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潼脸上挨了一鞭,疼痛让他此刻都说不出话。
魏芩呷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又说:“再说那顾家,顾恩第虽然家世差了些,但人品不错,也是饱读诗书,你若是嫁了过去,以后与他也有共同的话题,不是很好吗?且他都已经答应,会以正妻之礼将你迎娶回去,以后也会好好待你,你为什么非要倔着呢?”。
“我……我不嫁!”童潼狠狠咬牙,用尽全力一把抓住王妈妈抽来的鞭子,他掌心火辣辣的疼痛,触感粘稠仿佛是浸出了血迹,王妈妈用力拉扯却扯不回去,顿时有些发慌。
魏芩脸色微沉,似乎已经即将不耐。
童潼双眼布满血丝,里头的狠绝当即就让魏芩心里骤然一绷,当即拍桌:“由不得你!”。
童潼狠狠咬牙,一字一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魏芩大惊:“快拦住他!”。
然而那些人动作再快,却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童潼已到绝路,他甚至一点希望都不给自己留下,就朝着墙上狠狠撞了过去。
那一刻,魏芩终于被吓得脸色惨白,身子一软,跌坐在软榻上头。
整个院子,瞬间乱成一片。
童潼躺在地上,额头上全是血迹,他脸色惨白着,完全没有一点反应。
王妈妈也被惊住了,她睁大眼,看着童潼头上流淌的血迹越来越多,才猛然回神慌张着喊了起来:“大夫……大夫!快叫大夫!”。
满园的人,没有一个人敢动,他们全都睁大了眼,神色怯怯地朝魏芩看去,没有魏芩的吩咐,只凭着王妈妈的一声叫喊,他们有谁敢动?
王妈妈也反应过来,当下急忙朝魏芩看去:“夫人!夫人!赶紧给二少爷叫大夫吧!且不说二少爷死了,老爷回来后夫人你难以交代,万一二少爷当真死了,这事传了出去,恐怕会毁坏了夫人的名声,连累了大少爷跟三小姐的名声不说,顾家那边,只怕三小姐不想嫁也不行了啊!”。
魏芩狠狠闭眼,她突然一把将手死死握成一团:“去找大夫!!!”。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嗯嗯嗯ò?ó晚安!
☆、顾家
童府里面发生的事,因魏芩的只手遮天,外头并无人知晓那里到底发生了何事,而在将江城外的溪水村里,在那黄泥塑的草房人家里,氛围同样的显得有些压抑。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绑着个麻花辫,头上缠着一个小布巾,不及巴掌大的小脸上,生着一双精致明亮的眼眸,她手里拧着篮子,推门进来,见得院子妇人忙碌的身影,小丫头微微鼓胀了一下腮帮子,才走上前去:“阿娘,我回来了”。
妇人扭头看她:“丝惗啊,你给你哥哥把饭菜送过去了吗?”。
“送到了”丝惗点头:“我过去的时候,哥哥正在跟童家的人说话呢”。
妇人脸上的神色一怔:“童家?就是上次来我们家的那个人?”。
丝惗点头,迟疑着,又问:“阿娘,哥哥真的……会跟童府的小姐成亲吗?”。
妇人长长一叹:“这个事,现在还不好说,还是等你哥哥回来再问问他吧”。
丝惗小小的人,叹了一声,忍不住嘀咕道:“也不知道那童老爷是怎想的,明明就是江城的首富,却偏生要让他家女儿嫁给哥哥,这……”。
“丝惗,小姑娘家别动不动就说那些嫁不嫁的”妇人明显对丝惗嘀咕的话有些不满,只是再看丝惗小脸有些阴郁的模样,妇人轻轻一叹,又说:“这婚事,如果你哥哥不答应,那童老爷也没办法的不是吗?”。
丝惗小声的哼了一声:“可这些天来,哥哥明显就在犹豫嘛”。
“这种事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丝惗与妇人说着话,堂屋里,随即又走出来一身宽体胖的妇人,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们:“要我说啊,大嫂,这婚事恩第还是答应了最好,你跟大哥也该劝着他才是,那童府怎么说也是江城的首富,多少人想跟他们攀亲,还靠不上边,现在那童老爷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就是看上了恩第,这是烧香拜佛都求不来的事情,是我说啊,恩第就该乖乖听话,跟童家把这婚事结了,这样不是对大家都好嘛?”。
思念听得恼怒,瞬间鼓胀着腮帮子怒气冲冲的朝那人看去,还没说话,就反被对方噎了一嗓子:“我说丝惗啊,你也别这么看着二婶,二婶这话也没说错的,要是你大哥跟童府真的成了亲家,指不定以后你的婚事,还能找个更好的人家啊,这……”。
“够了!”大堂屋里,突然传来一声怒喝:“越说越不成体统了!丝惗的婚事也是能张口随便乱说的!”。
“爹”。
“爹”。
“爷爷”。
三人齐齐朝门边的老者喊了一声,而那二婶被老者这么一呵斥,脸上讪讪笑道:“爹,您别生气,我这是跟大嫂他们说着玩的……”。
“说着玩的!?有你当婶婶的拿侄女的婚事胡乱说着玩的吗?”。
丝惗急忙上前,扶住老者的手:“爷爷,我没事,你年纪大了,可得小心身体,再说二婶说着玩闹,我也没放在心上的”。
“你啊……”老者摸了摸丝惗的头,又朝那二婶看去:“连丝惗都比你懂事!”。
二婶讪笑着,打着哈哈,借故有事便先走了。
老者看向丝惗的母亲,拧着眉:“老大媳妇,跟我去村长家里一趟吧”。
妇人点头,上前走到老者身边,与老者一起朝着外头走了出去……
这家人姓顾,在溪水村里,算得上颇为有脸面的人家,因为无他,只因为顾家出了个举人老爷,不止如此,这个举人老爷还生的俊美如俦,明明才刚刚及冠的年纪,却浑身都有一股同人所没有的持重稳当,而此刻,这个举人老爷,却在村子的学堂外,与那穿着华服,身后带着小厮的中年男人正在说话,论及的却是关于他自己的婚事。
“不知道,顾老爷意下如何?”。
与这中年男人一身的华服气派无双相比,他口中的顾老爷,却穿得略显寒酸,然而即便如此,却依旧不损他身上那读书人特有的那份气质,不是温润,却有些冷冽,如同笔尖走锋,此人便是童府魏芩之前在口中一直提及的那顾家顾恩第。
“既然童夫人与童少爷都答应了,那这桩婚事我也没有意见”顿了顿,顾恩弟的话音略显冷讥:“更何况,这桩婚事,从来也就由不得我拒绝”。
那中年男人眼皮一抬,冷笑道:“顾先生,话也不是如此,毕竟这桩婚事,你跟我家夫人,也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顾恩弟双眼微微一眯,里头的阴厉一闪而过,扫了中年男人一眼,在那人神色略显僵硬的时候,顾恩弟骤然转身:“十日之后,必当上门迎亲”。
顾恩弟走了,那中年男人站在原地,却仍旧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心悸,一直等到顾恩弟走远了去,那中年才轻蔑地啐了一声:“一个穷乡巴佬,还装什么装!”骂咧着,他转身叫上身后的小厮:“走吧,赶紧回去禀报夫人,顾恩弟这边已经答应十日后来迎亲了”。
论及亲事,原本还是人人心中最为美好而又神圣的存在,可是这顾恩弟,当提及亲事的时候,冷淡的神色,仿佛只不过是在说着一件极其普通的事,完全都引不起他什么反应。
傍晚时,学堂下课,顾恩弟领着身后的少年,一路朝着顾家走去,还不等他上前,他身后的少年便吵闹着,一脚踹开了房门:“阿娘,阿爹,大伯母,我们回来啦!好饿啊!晚饭好了没有啊”少年嚷嚷着,那精神十足的模样,似乎一点也不受顾恩弟浑身阴寒的影响。
院子里,丝惗推门从大堂屋出来,皱着小脸就朝少年呵斥:“二哥,说了几次,不要总是咋咋呼呼的,免得吓坏了幺儿”。
少年一怔,抓抓头,嘿嘿笑着:“我忘记了,忘记了”。
丝惗口中的幺儿,是他们家里最小的孩子,一个才刚出生,还不足月子的男孩,也是顾恩弟三叔家的老来子。
而被丝惗唤做二哥的少年,则是顾恩弟二叔家的独子,名唤顾庄,也是村子里的一个小霸王,只不过他如今是在顾恩弟的学堂上课。
丝惗训斥了顾庄,见跟他身后缓步进来的顾恩弟脸色有些不对,她微微蹙眉,想起了自己早上前往学堂看到的事,那到了嘴边,想要询问的话顿时变了:“大哥,晚饭已经好了,就等你跟二哥了,洗个手,快进来吃饭吧”。
顾恩弟眸色一闪,似乎才回神过来,他点了头,伸手一把抓住顾庄的后颈,转身便走。
顾庄顿时一脸复杂的看他:“大哥……”。
“洗手”强制的话音,完全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顾庄顿时长长一叹。
顾家的饭桌上面,人很多,一张大圆桌全都围满了人才勉强都能坐下。
顾家不算那两个已经嫁出去的姑姑,围拢在这里吃饭的,都将近有十于来人,除了顾恩弟的奶奶爷爷,与他的父母顾岩尉与徐氏,另外便是二叔顾辰与武氏,三叔顾秉彰与王氏,跟四叔顾江。
顾恩弟的这几个叔叔里面,唯独顾江快三十的年纪,至今还未娶妻,而顾江的婚事也是这些年以来,顾老太太心里唯一最放下不下的事,可偏偏这村子里合适的姑娘都相看过了,这婚事依旧还是没有着落,为了顾江,顾恩弟的母亲徐氏与武氏也没少在周边的几个村子走动,但却依旧没有结果,为了这个,这两人也没少受到老太太的埋怨。
而这饭桌上,除了这些长辈,余下的,便是顾恩第兄妹几个小辈。
穷人家的饭桌上,没有那些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故而此刻,饭桌上的氛围还很是和谐,尤其是顾庄,十四五岁的少年就像是闲不下来一般,一直在说着学堂那边发生的事,只惹的众人好笑不已,连丝惗都忍不住追问了两句,然而在这一片的欢声笑语中,突然有道淡淡的声音忽而响起:“我与童府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婚期是在十日后”。
原本热闹的饭桌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顾家的老太太愣了愣后,随即满脸全是惊喜:“真的?已经确定了?”。
二婶武氏当即满脸欢喜:“哎哟我就说嘛,这么好的婚事哪有不……”答应两字来不及说,就已经淹没在顾恩第突然投射过来的目光里面。
冷寒阴鸷,硬生生的让武氏心里打了个突。
顾老太太仿佛是没看见顾恩第的脸色,只兀自的沉浸在欢喜里面:“这婚事好啊,跟童府结了亲,以后对你的仕途也有很大的帮助了啊!这亲事结的好啊!”。
“我吃饱了”顾恩第忽而放下碗筷,他起身朝着众人略微作揖:“爷爷,爹娘,你们慢用”。
顾老爷子看出顾恩第的异常,他拧着眉,沉沉一叹,眸光早扫向饭桌上的众人,除了顾恩第的父母之外,其他的人对于顾恩第的这桩婚事,莫不是欢喜至极……可是他……却对顾恩第的这桩婚事并不看好。
这原本就不是门当户对的婚事,却是两边都同意了,说这其中没有猫腻,顾老爷子如何会信?
然而不管顾老爷子如何不看好这桩婚事,十日之后,顾恩第还是如约前往江城,迎娶江城童府的二少爷,江流童潼。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没有管住手痒_(:з」∠)_
说这个是日更有人信么?
☆、迎亲
一大早,顾恩第带着迎亲队伍来到童府,在鞭炮声响过后,他随着童府的管事入了大门,便是先去拜见童府的夫人魏芩,而后才随着管家去了内院。
而此刻,在童潼的房间里面,除了一个李姨娘之外,这里再没有其他的人过来相陪。
“童潼,这个玉佩,你得戴好了,藏好了,千万不可以弄丢了,知道吗?”房间里,李姨娘嘤嘤叮嘱:“还有我给你的那些银票,你也要藏好了,千万别被人骗了去,到了外头也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知道吗?”。
寂静的房间里面,回应李姨娘的,只有那少年青涩,软糯的嗓音,恍若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那我连相公也不能相信吗?”。
“你……”李姨娘喉头一哽,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而此刻,这坐她眼前的少年,却是睁着一双黑若葡萄的大眼,满是迷茫而又疑惑的盯着李姨娘看,希望李姨娘能给自己一个确定的回答。
李姨娘也是明显怔住,她看着这少年的脸庞,那双清澈的眼底已经完全失去了之前的清明,就像是个懵懂不知道孩子,单纯纯净,一点也不知道世间险恶,可是……他额头上,碎发下那还没消散的淤青,却又在讽刺着李姨娘此刻心里忽然而起的感触。
“如果相公对你很好很好的话,你才能相信他,我给你的银票,你也才能让他知道,不然的话,连相公你也不能说的”。
“哦……”少年乖乖点头,那模样像极了一个听话的宝宝:“那我记住了,相公对我好,我才能相信他,他对我不好就不能信他”。
李姨娘点头:“还要很好很好才可以”。
少年再次点头。
“童潼……”李姨娘话音微涩,仿佛是心里藏满了不舍与心疼。
童潼眨了眨眼,自己站起身来,将李姨娘抱住:“姨娘不哭,成亲是吉日,母亲说不能哭,会不吉利的”。
母亲……
七年来,从没改口喊过魏芩一声母亲的人,终究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