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劫[古代架空]——BY:水千丞

作者:水千丞  录入:08-10

  “师尊,我确实不知道他在哪里,以他的修为,诚心想隐没踪迹,也没人找得到。”范无慑心想,根本不存在的人,宋春归又能查出什么,不过,正是因为那个人不存在,宋春归去青城山调查,很快就会发现他那套托词中的漏洞,那个时候,最好他们已经回了冥府,省却这些麻烦。
  “如今这头的事还未解决,李不语倒也暂时腾不出精力。”钟馗摸了摸下巴,“事情结束后我们回冥府就好了,他要找事儿,先死了再说。”
  解彼安失声笑了出来。
  范无慑心中也有些异样。钟馗这个不正经的酒鬼,虽然总是对他又骂又罚,但也处处在维护自己。
  他活了两辈子,其实从来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师父,前一世,他和宗子珩由他们的大伯教授,但大伯在宗子珩成人之际就去洞府闭关了,他那年只有六七岁,到死都没再见过大伯,是宗子珩带他修行练剑,答疑解惑、参悟道法,则靠宗明赫和许许多多长老。到了这一世,“那个人”只把他养到渡过婴孩期,生活能够自理,他有前世的记忆,还需要谁传道授业。
  所以,钟馗至少是他第一个叫“师尊”的人。
  他没把这句“师尊”或“师兄”当回事,但这两个人,却认了真。
  看着这对师徒对视偷笑的模样,范无慑也不禁嘴角上扬。有这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或许这样也好,解彼安不会变成宗子珩,他们就做小小的鬼仙冥将,修修道,收收魂,也……没什么不好?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胸中的执念冲毁了。曾经害过他的人非但没死,还位列仙尊,他在罗酆山下尝过的败,在无间地狱受过的苦,他必须讨回来,他拥有过至高无上的权势和力量,整个九州都在自己脚下颤抖,他的法宝,他的修为,他的根骨,他所背负过的一切,都让他不能甘于无为,他可以不做魔尊,但他仍然要应、有、尽、有。
  “师尊,师弟这件事,我们暂且就不想了,还是商量商量,怎么救出蓝大哥,阻止祁梦笙吧。”
  提起这个,钟馗面上又愁云密布:“前两天,兰阁主独自上过山,衔月阁与苍羽门素来交好,他希望祁梦笙能顾念旧情,至少先把兰公子放了。”
  “然后呢?”
  衔月阁可以说是中原门派中与苍羽门走得最近的了,毕竟一个是根基不稳的新门派,一个是被中原忌惮排挤的关外魔修,自然而然要抱团,即便如此,祁梦笙用兰吹寒做人质,也没有丝毫犹豫。
  “当然没用了。祁梦笙告诉兰阁主,想要回兰公子,让他来找我,兰阁主何等聪明人,下山之后,没告诉李不语,私底下找到我,得知我们有一样东西,可以与祁梦笙交换人质。”
  “那师尊打算如何交换?”
  “得在祁梦笙找到金箧玉策前将兰公子救回。”钟馗道,“若她找到了金箧玉策,手中筹码就更多了,但也会引来整个修仙界的围剿,那时候,她很可能会以兰公子要挟弦月阁为自己卖命。”
  解彼安倒吸一口气,心底直发寒。
  “兰阁主说,祁梦笙身边有一个人,很可能是神算黄道子的徒弟,手中有失传已久的洛水玉甲,找到金箧玉策,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解彼安惊诧地看向范无慑,这已经不知道是第一次,范无慑好像有未卜先知之能,早在钟馗之前,就已经猜到了这些。
  钟馗不解地看看俩人:“怎么?”
  “唔,师弟之前猜测过,祁梦笙那么胸有成竹,很可能是有洛水玉甲在手,知道自己一定能找到金箧玉策。”
  钟馗也做惊讶状:“这你也能猜到?”
  范无慑道:“我在市井中长大,听过 很多黄道子的真假野史,不过瞎猜的。”
  钟馗狐疑地瞥了范无慑一眼:“总之,我打算亲自上山,救回兰吹寒,并让仙盟趁机偷袭。”
  “师尊,那我们能做什么。”
  钟馗朝解彼安伸出手:“把东西给我。”
  解彼安将装有程衍之身体的冰棺和公输矩一同给了钟馗。
  钟馗看着手中的两样奇物:“这公输矩,我们用得上。”


第113章
  “公输矩倒是一个埋伏、偷袭的好帮手。”解彼安道,“师尊,我们该怎么行动?”
  钟馗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等等。都说那洛水玉甲什么都能算,万一黄道子的徒弟算到我们要偷袭怎么办。”
  “这世上哪有什么都算得准的神物,当真有,也不是凡人可以驾驭的。”范无慑冷哼一声,“黄道子自己就是个神棍,他的徒弟恐怕也难上台面。”
  “唔,最好如此,否则……”解彼安突然想起了什么,“是啊,若洛水玉甲真的能卜算万物,那祁梦笙何必去找金箧玉策,不如直接算出谁是人皇转世。”
  此言一出,钟馗和范无慑都愣了一下,似乎也是才想到这一层。
  但钟馗很快就摇头:“人皇是天人转世,洛水玉甲是民间之物,应该算不了天人。”
  “但转世了,这一世就是凡人啊。”
  范无慑眉心拧了起来。当年他扫荡修仙界,杀回无极宫,一统九州后,黄道子便主动找上门来给他做谋士,他知道洛水玉甲有几分能耐,那法宝虽然从不出错,但并不能算到细致入微,否则便不是法宝,该是神物。
  经解彼安一提醒,他竟有些担心。毕竟,哪怕只是帮祁梦笙缩小了寻人的范围,也是对解彼安的威胁。
  范无慑想到祁梦笙,就杀意沸腾,他看着钟馗手中的冰棺:“师尊,你不打算将程……许之南唤醒吗,以他与祁梦笙的关系,该知道如何对付她。”
  “我倒是想,但我没有把握不伤及他性命。不止因为这冰棺是祁梦笙亲自封的,还有七星续命灯,我们都不知道这法宝该如何使用,人命关天,无法试错。”钟馗把玩着冰棺,“更何况,这副肉身和魂魄还不是一体的,也不知道融合得怎样。”
  解彼安赞同道:“还是别冒险了,云想衣说的话,不是在吓唬我们。”
  钟馗将东西收入袋中:“明日一早,你们两个就回酆都吧。”
  “什么?”解彼安瞪大眼睛。
  “回酆都,回冥府,近期都不要出来。”
  “师尊,我们费劲千辛万苦从凤麟洲跑过来,是为了要帮你。”
  “这里人才济济,为师不用你们帮。”钟馗难得态度强硬,“明天天一亮就走,不必多说了。”
  “我不走。”解彼安正色道,“要么我们一起回冥府,我是不会自己回去的。”
  钟馗皱眉道:“什么时候轮到你顶撞师父了。”
  “师尊,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为何要赶我们离开。”范无慑道,“若是担心我们的安危……”
  “你们两个都伤势未愈,难道还让我分神照顾你们不成?”
  “若是这点小伤就让我成了拖累,那师尊未免看轻徒儿,也看轻你自己。”解彼安执拗道,“反正我不走,你罚我我也不走。”
  “混账!”钟馗怒喝一声,“你懂什么!”
  解彼安呆住了。印象中,大约只有小时候不懂事,擅入九幽禁区时,钟馗发过这样大的火。他意识到在他心目中战无不胜、无人能及的师尊,其实对这一役并无必胜之把握,所以不能允许他们留下来涉险。他小声说:“不管怎么样,我要留下来帮你。”
  钟馗气急败坏地站起身:“你们不走,好,那也不准离开这茶庄。”他掏出两枚黄符,用灵力比划几下,分别贴在了俩人身上,“敢踏出茶庄半步,别怪我把你们关起来。”他摔门而去。
  解彼安怔怔地望着轻颤的门页,眼圈微微有些泛红。
  范无慑走到解彼安面前,半蹲下来,两手包住了他的手。
  解彼安低头看着范无慑,沉沉说道:“你知道吗,师尊好久不曾发这么大的火,他自己也担心,生死簿上写的东西成真,担心,这里就是他的生死劫。”
  范无慑伸出手,轻轻抚摸他透红的眼皮,指腹的触感轻薄、柔软、温热,似乎是十分脆弱的,却又义无反顾地保护着身后重要的东西,一如这个人。
  解彼安哑声道:“没有了青锋剑,师尊心里一定也很不安,却又不能让我们担心。”
  “师尊没有青锋剑,但是有我们。”范无慑用一种沉静的、充满力量的目光凝视着解彼安。他不舍得解彼安难过,他也还需要利用钟馗找到他的天机符,所以,钟馗决不能死在这里。
  “对,师尊有我们。”解彼安反握住范无慑的手,眼中拉扯的血丝形成了坚毅的屏障,“我们一定会助师尊度过此劫。”
  “所以师兄不要难过了,师尊不是生你气。”
  “我不难过,师尊骂我两句,就算罚我也无所谓,我知道他是为了我们好。”解彼安勉强笑了一下,“师尊那个人,从来就不爱发脾气,他吓唬不住我的。”他摸了摸范无慑的头发,“无慑,有你在,师兄心安很多,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更有助力。”
  范无慑一手摩挲着解彼安的掌心,一手攀上他的后颈,仰头吻住了他的唇。
  解彼安犹豫了一下,两手紧握着扶手,笨拙又真诚地试图回应。
  范无慑欣喜不已,他不打算增加解彼安“回礼”的难度,只是轻吻浅尝,享受这两情相悦的甜蜜。
  窗外,一轮皎月高悬,于枝叶掩映下,于烛火盈盈间,一黑一白犹如阴阳调和,浑然不分你我,两人像要融化在这温柔的吻。
  范无慑尝够了甜头,才舔着嘴唇放开他:“师兄,我们早点休息吧。”
  解彼安捏着范无慑脸,早已看穿他的心思,哼笑一声:“滚回你自己房间。”
  “不要,想和师兄一起睡。”
  在解彼安要开口前,范无慑又抢道:“我不做什么,只是想让师兄抱着我。”
  “你又不是小孩子,成天要人抱,成何体统。”
  “我要体统做什么。”范无慑环住解彼安薄薄的窄腰,“师兄别赶我。”
  “这里不是昆仑,到处都是仙盟的人,师尊就住在隔壁。”解彼安拉开他的手,端起兄长的架子,“快,回你自己房间。”
  范无慑耍起赖,抱着解彼安又缠绵了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解彼安吹了灯,躺在床上,辗转一夜难眠。


第114章
  钟馗与衔月阁阁主兰自珍,带着云想衣和花想容上了山。仙盟的人都以为他们是要拿飞翎使交换兰吹寒,冰棺的秘密依旧不为人知,包括兰自珍也被蒙在鼓里——他虽然猜到能让祁梦笙忌惮的质子并不是她的两个徒弟,但钟馗有意隐瞒,他也识趣地不问,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儿子的性命更重要。
  李不语也做好了准备,待他得到兰吹寒被解救的消息,就会带领仙盟破掉祁梦笙布下的结界,攻上山去。
  钟馗走后,解彼安和范无慑被“请”去议事,不必想也知道,李不语在防备他们。
  俩人不紧不慢地穿过庭院,恰时春风化雨,细细绵绵,落入齐鲁之地特有的棕壤,满园茶香氤氲,混合着泥土的淳香,雅淡清沁,令人心旷神怡。
  解彼安不禁停下脚步,他闭上眼睛,任冰凉的雨滴轻拍面颊,他深吸一口气,再呼出时,仿佛也带走了一点胸中浊闷。
  “师兄,你看。”范无慑的声音带一丝惊讶。
  解彼安睁开眼睛,也呆住了。
  这茶庄傍山而建,值此杏花微雨的时节,景色美不胜收,但若只是花红柳绿,谁也不是没见过,可身边是碧色盎然,远处却是银装素裹,簌簌洒落的微雨,竟与毛茸茸的雪花掺杂在一起,仿佛春与冬水乳交融,再不分你我。
  解彼安怔怔地看着这奇观,呢喃道:“真美啊。”可这样的美,却暗伏杀机。
  “这般景色,平生罕见。”范无慑不禁想起他与宗子珩一同赏过的一场雪。
  “你才多大,言什么‘平生’。”解彼安揶揄道。
  范无慑笑了笑:“我上辈子也没见过。”
  解彼安噗嗤一笑,“还上辈子。”
  范无慑握住解彼安的手,目视着他,眼神温柔:“我们上辈子也这样牵过手,赏过雪。”
  解彼安只当他在说情话,连忙左右看了看,并把手抽了回来:“你稳重点。走吧,李不语还在等我们。”
  “你又怎么知道我只是瞎说的。“范无慑与他并肩而行,“我们今生有这样的缘分,很可能是前缘再续,是跨越轮回转世的因果。”
  “你呀。”解彼安抿唇微笑,“你说是便是吧,反正也没法证实。”
  “你现在不就想证实吗,你不是就想查自己前世发生的事吗。”范无慑在得知解彼安并没有从纯阳教的人那儿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后,暂且放了心,但他知道解彼安不会就此作罢,如果一直这样查下去,又或解彼安再做什么梦,梦得更具体、更详尽,那么得知自己是宗子珩转世,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他不知道那个时候,该如何。
  “是啊,我想从前世记忆中解脱,就必须解开执念。”
  “你不怕被前世的事影响吗。”
  “不会的,那对我来说,是另外一个人。”解彼安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其实很心虚。梦中发生的事实在太过真切,他无法从脑海中、从身体上抹去被男人凶狠侵犯过的记忆,每当与范无慑有亲密行为时,他总是无法克制地想起那个“小九”,想起那些吻,那些触摸,那些羞辱与掠夺,明明不是他犯下的错,他却被迫承受背德的罪孽和对范无慑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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