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帝良久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确认似的问:“你这辈子是认定拓跋泓了?”
“认定了,这辈子就是他了。”明珩坚定道。
“好吧。”乾元帝放弃了,突然轻轻抬了抬右手。
一瞬间,一群皇城禁卫军突然从四周的树木之后冒了出来。明珩还未反应过来,两把冰冷的刀就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父皇!您这是什么意思?!”明珩震惊。
乾元帝背着身没有看他,冷声道:“惠王明珩通敌叛国,包庇敌人,罪责深重,罚关入冷宫幽禁终身。”
明珩怔然。
通敌叛国!说的是谁?掖揉吗?
明珩激动道:“父皇,儿臣冤枉!儿臣从未做过背叛安陵的事,恳请父皇明察!”
乾元帝冷冷看着他,眼神锐利:“这么说你并不知道拓跋泓的身世?你既已决定与他共度余生,难道会不知道他的秘密?明珩,朕不是没给过你选择。”
明珩哑然。
原来乾元帝说要立他为太子是在试探自己的立场,若他答应了乾元帝的提议,就说明他选择了安陵,那么乾元帝对于过往的一切既往不咎。可他却连丝毫犹豫也没有就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拓跋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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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珩被关入冷宫一事十分低调,并未对外宣扬。当然他也被限制了行动,只能待在清冷幽静的冷宫,除了一日三餐来送饭的太监,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明珩担心又着急,拓跋泓如今还失踪着,生死未卜。而贺泽玺和莫珈也还在重宫里,也不知父皇有没有对他们出手。
父皇如今显然是要与拓跋泓他们撕破脸了,不管他知不知道如今在重华宫的拓跋泓是贺泽玺假扮的,但只要是和拓跋泓有关的人,估计都不会放过。父皇对于拓跋泓身世一事的态度比起以往都要强硬,显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意思,甚至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给他,只凭借穆萨的一面之词就将自己幽禁在了冷宫,明珩如何能不担心。
今日,是明珩被关在冷宫的第三天。三天里,他夜夜难眠,对冷宫外的一切牵肠挂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短短三天就消瘦了许多。守在宫外的太监也不管他,不管他吃不吃饭,只是自顾自的按时给他送饭,他不吃就拿去院子里喂猫喂狗。明珩跟他们说话,他们也不搭理,显然是父皇的心腹,只忠于皇命。
明珩靠在廊下的一根柱子上,呆呆地望着天空,眼神黯淡无光,毫无生气。
自己真的要在这里呆一辈子了吗?拓跋泓如今在哪里?他若是知道了会是何种反应?
以他的脾气,或许会直接带着人冲进皇宫来救他吧。这人护短,做事也一向随心所欲,从来不计较后果。
明珩想起拓跋泓,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了起来。他并不怕死,只是遗憾还没亲眼见到自己的两个孩子出生。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机会。
明珩正胡思乱想着,冷宫的大门突然被缓缓推开了。他愣了一下,疑惑地看了眼天色——还不到饭食,今日送得这么早?
明珩回过头,却见来人并不是前几日给他送饭菜的小太监,而是一个穿着黑色铠甲,腰间挎着一把大刀的高大男人。
明珩惊讶地看着来人:“陆将军?!”
“殿下。”身材魁梧的男人对明珩行了个礼。
来人竟然是陆放之。
自从西北回来之后,明珩就未再与陆放之见过面,两人的关系也不算多亲近,见他一个人进来不禁愈发好奇。
“陆将军,你怎么来了?可是父皇有什么旨意?”
陆放之摇了摇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抱拳道:“殿下恕罪。”
“什么?”明珩正不解,就见陆放之突然扬起手,朝着自己的脖子一个手刀。
紧接着,黑暗侵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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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珩在一阵剧痛中醒了过来。眼睛还未睁开,就听耳边有道温和平静的声音在对他说:“阿珩,你醒了吗?”
明珩只觉得这道声音无比熟悉,好像是……皇叔。
明珩一怔,自己是幻听了吗,怎么会在冷宫里听到皇叔的声音。可是那道声音还在不停地叫着自己的名字,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真实。明珩忙不迭睁开眼睛,率先印入眼帘的是雕花的床顶,雍容华贵,和冷宫的那张陈旧的床截然不同。
“阿珩,你终于醒了。”紧接着,肃王那张带着紧张关心的俊美面庞出现在了视线中。
“皇叔。”明珩脑子还不甚清醒,“我怎么在这里?”
肃王将他扶了起来,靠坐在床头,温声解释道:“是陆将军将你从冷宫带出来的。”
明珩意外:“陆将军?!他偷偷把我带出了冷宫?!”
肃王点头。
明珩瞬间紧张了起来:“父皇知道了吗?这可是欺君之罪,陆将军他为何冒险救我?”
肃王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先冷静一下,继续解释:“你不用担心,冷宫如今有我的人易容成你瞒过陛下的眼线,陛下暂时没有发现。至于陆将军,晗欢泽玺兄弟俩曾对他有恩,他救你是为了报答他们的恩情。放心吧,陛下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不会怀疑他的。”
明珩这才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拉住肃王的手急声问:“皇叔,拓跋泓找到了吗?”
肃王眼神一黯,轻轻摇了摇头。
明珩的神色也瞬间黯淡了下来。
肃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别太担心,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拓跋泓一定会没事的。乌蒙和莫珈正在昼夜不停地寻找,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明珩失落地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肃王看着他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如实告知道:“你被陆将军送到我这里来的时候身子太虚弱,昏迷了三天,三天里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明珩打起了一些精神问:“发生了什么事?”
肃王道:“陛下已经下了圣旨立太子的遗长子为皇太孙,其他几位皇子也都封了封地,年后就要离开京都了。”
明珩意外:“父皇要将所有皇子都赶出京都?!”
肃王点点头:“文武百官都劝陛下此种做法有违祖制,不过陛下的态度十分强硬,甚至为此罢免了其中一个反对最激烈的老臣,将他送回老家养老了。”
明珩听得目瞪口呆,良久才道:“父皇这是疯了吗?”
肃王摇头苦笑:“可不就是疯了吗。我甚至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人调包了,自从太子和二皇子死后,他就变了,变得愈发陌生,也愈发疯狂。哪里还是那个仁德宽厚的明君。”
明珩疑惑问:“皇叔,你是怎么知道我被关进冷宫的?”
肃王神色严肃道:“是莫珈告诉我的。当时你被皇兄叫走之后,泽玺忽然有不好的预感,于是偷偷离开了皇宫。后来他们发现你被带出了宫,有些不放心,莫珈就悄悄跟了过去,结果就看到了你被禁卫军缉拿的那一幕。不过敌众我寡,他不方便出面,只好先回来将事情告知了我和泽玺。”
明珩闻言松了口气,幸好泽玺机智,逃过了一劫。想到这里,他又问:“对了泽玺他们呢?怎么没瞧见他们。”
肃王脸色变了变。
明珩心觉不妙:“他们出事了?”
肃王没有否认:“你昏迷的第二天,皇兄突然抄了国公府,罪名是通敌叛国,将府里上下都抓了起来,不日就要满门抄斩。”
明珩一怔:“满门抄斩?父皇竟然如此冲动?那贺将军呢?他不是早就被乌蒙接出来了吗?”
肃王摇头:“后来他又回去了。陛下用他府里一百多口人威胁,说是不现身就一天杀一个,直到他出现为止。贺将军忠肝义胆,如何能苟且偷生,于是又主动回去了,不仅是贺将军,就连泽玺也……”
明珩只觉得眼前一黑。也就是说,如今贺将军和泽玺都被关入了天牢,不日就要问斩!
他猛地掀开被子就要下地。肃王拦住他问:“你要做什么?”
“我要回去求父皇网开一面,贺家满门忠烈,对安陵忠心耿耿,不能让他们含冤而死。”
肃王这些日子为了救贺骁父子忙得团团转,幸好他平时隐藏得好,乾元帝暂时还没怀疑到他的头上,这才让他有机会为了贺家父子奔走。
他连忙安慰侄子:“你现在自身都难保,别说就他们了,你现在去帮他们求情只会加重陛下的愤怒。你也不用过分着急,贺家父子的人品文武百官都是看在眼里的,陛下冠上如此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他们也不愿相信,已经有不少大臣上书为他们求情了。”
明珩问:“那父皇是什么态度?”
肃王道:“他没说什么,只下了道圣旨,命督查司十日之内查清贺家父子通敌案。但其实,我怀疑,他其实是为了逼拓跋泓现身,十日是给他的期限,若是十日之后他还不出现,就会处死贺家上下一百多口。”
明珩望向肃王:“父皇知道拓跋泓失踪了?”
肃王点点头,道:“那些刺客是四皇子暗中买的杀手,而四皇子其实只是无意中做了皇兄的一颗棋子罢了。穆萨原本确实是先跟四皇子达成了合作,但很快他就发现四皇子恐怕无缘皇位,于是他做了个大胆的决定,直接和当今圣上合作。他用拓跋泓的身世秘密作为交换条件,说服了陛下与他一起联手对掖揉出兵。他们约定事成之后,穆萨割让掖揉顷塔尔草原给安陵,并且承诺永远不对安陵出兵。”
“父皇答应了?\"
肃王苦涩一笑:“他有什么理由不答应,没有哪个帝王不希望开疆拓土。更何况穆萨十分诚心,给出的条件确实很诱人。”
“诱人又如何?”明珩冷笑,“穆萨是什么样的人父皇难道不清楚吗,拓跋泓的两位父亲是怎么死的他不知道吗?如此背信弃义的小人他如何敢信!”
肃王拍拍他的肩膀:“所以我才说他早就疯了,不是疯了不可能干出这些事情来。好了,先不说这些,当务之急是找到拓跋泓,并且救出贺家父子。”
明珩点点头,显然也明白轻重缓急。他思索了片刻,突然起身走到了书桌边,坐下。
肃王跟了过去,问:“你要做什么?”
明珩抚摸上左手食指的一只银色指环,那只指环色泽莹润,花纹精致,上面雕刻着一直栩栩如生的狼头。那是掖揉王的权利象征,有了这只指环就可调动掖揉的所有人马。
他摩挲着指环,眼神逐渐坚定,道:“我要给掖揉写一封信。”
三日后,文武百官正在为了贺骁父子俩的事而人心惶惶之际,西北边关突然传来急报——掖揉大将阿史那罕突然率大军抵近安陵边境。
满朝哗然。
安陵危难,大战一触即发。到了这种时刻,谁还顾得上其他,文武百官齐齐上书恳请乾元帝立即派大将出兵抵御外敌。
由于安陵与掖揉已经和平了数十年,因此边关的兵力从三年前就有所削减。虽说如今在西北守城的将军也是安陵的名将,但他年纪尚轻,并未与掖揉交过战。更何况,掖揉领兵的是草原第一勇士——阿史那罕。对方身手奇高,安陵上下唯一能与之一战的武将就是贺骁。因此,大臣们这些天在乾元帝耳边各种劝——贺将军骁勇善战,对安陵也是忠心耿耿,还望陛下能明察秋毫。更何况,安陵如今危难,正是急需用人之际,贺骁是安陵百姓的定海神针,此时若是处死了他,只怕安陵要乱了!
乾元帝却是不为所动,只是将东南和东北边的驻军都调去支援西北,命他们全力抵御掖揉的大军。就是不愿让贺骁带兵出征。
然而安陵幅员辽阔,东南边和东北边的驻军前往西北支援在路上就要耗费几天时间,等他们到达西北是时,掖揉大军早已浩浩荡荡地朝着闯进了最北边的城池。
不过,奇怪的是,掖揉大军进城之后并未发动战火,一路行走一路喊话——他们无意侵犯安陵,只是自家大汗在安陵失踪了,安陵上下焦急彷徨,无奈之下只得带着人马进入安陵寻找自家大汗,找到人他们就会撤军。
守城军一脸迷惑的表情,并不知道他们所言真假,但见他们没有发动战火也不敢冒然宣战。因为掖揉的人马比他们多了一倍,而且带兵的还是草原第一勇士,贸然交火,十有八九是他们吃亏。
掖揉大军经过一座城池就会重复一遍那段话。很快这段话就被传到了朝廷,文武百官也是一脸迷惑,全然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他们询问乾元帝的意见,对方却是不在意地摆摆手,道:“放行。”
有了皇帝的圣谕,掖揉的大军在安陵愈发的畅行无阻,不日,大军就抵近了京都。
此时十日期限也到了。拓跋泓依旧没有现身,而督查司也并没有找到贺家父子通敌叛国的罪证,于是文武百官再次上书恳请乾元帝释放贺家众人。乾元帝却只是淡淡一笑,将奏折随手扔在龙案上,缓缓吐出一个字——“斩!”
皇命一出便再难收回,因此在文武百官的冒死劝谏下,贺骁和贺泽玺父子俩依然被推上了断头台。
金銮殿之上,乾元帝听那些大臣们凄凄楚楚的劝谏听得头疼欲裂,索性命人将一众扬言陛下不收回成命就立誓在殿前长跪不起的老臣们强行扔回了各自的家里,独自坐在龙椅上等着外面的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空空荡荡的大殿里响起清浅的脚步声。乾元帝单手支着额头斜靠在龙椅上,听出了是元喜的脚步声,便闭着眼睛问:“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