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撩到你的宿敌[古代架空]——BY:结罗

作者:结罗  录入:04-24

  语罢,他又在沈令身上蹭蹭,便站起身,重新把头上乱了的发髻挽了一下,他悠然地道:“对了,鲁王殿下做太子大概十拿九稳了。上次秦王遇刺的事情我正在查,有了眉目就告诉哥哥。”
  沈令在心中叹了口气,知道沈行已经泥足深陷,他将刚才那点温情全部收敛,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你走吧。”
  沈行咬着簪子笑吟吟地看他,一双凤眼水光莹润,风情万种,他绑好头发,取下唇间噙着的发簪,别好之后,笑道:“只要不遂哥哥的心意,哥哥就要赶人,阿爹生前让我们兄弟友爱,可见全被扔进狗肚子了。”
  沈令看都不看他,沈行吃吃一笑,从袖子里取出一张请帖,轻飘飘地放在桌子上,“喏,我帮人传个信,你要不要来,随你。”
  说完,沈行转身出门。
  此时里坊刚开,外头有马车候着,他上了暖车,放下车帘,向后仰靠,咬着拇指,面上兀自带着笑。
  来不及啦,哥哥。
  早就来不及了,我们谁都回不去了。也走不脱了。
  十八年前你没有保护得了我,那就,什么都时候都保护不了我了。
  他闭着眼笑起来,秀美绝伦的面孔上带了一丝怨毒的稚气。

  第二十二回 断鸿声(上)

  
  第二十二回断鸿声
  待沈行走后,沈令过了好半天,才慢慢撑起身子,心情复杂地拿起沈行留下的那封信笺。他展开一看,饶是他这么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都面色丕变。
  他一把把信团起来狠狠扔到地上,按着额头胸口剧烈起伏,片刻之后,他定定神,犹豫了一下,俯身弯腰把信笺捡起来,打开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他摇摇头,掀开桌上灯罩,就着里头残火,将信笺点燃。
  青烟一缕,刹那飞灰。
  他慢慢走出门,小厮说昨晚有个客人来访,见他睡下把东西一撂便走了。
  沈令清楚这个所谓客人就是沈行,装作走了,后半夜又潜进来。他送来的东西倒不多,一些北齐特产的熏鹅、红糟鲥鱼、风干羊之类,还有一坛灵溪酒。有几方细巧锦盒装的头油香粉,他拿在手里掂了掂,重量不对,把盒子一拆,果然夹层里封着厚厚一叠金叶子。
  金叶子有一百两,除此之外,还有一匣上等美玉和珍珠宝石,十几万贯钱总是有的,大概就是沈行说的所谓私房。
  沈令想了想,把值钱的装好,剩下东西全打赏了浆洗婆子和小厮,二人喜得眉开眼笑。
  他到秦王府,把所有黄金珠宝都给了窈娘。
  窈娘看着桌上生辉的黄金珠宝,只愣愣看他,最后终于攒出点力气,抖着声音道,“……这是……什么意思?”
  “……无论男女,总要是有些财物傍身才好。”沈令平静说道,窈娘看他,面上那点强作的镇静再也绷不住,她脸色煞白,不自觉地倒退半步,强笑道,我要财物傍身作甚?
  看她样子,沈令心下不忍,但是他既对窈娘无意,就不如快刀斩乱麻的好,不如趁这个机会,索性说开。
  沈令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道:“这是你以后的嫁妆。窈娘,我早说过,我受过宫刑,是个宦官,并非良配。”
  窈娘看他,嘴唇轻抖,沈令说完之后,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自失一笑,望向别处。
  然后,他听到窈娘极轻地道,可是阿令,我也受过宫刑。
  “——!”沈令一震,飞快看向窈娘,窈娘盯着他,红着眼睛,苍白秀丽面容上浮现了一抹惨淡微笑。
  她轻声道,阿令,你知道沈行对我做了什么吗?
  到死她都记得那天,沈令被抓走,阖府被抄,她被抓着发髻拖出去,扔到地牢。
  她想起了之前被抄家发卖的惨烈遭遇,本想着咬舌速死,忽又想到,她若死了,就见不到沈令了,若她再熬熬,能再见他一面呢?
  然后,那个和她心爱的人流着一样血脉的恶魔微笑着,一身华服,施施然到了她面前。
  沈行对她说,我这儿对付女人的法子可太多,但是朱夫人好歹算是我的嫂子,便还是要照顾下亲戚情谊。
  他悠悠然地逼近她,像是毒蛇吐信,在她耳边细语,夫人,还是处子罢?
  她的噩梦就此开始——
  “……沈行,对我用了幽闭宫刑。”窈娘哽咽了一下,惨然一笑。
  她被捆在特制的木凳上,木槌一棒一棒打在她腹上,直到孕育孩子的子宫和着血从身体内脱落而出。
  双手虚虚拢在小腹上,窈娘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她却笑出来,她说,阿令,我这辈子,也当不了母亲了。
  沈令心中剧痛,他上前一步,把她搂在怀里。
  窈娘既像他的女儿,又像他的妹妹。
  窈娘之于他,就是当年惨死在他面前的姐姐和母亲,当他从大雪里把她抱起的刹那,他觉得,当年他救不了母亲和姐姐,但是,他可以救窈娘。
  可她都遭遇了什么啊!是不是只要他今天没有逼迫如此,窈娘就绝不会告诉他这件事?
  他忽然想起早上他对沈行说的话。是啊,怎么可能走呢?他和沈行手上都是血,凭什么一走了之,从此过上安稳人生?
  他们欠别人的,没有还,别人欠他们的,也没有还。
  沈令紧紧抱住她,怀里的女子却慢慢的,坚定地推开了他。
  她背过身去,沈令听到她抽噎了数声,过了好一会儿再转过脸的时候,她擦去了眼泪,只眼圈微红,对他一笑,“我知道的,阿令,你不喜欢我,只把我当妹妹看,这些我知道的,但我一直痴心妄想……”说到这里,她哽了一声,摇摇头,“……你说得对,任何时候都要有钱傍身,这些东西我先收下了。”
  语罢,她向沈令轻盈行了个礼,道,妾身失礼,还望沈大人莫怪。
  她唤他沈大人,不再唤他阿令。
  沈令与她,除了救命恩人这一次关系,在刚才,其他所有彻底了断。
  沈令合了一下眼,对她躬身还礼,道,“沈某叨扰,还望娘子海涵。”
  他转身而出,而在他走后,扶着那方锦盒,窈娘仰着头,无声地笑起来,闭上眼,潸然泪下。
  在这一刻,她的梦彻底的醒了。
  她梦里有簪花风流张敞画眉,有窗下娇声笑语,有为良人洗手作羹汤。
  可她的梦里良人啊,却不爱她。
  她梦里的那些花终于枯萎,她梦中良人转身而去,再不回头。
  你看,喜欢一个人,是多么苦的一件事。
  她慢慢滑坐在地上,捂着嘴,终于无声大哭。
  二月二十,卞阳公主一行抵达京郊行馆,二月二十三,叶骁奉命亲迎入京,公主入住城内的北齐行馆。
  二月二十六,看着行馆道贺的人少了一些,沈令备了份礼物,前往拜见卞阳公主。
  卞阳公主生母乃是北齐国主元后的嫡亲妹妹,元后薨逝之后入了宫,位在贵妃,代替姐姐抚养太子成人,后来在卞阳公主三岁那年病逝。太子怜惜卞阳,便领回东宫自己亲手抚养。
  卞阳和先太子名为兄妹,实为父女,沈令照顾过她几年,印象中那是个姿容秀美,温婉柔顺的小姑娘。但是一晃快两年未见,太子被杀,她被挑中远嫁,不知道她现在怎样。
  沈令被领到行馆内一处花厅里,与卞阳公主隔帘而晤。
  与沈令记忆中相比,她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珠帘后的少女一身妃色深衣,正襟危坐,再也不是那个会跑出帷幕,拉着他的手从他袖子里掏蜜饯吃的活泼女孩了。
  沈令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该说什么呢?能说什么呢?真是他乡故人相见,唯有无言。
  让侍女退下,片刻之后,卞阳公主低低问了一句:“沈侯……你还好罢?”
  “……臣,还好。”
  卞阳短促地笑了一声,她微微转过脸,少女面庞在春日显出一种珍珠般的润泽无瑕,“……我还没嫁进塑月,沈侯大可不必称臣。”
  “北齐是臣故土,无论如何,这点不会改变。”
  卞阳良久的沉默,她在珠帘后闭了一下眼,低声道:“可是我们都回不去了……”她笑了一声,“不过那种地方不回去也没什么不好。”
  沈令没说话,卞阳打开他带来的食盒,里头是窈娘做的北齐点心:撒着胡麻的金丝饼、艳如胭脂的贵妃红、还有入口即化,宛如雪花的甜雪,她忽然笑了笑,“……这些我以前都吃过,阿令你偷偷带给我的,那天我琴没弹好,被哥哥骂……”她的声音忽然就小了下去。
  那声阿令一出,沈令心中一阵凄楚。这个被他抚养长大,喜欢缠着他的小姑娘,最喜欢在没人的时候拉着他的袖子撒娇,一叠声地唤他阿令。
  沈令素来心硬,唯独对这粉雕玉琢的小娃儿心软,只要她水汪汪仰头看她,便什么都依她。
  而她现在长大了,兄死国伤,嫁到敌国,做一个只比她小四岁的孩子的继母、一个年纪足够当她父亲的男人的妻子。
  他无声喟叹,宽慰她道:“塑月宫规肃然,朝野清正,当今圣上明察秋毫,楚国王姬与秦王殿下都非凡品,殿下不必多虑。”
  “王姬和横波一直陪着我,我知道……”她迟疑了一下,“秦王……也是?”
  “秦王殿下虽然声誉参差,但人却有赤子之心。外间流言蜚语殿下不必听也不必信。”
  卞阳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嗯……沈侯,我正好有事想和你商量。”
  “殿下请讲。”
  “我这次过来,没带太监宫女……我现在孤身在此,阿令,我、我其实有点……”她住了口,掩去一瞬间的惶恐软弱,“沈侯,你愿意到我身边么?”
  其实这个是个绝好的机会不是么?他可以离开叶骁,然后去保护卞阳公主,他应该答应的。
  但是不知怎的,沈令张了张嘴,只干巴巴地答了一句,此事仓促,容臣回去细思,便匆匆告退。

  第二十二回 断鸿声(下)

  
  他刚走到外间,就听得门口喧闹,从侧门出去一看,原来是荣阳端王前来拜访王姬,西魏太子打此路过,本来等端王他们进去就好了,西魏也不知道脑子抽什么筋,非要让端王让路。
  西魏位在北齐荣阳和塑月之间,国小力卑,如果不是因为弹丸之地兼之位在数个大国之间,保持了一个危险的平衡,早就没了。荣阳是当世列强,端王是荣阳天子最宠的幼子,连西魏皇帝都不看在眼里,还能给一个太子让道?两边僵持,把偌大一条朱雀大街给堵了。
  沈令刚从巷子口出来,只听有人呼啸一声,西魏的人居然动上手了!还有人敢拔刀!
  在别国首都大街上动手拔刀,西魏这一窝脑子进水了吗?
  沈令一边腹诽一边只想离开,没走几步,忽然听到一声幼儿哭叫,却是一个小男孩从看热闹的人堆里滚了出来,落到骑马的仪仗队里!
  沈令倒吸一口冷气,足尖一点,抢步上前,他也不管周围是谁,双手一拂,尽数摔开,一把从马蹄下把小童捞了起来,飞身向旁送去,他这一下中途改向,力道已尽,整个人落在地上,随即侧翻,避开数□□脚,正待起身,忽然腰上一轻,有人飞掠而至,揽住他腰肢,向旁边一带,却是满面怒色的叶横波。
  自从卞阳入城,叶横波和王姬母女就长住行馆,门口喧闹,她出来查看,一看居然动手,还把沈令卷进去了,她立刻杀入人堆之中,将沈令一把捞起。
  “多谢叶大人援手。”沈令稍微站开,不着痕迹地拉开一点儿距离,横波看他,正要说话,忽然斜刺里杀来一队人马,一下把西魏诸人冲散,一道沈令熟悉的清润声音朗声高喝:“尔等何事,在此喧哗!”
  他猛的抬头望去,只见一骑白马飞至,马上那人玄衣乌发,玉冠佩剑,容貌俊美,眉眼多情,踏光而来仿若天人,让人不敢逼视——那是叶骁。
  而在看到他的那一瞬,沈令只觉得这个世界上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他痴痴看着叶骁,不自觉地笑了一下:他的叶骁,光芒万丈,俊美无双。
  叶骁就瞥了他们这边一眼,像是没看到他一样,淡淡一扫,就看向了西魏诸人。
  沈令心内一苦,垂下眼睛,心想原来他连看我也不愿意了。
  叶骁是过来行馆办事的,结果发现前面路堵了,带人过来查看,远远就看到叶横波揽住沈令带到一旁,两人站在一处,好一对英姿飒爽的璧人,他心里立刻火起,暗想叶横波我只许你好好追求他,谁许你碰沈令了?还有,沈令你就让她随便搂你?!
  他心下生气,故意装作没看到沈令,荣阳那边有人过来,却是旧识,乃是雍侯符青主,符青主和叶横波把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西魏那边有个总管模样的人也奔过来,梗着嗓子,说乃是荣阳先——
  然后他就被叶骁掐着脖子,拎在了空中。
  四周忽然安静,只能听到总管跟牛一样粗的喘息声和叶骁轻飘飘的一声轻笑。
  他歪着头,柔声道:“……孤许你说话了么?”
  说完,他就像扔一块抹布一样,随手一挥,总管轰的一声跌进西魏太子那乘金黄大轿里头!
  西魏侍卫蜂拥而上,将自家太子从塌了的轿子里搀出来。
  太子二十来岁年纪,面色苍白身体瘦弱,又惊又怕又气,抖着手指着叶骁说不出来话,叶骁对他无辜地笑了一下,悠然地道:“于行馆前当街持刀伤人,该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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