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奕听闻,略显慌乱。如果自己就这样现身,向众人解释,自己实际是为追查蒙面人而来,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
随即,他立刻打消这个念头。江令雨没来的话,他可以这样做。可现在,绝对不行!江令雨对他本就疑虑未消,他突然出现在这,只会更增两人怀疑。
玄奕急得如沸水中的青蛙,正当他无计可施之际,冷不防,一只冷冰冰的手抓住他手腕。他未及反应,就被那人用力往身后拽去。眼前水花极速晃动,耳畔呼呼声响。
再睁眼,玄奕已经离开冰冷的湖水,双脚踏在实地,他抬眼四下一望,这里是他住所的庭院,一抹颀长的身影就站在他身侧,居高临下望着他。
居然是梵度!估计是察觉到他有危险,用了瞬移阵。
玄袍兀自在滴滴答答往下淌水,对方毫无所觉,两道堪比刀剑的目光,准确无误落入玄奕眼眶。
玄奕讪讪道:“师……师尊。”
梵度不语。
他又道:“多谢师尊出手解困,弟子铭感五内。”对此行,他不作过多的解释。梵度也不过问。瞒者瞒不识。像他这么精明的人物,不说也一清二楚,何必浪费口舌。
梵度的脸一半沐浴着月华,一半笼罩阴影,清俊有加,只少了丝人味。半晌,他道:“为何不告知为师,擅自行动?”
玄奕道:“事发突然,来不及。”
梵度默然,过了会,他又道:“如此,更不该独自行动。”
玄奕怔了怔,梵度这是……担心他?准确说,是担心宿体原来的主人连苑。
见他不说话,梵度薄唇紧抿,微蹙眉头,道:“此地不比净业峰,凡事切莫轻举妄动。”
玄奕心想,他这个“师尊”何时话变的这么多?敦敦教导,循循善诱,真当他是小孩子?由此也能看出,梵度是真的关心他的徒弟。
想了想,他道:“师尊的话,弟子定当谨记在心。”顿了下,他在考虑,要不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梵度,思忖再三,他道:“弟子见到了上任儒门掌座尸体。弟子,弟子发现他身上剑招有蹊跷。”
说完,他凝神观察梵度表情。月色皎洁,眼前之人,肤色白皙,面目冷峻,看不出什么。
梵度回应他目光,两人距离很近,四目相对,彼此都能自对方眼中捕捉到自己的身影。梵度道:“此事,我早知。”
闻言,玄奕双眼微微睁大,呼吸瞬间凝滞,他讷讷道:“什……什么意思?”
什么叫早知?早知什么?儒门之首所中剑招并非清微君留下?
既然早知,为何还要与好友划清界限?一时间,他内心充斥着诸多疑问,但他一个都不能问,面上表情却无法完美掩饰。
梵度尽收眼底,他抬头,与玄奕错开纠缠的目光,望向布满星辰的天空,缓缓道:“有些事,并非你所想那么简单。莲蘅大人,你,恨我吗?”
霎时,玄奕全身血液凝固,大脑瞬间空白,不可思议道:“你……你叫我什么?”
梵度叫他莲蘅大人,他,他发现了?!什么时候的事?因为自己说出了好友剑招吗?
他心口好似有七.八只吊桶,荡来荡去,心乱如麻,半天理不出头绪。琢磨梵度的语气,不是试探,而是完完全全的肯定。对方认定,他就是莲蘅。
玄奕并非十五六岁的少年,他很快自慌乱中镇定下来。既然对方已经认出,他也不再伪装,决定开诚布公。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玄奕自认为自己掩藏得很好,能收能放,每次都是发自内心的喊他师尊,没道理会露出马脚。梵度究竟从何发觉?
对方看过来的目光,显露出疑惑,玄奕以为自己问的不够清楚,他又补充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我夺舍的?”
梵度表情清清冷冷,淡淡道:“你,不曾死。”
玄奕却因他这简简单单的回答,彻底发蒙。什么叫他不曾死?跟他所理解的字面意思一样吗?他不曾死,他根本没死!
这这……怎么可能?一箭穿心的痛苦,至今记忆犹新,那种眼看生命力逐渐流逝的绝望和无力,怎有可能作假?
再者,连苑虽与他长得像,到底不是同一人。难不成被施了术法?真实的容貌被掩盖住了?如此欲盖弥彰,防的是何人?又是何人所为?
许久许久,玄奕依旧没消化完,心中疑团一个比一个重,他拼命压制住,艰难启口,道:“我不明白你说的话。”
梵度却不打算多说,短暂的沉默过后,漠然道:“莲蘅大人,休息吧。”
言罢,也不等玄奕回答,负手走出庭院。玄奕立刻明白他的用意,此处非是说话之所。纵然有太多问题想问,他也不得不忍住。
是以梵度离开,他也不阻拦。此刻,他只想插翅,带着梵度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找一个无人之地,软硬兼施,逼迫梵度说出所有答案。
第9章 绝色遭难
一夜无眠。
翌日,天蒙蒙亮,玄奕满腹心事,了无睡意,他迫不及待想去找梵度问清楚。但理智遏止了他。
出门时,恰好见桓真急匆匆跑进庭院,脸上写着“大事发生”,还没等玄奕走下台阶,他就狂风似的猛冲过来,气都来不及缓缓,急忙道:“小师叔,出事啦!”
玄奕神色自若,淡淡道:“何事?”
桓真喘息着道:“听说昨夜有贼人光临,打算偷盗儒门前任掌座遗体。幸亏儒门之人发现得及时,才没让贼人得逞。昨晚明光大人帮着儒门新掌座在湖水中打捞一晚上人,可惜,啥都没捞着。所幸尸体还在。”
见玄奕面色平静,没有丝毫起伏,他奇道:“小师叔,听我说完,你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玄奕配合:“啊?”
见状,桓真嘴角抽搐:“太敷衍了。小师叔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玄奕心想:“不仅知道,施灵玉等人要找的贼人就是他。”
他摇头:“这不听你说了嘛。不知那贼人偷尸体何用?莫不是尸体的陪葬品丰厚?”
桓真道:“人没抓到,谁也不清楚其目的。不过那名贼子胆子挺大,竟敢到儒门行窃,还能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可见其修为定是不弱。像这种人,一般不会简单只为财物而来。想必是那儒门掌座尸体身上有何特异之处。”
玄奕赞赏道:“你的推理很符合逻辑。”
桓真摸摸后脑,不好意思道:“小师叔谬赞了。师父总说我头脑不大灵光,特别是在练剑上面,倔得跟头牛一样,怎么也拉不回正轨。为此,师父没少骂我呢。如今听小师叔一言,如逢甘霖雨露,又让我找回了几分自信。”
玄奕听的心不在焉,等他说完,他立马问:“我们什么时候回道门?”
他现在对所有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只想立刻回道法自然。
桓真道:“师父叫弟子来看小师叔起床没有,如果起了,即刻就离岛。”
玄奕:“你师父?那梵,我师尊呢?”
桓真:“小师叔说无常君么?他昨晚有事先离开,吩咐师父今日带领所有弟子回净业峰。”
闻言,玄奕愣住:“你说什么?我师尊他昨晚就走了?去哪儿了?”
桓真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激动,感觉莫名其妙,但还是点头:“弟子是听师父说的。至于无常君行踪,弟子并不知。无常君素喜独来独往,小师叔都不知,估计弟子师父也不清楚。”
他顿了顿,继续道:“其实自从屠戮谷之事发生后,无常君总会无缘无故消失几日。弟子斗胆,猜测他可能是去屠戮谷凭吊死去的清微君。毕竟两人曾经是师兄弟关系。外界传言,无常君与清微君已经恩断义绝,明眼人都看得出,无常君还是很在乎清微君。不然早就将之从道门先人石碑除名。”
玄奕目光放到地面,不知在看什么,他喃喃道:“这只是你个人臆测。当年……”
梵度狠心阻拦他,这件事,他永远刻骨铭心。
桓真说梵度消失很正常,玄奕却觉得,对方是刻意在躲他。是怕被他问出些什么?还是压根就没打算将真相告诉他?
梵度这个人将情绪藏得很深,玄奕跟他交情也不怎么样,说不上有多了解,没办法透彻其深沉的心思。唯有对方亲口告诉他,不然他自己是问不出什么的。
经过昨晚之事,儒门忙着找小偷,当尹秋代替梵度告别时,施灵玉也没多作挽留,甚至连梵度为何不辞而别他都不问。
道门弟子离开后,江令雨也率领天极门弟子离开烟波浩渺。
回到净业峰,玄奕就开始等待,时间一下子变得十分漫长,一连几天过去,始终不见梵度回来。
证实自己的想法,梵度真的在躲他。因此,玄奕想了解真相的心思更加迫切。
五天后,梵度没回来,山下却出事了。
干坐着等,如坐针毡,着实难受。玄奕心情烦躁,就喜欢去演武场,逮着一两个实力不差的,拿来发泄怒气。
当前他的灵力今非昔比,即使他竭力压制,偶尔也会出现暴走的情况。天极门比武那次,众多道门弟子亲眼目睹,连苑被天极门那名弟子踢得甚惨,修为真心不能用弱来形容。
想不到短短时日,竟突飞猛进至此,委实令人惊恐。道门弟子纷纷猜测,这位小师叔莫不是得了什么增进修为的灵丹妙药,更进一步大胆猜测,难道无常君给他输送过大量灵力?
无常君对徒弟的关怀众所周知,这样的猜想,合情合理,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羡慕嫉妒加点恨。偏生小师叔这般好命,能得无常君青睐。
有弟子忍不住嘀咕:“什么好命?那还不是厚着脸皮死缠烂打求来的。谁能想到,无常君那张阎王脸背后,竟藏着无限柔情与温馨。早知如此……”后面说不下去,也不敢再说。
早知如此,当初自己就该厚着脸皮,对无常君来一次死缠烂打。当然,几乎所有道门弟子都没胆这么做。放眼整个修真界,大概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人。连苑是个例外。
道门弟子这些心思,玄奕一概不知。
这日,他才走进演武场,原本打得热火朝天的众弟子,见到他,如遇瘟疫,就像被绝世高手一掌拍中穴道,骤然停止动作。一个个跟木桩似的杵在原地。
玄奕纳罕:“大家这是怎么了?跟中了邪似的。”
也不知谁低声说了句:“唉呀,差点忘了,今日归我打扫藏书阁。诸位师兄,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有人开头,后面的人纷纷有事,一下子都做鸟兽散。不过片刻,整个演武场,就只剩下玄奕孤孤单单一人。
他愣了愣,随即反省,最近他是不是做的太过火了?
还没得出结论,就见桓真佩剑,风风火火从他面前经过。
玄奕闪身挡在他面前,桓真由于走的太快,并未注意前面有人,等发现时,差点就要撞上。幸亏他反应快,及时刹住步子。
“抱歉小师叔,弟子没看到你。”
玄奕问:“跑这么急,发生何事?”
桓真道:“小师叔难道不知?近日山下几座城中,频频发生少女失踪事件。守城的官员派无数人马到处寻找,别说活人,尸体都没见到。觉得此事不寻常,多半是邪物在作怪,便遣人来道门求助。”
四境唯有道门扎根于尘世,距离凡人的世界较近,平时普通人遭遇邪魔歪道迫害,也都是道门帮忙解决。故道门在人间的声望很大。人们一旦遇到离奇古怪的事件,就会求助于道门。不论大大小小的事,道门都是来者不拒。
有少女失踪?玄奕还从未听说过。
他忙问:“你可知少女开始失踪的具体时间?”
桓真道:“大概就在我们回来的那两天。”
玄奕:“一共失踪多少人?”
桓真想了想,道:“几名求助者,分别来自不同的三座城池。城中都有少女失踪,而且数量不少。三座城加在一起,将近两百人。”
玄奕皱眉,两百人,数目不小。
“是否确定,失踪者都是少女?”
桓真点头:“确定。报官的老百姓都声称自己女儿失踪了,可见失踪的全是少女。”
玄奕陷入沉思,半晌,他抬头问:“你这是打算跟你师父下山?”
见桓真点头,他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出事的三城,道门分别派弟子前往调查。玄奕跟着尹秋他们去的,是其中失踪人数最多那座,双花城。
此城距离净业峰较远,城市面积广大,幅员辽阔,算得上繁华。
众人御剑飞行,落地时,见城主前呼后拥,已在城门前等候多时。城主以花为姓,单名一个晏字,年纪大概在三十岁左右,保养得很好,肩宽腰细,看来平常也不缺乏锻炼。
见高人从天而降,城主差点喜极而泣,忙不迭迎上前,拱手行礼,道:“诸位仙家远来相助,举城上下无不感激涕零。”
等他长篇大论废话说完,尹秋开门见山,道:“可否请城主将受害者家人都找来?”
城主忙应承,道:“好,在下这就派人去找。”
没过多久,乌泱泱一群人聚集。玄奕随众道门弟子仔细询问,很快,他得出结论。
失踪的少女,年龄多集中在十五六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所有少女,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美!
玄奕正在思索,就听见桓真的声音:“原来遇到了色魔。这些少女也真够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