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今儿慈宁宫的玉兰嬷嬷过来,说是太后不肯吃饭,还说……”
郭珩的脚步一顿,冷冰冰问道:“还说什么?”
水云硬着头皮道:“还说,您要是不治贵妃娘娘的罪,她就昭告天下,您……不孝……” “哼!他们都来逼朕!”
他往前一步,又顿住,“谢集和胡效忠为什么也跟严政一党了?”
水云略一沉吟,小声道:“皇上,谢集的女儿嫁了刘淑妃的堂弟。而谢集和胡效忠又是姻
亲。”
呵呵。郭珩冷笑,原来刘淑妃也来掺了一脚。
郭珩往前走的步子更大了,水云一句话也不敢再说,只是小心的跟在后面。
郭珩想着太后的强势,想着严政一党的嚣张,想着前方的战事,想着阿黛拉的病情,想着 阿黛拉可能不是阿黛拉,突然一阵心烦意乱。为什么事情都一下子涌了出来?自己到底该怎么 办呢?
郭珩脑子里乱糟糟的,突然十分想念于七。有他在,好像什么事情都能解决。自己只要看 到他,心里就会平静下来。
可是,他再也不见了。他究竟是谁呢?
郭珩攥起拳头,暗下决定,自己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进了宁和宫,早有阿莲迎上来。
郭珩一边更衣,一边问道:“公主可醒过?”
阿莲的语气带了点儿喜悦:“回皇上,公主早上的时候醒了一会儿,吃了药,还喝了半碗 粥,又睡下了。”
终于有个好消息了。
郭珩走进寝殿,就听到阿黛拉低沉的咳嗽声。
阿莲在旁边道:“公主醒来之后就开始咳嗽。齐太医看过了,说咳嗽是好事,可以排除体 内的淤滞浊液,让公主尽可能的多咳嗽,把痰吐出来。”
说完,她快步上前,给许承泽翻了个身,让他侧躺,轻轻的叩击他的脊背。手上垫着块帕 子,轻声道:“公主,用力咳,把痰吐出来。”
许承泽像是听到了她的话,咳嗽的更深了些,咳了好几口,才无力的吐出一口痰来。 阿莲把他扶正了躺好,跟郭珩告罪,“奴婢去洗手。”
说着,退下去了。
郭珩走到床边坐下,不过两天,阿黛拉似乎又瘦了。
即便是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是皱着的。郭珩不由得叹息,这个女人,从进宫之后就麻烦 不断,她在这里,是不快乐的吧?或许她就不该入宫。
有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郭珩立即又否决了。不,如果自己以后再也看不到她……他只 是想一想就不能忍受。
“皇上,你、你来……”
声音十分微弱,但是郭珩听在耳中,就像是响了个惊雷,却又像是听到了天籁之音。
他猛然低头,只见阿黛拉已经睁开了眼睛。而且眼神清明,像没有生病一般清澈。
“公主,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许承泽想摇头,只觉得头那么沉,晕涨涨的,里面仿佛灌满了水。他又动动手,只觉得浑 身酸痛无力,动一根小指头都难。他只是想握住郭珩的手而已,可是做不到。
“皇上,你、你不开心。”
郭珩看着她虚弱的样子,只觉得眼眶发热发胀,想要流泪。此时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喜极而
泣。
“公主病着,朕怎么能开心呢?”
许承泽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是在想他的话,郭珩也被催他,只是看着他。
好一会儿,许承泽才道:“我让皇上担心了。”
郭珩握住他的手在自己脸颊边蹭着,“你既然知道朕担心,要快点儿好起来才行。” 许承泽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然后道:“皇上,严政他们……咳咳……是不是为难你了?
”
郭珩脸上的神情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许承泽止住咳嗽,昏沉的头脑渐渐清明,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
“不难猜。他是皇后的父亲,原本就对我不满。此时南疆来攻打大梁,他不是正好有了机 会?把我治了罪,皇后的地位就更加稳固了。”
“都是朕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不,是我不好,我欺骗了皇上。”
阿莲和伊娜进门,正好听到许承泽的这句话,心中一沉,彼此对视了一眼,齐齐在床边跪 了下来。她们知道,许承泽要跟皇上坦白了。
郭珩的脸色变了,沉声道:“你骗了朕?骗了朕什么?”
许承泽的目光扫过伊娜和阿莲,轻声道:“皇上,我会把一切都跟你说清楚,你会放过伊 娜和阿莲吗?”
“公主!”
伊娜和阿莲只叫了一声,就被许承泽打断了。
他的脸上依然笑着,“伊娜,阿莲,早晚要说的呀!”
他又看向郭珩,“皇上,您答应过我的,无论我做错了什么,您都只治我一个人的罪,放 过伊娜跟阿莲。”
郭珩的脸色铁青,紧紧盯着许承泽,“你究竟有什么瞒着朕的?有什么要说清楚的?” 许承泽毫不退缩的迎着郭珩的目光,看到了他眼中的愤怒和挣扎。他深深吸了口气,叹息 道:“郭珩,你真的没有怀疑过我吗?”
郭珩猛地站了起来,在床前走了好几个来回,猛然喝道:“你们都出去!”
伊娜和阿莲见皇上发怒,反而不想走。她们知道许承泽会说什么,更不想把许承泽一个人 留下。
郭珩见她们迟疑,一脚踢翻了床边的椅子,“朕让你们走,你们没听到吗?”
许承泽叹了口气,慢慢道:“水公公、伊娜,阿莲,你们先下去吧!”
伊娜和阿莲看了眼许承泽,见他依然云淡风轻的样子,无奈的退了出去。
水云把踢翻的椅子扶好,最后一个走出寝殿,回身关上了寝殿的门。站在门口守着,不让 任何人进入。他不知道贵妃娘娘会跟皇上说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会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郭珩刚才的一脚发泄出了不少怒气,又在床边转了两圈,才又坐到了椅子上。冷冷的看着 许承泽,哑着声音道:“说吧!你都瞒了朕多少。”
许承泽看着他红了的眼圈,心里叹了口气。
“郭珩哥哥,你真的不记得小泽了吗?”
许承泽只见郭珩如遭雷击,看着自己的目光像是凝滞了一般,整个人都呆呆愣愣的,好半
天没有反应。
许承泽吓坏了,提高了声音,“皇上,你、你……”
郭珩突然捂住了他的嘴,眼睛大睁着,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怖,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朕当然记得,当然记得,可是,可是你……”
他恶狠狠的盯着许承泽,突然,一滴泪从眼角滑了下来,落到了许承泽的脸上。
许承泽突然有了力气,抬手握住了他的手,只是一个劲儿的在抖。
“郭珩哥哥,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郭珩放开了手,却整个人都趴在了许承泽身上,把脸埋在了他的颈窝。
“.皇上..”
许承泽没想到郭珩是这种反应,只能把手放到他的背上,轻轻揽住了他。
不一会儿,他的颈侧感到一阵湿意,郭珩居然哭了。
水云站在宁和宫寝殿门口,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但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要出什么大 事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打开了。水云吓了一跳,因为郭珩的眼睛通红,像是哭过一般。 水云记得,从他进宫到现在,除了太上皇去世时皇上哭过,他再也没见过他流泪。
“皇上,怎么了? ”水云没想到自己的声音居然是颤抖的。
郭珩哑着嗓子道:“公主昏过去了,宣齐太医进来!”
大梁国建元十年冬月,南疆国公主,大梁国贵妃阿黛拉,因病薨逝。皇上郭珩念其贤良淑 德,追封其为贤惠皇贵妃,厚葬于嘉定山皇陵。
第123章 不要急【一更】
大梁建元十年末,贵妃阿黛拉薨,皇上念及公主情谊,对于南疆国的大胆侵犯,只是将其 赶出大梁便算,但是郑重宣告,如有再犯,绝不轻饶!
南疆国听说公主薨了,反而安静下来。大梁朝野更是传遍公主是内奸的说法。
孔清平着急,“就这样让他们乱传吗?事情明明不是这样的。”
许承泽慢慢在棋盘上放下一颗白字,笑道:“让他们传去吧!反正公主已经不在了。” 孔庆书摸着颌下几缕长须,看着棋盘上七横八纵,捏着棋子的手停住,似乎不知道该怎么 走了。
“贤侄这招金蟾脱壳,走的干净利落,叫人佩服。”
许承泽笑道:“侯爷谬赞了。要不是有侯爷跟世子帮忙,承泽怎么能走的不留痕迹呢?” 孔清平撇撇嘴,“实在是因为您跟皇兄的演技都太好了。连我都差点儿骗过了呢!”
许承泽脸上泛红,“让世子担心,是承泽的不是。还请世子见谅。”
说着,他起身给孔清平深深做了个揖。
这回换成孔清平脸红了,他局促的低下头,看到他爹手里的一子还没有落下,便拿过一颗 白子,啪的一声放到了棋盘上,“爹,怎么如此犹豫?就下这里。”
孔庆书一看棋子落的地方,顿时捶胸顿足,“你个臭棋篓子,我好好的局面都被你打乱了 !你看,你看,我明明占据了半壁江山,你却自堵龙眼,我、我真是被你气死了。”
孔清平摸摸鼻子,讪讪道:“我、我没注意。”
许承泽笑道:“侯爷莫急,虽是逆势,但您基础打得好,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
孔庆书深深吸了口气,“话是如此说,形势却更加危险了。”
孔清平不耐烦他们暗打机锋,干脆道:“爹,承泽,自从皇后生下皇子,严政一党更加猖 狂了。接连几日,上本要皇上册封皇后之子为太子,原本定好的税赋,他们又要提高两成。宫 里有太后,皇后,朝中有严政,我看皇上快要顶不住了。”
许承泽落棋的手一顿,若有所思道:“皇后之子还没满月吧?他们就让皇上册封太子?确 实是着急啊!”
“可不是?”孔清平翻了个白眼,“我看严政老儿这么着急,定然是有什么阴谋。” 许承泽笑道:“清平,不急。不管阴谋阳谋,总有暴露的一天。”
“还不急?”孔清平瞪大了眼睛,“承泽,这都过了好几个月了,你原本为皇上做的那些 ,全都白费了,现在的朝堂几乎又跟过去一样了!我跟父亲现在朝中,真是举步维艰。”
许承泽叹了口气,起身给孔庆书施了一礼,“辛苦侯爷了。”
孔庆书抬抬手让他坐下,淡淡道:“贤侄不要听清平瞎说,现在的局势虽然艰难,但比之 前好多了。现在朝中有我跟清平,还有林子明、周代、长孙岭,唐高远已经完全是我们的人了 ,他儿子唐浩然已经得胜回朝,在营中人气正高,严政现在想要动皇上,可没有以前那么容易 了。”
许承泽诚恳道:“辛苦侯爷跟世子了。”
孔庆书缓缓落下一子,“贤侄,时候差不多了,你也该入朝了。不然,皇上隔三岔五的问 起你,老头子我吃不消啊!”
许承泽脸上一红,“侯爷说笑了,皇上过了年就没怎么来了。”
许承泽说完,意识到郭珩不再出宫,或许正是因为朝局太过紧张的缘故,不由得又揪起心 来。
孔清平一瞪眼,“他不来,还不是因为你不住在这里了?不是我说,承泽,你为什么非要 搬出去住呢?我这里这么大,又没有多少人,你住在这里还能跟我做个伴,你怎么就这么固执 呢?”
许承泽笑道:“谢过世子美意。我是怕日后会被有心人发现,我跟侯府关系密切,到时候 再生祸端。”
孔清平不服,“切”了一声,“反正你总是有理由的。”
许承泽见他撅着嘴,像小孩子一般的神情,不由得笑了起来。
“今年皇上连开三科,正是我入朝的时机。万一我高中状元,还是要小心些。”
孔庆书见许承泽的语气淡淡的,仿佛状元已经是他囊中之物,他非但不觉得他骄纵狂妄, 反而生出感慨,后生可畏啊!
见许承泽如此肯定,孔庆书也就放心了。
“贤侄,本侯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不敢让侯爷失望。”
孔清平见他们的棋下起来没完美了,不耐烦道:“爹,这大好春光,你们在这里下棋,多 浪费啊!承泽,走,我带你出去玩!”
孔庆书把棋子重重拍在棋盘上,瞪着孔清平,“你就知道玩!承泽可是要考状元的人,你 怎么能整天带着他胡混?我让你看的书都看完了吗?”
孔清平撇嘴,“爹!那么多书,哪能那么快就看完?我相信承泽,就算是出去玩一天,也 不会耽误他考状元的。”
“你要带着朕的贵妃去哪儿玩呀?”
三人一齐转头,发现郭珩正站在门口,连忙起身行礼。
孔清平直起身来,不满道:“皇兄,你又不让下人通报,吓了我一跳。”
郭珩慢慢走过来,笑道:“吓了你一跳?朕没见你跳起来呀!”
他话是对着孔清平说的,眼睛却一直落在许承泽身上。多日不见,许承泽的气色好了很多 ,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莹光,仿佛还带着淡淡绯色,虽然是书生打扮,但在郭珩眼中,却 是美艳照人。
孔清平看到郭珩如此模样,冲着他爹眨了眨眼睛,两人默默的行了个礼,转身离开,并且 屏退了伺候的下人。
许承泽感受到郭珩分外灼热的目光,觉得十分羞赧,不敢抬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