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一杀[古代架空]——BY:闻笛

作者:闻笛  录入:12-03

  宋云归说完便笑眯眯地看着对方,眼中的意思不言自明——倘若段长涯拒绝并派,自己完全有本事带走他的亲信,留他独自走向毁灭。
  段长涯将视线投向一旁,问道:“世子殿下以为如何?”
  南宫忧道:“如今你才是天极门掌门,我自然尊重你的意见。”
  段长涯短暂眺向窗外,夕阳西下,将高耸的楼阁与敞阔的庭园拢入暮色。暮色中藏着无数夜不能寐的人,都在等待他的决策。
  人世间哪有那么多轻松恣意,从前他之所以活得潇洒自由,不过是因为有人在身后给他搭起一片庇佑。
  可那庇佑真的是天经地义的吗?他的剑究竟有多么光芒璀璨,值得无辜百姓以命偿换吗?他的父亲为守住段氏的荣光,犯下难以饶恕的重罪。现在,先祖的荣辱套在他的肩上,变作沉甸甸的枷锁,压弯他的脊梁。
  那个率真的年轻人在这个夜晚死去。
  今夜过后,他只能背负枷锁而活。
  他转向宋云归,道:“我接受并派的提议。”
  初升的星河在深蓝色的夜幕中闪动,等待着月上中天,新一轮的皎辉照彻黑暗。
  然而,那勘破天光的利剑,已被段长涯束之高阁,黯然失色。
  *
  听了段长涯的话,宋云归的脸上浮现起明快的笑意:“段公子果然是爽快人,看来我事先准备的一番说辞倒是多余了,今晚我便将好消息与东风堂的弟兄们分享。”
  宋云归的口吻透着愉悦,像是在宣布天大的喜事一般,段长涯也只能赔上笑脸,勉强附和。天之骄子何曾在人前低过头,然而时过境迁,他已从云端跌落,跌入一片混沌的泥沼。
  待宋云归离开后,他也要将并派的消息公之于众,今夜大约是天极门存于江湖的最后一个夜晚。常昭付出生命捍卫的归宿,终究还是拱手让给了别人。
  但只要他答应宋云归的要求,与东风堂并派,其余天极门弟子便可洗刷污名,摆脱罪状,重新拾回颜面,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做人。
  在段长涯眼中,这些人的前程比天极门的招牌重要得多。为了成全昔日同僚,他心甘情愿丢掉掌门之实,丢掉先祖的荣耀。哪怕成为段氏的罪人,也在所不惜。
  然而,宋云归向他索要的代价并不止于此。
  “对了,可否将掌门印借给我一用。”
  段长涯眯起眼睛:“天极门并无掌门印,家父与人通书,只是加盖段氏家印于书末。作为掌门信物代代相传的乃是天极剑,倘若宋堂主想要,我这就取来奉上。”
  宋云归立刻摆手:“天极剑是你的佩剑,就算我拿了也是暴殄天物。实话实说,我想借的东西,就是你口中的家印。”
  “敢问宋堂主索要家印有何用途?”
  “也没什么大事。不过这两日海上的风浪已有渐退之势,很快就能恢复通航了,今日我已派人扎筑舟船,待到明日便送信去临安府衙求援。”
  段长涯露出诧色,他差一点忘了,这些天在瀛洲岛上发生的诸多剧变,外界尚不知情。
  宋云归道:“你也知道岛上形式纷杂,我希望临安府衙能增派一些人手与船只,将困在岛上的武林人平安解救出去,但我并不识得府衙中人,怕他们起疑心,耽误了正事。你的父亲素来与官府交好,我想以他的名义发信,多少会容易一些。当然,家印只是暂时借用,用过便还给你。”
  段长涯望着对方,将信将疑。
  宋云归见他久久不答,便问道:“往后大家都是自己人,段公子莫非信不过我么?”
  四目相对,宋云归的眸子锋芒毕露,饶是脸上的笑意也掩不住眸底的寒冷。
  半晌过后,段长涯答道:“我明白了,不过晚辈也有一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渝西渎加。
  “父亲的私物存放得很是谨慎,就算由我去取,也难免要翻箱倒柜,闹出不小的动静,今晚是他的祭夜,我不想惊扰他。能否等今晚过去,待到明天一早,我亲自派人将家印送到东风堂。”
  “当然没问题,”宋云归点头应过,“并派在即,你们府上的人手怕是不够,明早不必劳烦你们,我派人来取。”
  “好,那就有劳了。”
  并派的事由既已谈拢,宋云归便打算告辞。段长涯一直将客人送到门外,两人握手惜别时,宋云归突然勾起嘴角,露出笑意,道:“对了,明早我打算派柳红枫来取家印。”
  听到这个名字,段长涯不禁一怔,脸色瞬息骤变,变得颇为僵硬。
  宋云归接着道:“我都听说了,今日便是在这府门前,你们两人背水一战,战况精彩激烈,你臂上的伤也是当时落下的。”
  段长涯点点头,道:“的确如此。”
  他的手臂已经悉心包扎过,刺客此刻,又隐隐泛起疼痛,比起手臂上的伤痕,更深的痛楚似乎来自心底,某个看不见的地方。
  宋云归用闲谈似的口吻道:“其实我也才听说,原来柳红枫一直在追查十年前的旧案。”
  段长涯道:“血衣案的死者之中,有一位是他的母亲。”
  宋云归的目光落在段长涯脸上,凝了片刻,道:“不瞒你说,我对柳红枫其人颇为赏识,打算将他招揽入东风堂,从今往后,二位就是同门了。”
  面对宋云归意味深长的笑容,段长涯不禁怔住。
  宋云归接着道:“当年的仇恨再深,也是父辈之间的往事。二位都是今朝难得的良才,若是因为旧怨而交恶,未免太过可惜。你们不妨趁着明日见面的机会,好好谈上一谈,冰释前嫌,宋某期待着与二位共计远大前程。”
  辞别宋云归后,段长涯仍站在原地。他像个外人似的,望着背后物是人非的家园,心中却空空荡荡,像是被一阵凉风吹透了似的。
  爱也好,恨也好,都在夜色中悄然逝去。他寥无一物的心中,当真还有位置留给旁人吗?
  *
  翌日清早。
  来到瀛洲岛不过第五个日子,却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柳红枫望着杨柳坡上的炊烟,不由得如此作想。
  炊烟缓慢而悠闲,挨家挨户地飘着,和清晨时分山间的雾气融为一体,带给他一丝难得的平静之感,不论江湖如何动荡,还有人在这片岛屿上过着寻常的生活。
  镇外的墓地添了新的坟冢,逝者的亲族大约十几人,昨晚为守灵呆了整夜,此刻正沿着田垄返回镇上,一群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大都红着眼,低着头,步伐中透着倦意,好像随时可能崩溃倒下。可偏偏没有人倒下,守夜的人群仍在向前走,走得很慢,躬驼的肩背好似被积雪压弯的秸秆,无言地扛起逝去的生命,艰难前行。
  柳千有竹院行医的经历,与镇上的百姓已然混得熟络,开药铺的刘掌柜遇害后,他便借住在空下来的药铺里。
  一大清早,他便坐在院子中央的藤椅上,瘦小的身子蜷成一团,歪着头,专心捣着草药。西岭寨那些受伤的人还在等待他的照顾。
  看到柳红枫回来,他立刻噘起嘴,把脑袋别过去。
  柳红枫只觉得有些好笑,故意提高声音问道:“有早饭吗,我快要饿死了。”
  柳千没有理会他的肚子,反而问道:“你见到段长涯了吗?”
  柳红枫摇头道:“没有。”
  “你不是去段府取了东西么?”
  “去是去了,但人家只是派人把东西送到门口,甚至没迎我进门,更别说亲自来见我,谁让我的面子不够大。”
  柳千闷哼了一声,道:“活该,谁让你骗了人家。”
  柳红枫摇了摇头,道:“你这小鬼,既然那么担心他,干嘛不自己去找他,何必在这里同我吵架。”
  柳千被他气得跺脚,手里的药也不捣了,径直来到柳红枫面前,仰着头道:“我担心的是你啊,你不要同姓宋的厮混在一起了。”
  *
  柳红枫没想到会在柳千口中听到宋云归的名字,不禁露出诧色:“什么叫厮混在一起?人家宋堂主自有佳丽作陪,我只是个跑腿的,你可不要误会。”
  柳千不耐烦了,拧着眉头道:“我没跟你开玩笑。”
  柳红枫敛去戏谑之色,问道:“那你认真说说,我帮宋云归做事有何不妥?”
  柳千的鼻根都攒出了皱纹:“哪儿都不妥,我不喜欢姓宋的,他根本就不是个好人。”
  柳红枫哑然失笑:“世上的人形形色色,怎能简单用一句好坏来区分,你年纪还小,大人的事情就不要掺和了。”
  柳千最讨厌被当做小孩子敷衍,当即露出恼怒之色,提高嗓门道:“你以为我是傻子么?今天一早,天极门与东风堂并派的消息就传得沸沸扬扬,连卖馄饨的老伯都知道了。昨天那个姓宋的把莫邪剑交给你,摆明了就是让你去欺负段长涯,自己躲在暗处不出声,等大伙儿都对段家恨之入骨,再假惺惺地装好人。连我这个小鬼都能看出来,宋云归只是想利用你,段长涯才是救过你命的人,你帮坏人欺负好人,你不是傻么?”
  一番话好似连珠炮似的,将柳红枫喉咙里的辩白都呛了回去,柳红枫只能耐心等他说完,才摇摇头,道:“你看到的的确不假,但只是九牛一毛罢了。倘若江湖中的是是非非都像你说得那么简单,世上怎还会有冤屈,还会有流血,还会有仇恨。你是小孩子,自然可以任性妄为,但大人也有大人的苦衷。”
  柳千将手里的药钵重重地摔下,快步来到柳红枫面前,道:“我是见识少,懂得不如你多,可不管大人还是小孩儿,难道懂得多,就能忘了根本吗?”
  柳红枫颇为惊讶地望着他。
  柳千接着道:“我虽然不如你聪明,可做人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救命之恩,不论如何都该好好报答,要不是因为你救过我的命,我才不会自讨无趣呢。”
  柳红枫垂下视线,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小鬼,柳千拼命仰着头,摆出一副成熟的脸孔,学着大人的模样振振有词,将肚子里仅有的墨水都掏出来。然而他的话在真正的大人听来,仍旧稚嫩得可笑,好像是偷偷捂在口袋里、融化得变了形状的糖果。
  柳红枫在柳千面前缓缓蹲下,动作竟透着几分郑重的意味。
  柳千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他早就习惯了与面前这人争执吵嚷,吵到不可开交时便用拳脚招呼,心里也从没觉得愧疚。但当柳红枫蹲在他的身前,与他平视时,却仿佛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令他倍感陌生。
  他收起下颚,攥紧手指,明亮的眸子闪烁不已,那一层薄薄的大人模样从他的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孩童式的惊慌。
  柳红枫与他四目相对,只短暂地看了一眼,便垂下视线,道:“小千,我这个人,大概跟你所想的不一样。”
  柳千愣住了:“你又胡说什么?”
  柳红枫发出一声低沉压抑的叹息:“你喜欢好人,喜欢英雄。你想要一个善良温润的师父,想要一个勇敢正直的兄长,但我做不了,我很卑劣,很自私,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我利用宋云归,他也利用我,至于段长涯,我之所以接近他,讨他欢心,只是为了欺骗他,继而揭穿十年前的旧案。其实不止段长涯,其他人也是一样,我根本不曾坦诚待人,你所看到的都是假象,甚至……”
  柳千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话,不住地摇头,道:“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了……”说罢转身就要逃走。
  “不行,这次你非得听我说完,”柳红枫扳过他的肩膀,将他拉回到自己面前。
  柳千被拉扯得有些疼,缩起肩膀的模样有些可怜,但柳红枫仍旧凝着他的眼睛,开口道:“甚至……我之所以救你的命,之所以对你好,也是为了私心,为了达到我的目的,而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想跟你做兄弟。”
  柳千咬紧嘴唇,似乎在竭力阻止眼泪流出眼眶。
  柳红枫只觉得嗓子又酸又涩,但他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你要知道,这江湖中的人大抵都是如此,所谓侠义信善,所谓快意恩仇,不过只是得利者用来粉饰太平、装点门面的漂亮话罢了。真正的江湖就像一片泥沼,你若是不想被它淹没,便该离它远一些。”
  柳千的声音有些委屈:“那你要我去哪儿?”
  “你还年轻,更有妙手回春的本事傍身,还怕无路可走么,你的路宽着呢,不要再练习剑术了,也不必再装作我的亲人,跟着我四处奔波,你就留在这瀛洲岛上,留在这间药铺,改名叫刘千,侯千……怎么都好,这里的人都喜欢你,你一定可以过得不错。”
  柳千用打量陌生人的眼神,怔怔地望着他,往常不论两人吵得多凶,柳千至多只是别开脸,暗自生闷气,但这一次,少年人沉默不语,澎湃的悲伤仿佛要溢出眼角,酸涩的泪水将他的心淹没。
  他只觉得自己无法继续待在此处,再多一刻也不行,他在柳千肩头简单拍了拍,起身迈开脚步。
  柳千从背后抓住他的袖筒:“你要去哪儿?”
  “出去走走。”
  “你不是还没吃饭么,我帮你……”
  “不用麻烦你了,”柳红枫打断他的话,道,“我稍后要去东风堂,宋堂主为我备了午宴。”
  听到这个的名字,柳千的手指骤然一紧,手臂柳红枫身上离开,慢慢垂了下去。
  他低着头,缓缓启口道:“之前拖累你这么久……对不住……”
  柳红枫愣在原地,尽管他很想给面前的小鬼一个拥抱,握住对方因为畏缩而蜷起的手指,告诉他不必害怕,他的年纪还小,不论活得多么任性,永远都能享受无条件的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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