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古代架空]——BY:放鸽子

作者:放鸽子  录入:07-08

  滕宗谅在一个离得颇远的位置,满脸狐疑地对那张神色温和、正与一位得空的幕职官说话的陌生面孔好生观察一阵,才把记忆中的朱弟的模样,同人渐渐对上了号。
  “……朱弟?”
  朱说捕捉到熟悉的声音,飞速转过头来,正正对上滕宗谅的,登时惊喜道:“滕兄!”
  滕宗谅震惊道:“真是你!”
  难道是汴京的水土额外养人,才让几年前还只到自己肩头,脸上微有稚气的朱弟,都变得如此高挑了?
  朱说完全没去计较滕宗谅的夸张反应,倒是满心充斥着故友重逢的喜悦。
  他在匆匆同刚才一直说话那人轻声致歉后,便大步朝滕宗谅行来:“多年未见,滕兄可好?”
  滕宗谅应付地说着‘好好好’,难掩纠结地皱了皱眉。
  方才在朱说大步流星地走到跟前时,他更是心塞地意识到——绝非自己错觉,而是朱弟的的确确比他高上半个头了。
  陆辞由内厅行出,正正瞧见二人亲密叙话的一幕,不禁微微笑着感叹:“滕兄回来得可真快啊!”
  这么看来,滕宗谅还有不少潜力有待挖掘,以后可绝对不能随便听信他老嚷嚷的‘事务太多,忙不过来’的鬼话了。
  敏锐地听出陆辞话中的‘不怀好意’,滕宗谅简直寒毛直竖,赶紧补救道:“我一听朱弟回来了,哪里顾得上手头事务?横竖也不算紧急,便先赶回来看看,午后还得回去呢。”
  陆辞慢吞吞地“喔”了一声。
  滕宗谅:“……”
  他究竟是信呢,还是不信呢?
  好歹是暌隔多年的三友齐聚,若非时机不对,定然是要好好叙话的。
  最先回过神来的,却是朱说。
  他在最初的欣喜过后,迅速意识到自己所来的目的,赶紧劝道:“花木荣枯与朋侪聚散,皆是常事。倒是陆兄、滕兄皆事务繁重,不当因我受了耽搁。”
  陆辞知朱说一向认真,便爽快地接受了这份体贴,笑道:“若朱弟不嫌,我宅邸中尚有客房数间,不妨去那安置,夜里也好让我与滕兄为你接风洗尘。待你好好安歇过,明日起,我再劳你奔忙?”
  “陆兄这般说,实在是太过低估我的面皮了。”朱说风趣道:“连陆兄于寸金寸土的京中那处宅邸,我都已厚颜无耻地占住了数年,分文未给。更况且我此行还可假称是专程为陆兄而来,便算是师出有名了。面对陆兄一番好意,我自是却之不恭,心道求之不得。”
  滕宗谅酸溜溜道:“我还当是我多了个臂助,却不想又被辞弟收入囊中了!”
  陆辞悠悠然道:“滕兄若要同我争抢,怕是得先打个地铺,才能空出间房来。”
  滕宗谅:“……”
  宅子大了不起啊!
  事实证明,的确很了不起——陆辞后院空空,下仆也不曾多请,仍是最初赴京赶考时雇的那几人,加上厨娘一名,偌大宅院很是宽敞,连只是偶尔才回来住上几日的狄青,也拥有被人精心清扫得一尘不染的一间房。
  现在不过是多安置个朱说,自是轻而易举。
  让下仆扛着朱说的行囊,将人领走后,滕宗谅挑了挑眉,用手肘捅了捅陆辞:“你让朱弟在你那租赁的宅子里住着,就不愁你升任得比他早些,很快就被调离秦州了?”
  陆辞微微一笑,答非所问道:“你那消息渠道,可有些落后了。”
  滕宗谅一愣:“这话从何说起?”
  陆辞轻描淡写道:“自月初起,我便签了新契,将那宅邸买下了。”
  他升任节度使后,得到的头份丰厚俸禄,除了被拿去请客的那部分外,剩下的连同他手头的一些积蓄一起,足够将原只是租赁的房舍给买下来了。
  滕宗谅已是一脸麻木。
  不仅宅子大了不得,俸禄高的……更是可以为所欲为。
  陆辞被滕宗谅这副怪模样给逗乐了,主动解释道:“待我们三都离任后,我有意将那宅邸捐出,予州官修建州学之用。”
  等到了他被调任的时候,战局定然也已尘埃落定了,与其留着宅子在此地生灰,还得派人打理,倒不如直接捐出,算是为他一直想办而办不得的州学出一把力。
  在他看来,这丰厚的俸禄,应有不少源于税赋的部分。而税赋本身,不正是取于百姓么。
  陆辞笑道:“这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吧?”
  听陆辞如此打算,滕宗谅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大约猜出友人回如何感慨,陆辞不愿受那别扭劲儿,便干脆地转移了话题,随口就道:“待捐出宅邸之时,我愿请滕兄作文一片,为碑文立于学前,不知滕兄意下如何?”
  出乎陆辞意料的是,滕宗谅却立马摇头了:“我不过是名列五甲的同进士出身,怎有那厚颜为三元作碑文?若辞弟真不愿自作一篇,而论文采,我愿荐朱弟。”
  不等陆辞再开口,被勾起憧憬的滕宗谅已喋喋不休地补充道:“待朱弟写好作文,我虽无大才,一手字倒勉强算可,若辞弟不嫌,届时我愿献丑,抄录朱弟文章,供工匠铭刻。至于余下那些,尤其诸堂所需诗赋,柳兄定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他越说越是兴致勃勃,让陆辞想插话未能插进去,只有无奈地一直点头附和了。
  而迅速收拾好心情的张亢,也由陆辞事前安排好的人领着,片刻都不愿耽误地立即就往城郊,那有秦州兵所驻扎的营房去了。
  当之前被北边的宽阔城墙所遮掩、并未叫他所目睹的连绵堡寨映入眼帘时,张亢不由一怔。
  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下一刻便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脚步也不知不觉地停了。
  “张如京使?”行在前头那人见他愣愣站着,面朝堡寨方向,不由讶然询道:“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无、无事。”
  张亢含混应过。
  饶是他自诩是个厚脸皮,此时此刻,也忍不住感到面上阵阵发烫,滚化火烧一般。
  难怪陆节度使提醒他先在周遭转转,熟悉熟悉边防事务,再制定具体计策呢。
  一想到自己在来之前,还郑重其事地列在策略头位那条多修堡寨的提议……
  实在是太羞耻了!
  张亢赧然地轻咳一声。


第二百五十六章
  接受陆辞美意,歇在友人宅邸的朱说,却未忙着歇息。
  他先将行囊做了简单整理,旋即就对自己这间房屋内的精致陈设产生了兴趣,慢慢悠悠地打量一圈,直到见热汤已经备好,才想起还需焚香沐浴。
  待他恢复一身清爽,心情亦是好到了极致,再望向窗外风景,一片街市繁闹,人头攒动,俨然繁盛景象,不输沿途路过的大小州城。
  他定定地望了许久,忽有感而发,亲自研磨铺纸,便是一篇洋洋洒洒的《秦州游记》。
  等他心满意足地搁下笔,慢悠悠地下楼来,无意中逛到布置在正厅西侧的大书房后,就再挪不动脚步了。
  馆阁中固然储有大大小小、古今往来无数典籍,却独缺了外文的。
  哪怕偶见梵文,也不过是佛经的抄录本罢了。
  而陆辞在这些年来陆陆续续收集的外文书籍,就正正弥补了这一空缺。
  这项最初被他视作消遣的搜集举动,在两国势力紧张,情报刺探极其关键的现在,可是派上大用处了。
  ——已同这位总是笑眯眯的陆节度使打了好几次交道的赵山遇,时至今日仍不知晓,对方的党项话,可说得比他那口破糟不堪的汉话要好太多了。
  朱说一旦沉浸入书海之中,便是不知年月的忘我。
  身负冗重公务的陆辞和滕宗谅,则一直在衙署中待至华灯初上,皆感饥肠辘辘了,才得以离厅。
  忙碌了整整一日后,滕宗谅本该感到疲惫,却莫名地神气勃勃,一路上不住地拽着陆辞说话:“我终归感到几分可惜。若是柳兄也来的话,那三元三友,就真正齐活,能好好热闹热闹了。”
  陆辞眼皮微跳,不得不出口询道:“何为三元三友?”
  滕宗谅乐呵呵道:“我,朱弟,柳兄,不正是三人么?”
  古有岁寒三友,三元亦有三友。
  陆辞凉凉地睨他一眼:“你倒是将青弟忘了个干净。”
  还真忘了。
  滕宗谅面上讪讪,口中犹狡辩道:“也怪不得我忘性大,而是青弟平日待你,可谓千依百顺,言听计从,你对他亦是周道体贴,操心谋划前程,简直不是父子胜似父子,又不是夫妻胜似夫妻,怎是‘友人’一词所能囊括的?倒更像是个惧内的耙耳朵,连王尚书都远远不及——”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但听在陆辞耳中,无疑是越发离谱了。
  陆辞眯了眯眼,开始认真地思忖是否要不顾形象,当街暴打胡说八道的自家通判。
  正考虑间,因最迟得讯,而直到万胜营训练完毕后,才匆匆告假出营的狄青,刚巧就在路上撞见二人了。
  他仗着个头高,又目力惊人,不费吹灰之力,就从集市的茫茫人海中找到了陆公祖,一抹笑意不受控制地自唇角绽开,令他加快脚步,直冲二人行来。
  “公祖,滕兄。”
  在离得还有十来步远时,狄青便唤了出声。
  滕宗谅眼睛一亮,简直得了份铁证似的得意:“你自个儿算算,距你调离汾州,都过去多少年头了?他唤我滕兄是唤得顺口,偏偏唤你却不肯唤陆兄,老惯了公祖长公祖短的,还说不是——嗷!”
  陆辞面不改色地撤回刚狠狠踩中滕宗谅足背的脚,笑着冲狄青点点头:“青弟来得正好,省了我派人去唤你的功夫。”
  除了唤滕宗谅时礼貌地那一颔首和对视外,目光就一直死死黏在陆辞身上,不曾转移过片刻的狄青,仿佛根本没看到抱着脚疼得嗷嗷叫的滕宗谅。
  他在微赧地低了低头后,就理所当然地落后陆辞小半步,以一种既方便他警惕四周、又有利于他保护公祖的姿态,跟在后头。
  陆辞早习惯了狄青如此的反应,满心又只顾着琢磨公务,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
  在他看来,相比起无论如何都称不上十万火急的内务,秦州目前最缺人才的,显然还是军务方面。
  别看有史书上名声赫赫的狄青和杨文广在,但真起战事的话,真正能放到明处,领兵打仗的,还真只有一个李超。
  毕竟狄青功绩都全憋着,静心等待赴制举时厚积薄发,目前只是白身一介;杨文广和高继宣虽凭伏击李元昊一股而官升数阶,可距能独当一面的资质,却还差了老远。
  在真正的布置上,陆辞除了以狄青为首的一干将领,就只想放权给通晓韬略、敢于用兵、又不蔑视武将的朱说和张亢了。
  为达成这两者的通力协作,于情于理,都得让狄青多同朱说谈谈才是。
  陆辞一路盘算着,干脆利落地撇下滕宗谅,只与狄青一前一后地越行越远了。
  而滕宗谅经陆辞方才那毫不留情的一踩,虽在那瞬间是疼得惨叫出声,龇牙咧嘴,但在狼狈地靠着墙缓了缓后,就又跟没事人一样了。
  他不敢置信地揭开鞋袜,仔细瞧了好几眼,仍是白白净净的,根本不见任何异常。
  这不就让他吃了暗亏却做不得声吗!
  目送黏糊得紧还不自知的两人走远,被丢在原地的滕宗谅,简直气得牙痒痒。
  ——小饕餮这一招,若不是跟青弟学的,那他就甘心把自己的脑袋就拧下来,送给钟元当鞠来踢!
  而撇下滕宗谅的二人在走出老远后,悄悄沉浸在与公祖独处、只距半步之遥的小甜蜜中的狄青,才反应过来方才的举动,好似不甚妥当。
  他小心询道:“公祖,真就留滕兄一人在那么?”
  陆辞莞尔道:“你大可放心。他来我那的次数,比常驻兵营的你都还多得多了,怎会不识路?”
  狄青:“……”
  说者无心,听者却被扎了一下。
  狄青闷闷地抿了抿唇。
  偏偏他不是柳兄那般风流风趣、文采斐然,于是这点不可告人的小心眼、委屈和醋意,是绝对不能光明正大地显露出来的。
  陆辞哪里知道,跟闷葫芦似不爱说话的狄青,心理历程丰富得都快写一本《春秋》了。
  他忽想到什么,不禁兴致勃勃道:“待朱弟瞧见你模样后,定要被大唬一跳。”
  阔别数年的狄青,此时已是身形颀长,比他还要高上大半个头,再配上不苟言笑的一张俊脸,颇有气势,威武得紧。
  这般巨大变化,定然会让朱说露出有趣的表情来。
  ——唬一跳?
  公祖心思一跳跃,狄青便顾不上偷偷失落了,赶忙打醒精神,顺着公祖的话仔细想了起来。
  为何会唬一跳?
  狄青难得当局者迷,半点没往自己身量的变化上想,见陆辞一副兴致怏然的模样,他却还不解意思时,不免有些着急。
  他却又不愿直问,显得自己太过笨拙,遂斟酌片刻,拐弯问道:“公祖需我如何配合?”
  陆辞心情颇好,笑盈盈道:“你什么都不必做,站那就够了。”
  狄青虽仍不解,但听了这答案后,还是彻底安心了。
  只要他为保着这点颜面,所装的这个糊涂,不会妨碍公祖正……事就好。
  当徜徉于书籍中的朱说,被陆辞笑着拍了下肩膀,倏然回魂时,立马就被一脸平静的狄青给震了一震。
  朱说不得不微抬下颌,才能将人面孔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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