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白鹭[古代架空]——BY:清明谷雨

作者:清明谷雨  录入:01-08

  亭台水榭,石山楼阁,临一片明净的湖塘,细荷初露,暮春的午风夹杂着虫蝉鸟鸣……
  齐轻舟听到那个人说:“那……谢皇上信任,臣,领命。”
  作者有话说:
  天渐冷,小皇子抱着暖炉缩在被窝里不愿起来,掌印——


第12章 长身体
  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御前公公第二回 报皇后太子求见。
  齐盛帝眉眼间生出一丝不耐,置之无闻,又苦口婆心嘱咐一会儿齐轻舟今后要用功、要听殷淮的话云云方才乘船离开。
  一行宫人随着皇帝撤退,不大的亭阁里忽然一下子空荡了下来,只剩下殷淮和齐轻舟二人。
  殷淮旁若无人地用雅致的长橼勺了新茶,手法利落地道,深色古朴的茶具、沉绿清雅的茶色将他的手衬得更加好看,白皙如瓷玉。
  齐轻舟就这么盯着。
  对方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很是赏心悦目,几分清贵闲雅,自有偏偏贵公子的气度。
  他的目光被那精妙的手法吸引,看得出神,忽而听到——
  “殿下再来一杯吗?”
  齐轻舟为自己的无礼暗自懊恼,乖顺坐下来。
  他虽然觉着掌印是最佳的老师人选,长得好看、人也好,看那也不像是多管闲事的样子,不至于真的拘着自己,但想起对方方才婉拒和勉强应下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得劲,强买强卖没意思,他从来不强人所难。
  小皇子踢了踢身前的玉阶,抿了抿嘴,斟酌着措辞:“掌印,若是您实在是分身无暇,我可以再找个时间去跟父……”
  “殿下可是在介意臣方才的回绝?”
  殷淮直接戳破他的别扭。
  齐轻舟一怔,不愿意承认,有些恼怒道:“自然不是!”
  “是也无碍,”殷淮扫他一眼,不在意地笑了笑,“可是,殿下,这个世界上很多话是言不由衷。”
  殷淮微微倾身,为他倒了一小碗茶汤,抬眸:“就像很多事不是眼见为实。”
  “您能明白吗?”
  齐轻舟幽黑的瞳孔里倒映出他绝色的容颜,方才还心存芥蒂这会儿又色令智昏起来,轻轻地点了点头:“明、明白。”
  也不知道真明白假明白。
  殷淮刚满意地“唔”了一声,又听他说:“掌印有掌印的难处,我都明白,我并无责怪掌印的意思。”
  其实他也打了自己的算盘。
  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确认四下无人,齐轻舟凑近了殷淮,说悄悄话般细声道,“我的意思是,您日理万机,父皇方才说的话您不必当真,书嘛,我自己读也是一样的,您公务繁重,也不敢劳烦您真的费这个时间日日到我殿里授课。”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响极了:“您看这样成不成,该学什么,您就给我布置功课,我完成了交给您批阅,若是不懂,再去请教。”这样他就不用日日去点卯,也没人管束着,这神仙日子!搁在以前,他都不敢想!
  齐轻舟沉浸在美梦里,嘴角咧得越来越大:“只要不去南书房碰上李尚那群王八我向来最安分守己,这您是知道的。”
  “您尽可放心,不会给你添麻烦。”
  “噢?”殷淮握茶的手一顿,唇边扬起一半的笑意缓缓敛了起来,过河拆桥倒是挺快。
  要他领下这个师父的名分,却不受他管教,天底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
  殷淮直接戳破窗户纸:“那殿下的意思是,要臣配合殿下一同欺瞒圣上?”
  “……,”齐轻舟托着茶杯的手一顿,皱了皱鼻尖,讪讪道,“话也不是这么说,掌印,这怎么能叫欺瞒呢?不过是换个教法罢了。”
  殷淮一双凤眼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个遍,齐轻舟脊背不自觉挺直。
  “换个教法?”殷淮简直想笑,按照他提的这个“教法”,齐轻舟怕是能疯到把魂都玩没了,他面带讥讽,严声道:“臣以为,既然殿下在陛下面前如此坚定选择了臣,就是在心里做好了往后就要按着臣的规矩来的准备。”
  齐轻舟没见过这么严肃正经的殷淮,他恍惚了一瞬,犹豫了半晌,问:“不、不是,掌印的规矩是什么规矩,那不会是东厂的规矩吧?”
  啧,他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溜出宫去玩儿?
  齐轻舟又想起种种民间传闻,脑袋一抖擞:“掌印我跟你说,现在连南书房都不兴体罚了,你可不能……”
  “……”殷淮握茶杯的手一顿,眼尾带了点无奈道的意味。
  他是想先立下威严半拿捏他的意思,可这个小皇子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殷淮眼含笑意,手托着半腮,歪头低声道:“殿下听话就不会。”
  声音里罕见的一丝温柔像是湖面稍纵即逝的浮光掠影,齐轻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只感觉得到自己的耳朵仿佛被突然烫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逍遥日子算是真正到头了。
  第一天殷淮就亲自带着贴身影卫去长欢殿请人。
  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齐轻舟被那阵仗吓了一大跳,皱着眉头斟酌道:“这每日到掌印殿里是不是也太叨扰了,不如我就在自——”
  “怎会?”殷淮哪里还不知道他心中那点小九九,扬了扬眉梢,浅浅一笑打断他:“殿下能来,臣之荣幸。”
  “臣特意命人修缮了焰莲宫里的书房,举宫盼着殿下莅顾。”、
  “……”齐轻舟没辙,自己选的老师,跪着也要把课听完。
  所幸殷淮讲课不错,教的也不是南书房老太傅们的陈说旧道,挺有意思的。
  他看到要学的纲目才知道殷淮是要真的教他东西,教材都是对方自己编选的,与南书房那套四书五经完全不是一个体系。
  齐轻舟心下一时不知作何感想,很是不好意思,倒是把那副吊儿郎当的心态略微收了收。
  此后每日他都带着功课到焰莲宫报到,有时候嫌麻烦了,便把东西直接留下。
  殷淮的书房越来越多齐轻舟的物什,笔墨、杯子、衣裳还有他所谓劳逸结合的小玩意儿,比如与这奢靡华丽宫殿格格不入的蹴鞠、纸鸢、吊绳和弹弓……
  示威似的,他特意摆在案牍上最显眼的位置,殷淮瞧见了也只是当没瞧见,任由他去。
  进了焰莲宫齐轻舟才晓得,殷淮这声“九千岁”不是白叫的,吃穿用度皆精细铺靡到令他这个正儿八经的皇子叹为观止的程度。
  齐轻舟正在跟诵论天人交战,殷淮刚从外面办事回来,没吃上午饭,宫里的人将备好的点心呈上来。
  色泽鲜亮,造型也别致,银白磁碟下点着小火炉温着。
  一小块璎珞酥,采的是天未亮的荷珠,裹的是名贵桃胶与珍珠鸡丝肉,参了百年的名贵补材,再揉以羊脂,香浓柔滑,入口即化。
  齐轻舟手上还握着笔,故意没抬头,只是两只眼睛一个劲往这边扫射,那目光又直又亮,让殷淮想忽视都难。
  知道小皇子是贪新鲜,便随口问道:“殿下可要一起用一些?”
  齐轻舟等的就是这一句,尽量让自己起身的动作不显得过于急切,慢条斯理道:“那我便陪掌印一块用一些。”
  他搓搓手,伸手要拿筷子,被殷淮一挡,扔了块苏锦过来:“净手。”
  啧,真讲究!
  齐轻舟先夹了个贝肉虾饺,一口咬下去扑闪着大眼睛:“掌印,这是东海极虾吧!”
  殷淮鼻腔里哼出一声沉笑,细长的眉眼一瞥,忽然抬起宽袖,用帕子擦了擦他唇边留下的酱汁,幽幽道:“殿下明鉴。”
  擦完,又觉得不妥,手一顿,将那帕子往桌上随意一扔。
  贝肉虾饺柔嫩多汁,齐轻舟话都没空跟他多说一句,一下子吃了七八个,殷淮将茶倒至他面前:“殿下不着急,这两笼都是你的。”
  “……”听出他的讽刺,齐轻舟讪讪放慢了速度。
  齐轻舟现在每日最大的盼头就是焰莲宫的一日三餐,一日用饭时,殷淮忽然看着他白净的面颊,说:“殿下是不是胖了点儿?”
  齐轻舟瞪圆眼睛,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还在长身体!”
  作者有话说:
  齐轻舟:好冷,想吃羊肉锅酸菜鱼烤茄子大闸蟹蛋黄酥浆撞茶


第13章 谬赞
  天气开始回暖,两宫隔得不近,来来回回又是一身汗,齐轻舟学得晚了就干脆直接在焰莲宫里沐浴留宿。
  殷淮派人专门收拾了主屋的西厢给他,就在自己的对门。
  他是没见过比齐轻舟还能睡的人,这书才翻几页就两眼一闭?揪起他的后领子,齐轻舟就顺势倒在他怀里。
  “……”
  殷淮没什么好耐性,直接晃他肩膀,齐轻舟睁开眼看到是殷淮,迷迷糊糊一笑:“美人,睡觉。”又闭上眼。
  “……”殷淮推他,没醒,看了半晌那张恬静的睡容,有气也消了几分。
  娇俏直挺的鼻翼,水润盈彩的唇瓣……平日里生龙活虎地,这般恬静安然的模样可真是难得一见。
  索性伸出双臂将人环住,轻轻一抱就腾空。
  小皇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轻些,抱在手上没什么感觉,像根羽毛似的,轻飘飘,不真实,殷淮不喜欢这种感觉,还是重些手感更好……
  啧,看来每顿要再加一些有营养的,焰莲宫还不至于苛刻一个还在长身体的皇子。
  把人放到榻上,刚要抽身离去,齐轻舟却毫不客气地往上一缠不肯撒手,嘴里倒是还叨念着今天殷淮讲课的内容:“明以礼,强直以克己。”
  殷淮:“……”
  皮肤的热源,清晰又敏感,不知是来自被窝还是他的怀里,仿佛一寸一寸地要烧到他心里去。
  殷淮想要把手臂抽出来,齐轻舟似有感应般的更用力地抱住,一不做二不休,顺势将脑袋也枕了上去,还在甜美的梦乡中蹭了蹭头。
  殷淮肩膀动了动,低低嗤了一声:“娇贵!”
  这下舒服了,小皇子终于消停,殷淮索性任他抱着自己手臂,坐在塌边看公文。
  齐轻舟睡相着实不好,左腾右翻,露出一只洁白的脚丫,殷淮伸手把他不安分的脚丫放回被窝里,自嘲地一勾唇角:伺候人的活,他好多年没做倒是也一点没生疏。
  齐轻舟醒来已经是午日西沉的光景,窗外绚丽的云霞让人有些恍惚,好久没睡过这么沉了,呆呆懒懒地盘腿坐在榻上,动也不想动。
  殷淮抱着手臂,懒懒地靠在门口,已经看他许久,淡淡出言道:“殿下睡得还好吗?”
  齐轻舟以为自己偷偷睡觉惹殷老师不快,仿若一个受惊的小动物弹跳起来:“我我我现在马上去把诵论背完!”
  自打这往后,这间西厢便成了齐轻舟的专属房间。
  徐一接到收拾厢房的吩咐惊讶得话都说不利索:“是、臣领命。”
  焰莲宫是皇城里最华丽奢靡的宫殿,也是保密安全系数最高的地方,督主对这一点格外注重,毕竟东厂干的是脑袋提在裤腰带上的活儿,因此就算是一只苍蝇进出都要经过严格缜密的审查。
  可小皇子这个还摸不清楚是敌是友的外来生客竟能成为焰莲宫的上宾贵客,实在叫人瞠目结舌。
  齐轻舟倒是不客气,百分百宾至如归,就跟在自个儿宫里一般自在。
  今日逛逛花园,明天登登后山,三天两头放个风筝,就差没上房揭瓦。
  殷淮近来公务不多,一周七天里有四天能陪着他在书房里从早耗到晚。
  初夏日光澄静,屋子里两人各忙各的,偶有徐风自庭前竹林而过,沙沙作响,倒也显得静谧安宁。
  课没上几日,齐轻舟实在想出去玩,他性子闷不住,便凑近身去迂回地旁敲侧击:“掌印,近来东厂不忙吗?”
  青玉案牍另一头正在批阅公文的殷淮眉棱一挑,头也不抬:“谢殿下关心,臣认为,东厂俗务不比天家皇子的前途重要。”
  齐轻舟:“……”
  他皱眉撅嘴的表情落尽殷淮眼里,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齐轻舟这人,面部表情尤为丰富,说他有进步就眼神发亮,说他的文章不知所云一双耳朵就瞬间耷拉下去,跟只狗儿似的,让人忍不住想去逗。
  典型的喜怒形于色,这很不好,尤其在宫里,殷淮想提醒他,但到底也没说。
  拿了笔在他的文章上钩钩点点,齐轻舟手托着下巴突然道:“掌印真是字如其人。”
  殷淮唇角一弯,嘴上却道:“殿下谬赞。”
  隔了一秒,又道:“这篇古军行还是要背的。”
  “……,不是,”齐轻舟嘴角一抽,“我又不是为了这个!是真的夸您。”
  为增强可信度,他又补充了一句:“比那个什么京城妙手容公子的还要好。”
  殷淮嘴角的弧度往回收了几分,似是随口问道:“殿下还看过容公子的字。”
  京中妙手的容磊是书法大家华秀大师的嫡传弟子,其成名篇作是得到过齐盛帝御笔亲赞的。
  齐轻舟不在意地摆摆手,如实答道:“上回他师傅不是给他办了个什么书画展嘛,宗原非要拉着我去看,确实有两把刷子。”
  殷淮笔一撂,垂下眼睑,轻吹茶面,茶气晕开,看不清神色,慢条斯理地翻出一沓以前亲手描摹的字帖扔过去:“拿去临帖,每个礼拜把功课交到臣这来。”
  他看过齐轻舟的字,形色文气皆属上乘,筋骨透着一股静气也是难得,只是脊力着实太弱些,他年纪尚小,笔风亦未成形,如今矫正不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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