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红姨卞玉京是不愿多说什么的,便只得揺了揺扇子,点头示意。
生辰白澜石并未邀请过多的人来,虽在京中一年之久,但几乎都是以利益相互交织,今日在的大都都是玄机阁的人,白澜石生辰从不收礼,这些他们是知道的。
秦竹早早的带着魏纻来长青宅帮忙,一大早大家便忙活了起来。作为寿星的白澜石得以偷闲,坐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听着游廊上热热闹闹的脚步声,仿佛回到了玄机阁似的。
白澜石并不知晓自己的出身的年月日,卞玉京想着孩子没个生辰该有多委屈啊,便将人领回玄机阁那日作为了白澜石的生辰。
秦竹来了便去后厨找红姨,红姨也喜欢秦竹,女孩子看起来清清冷冷实则是个柔软的主,红姨也不与秦竹客气,指挥着人将案板上的菜切了,自己则去看着砂锅,和下人们一同忙进忙出的。
院子里闾阎踩在高梯上,手里提着灯笼正往房檐上挂,对着下面嘱咐道,“施骗子,你可得将梯子扶好啊!”
也不知道怎么的,公子过生辰,闾阎比公子还激动,从几天前便开始谋划如何去装点宅子,如何去摆放桌椅等等琐事。
施琅岐闻言牢牢的扶紧了梯子,“先生过生辰你激动什么?”
闾阎将灯笼挂上去后松了口气,慢慢的爬下梯子,“公子过生辰我当然开心,比我自己过还开心呢。”闾阎又拿起一个灯笼,指使着施琅岐将梯子搬过来,施琅岐无奈,一大早上便被祖宗拉过来装饰院子,早膳还没用呢,认命般的将梯子搬过去,护着闾阎继续挂灯笼。
闾阎自从来道玄机阁后便一直在调养白澜石的身体,白澜石身体亏损,心气郁结,这种人寿命一般不会长久。闾阎作为医者只能医身,心结他无法医治,便只能用药物吊着白澜石的身子,一年算一年。
跟着白澜石久了也产生了感情,对于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撑不过去的白澜石,不仅是闾阎,玄机阁上下都将白澜石每个生辰当成了最后一个,尽心尽力的想让人开心。
书言还小便呆在白澜石身边,天气越发的冷了,白澜石整个人懒洋洋的窝在了毛毯里,紧挨着暖炉,对面坐着魏纻。
自家夫人去扔下她不管,他也就只得来白澜石这边了,白澜石瞧瞧看了眼坐的端正的魏纻,笑了笑。
魏纻骤然起身,警惕的看向四周,白澜石便知晓有人闯了进来。随后房间连接着院子的拉门猛的被拉开,齐桓展开双臂道,“哥哥,没想到是我吧!”
几人对视无言,还是白澜石放下手中茶盏的声音,才将众人从惊愕中拉回来。
齐桓尴尬的朝着魏纻笑了笑,“魏将军也在啊!哈哈哈……”灰溜溜找个垫子,坐了下来。
魏纻这才反应过来,作揖,“参见瑞王。”书言也跟着行了礼。
齐桓看了眼白澜石,拜拜手道,“免礼,用不着这么客气。”
魏纻,“哈哈,没想到瑞王是以这么出其不意的方式出现的,哈。”
又一时间静默无言,齐桓只觉得丢人丢到家了,还是当着白澜石的面,正纠结着如何摆脱这尴尬的场面,就听见身旁的人笑出了声。
忍了好久的白澜石终于忍不住了,颤抖着肩膀,捂着嘴笑出了声,越笑越停不下来。
齐桓有些呆愣的看着白澜石,完全忘了刚才的尴尬,好久没见着哥哥如此笑了。
白澜石笑了好一会,才收了声,轻揉着酸胀的肚子,含着笑意看向齐桓,“你怎得还如小时候般好玩。”
从前的白澜石带着齐桓玩,不仅仅是因为齐桓缠人的功夫了得,还有便是这孩子不同于白澜石所见之人。
小时候的齐桓既有孩子的古灵精怪也有公子哥的傲娇矜持,但每每在白澜石面前都是又机灵又蠢笨,好笑的很。
这也便是白澜石任由着人缠着自己的原因,给枯燥乏味的京中生活增添了不少色彩。
齐桓故作生气,撇撇嘴,“哥哥竟会取笑我。”
“师兄!”邬倩倩从外头跑来,身上还带着寒气,作势要扑向白澜石。
身后的卞玉京一把拽住了邬倩倩的后领,“一身寒气,将披风脱了再去。”
“哦。”邬倩倩乖乖的将披风脱下,放在了一旁靠近火炉的架子上,一蹦一跳的跑去白澜石身边坐下,抱着白澜石的胳膊揺了又揺。
齐桓心下有些不开心,看着少女的眼神多了几分厌恶,少女似乎察觉到了,转而看向齐桓,弯了弯眼睛,满眼挑衅。
白澜石不曾察觉两人之间眼神的交战,摸了摸邬倩倩冰凉的手,皱眉道,“手怎么这么凉?”
卞玉京坐下,沏了杯茶道,“小丫头刚玩雪呢!”随即朝着一旁的魏纻示意了一下,转而看见面色不善道齐桓,“想必这便是瑞王了。”
齐桓堪堪收回视线,对着卞玉京道,“好久不见,阁主叫我齐桓便好。”
卞玉京点点头,不加掩饰的扫视了齐桓,“几年没见,我都认不出来了。”吮了口茶,“齐靖呢?”看向白澜石,“可曾见过?”
白澜石微微点头,“回师傅,如今齐靖也大有变化,师傅怕是认不出来了。”
“今个齐靖可来?”卞玉京道。
“帖子已送过康王府,来不来徒儿便不知晓了。”白澜石帮卞玉京将茶沏好,恭敬道。
刚收回的手眼看着又要被邬倩倩抱住,齐桓身体快过于脑子,抢先一步拽住了白澜石的手腕,回以挑衅的目光看向邬倩倩。
邬倩倩面露得意一色,看的齐桓疑惑不已,“咳咳!”白澜石咳嗽了几声。
一旁的卞玉京与魏纻面面相觑,齐桓这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不妥以及幼稚,讪讪松开了手,却被白澜石反手握住,微微蹙眉,“你也这么凉。”
将毯子里的汤婆子塞进了齐桓的手中,“捂着暖和些。”
汤婆子不久捂热了手,也烫着了齐桓的心,尝到一点甜头的齐桓便想着将自己的心思全盘托出,牢牢地锁住白澜石的温柔。
卞玉京面色不动,内心却惊讶不已,调侃道,“从前在王府澜石便总宠齐桓,都说时间冲淡感情,可这不正是个例外,哈哈哈。”
魏纻也跟着笑了两声,邬倩倩瞥了一眼齐桓有些微红的耳根,便知晓这厮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心中默默为其哀叹。
怎么就喜欢上这个在感情方面如同木头脑袋的师兄呢?
开宴时分齐靖才堪堪赶来,自罚了三杯才落座。齐桓手上还抱着早已不热的汤婆子,在一旁的齐靖面前晃啊晃的。
见人不搭理自己,便对着坐在身边的白澜石道,“哥哥,汤婆子不热了。”
白澜石伸手摸了一下齐桓的手,“手不凉了,不用抱着了,吃饭吧。”
齐桓将汤婆子放在了腿上,悄悄瞥了眼面色不好的齐靖,甜甜的笑道,“听哥哥的。”
白澜石一侧坐的是齐桓与齐靖,另一侧是卞玉京与邬倩倩,其他的位置便是大家随便坐的。
邬倩倩看着齐桓满面得意之色,再看看自己师兄一脸正直,心中微微叹息。
白澜石不能喝酒大家都是知晓的,便以茶代酒,欢欢闹闹的吃了一顿饭。
虽说没喝酒,但白澜石觉得自己醉的厉害,靠着椅背,眉梢带红的看着众人,嘴角的笑怎么也抹不去。
魏纻的眼神时不时的瞟向秦竹,秦竹则被荣乐拉着嘻嘻笑笑,邬倩倩时不时逗几句,几个女儿家也乐的很。
滕尔萨与卞玉京、齐靖畅谈着几年的所见所闻,酒喝的红了脸。闾阎不断引诱着书言喝酒,被施琅岐笑着揽过了肩膀。
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静美好,齐桓见着白澜石唇角带笑,带着些酒气凑过去,灿烂的笑了笑,带着些撒娇的意味小声道,“哥哥,桓儿醉了。”
白澜石闻见齐桓身上的酒气,“怎么喝这么多?”
齐桓伸出食指在白澜石面前揺了揺,认真道,“桓儿可不可以在这过夜啊!桓儿可乖啦!”齐桓眼睛亮亮的,如同夏夜里的繁星般。
宴席结束,白澜石送走了齐靖,齐靖朝着屋里头忘了一眼,踌躇道,“二弟?”
“喝多了,今日便在我这歇下了。”白澜石道。
齐靖抿唇,点头,告辞了长青宅。魏纻与秦竹也相继离去,白澜石才转身入府。
☆、十四回
除了女眷外,都多多少少喝了些酒,白澜石让下人们将其扶去了各自的房间,施琅岐拎着乱耍酒疯的闾阎告别了白澜石。
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白澜石越发觉得不对劲,可怎么也想不明白。
闹的也些晚了,困意涌上心头,白澜石带着满身月光回到了屋内,温暖立即包裹住了疲惫的身体,解下披风,舒展着有些僵硬的身体。
手腕被人拉住向后一扯,撞进了结实的胸膛,温热带着酒香的气息扑在脖颈,扰的白澜石头一次心跳加速,越是挣扎,身后人箍的越紧,白澜石只好沉声道,“敢问尊姓大名?”
后面人噗嗤笑了出来,声音黏糊糊的,“在下是哥哥的桓儿。”
闻言白澜石放松下紧绷的身体,扭了下被握住的手腕,冷声道,“松开。”
本来醉醺醺的齐桓听到白澜石冷着的声音,顿时心慌了,僵硬道,“哥哥不生气,我便松开。”
怀里的人沉默了片刻,齐桓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手心微微冒汗,连呼吸声都轻了许多。
细不可闻的一声被齐桓清楚的捕捉到了,有些犹豫的松开了白澜石,白澜石立刻与齐桓拉开了距离,眼中带着些冷意看向不知所措的齐桓。
齐桓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白澜石没再理会他,自顾自的进了里屋。
不敢进去的齐桓便隔着屏风道,“哥哥,桓儿知错了,哥哥别生气。”紧张的声音都带着些颤抖,暗搓搓的搓着手。
“哥哥。”里头还是无人回应,齐桓有些委屈,不停的在心里责怪着自己,眼睛死死的盯着屏风,努力的想看清后面的人。
见人还是不理会自己,齐桓在屏风后面盘腿坐下,自言自语道,“我记得当年哥哥离开时,我紧紧的攥着哥哥的衣服,可一觉醒来,哥哥还是不在了,哥哥桓儿就是害怕,害怕哥哥还会像从前那样…”
齐桓有些哽咽继续道,“像从前那样对桓儿不告而别,桓儿今日醉酒昏了头,哥哥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桓儿害怕。”
坐在床上的白澜石听着齐桓带着哽咽的声音,不知怎么的,心不受控制的痛了起来,自己当年不告而别,他醒来该是多伤心啊。
无声的扶额叹气,对着屏风后的齐桓道,“进来吧,里屋暖和。”
齐桓从屏风后面磨磨蹭蹭的出来了,与白澜石对视了一眼,快速低下头用袖子抹了下眼睛,抬眼又是灿烂的微笑,慢慢朝着白澜石走来,“哥哥不生气了?”
“嗯。”白澜石微微点头,指着一旁的凳子,示意他坐下。
“哥哥。”齐桓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白澜石的脸色,试探性的喊了声。
“哭了?”白澜石微微挑眉,齐桓眼一圈都红彤彤的,像个被丢弃的小狗似的,拉拢着脑袋。
齐桓立马摇头,又点头,又摇头,蠢得不行。白澜石手指轻点齐桓的额头,“是不是太累了?”
一句轻飘飘的话,再一次击垮了齐桓建设好的心理,眼泪夺眶而出,吧嗒吧嗒的掉落在手背上,却死死的咬着嘴唇,不敢泄出声音。
白澜石被这眼泪骇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拉起齐桓坐在了床上,拍了拍人脑袋道,“想哭便哭吧。”
齐桓趴在白澜石膝上,放声大哭,像当年王府内的孩子一样,无所顾忌的做了回自己。
白澜石轻轻捏着齐桓的柔软的耳垂,沉默不语,任由着泪水沾湿了衣裳,哭声渐渐小了起来,最后只剩下了哽咽。
“哭累了,洗个脸,便睡吧。”白澜石拍拍齐桓的背道。
齐桓眼睛通红,布满了血丝,抽泣着走到水盆旁打湿了脸,从铜镜中看见自己这般窝囊的样子,冷静下来后有些不好意思。
在齐桓洗脸时,白澜石换了身衣服,盘腿坐在床上看着齐桓,齐桓脸上的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滴了下来,前额的头发微微潮湿,有些局促的的看着白澜石,“哥哥…我…我回去了。”
说完也没动,只静静的看着,白澜石跪在床上理开了被子,转身道,“在这睡吧,时候不早了。”
齐桓反应过来,眼角带笑,立马脱了衣服想往床上爬。
“哎,去柜子里拿床被子。”白澜石捎带着也染上了笑意,指了指角落里的衣柜。
床有点小,两个人并肩而卧堪堪好,齐桓执意要睡在外头,白澜石也就由着他了。
齐桓悄悄瞄了一眼身旁的白澜石,白澜石已经闭上了眼睛,胸口微微起伏,薄唇微微开合,眉目安静。
安静的环境中心跳声便格外明显,齐桓努力的放缓呼吸,却于事无补,心乱的厉害。
“睡不着?”身旁的声音吓了齐桓一跳,齐桓有些结结巴巴道,“哥…哥…我…”
白澜石睁眼,微微撑起上半身,倚靠在床头,齐桓眼睛跟随着白澜石移动。
“想什么呢?”白澜石声音略带些疲惫,但仍尽力放柔声音。
“哥哥会离开我吗?”齐桓问道。
白澜石垂眸看向仰脸望着自己的齐桓,齐桓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白澜石要探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