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天生反骨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岩城太瘦生

作者:岩城太瘦生  录入:07-09

  他二人,生来就该在一处,本不该道别的。
  “同皇爷总是聚少离多。”陈恨叹气,抬手抱住他的腰,整个人都往他身上靠,只把脑袋靠在他的肩上,蹭了蹭他大氅边儿的狐狸毛,“皇爷辛苦啦。”
  *
  李砚一路骑马南下,只有袖子里的手炉还是暖和的,暖和得发烫。
  他原是做好了准备的,准备代陈恨走这一遭的。
  江州离得不远,有大半日的马程也就到了。
  到的时候已是深夜,苏衡借住在江州郡守的府上,李砚到时,有人进去通报。
  他下了马,被请进堂前时,听见苏衡正抱怨:“他怎么自个儿不来?还端着架子派了个人来,误了事情可怎么办?”
  李砚不愿意解下来时陈恨给他披上的大氅,站在门槛那边,抖落下满身碎雪。
  灯烛火光照亮堂中,苏衡抬眼,看清李砚时,吓了一跳。疏狂如他,也险些打翻了茶盏。
  “侯爷让我来部署。”李砚也不管他,自顾自地跨过门槛,“舆图拿来。”
  苏衡忙起身,把案前主位让给他坐,把堂中一众官员遣散了,又让人把绢帛的地图拿过来。
  众官员没见过李砚,猜不透这人是什么身份,只当他是忠义侯跟前特别得眼的人。这时候天晚了,也都恨不能回去睡热被窝,作了揖就下去了。
  才从夜雪天里来,伺候的人端了热水与巾子来,李砚不用人伺候着洗脸洗手,摆了摆手就让他们下去了。
  堂中只剩下李砚与苏衡两人,李砚饮了一口热茶,转头去看舆图:“讲罢,贺行同那些倭寇是怎么回事。”
  天知道还在长安的皇爷怎么就过来了?还是陈恨派他过来的?莫不是记反了这两人的身份了?苏衡满腹的疑问不敢说,难得规规矩矩地说了事情。
  听他说完了事情,李砚先叩了叩桌案:“先让三百个人北上去青陂。”
  “怎么?”苏衡眉心一跳,忙问道,“离亭封地也出事儿了?”
  “没有,来的时候带了些人,现在朕不在他身边,总觉着有些不够,想多派些人护着他。”
  这话李砚是好正经好正经地说的,多正经也掩不住那明晃晃的两个字——昏君。
  办完这件事,李砚也就能安下心来作部署了。
  江南他也是头一回来,不过从前在兵书与沙盘上推演过很多遍了。
  他从前世就开始在兵书与沙盘上作部署,今生更是每日每日都在推演,他心里有江南的地形部署,有江南可攻可守的几千几百种状况,有几千几百种的应对方法,他要确保万无一失,还要——
  还要把陈恨把这个死局里拉出来。
  其实陈恨给他的那本小册子上记录的事情,他也全都知道,不愿意拂他的意,才没有与他说。
  平叛这件事对李砚来说不难,尽管这回的事情同前世不大一样,但毕竟是他日日夜夜都在揣度琢磨的事情。
  说不难,却也难。
  每一兵每一卒,每一步每一个部署都难,难在李砚生怕叛军之中的某一个北上而去,惊扰了他护着的人。
  他想拦住每一个变数。
  *
  破晓时分,天色微明。
  苏衡下去传令,给李砚安排了房间歇息。
  李砚也不急着去睡,站在廊前看了一阵的雪落,昨夜下了一夜的雪。
  风吹来时,忽然想起他来时,陈恨抱了抱他,对他说:“皇爷辛苦啦。”
  他知道,陈恨的意思是说,从永嘉元年到现在,江南改制、清算徐家、为太子爷平叛,到现在的平叛部署,皇爷辛苦了。
  可是李砚只觉得,他不过是把前世陈恨做过的事情,再做一遍罢了。


第122章 暂别(2)
  近来江南官员在私底下有新传言。
  据说——
  “诶, 据说忠义侯觊觎皇爷, 好早之前就对皇爷求而不得呢。”
  “这话怎么说?”
  江州郡守府上, 李砚正从临时的议事堂出来。
  近几日下雪,廊前挂了两重帘子挡雪,李砚就站在廊子里边。隐约听得这一句, 便放缓了脚步,背着手自廊前走过。
  只听最开始说话的那人道:“不过侯爷有新欢啦。”
  李砚猛地停住脚步, 偏头侧目看向廊外,右手搭在了腰间所佩长剑的剑柄上,长剑出鞘半寸。
  另一人问道:“这话又怎么说?”
  “那位新欢不就是……”那人用下巴指了指堂前,“据说模样同皇爷有九分相似呢,要不侯爷给他派这个大的权?他还日日同侯爷同鸽子传信呢。”
  另一个人恍然大悟:“难怪他脾气大呢, 苏大人也怕他,原来如此。”
  皇爷默默地把长剑收入鞘中。
  差点就自己砍了自己。
  只听那人继续道:“皇爷为这事儿,都气病了。”
  “怎么?原来皇爷是为这事儿病的?”
  “可不是嘛,你把近一年的事儿串起来看。”那人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 “年前侯爷病了一场,皇爷体恤他苦, 把他带进宫去养病, 住的是哪儿?”
  那人提高了音量, 自问自答道:“住的是长乐宫啊!”
  “再后来,侯爷病也没好,爵位就被皇爷削了, 还被没入掖幽庭。但侯爷伺候的是哪儿呀?”
  那人继续自问自答:“伺候的是养居殿啊!”
  “再后来啊,徐歇谋反,闽中意动,社稷危难。侯爷临危受命,万死不辞。结果才来了江南,好巧不巧遇见了个同皇爷长得相似的男子,当然就喜欢上了。”那人抚掌,无奈摊手。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都说一开始是侯爷觊觎皇爷,后来被皇爷知道了,侯爷的爵也就没了。这会子侯爷放下了,皇爷倒是又捡起来了,还气病了。”
  说的全不是真事儿,李砚听着,简直像是在听别人家的事情。
  他没有多做停留,只觉得江南官员颇八卦,这个毛病得治一治了。
  临走时,却听见那人悲伤叹气,道:“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搞到真的啊?”
  李砚的脚步顿了顿,又听见他说:“苍天啊,为平叛,我万死不辞,只求侯爷快回长安陪着皇爷吧。”
  皇爷忽然觉得,江南某些官员自带的八卦属性好像有点意思。
  *
  李砚回到暂住的院子里,窗扇半开着,冷风吹进,屋子里烧起炭盆的暖意也都被吹散了。
  甫推门进去,便看见木案上站着一只雪白的肥鸽子。
  它才从雪里飞过来,站在堆成了小山的公文与书信上,正用鸟喙梳理毛发。
  见有人进来,也全不理。
  它烦得很。每日每日叫它送信,大雪天也照送不误。要送情信怎么不找青鸟呢?它只是一只普通的肥鸽子啊!
  李砚在案前坐下,伸手抓住它的翅膀,解下绑在它脚上的小竹筒。
  肥鸽子扑腾着翅膀就要跑走,李砚一手抓着它,一手取出竹筒里的小纸条。
  纸条不大,就三句话,前边两句问他公事,最后给他写了句诗。
  每日每日的写信,什么诗也写过了,陈恨捉着笔,笔尖在纸上顿了两下,晕开两个小墨点,才给他写了一句“檐前露已团”。
  李砚先把半扇窗子合上了,才松开按着鸽子的手,抬手研墨,给陈恨回信。
  正事儿有正经文书给他,李砚批惯了折子,也不似文人风流,信手拈来就是诗句,只跟他说了动手的时候,又说腊月二十六就回去。
  放走了鸽子,李砚回房间看舆图,像做过了很多次那样在舆图上排演战事。
  这几日他在江州排布全局,暗中调兵——这件事他同陈恨想到一处去了,只在永嘉二年年前,他二人还以为对方不知道,各自把江南的兵营粮仓都摸清楚了,前几日一合,竟相差无二——把倭寇与贺行所在的船只小岛半面围住。
  只是还不好轻举妄动,贺行背靠着海,开了船便可以去闽中或是琉球。现在不走,是前阵子查得紧,他走不了,还有便是近了年节,现在要走太引人注意。
  临湖临河的地方,腊月二十五过小年夜。
  趁着过节,贺行那边放松了警惕,才好动作。
  而李砚只想快些办完事儿。他想抱着猫猫坐在榻上烤炉子,听猫猫讲故事。讲的好了,就亲亲他夸夸他,讲的不好,也鼓励一下。
  说好了一起过年的,小年夜自然也算。
  他随手捉了一支笔,在舆图上画了一圈。
  *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一切部署皆已妥当,正是腊月二十五。
  李砚自然不上前线,只是留在江州郡守府上坐镇。
  白日里在堂前坐了一日,看前线人递回来的消息。
  情势不错,这十来日江南的盘查在明面上放松了许多,贺行也跟着放松了许多。
  再加上今日过节,贺行船上的人躲了有几个月了,耐不住寂寞,手下人偷摸着冒险上了岸,劫了两艘载着酒水的货船。
  其实那岸上全是李砚的人,他们劫哪一艘,都是一样的结果。
  “传各处。”指节一叩木案案面,李砚笑了一声,“今晚子时。”
  贺行。只要不放他回闽中,切断了他与闽中的种种联系,他一人独木难支,不成气候,如今已是山穷水尽的地步,要除去他,还是很容易的。
  李砚转头看向案上跳跃的烛光,心道,若是前世也多注意些多好,那么简单的事情,非要陈恨为他殉了才算完。
  那不是贤臣,殉了的才不是贤臣。要好好的,能笑能闹的,才能算是贤臣。
  陈恨就是贤臣,他是不是贤臣,不是什么天道说了算的,是李砚这个做君主的说了才算。
  尽人事,却不听天命,逆天改命。
  *
  深夜子时,无星无月。
  自前方回来报信的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匆匆进出府中。
  李砚面前铺陈着一面舆图,他用指尖指了指某一处海域:“小舟竹筏,趁着夜色绕过去,点火。”
  随行的官员才要下去传令,只听李砚又冷声道:“传下去,战后凭敌人左耳论功行赏,赏十金。捉住贺行的,不论贺行是死是活,赏百金。”
  “这……”
  这是一笔多余的开销,没有正经来源,所以传令的官员为难。
  “各种赏赐皇爷来出。”李砚顿了顿,忽然想起自己在江南不是皇爷,又补道,“侯爷奏请皇爷,由皇爷出。”
  江州与前线离得不远,等了一会儿,李砚起身出门,站在堂前廊下往外看。
  远处火光连成一线,将半边天都烧透了,火已经点起来了。
  他想起前世在忠义侯府的那一场大火。
  这回不会有了,这回的火,会烧到该烧的地方去。
  凝眸再看了一会儿,很快就有人再传回消息,一切顺利。
  事情不难,这死局很容易破,前世不过是走了最难的一条路。事情都在李砚意料之中,只是思及前世,听见这消息时,也忍不住攥紧了手。
  同陈恨寥寥几字带过的事情,部署一个多月,轻描淡写,指挥若定。
  其实是他在前世筹谋了十五年,今生日日夜夜都在筹划的事情。
  这一个多月,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可说,他只是在不断地推演沙盘,一遍又一遍,找一个最稳妥的法子。
  旁的人看他,只看见他坐在沙盘前发呆,没有别的事情可说,没有惊心动魄的权力算计,也没有慷慨悲壮的出征战争。
  他不过是坐在堂前,像很多次推演沙盘那样,把日思夜想的一步一步变成了现实。
  身边的苏衡见他不大对劲,忙暗中推了推他:“爷?”
  李砚回了神,却问他:“你懂得战后收局罢?”
  苏衡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只问道:“什么?”
  “论功行赏,收拾残局,把贺行或者他的尸首用囚车运回长安去,听候发落。”李砚再想了想,“就这么些事儿,你会罢?”
  “爷是……”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陪他过个小年。”
  “雪天路滑,天色不明,爷这阵子劳心劳力的,今晚也没怎么睡,要不还是明日再……”
  “路不算远,再过一阵子天也就亮了。”李砚摆了摆手,“去备马。”
  昏君的第二层光环即将被李砚点亮。
  然后昏君身边的另一位贤臣及时把苗头掐断了。
  “爷,贺行狡诈,恐怕还生变故,还是再等一会儿,等他们把人抓住了再说罢。”
  “也是。”办事须得办得周全,是他一时糊涂了。
  李砚转身回了堂前,仍旧在案前坐下,撑着脑袋想事情。
  酣战之时,顾不上后方,不再派人来传消息也是寻常。
  只安安分分的待了一会儿,李砚再一次拂袖起身:“走吧,去前边看看。”
  暂时不能去找陈恨,但是他可以亲自上阵,把事情快点处置好。
  苏衡忙道:“这恐怕也不行……”
  李砚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备马。”
  苏衡还准备再挣扎一下:“离亭吩咐过的,爷不听我的话,总得听他的话。”
  离亭。
  单是听见这两个字,李砚就全没法子。
  他转身往回走,用两只手掩着面,在案前坐了一会儿,又起了身。
  “备马。”
  不敢再听苏衡说离亭,李砚自个儿就走出去了。
  马匹备好的时候,天光微明,不知不觉,原来已经过了一个昼夜。
  远处有人马靠近,李砚接过缰绳,才要翻身上马时,回头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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