁心理诊疗”的黑诊所,陷入沉思,“我们得逼她。这样的骗子一般不怎么要脸,我们得想想她怕什么。”
“取缔?”
叶从心觉得不行,等取缔太麻烦了,而且说不准人家背后有后台呢?她说:“我们今天还是先什么都不做了吧。”
陆南一听,瞬间急了,“叶学姐,耽搁一天是一天,丁香还在家里遭罪呢!你是不是不想帮她啊?”
叶从心都气笑了。神TM我不想帮她,这天底下恐怕没有谁比我更想帮她了好吧!
“陆南,我有办法。如果顺利,最早明天我们就能全服丁香妈妈。”
……
叶从心也心急。她本以为自己会等到第二天再行动,却?7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幌氲阶约阂丫炔患暗搅艘恢纸趺甑某潭取5碧煜挛纾桓鋈硕雷宰呓宋喝市睦碚锪扑?br /> 她坐在咨询台前面,对面坐着的,就是身穿白大褂,看起来特别和蔼可亲的骗子魏仁。魏仁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保养得不是很好,有点发福。越是这种胖胖的脸,越容易得到中老年人的青睐。
叶从心扮演的是一个前来咨询青少年同性恋症状的姐姐,她说自己有个十七岁的妹妹,自己偶然发现她再看女同性恋的小说,还在学校的私人柜子里藏了实体书,深感恐惧。听朋友说,魏仁这家诊疗所能治这种病,特意来咨询。
“我有一个阿姨,她家女儿就是犯这种病,叫……丁香。说是在您这里治的。”
“丁香!是的,那个孩子啊,是高材生,要不是及时来我这里治疗,真是要把一辈子毁掉了。”魏仁握着叶从心的手说,“这位妹妹,你别着急,你家的妹妹才十七岁,现在治疗正合适。越早治疗,复发的几率越小啊。”
叶从心皱眉:“还会复发啊?”
“会的,这种病就和其他的精神疾病一样,都有一定几率的复发危险。但是,只要坚持来我这里复查,复发的几率会大大降低,你可以放心。”
对面的女人真不愧是职业骗子,那表情配着安慰和开解的话语,既显露出同情,也令人如沐春风,感觉找到了组织,一切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魏仁给了叶从心一个小册子,上面记录了不少“被治愈的性向精神病”病例,叶从心随手翻了翻,十分艰难地让自己不要露出气愤的神色。
有着骗子的自我修养,魏仁没有直接谈价钱,而是先对叶从心进行洗脑,以确保她是真正地认为同性恋是一种疾病,然后科普这种疾病带来的危害,包括且不限于断子绝孙、染病几率高、自杀率升高等。之后又讲了讲如何治疗,包括且不限于惩罚性抄写、关小黑屋、禁食疗法、强行欣赏异性身体等。
实在不行,还有电击呢!叶女士想不想看看我们这里从美国进口的电击治疗仪?
叶从心气得手脚发抖,她知道丁香聪明,为了保护自己一定装得很想一个改过自新的人,但她仍然不能确定,这人到底对丁香做过了什么。更气的是,面对着这样一个不要脸的女人,她居然不能怼上去或者打上去,而是只能继续装作一个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