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事晚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半缘修道

作者:半缘修道  录入:12-23

  因为脸上的胎记,三秋吃了不少苦头。主子跟前不能去,下人们都欺负他,把个好好的孩子欺负的不敢见生人,整日里待在姜善的小院子里。
  姜善沉吟片刻,道:“是个法子。若是清竹轩的那位不好相与,我再将你调出来便是。”
  三秋道:“我听师父的。”
  几人商议定,姜善下午便带着三秋过来了。
  清竹轩是个极幽静雅致的院子,院中种着大片的翠竹,中间用青石板鹅卵石铺出一层路,走在其中,盛夏六月也不觉燥热。路那头是三间厢房,廊下都挂着草帘子,因着无人收拾显得有些萧索。
  走到门前,姜善朗声道:“奴才管事姜善,特来拜见。”
  一连喊了两三遍,都没个人应声。姜善几个面面相觑,大着胆子,推开了门。
  一进屋便闻到了一股十分浓重的血腥气,姜善急急走进内室,只见床榻之上卧躺着一个人,一身中衣满是血污,那人面色惨白如纸,不晓得是生是死。
  福泰胆子大些,上前摸了摸鼻息,道:“还活着。”
  姜善松了一口气,叫福康去找大夫,叮嘱他悄悄的,避着人。又叫福泰把院门关上,自己带着三秋寻了热水巾帕。
  姜善小心的脱下那人的中衣,因与血肉粘连,几乎全都撕扯下来。床上那人起先还闷哼两声,到后来就没了知觉。再看后背,几乎没一块好地方。几人面有不忍,尤其是姜善,给他脱下一层衣裳自己倒出了一身的汗。
  他站起来,叫三秋给他清理伤口。不多时福康带着大夫回来了,大夫是个上年纪的老大夫,诊断之后道:“瞧这伤势,想来有些日子了。旁的都可从长计议,只是那腐肉,需得全都刮掉,实在是等不得了。”
  福康凑到姜善身边,“师父,咱们同他无亲无故的,救了他,也不知是祸是福,这浑水,不淌的好啊。”
  姜善犹豫片刻,道:“人在西院,若是死了,怎能不管咱们的事?大夫,这便开始吧。”
  大夫点头。
  约摸一个时辰,腐肉才全部清除,撒上金疮药重新包扎好。大夫颤颤巍巍走出来对姜善道:“现下他在高烧,得有人照料。再者,我瞧他伤势严重,老夫除了开两贴退烧药,别的也无能为力了。”
  姜善看了看里间的人,拉着大夫走了两步,问道:“依您所见,他身上的伤,是什么造成的?”
  大夫犹豫再三,悄声道:“不是在东边,就是在北边。”
  东边是东厂,北边是北镇抚司,而北镇抚司下辖诏狱。
  姜善拿出荷包,将里头的银子都倒出来塞给大夫,“有劳大夫了,今日之事还请不要对旁人说。”
  “老夫明白。”
  福康送了大夫出去,里间的人面色潮红,是起了高烧的模样。姜善吩咐三秋先在这里照料,晚些时候他再过来。
  在清竹轩耽搁了一个多时辰,姜善一直忙到晚间掌灯。他拎着食盒往清竹轩走,三秋在廊下点了炉子熬药,见姜善过来,忙起身行礼。
  姜善走上去,问道:“我带了点吃的,你吃饭了没有?”
  三秋摇头,姜善道:“吃些吧。”
  两个人都在廊下站着,窗户看着,可以直接看见内室的人。
  “他醒了么?”姜善问道。
  “没有。”三秋道:“灌了两碗药,喝了一碗洒了一碗,似乎还烧着。”
  “能喝药?”
  “能。”三秋道:“喝得下去。”
  “那就是想活着。”姜善看着里间的人,道:“你去歇着吧,这会儿我看着他。”
  三秋去歇着了,姜善端着药和白粥走进里屋。外间没有点灯,只有里间点起了几根蜡烛。就着这些微的光亮,姜善仔细打量床上的人。那人年纪最多不过弱冠,身量修长,长眉入鬓,唇晕丹图,生的俊美非凡。姜善见过的美人不知几许,还没有能比得上眼前这个的。
  这样的人,能是面首男宠之流的人物?即使是面首男宠,哪家的面首男宠能是东厂诏狱走了一遭的。姜善心里盘算不定。
  走到近前,姜善端起白粥,拿小勺子慢慢喂给他。那人似乎还是有些知觉的,吞咽的很慢,但是也都吃进去了。
  喂了白粥,又接着喂药。兴许这药是有用的,姜善觉得这人身上没有早先那么烫了。
  姜善端着药,勺子喂到他嘴边,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拿住姜善的手,力道之大像是要把他整个腕骨掰折了。姜善吓了一跳,碗砸在了地上,药汁子溅出来污了一片。
  床上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他神志似乎没有很清醒,一双眼中,满是恨意,像是被逼至绝境的狼,一口咬住敌人的脖颈,不把血喝干都决不罢休。
  姜善慌的不行,好在那人只醒了片刻,没过一会儿又晕了过去。姜善掰开他始终没有放开的手,仔细一看,手腕已经青了一圈。
  三秋听见动静赶过来,问怎么了。姜善手腕掩进衣袖里,只说不小心把药撒了,得再熬一碗。
  作者有话说: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喽


第3章 救命之恩
  姜善的小院子也在西院,同清竹轩离得不远,也是这府里挺偏辟的地方。寻常的管事大多住在后街上,王妃看重姜善,姜善又是个没有亲眷的太监,便在府里划了个小院子给他,方便他往来处事。
  大清早的,不知道哪来的鸟在叫,唧唧啾啾的。姜善惦记着清竹轩的人,一夜也没怎么睡好。他刚打开门,一个身着宝蓝直缀的年轻男人便过来了。
  “昨一天都没瞧见你,哪忙活去了?”来人叫王溶,和姜善一样出身宫中,也是王府的管事,管着南院,兼管车架出行和请医送药的事。
  “就在这儿,哪也没去。”姜善泼掉洗脸的水,问道:“大早上的来找我,有事?”
  “昨儿是不是有个丫鬟让你给她换个去处?”王溶倚在廊下,“旁的我不管,只不许叫她往二公子那儿去。”
  姜善回头看王溶,道:“那姑娘生的还不及你一半容色,担心什么?”
  闻言王溶十分得意,他虽是太监,但是生的好颜色,粉面朱唇,神如秋水,右边眼睑下面还有一颗俏生生的红痣。
  “总之不许叫她往二公子那去。”
  “知道了。”姜善应下,又问道:“你可知有什么医术高超的大夫吗?我这两天身子不大舒坦。”
  王溶剔着指甲,“太医院呀。”
  “净浑说,”姜善道:“咱们这样的,也请得动太医?”
  王溶想了想,道:“倒是有一个民间大夫,好像是滇南那边来的,他之前来过王府一次,医术很是厉害。就是性子怪异,我不喜欢。”
  “你替我请来吧。”姜善道:“莫要太张扬。”
  “省得。”王溶起身,“我先去了。”
  姜善换了一身石青的绸衫子,收拾整齐往王妃所在的清辉堂走去。清辉堂轩峻壮丽,过了垂花门,两边都是抄手游廊,三间正厅宽敞明亮,路边摆满了盆花。
  姜善在堂前拜过,不多时,出来一个满身绫罗的丫鬟,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名叫春叶。
  春叶带着姜善进屋,道:“近来因着世子的事,王妃心情总也不好,你看着劝解一二吧。”
  只见室内妆台床帐,布置的极为华美,中间一个大冰鉴,里头镇着时令水果。王妃坐在里间罗汉床上,姜善磕头请了安。
  “起来吧。”王妃叫姜善近前来,叫人拿了个绣墩给他坐了。
  仔细看来,王妃约有四十年岁,身着翡翠撒花裙,黛紫色绣百蝶穿花褙子,头戴金丝萩髻,簪着好些金银钗环,只是无精打采,面容忧愁。
  姜善奉了一碗茶,道:“王妃且宽心吧,王爷与世子父子情深,断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坏了情分。”
  “我儿都被送出京城了,这让我如何不担忧啊。”
  姜善道:“王妃仔细想想,王爷如此震怒,还不是因为对世子寄予厚望。世子是最守规矩的,等他知道错了,向王爷道个歉,父子两个还能有隔夜仇?”
  王妃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姜善又道:“其实世子出京,未必没有好处。太子谋逆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东宫上下一干人等全都处斩,多少人受牵连。世子刚好这个时候出京,焉知不是王爷想叫世子避开呢。”
  王妃眼睛一亮,只觉心窍通明,忙道有理。
  姜善趁势又道:“还有一件事要想王妃禀告。”
  “你说。”
  “原先在清竹轩伺候的人都不愿意留在那,奴才无法,只好叫自己的徒弟三秋顶上了。那孩子脸上有胎记,不好在主子跟前伺候的。”
  王妃哼了一声,“那狐媚子,还管他做什么?”
  姜善道:“世子走之前特地求您好生关照清竹轩那位,若他回来看见此番景象,难免心里不快。旁的不说,因这点小事让世子心里不快,不是得不偿失吗?”
  王妃点头,“你说的是。既然如此,你便多看顾些。”
  “是。”
  王溶办事很利索,姜善从王妃院里出来,他要的大夫已经在他自己院里等着了。那人身着窄袖圆袍,生的很是年轻俊俏。他没有带冠,头发编成几股,用银环扣着,左边耳上还带了一枚红宝石坠儿。观他衣着打扮,确实不像中原人士。
  “在下慕容浥。”
  姜善回了一礼,“慕容先生。”
  慕容浥的目光上下打量姜善,要笑不笑的样子。姜善没说什么,引着人一道去了清竹轩。
  一见到里屋的人,慕容浥的注意力立即就被吸引了。没有人老是瞧着自己,姜善心里自在了一些。
  “听闻慕容先生医术了得,不知道这个人可还能救?”姜善问道。
  “能救。”慕容浥拿过自己的药箱。姜善站在一边,吩咐三秋一旁看着,给慕容浥打下手。
  安排好,姜善就要离开。慕容浥奇怪的看着姜善,“姜管家不守在这里吗?”
  姜善更奇怪,“我为何要守在这里。”
  慕容浥手下一边动作,一边道:“姜管家特地为此人请医用药,想来此人对姜管家一定很重要。”
  姜善无意与他多言语,只道:“素不相识。”
  慕容浥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姜善看着慕容浥,道:“今日给他诊治的事还请慕容先生不要说出去。”
  “要是我非说出去呢?”慕容浥看着姜善。
  三秋有些警惕,姜善面色不变,道:“那也无妨。里间这位大小也是个主子,我总不好眼睁睁看着他病死。这事放到哪都说的通。”
  说罢,姜善也不管慕容浥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脚不沾地的忙活了好一通,刚回到院里,福康便道:“那位慕容先生已经医治好了,我正送他出去呢。”
  姜善只觉得这位慕容先生是位怪人,道:“你去我柜子里多拿些银子,好生送他出去,不要怠慢。”
  “是。”
  福康利索的去了,姜善给自己倒了杯茶,还没喝着,那边王溶就来了,手里还拿着东西。
  “我方才遇见福康,说那大夫已经走了,你让他瞧了吗?”
  “瞧了。”姜善道。
  王溶就笑,“你莫骗我,今儿一上午你都在四处走动,哪来的时间去瞧病?”
  “你既知道,还问什么?”姜善抿了一口茶,不等他问,便道:“是三秋,入了夏之后他老是不痛快,我才想着找个大夫给他看看。”
  王溶摇摇头,“一个奴才,叫你养的多金贵似的。不说这个了,你瞧我拿了什么?”
  王溶把手上的包袱打开,露出鸦青的云锦,上面绣着仙鹤翠竹,艳丽若云霞,美轮美奂。姜善问道:“这样珍贵的料子,你哪里来的?”
  “二公子给的。”王溶把包袱推给姜善,“我要用这些云锦裁一件衣裳,再过几日就是我的生辰,二公子说要带我出府去。”
  姜善叹道:“二公子当真疼你,这么珍贵的料子都赏了。我记得往年,咱们府上两位姑娘为争半匹云锦闹的老大的不开心呢。”
  “时移世易了。”王溶道:“这云锦原是那位惊才绝艳的皇太孙最爱用的东西,圣上疼爱他,江南织造出的云锦大半都给了他。他穿云锦,京中众人竞相模仿。蜀锦一匹千金,云锦倒比蜀锦贵出十倍去,可想而知有多稀罕。”
  王溶抚摸着富丽典雅的云锦,“可是如今呢,太子倒了霉,皇太孙也跟着没了,空留出这么多云锦。贵人们忌讳,都不穿这个,这才便宜了我。”
  姜善笑问:“你不嫌忌讳?”
  “人犯了错,关衣裳什么事。”王溶小心的把云锦收起来,道:“你给我找最好的绣娘做,腰身要收的细一些,锁边可得仔细······”日头渐西,三秋来找姜善,说清竹轩的人醒了。
  慕容浥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他给那人身上的伤换了药,开了新方子。才喝了一副药,烧退了不说,晚些时候竟然醒了过来。
  姜善推开清竹轩的门,满院翠竹郁郁葱葱,石子路尽头,一个穿白衣的修长身影坐在廊下。霞光漫天,给那人身上镀上了一层瑰丽的色彩,姜善忽然想到了那匹金彩辉映的云锦。
  听见动静,那人扶着柱子慢慢站起来,转过头看向姜善。他脸色还很苍白,羸弱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
  “是姜管家?”他轻声道。
  姜善回过神,“姜善见过公子。”
  “姜管家救了我的命,云献哪敢受姜管家的礼。”他拱起手,端端正正的拜了一拜,“多谢姜管家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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