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此剑乃信物[古代架空]——BY:Dagger

作者:Dagger  录入:10-04

  “大梁疆土之广,城镇之多,来这柳镇来就来了,为何要知你是谁?”那你可知我是谁
  刀客不屑与他多言,又是一脚踹上,齐棣仰面栽倒,疼痛告诉他,他的肋骨断了。
  他咬牙道,“官道上伤人,眼中可有王法?”
  女子蛾眉微微一挑,终于对这面生的男子起了些许兴趣,一双明亮的琥珀色眸子扫了过来。
  齐棣背对着她,狼狈地用手撑着地,看不见她的表情。
  刀客有些意外,笑道,“你说什么?”
  “我问你,眼中可有王法?”
  “看来你还真不知道,这柳镇是什么地方。”
  “这……”齐棣还是想说,不管是什么地方,大梁法纪严明施行,岂有例外?却见那刀客高高抬起了刀。
  “萧姑娘,天底下,模样好看的男子多了去了,再说了,你前几天不还说这世上一个入你眼的男子都没有么,我看,直接给他个了断罢了。”
  “谁要你多嘴——”
  那女子的话还没说完,空中响起金石之音,刀客手中的刀竟是脱手飞了出去,直直落入了河中,沉入浅浅的河底。
  女子一怔,笑了,发出哎呀一声,却是立刻看向了来人。
  一袭白衣翩翩的剑客立在柳树下,丰神俊朗,脸上挂着笑意。方才正是他贸然出手,拦下了那刀。
  “虽然不知道阁下与这公子有何恩怨,但一言不合就要杀人,这般蛮横的行径,沈某可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沈某?你是……”刀客狰狞的表情忽地一愣,目光落在对方的剑上,“哎呀,呓语剑沈昱诚,你还真来江南了!”
  他连自己的刀都顾不上捡,便径直朝沈昱诚走了过去。齐棣捂住腹部,强忍着疼痛,扭头看向身后的女子,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
  顾盼之间,摄人心魄。
  他记得她姓萧,而她有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萧,萧姑娘……”
  是……是那位出逃的东海赤城的女子?!
  他看着她,可她却是遥遥看着那剑客,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一个月后。
  在沈昱诚的武力逼迫和齐棣暗中的纵横捭阖之下,霸据柳镇已有一年半载的刀匪们赶在官兵到来前,仓促逃走。
  “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沈昱诚的笑凝固了,本要落在齐棣肩头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他意外看见齐棣眼神中那一丝冷漠,甚至,可以说是傲慢。
  “抱歉……我又忘了你不喜与人过于亲近……是沈某唐突了。”沈昱诚尴尬地把手放在了凉亭的栏杆上,假装在看亭外水里的游鱼。
  “说什么呢。”齐棣摇了摇头,“我……”他尚未表露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你做了什么,放心,对你的身份我虽有几分猜测,但不会问,不会查,更不会说出去的。”
  “你……”齐棣眉头微蹙,却看见沈昱诚温和坦然的笑容,然而下一秒,沈昱诚的目光突然呆住了。
  他脸色一变,竟有一丝慌乱。
  齐棣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见那在桥上立着的婀娜身影,恍然大悟。
  “都跟到这了,还躲着她?”
  “嗯……”沈昱诚苦笑道,“真是麻烦。”
  “你该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吧。”
  “嗯……”
  “你是因为这个才……”齐棣不相信沈昱诚会看不出萧念锦对他的几分心意。
  “自然不是,我……我只是……”沈昱诚语塞了好几秒,“你不觉得,那一个雨夜,我们三人泛舟湖上,放歌大笑,饮酒论道,格外快活么。”
  沈昱诚不是傻子,一个月的相处,怎么会看不懂齐棣看萧念锦的眼神。这般骨子里透出自负和傲慢的男子,在看着她时,眼中只剩下柔软。
  沈昱诚自己并非会对什么人一见钟情的男子,但也知长期以往,他必然会不可避免地深爱上萧念锦。
  他至少可以挣扎着再撑一段日子,齐棣却已是泥足深陷了……
  于是乎,他只能在萧念锦面前装傻。‘
  “不告而别也许是最好的办法。”齐棣轻轻道,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不告而别?”沈昱诚重复道。
  “不舍得?你心里还是有她的。”
  “不不不……我……”
  “你们背着我在说什么?”萧念锦踏入亭中,冲两人盈盈一笑。
  “萧姑娘,你说我们三人结拜成兄妹如何?”
  说完,沈昱诚顿时感两道凌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蕴含的情绪复杂而诡异。
  “哈哈,”他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随口一说,随口一说,不愿意就算了……”
  “我才不要同你们来什么‘不求同年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日死’那一套,天底下的男人果然是一般幼稚。”萧念锦眼尾挑起,不屑道,飘飘然走了。
  明明刚来,听到沈放这句话,却急急忙忙走了,这不是逃是什么?
  沈昱诚分明瞥见她眼底那丝倔强与不甘。
  身旁的齐棣却是一言不发,抬眼看斜阳西沉。两人都不会知道,萧念锦随口的一言竟是一语成谶。
  像被揉进了一个叫江南小镇的角落里,绵绵春雨一直下着,回头看,三人在柳镇的故事早已变馊变臭。
  ……
  二十年后,沈昱诚和齐棣同年同日死。
  眼睁睁看着沈昱诚在自己怀里断了气,往事的重重如碎片割裂着萧念锦的记忆,却倏地失了魂,如雨而落的泪在她脸上划下一道道血痕,极为可怖。
  “是我害死的他……是我害死的他……”她像痴魔了一般大喊着。
  在她对面,椒图跪在雨中,死死拽着沈昱诚衣袖,嚎啕大哭着。
  

  ☆、第八十二章 今我来思

  暮春,拥霞山庄。
  “吃药。”
  沈放撑着身子坐起,看着面前捧着药碗的青霭,胸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记忆中某些画面争先恐后地涌出,像是深井里不断冒出的淤泥。
  他死咬着牙根,双手抱头,竭力按压头颅,手却被青霭一下子抓了下来。
  两人怔怔对视了数秒,没想到彼此的面容竟在短暂分别的两个月里生了些许陌生感。
  “二师兄,我……”
  “师弟们看见你摔倒在山路上,带你回到山庄后,你又晕了过去,这一路,你辛苦了。”
  沈放想起,他离开洛阳后,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换了四匹马,在第十个日夜里赶到下栖。
  离下栖尚有一日路程时,他便远远地看见拥霞山方向直插云霄的滚滚黑烟。
  山火肆虐。
  紧接着,一场声势浩大的暴雨骤然落下,将整座拥霞山笼罩。
  而等他终于赶到下栖镇时,黑烟弥漫,满目劫灰。他一边咳,一边往山上赶去。
  画面戛然而止。沈放手里多了一丝冰冷坚硬的触感,他目光落在药碗上,没有半分犹豫,仰头饮尽。
  药水的苦味让他那犹悬着的灵魂渐渐落定,踩在了坚实的地面。
  “岐黄坊来人帮你看过了,你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吸取你的精血,所以体质此刻极虚,这些是些补气生精的药,每日都要喝。”青霭关切道,“至于那东西……”
  “来日方长,不急一时。”沈放淡淡道。
  听到这,青霭便知沈放对体内那东西的存在颇为清楚,没有再细说下去。
  沈放闭目养神起来,青霭则端坐在一旁,两人默契地没有多言。
  一炷香后,沈放睁开眼,下了床,披上外衣,推门而出。
  院内是满地残红,沈放坐在廊下的藤椅上,看向青霭,后者已是做好了准备。
  “说吧,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顿了顿,“二师兄不会是要告诉我,就凭神武阁那几个人,能逼得我爹内力用尽,气竭而亡。”
  沈放语气之平静,青霭听得惊心动魄。
  “师父……似乎体内本有旧伤。”
  “旧伤……”
  沈放喃喃重复道,目光飘远了,“我出生以来,他就甚少与人斗武,能让他受伤的,只有昆仑那一役了。”
  “师弟,你以为是祝巫……”
  “接着说那日的情况吧,二师兄。”
  青霭见沈放神色没有激动,语气依旧平静,迟疑了片刻,开口了。
  “第一场,师父胜了睚眦的琴剑,并在其一心求死之下,被迫重伤其经脉,使之昏迷;第二场,师父胜了魍魉的掌法;第三场,神武阁出战的是椒图。”
  沈放微微抬眼,青霭以为其有话要说,等了数秒,才接着道。
  “她的剑纯粹却凌厉,两人出剑极有分寸,所有人都看得入神,然而……”
  “然而什么?”
  “花落下枝头的瞬间,师父突然就断气了。”
  “……”
  “花既然落下枝头,便是师父剑气尤胜一筹,可是……却发生了这种事,椒图当时已是收了剑势,却是发现师父断气了。”
  青霭顿了顿,“她神情惊惶,难以置信,还,还哭得那般伤心。”
  “夫人提着剑赶来,想杀椒图,不知为何,最终却没有动手。”
  “当时椒图崩溃,睚眦昏迷,为首的魍魉执意乘此机会拿下春秋阁,夫人和我们死守着,一步不让。”
  “混战中,双方僵持不下,神武阁的人突然撤退,紧接着,山下传来了爆炸声,火就烧了起来。”
  “火势山上蔓延开来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所有人无路可逃。”
  “灭火的灭火,救人的救人,但已是徒劳……”
  青霭说到这,已是哽咽。
  “后来,万里无云的晴天,却是突然下起了雨,对么。”沈放轻轻提醒道。
  寂然间,青霭将情绪克制住,点了点头,“从未见过那般磅礴的大雨,如泉水流泻。山间溪流涨水,漫上了河堤,一下子淹了整座山。”
  又是一段漫长的叫人不知所措,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知道了,暴雨,应是灵蛇沼那位出手。二师兄是有问题问我?”
  青霭一怔,意识到沈放看似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实际上,他的感官无比敏锐,自己的一举一动已无意间都会将心思暴露。
  “其实也不是什么急事……”
  “问吧。”
  “几日前,太子继位的消息已传遍了大梁的七州……”
  沈放那张仿佛戴着面具的脸终于有了些缝隙,他倾了倾身子,双手交握于膝前,眼神明暗不定。
  “二师兄想问我,我是否跟齐棣之死有关?”
  不待青霭开口,他接着道,“进宫的那人不是我,是易容成我的样子的方堤,没想到,他们居然刺杀得手了……”
  青霭神情古怪起来。
  “难道……”沈放双眼微眯,看向青霭。
  “据说是国师弑君谋反。”
  “陆红月弑君不,这不可能。”
  “可他是在杀死齐棣后背当场抓住,万箭穿心而死的……”
  沈放不死心,“当时就没有别的人么?”
  “据说齐棣早有准备,是有意瓮中捉鳖,将西凉的余孽一网打尽,当时上阳宫外,确实死了很多西凉的人……”
  “死的人里面有呼延东流和方,不,沈放么?”
  青霭看着沈放的眼睛,摇了摇头,“也许,陆红月他与西凉勾结?”
  不可能这绝对说不通……沈放心道,但是没有说出来。
  “陆红月假死过一次,确认死的尸体是他么?”
  “不会有错,听说宫内,是用他豢养的鲛人亲自辨认的,他以自身血肉喂食,那些鲛人识得他的血。”
  沈放沉吟良久,淡淡道:“呼延东流本想挖出我的眼睛给方堤,我被救出后,又被他抓住了,然而,他却让我走了,回来的路上,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何让我走。”
  “这样看来,也许他最后得到了陆红月的相助?”
  “可凭陆红月的本事,尚当场毙命,呼延东流和方堤在齐棣早有预料的情况下,是怎么全身而退的?”
  青霭无言。
  沈放用手指捏住了眉心,揉压了起来,思绪如同落花飘零,掩埋住他疲惫的身躯。不知不觉,他睡着了。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
  上清观的道士没有走,在这两个月里帮着山庄弟子们重建拥霞山。
  两个月里,沈放除了吃饭,睡觉,什么都没有做。所有人都知道,在他看似平静的状态下,是一种远比悲伤更可怕的东西。
  麻木。
  他活在将死未死之间,活在过去与未来之间,唯独脱离了当下。旁人不敢打扰他,他也不会主动开口,一日比一日沉默。
  椒图留在了山上,无人同她说话,但是和对沈放的态度浑然不同,山庄弟子们只是对她满怀敌意。她执拗地留了下来,自己在后山搭了个草棚。
  萧念锦终日在沈昱诚书房里呆着,不曾迈出房门一步。
  眼看着她们心魂的火焰一点点灭了,她们把自己藏在了绵长的寂静和晦暗的灰影当中。
  七月都快过去了,沧州战事结束的消息才传来。北荒伤亡惨重,撤军百里。
  已是深夜,独坐房中的沈放忽然想出去后山走走。
  夏夜,树林里的蝉鸣极响极密,几乎淹没了他。漫不经心地,他的手抚过途经的每一棵劫后余生的树。
  一个小石头突然砸在了他身上。他望向那处灌木,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从里面传来。
  他拨开灌木,往人迹罕至的密林里走去,似曾相似的情绪忽地涌上,上一次,是在明媚的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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