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终于笑不出来了,她彻底昏死过去,浑身上下到处都是鲜红的血,大夫人冰冷又恶毒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拖起来扔到井里!”
“是!”家将们将早已没有呼吸的白玉茗拖起来,扔进了后院的水井里。
“噗通”一声,母亲的身影就那样消失了,从他眼前消失,也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从那以后,上穷碧落下黄泉,人世间再也没有人叫过他一声“阿远”。
“那个下贱的小崽子肯定还躲在院子里,一定要把他找出来,一并杀了!”大夫人扔下这句话便转身走了。
那天夜里家将们将整个小院搜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顾远山的下落,顾远山在柴房的暗门里躲了五天,五天五夜不吃不喝,直到顾兆听说白玉茗失足跌进水井后从他的小妾那里赶回来,顾远山才从柴房里爬了出来,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父亲……”便彻底昏死过去。
顾远山昏迷了两天两夜,一直高烧不退,醒来之后顾兆问他看到了什么?他只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众人都以为他是发烧烧坏了脑子,便也不去深究了。
自那以后顾远山便在大夫人面前装傻充愣,大夫人忙着除掉其他三房姨太太,这才放过了他这个疯疯傻傻的愣子。
人们常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人们还说“一入侯门深似海”,这些绵延了百年的世家大族被一方方庭院,一堵堵高墙阻隔在凡尘俗世之外,他们享尽了荣华富贵,他们将凡夫俗子视为可以用脚碾死的蝼蚁,世人往往只见其繁华,却不知道在这高墙深院内藏了多少肮脏龌龊的下贱事,埋了多少嶙峋铮铮的白骨。
而从死人白骨堆里爬出来的又有什么好人呢?
自然没一个好东西!
备注:日永星火,以正仲夏——《书·尧典》
第24章 阿远
顾远山第一次杀人,是在他十岁生辰那天。
大夫人解决完其他几房妾室后终于缓过神来,到底还是对顾远山不放心,她不能确定顾远山到底有没有看到后院中那一幕,她也无法肯定顾远山是真的烧坏了脑子还是在她面前装疯卖傻。
于是她便将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女仆派到顾远山身边,美其名曰“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其实就是监视更是虐待。
自从白玉茗死后,顾兆就彻底遗忘了顾远山这个儿子,将顾远山一个人扔在侯府的后院里任他自生自灭。一个爹不疼又没娘爱的几岁孩童就这样落到一对恶毒的主仆手里,受尽了折磨。
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态,后厨里下人们吃剩下的饭菜才能轮得到顾远山,溽暑酷热时更是经常要吃馊掉的饭菜,寒冬腊月里那老女人只给顾远山穿一件单薄的外衫,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满手满脸都是冻疮,原本清秀可爱的一张小脸上结满了疮痂,等到开春转暖时抓耳挠心的痒。
辱骂和殴打更是家常便饭,那老妇心肠十分歹毒,只要遇上不顺心的事就对顾远山拳打脚踢,顾远山的身上经常是青一块紫一块,没有一片白净的地方。
但不管被如何粗暴地对待,顾远山从来不哭,他甚至不会发出任何声响,就那么站在一旁一声不响地承受着这一切,他的这副样子更加惹怒老妇,常常会换来更凶狠更残暴的打骂。
唯一的例外就是老妇辱骂他母亲的时候,他会慢慢抬起头,用那双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妇人。
老妇一边踹他,一边往他身上吐口水:“看什么看?臭婊子生的小杂种,连个声都不会出,真他娘的晦气。”
这样的日子顾远山整整过了五年,到他十岁时,他的身量已经很高了,比那老妇高出将近一个头,眉目间的俊朗即使是穿着破烂的衣衫也遮不住。虽然饥寒交迫依然是常态,但老妇却是不敢再对他拳打脚踢了。
他变得越发沉默,有时候半年都不开口说一句话,无人可说,也无话可说,他常常躲在柴房的暗门里,点亮烛火,读一整天的书。母亲从小就告诉他读书才能明理,他也一直记着母亲的话。他很聪明,那些晦涩的文字和绕人的道理他总能轻而易举地参透。
十岁生辰的前一日他在柴房里待到天黑才从暗门里出来,没想到那老妇竟站在门外堵他,老妇露出一口黄牙冲他龇牙咧嘴地笑,“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个暗门告诉大夫人的,你过来……来……”
顾远山虽然身量邤长,但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又长期吃那些糟糠之物长大,身上根本没什么力气,老妇抓过过他的胳膊将他用力按在地下,伸手就将他的裤子扯了下来。
顾远山睁大了眼睛,蹬着腿往后躲,“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老妇用一只手死死按住顾远山的腿,另一只手竟伸到他的裆下握住他稚嫩的阴茎,“你躲什么躲?你还没碰过女人吧?正好我也许多年没被男人碰过了,来,我让你尝尝什么是人间极乐!”
顾远山觉得放在自己身下的那只手仿佛是一条冰冷黏滑的毒蛇,正露出满嘴獠牙对自己疯狂吐着信子,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额上冷汗直流,他不断扭着身子挣扎,而老妇握住他阴茎的力道也变得更加凶狠。
稚嫩的阴茎很快被搓破了皮,顾远山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巨大的恐惧和恶心铺天盖地包裹着他,无论那老妇怎么搓弄,他的阴茎始终绵软无力地垂坠着,老妇愤怒地扇了他一巴掌,恶毒的面容上带着不耐烦的狠意,“真他娘是个下贱胚子,老娘这么给你揉都揉不硬,要不是实在找不到男人,我会看上你这个妓女生的狗杂种?”
说完她便将自己下裙扯了下来,光着屁股就要往顾远山身上坐,她那腥臊丑陋的下体就那么直接暴露在顾远山眼前,顾远山喉咙里发出一阵干呕,握住手边的木棍用尽浑身的力气砸向老妇的脑袋,老妇被他砸得抱住头大声痛呼,顾远山趁机从她身下逃了出来,拉上裤子便往外跑,将门内那些狠毒肮脏的咒骂全部抛在身后。
“哎哟,小畜生,狗杂种,你敢打老娘,看老娘今天不弄死你!哎哟,疼死我了……”
顾远山发了疯一般往院外跑,此时已是深夜,侯府中一盏亮着的灯也没有,黑漆漆的一片,夜空中倒是繁星闪烁,光灿耀眼,但却没有一颗星辰能替他照亮前路。
大门已经上了锁,他跑不出去,他也无路可走,只能躲在一处假山后面,将自己幼小的身体缩成一团,他浑身都在颤抖,下身更是火辣辣的疼,那条黏腻的毒蛇似乎还在他身上爬行,他觉得恶心透了,他抠着嗓子眼干呕,想把身体里那些肮脏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但最后除了胆汁他却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
他要杀了她!他要杀了她!!
他要勒住她的脖子让她窒息;他要撕烂她的嘴让她再也骂不出一句恶毒的话语;他要将她推进那口水井里,让她哭着求饶,然后再将她按进水中活活溺死;他要让她尝尽母亲曾遭受过的所有苦痛!
生平第一次顾远山产生了杀人的冲动,无尽的暴虐和狠意从他心头蔓延至他幼小单薄的身体里。
他在漆黑炎热的夏夜里将心头最后一寸光明扼杀殆尽。
从此他的生命里只剩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恐惧。
第二天清晨,顾远山早早就回到了院中,他从后院找到一根粗长的绳子,将绳子的一端系在门柱上,另一端沿着地面拖到水井旁打了一个圆结。
做完这一切,他面无表情地走到老妇的门前推门进去,老妇还在沉睡,鼾声如雷,顾远山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唤醒,她有些昏昏沉沉,睁着浑浊无光的眼睛望着顾远山,顾远山冲她笑了笑,说道:“我想清楚了,昨晚是我不对,我的确没尝过女人的滋味,以后大夫人应该也不会为我娶妻,既然你对我有兴趣,我就如了你的意。你随我出来,我想在院中做,我还没见过女人的身子,我想看看清楚。”
老妇被他一番话说得眉开眼笑,伸出黑黝黝的手摸了摸顾远山的脸颊,“这才乖嘛,老娘保证让你爽到飞起,嘿嘿嘿......走走走,我们去院中。”
顾远山将她领到后院,他早已在水井前摆好了躺椅,他指着躺椅对老妇说道:“你躺下,我是男人,让我来伺候你。”
老妇露出猥琐的笑容,迫不及待地往躺椅上一倒,伸手就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快快快,小崽子,快来吃老娘的奶子,老娘保证让你爽得.....额额额......”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段粗大的绳结便从后套上了她的脖子,绳结不断缩紧将她剩下的污言秽语全部封在嘴里,她躺在躺椅上疯狂地挣扎,喉咙里发出阵阵窒息的喘叫,“咳咳咳......狗......杂种......放开......我.....放......”顾远山使出浑身的力气将她脖子上的绳圈往后不断拉扯,她躺在椅子上浑身使不出力气,而绳子的另一端又被顾远山牢牢固定在门柱上,她无论怎么挣扎都挣不动分毫。
老妇的身体不断往井口边滑,随着拉扯的动作顾远山的手被巨大的摩擦力磨破了皮肉,鲜血直往下流,但他像是没有感觉一样,赤红了一双眼死死盯着井口的老妇。
老妇的身子已经有一大半悬在井中,她的脖子被勒出紫红的印记,她不断翻着白眼,双手向后扭曲地伸展着,像是要拉着顾远山一起坠落。
在她肥胖的身体彻底落入水井之前,顾远山鬼魅一般的声音响起:“凭你也配提前我的母亲,你早该死了....你早该死了!!!”
顾远山猛地松开手中的粗绳,“噗通”一声老妇肥胖的身体便坠进井中,巨大的反冲力将顾远山的身体狠狠弹向后方,他脱力一般跌坐在地上,吭哧吭哧喘着粗气。
她终于死了,死在他的手中,他了结了自己的梦魇,他也堕进了自己的深渊。但他无所畏惧,他将踏着这具白骨走出一条血路,从此以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当天晌午他便将老妇的死讯捅到大夫人面前,他当着众人的面脱下自己的亵裤,将红肿破皮的阴茎暴露在众人眼前,也将老妇的罪状公之于众。
顾兆当场就气得把茶杯摔碎了,他虽然不疼爱顾远山,但好歹顾远山身上流的是堂堂一等公爵的血,岂容一个下贱卑劣的老妇欺辱?!顾兆想借机训斥大夫人一番,岂料大夫人一番花言巧语便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顾兆就是想冲她发作也发作不起来。
顾远山趁机向顾兆提出自己想要参加三年后的科考。
大夫人嫡出的侯府大公子顾榆林和顾兆一样也是个只会寻欢作乐的蠢材,顾兆原本已经对光耀门楣之事不抱任何希望了,没想到顾远山却主动提出要参加科考,他顿时就重新燃起了希望,不仅替顾远山换了住处更是从外面请来先生悉心教导。
而顾远山也果真没有让他失望,三年之后一举夺魁。
也是从那时起,顾远山就再也没有对女人硬起来过。
“公子.....公子.....”小青晃了晃顾远山的胳膊将他从沉思中唤醒,顾远山的视线不断从昏暗血腥的过去收缩再收缩,最后落到眼前这张白净的脸庞上,湿漉漉的眼睛里像是藏着山间的清泉,嫣红的唇瓣开开合合,不知被自己疼爱过多少遍,他握着自己的手一遍遍唤自己的名字,白嫩的手掌上还浮着红彤彤的水泡。
刹那间,仿佛有夺目的日光自云巅之上穿破云层,黑云转而退散,山川万物都开始沐浴光明。
顾远山终于得以窥见天光云影,得以凝视草木水泽,风动竹响,在那一刻,他想他看见了光。
他伸手摸了摸小青的脸颊:“我没事,我来尝尝青儿的手艺。”
很简单的一碗素面,味道也十分清淡,但顾远山却吃得很香,一大碗面很快就囫囵见了底,他吃得太快了,有些狼吞虎咽,嘴角甚至沾上了汤汁,他一向是洁净优雅的模样,很少这么狼狈过。
他抬头冲小青笑了笑,像个吃到了甜食的孩童,“好吃,许多年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面了。”
小青被他这番模样唬住了,“真的有这么好吃吗?这可是我第一次做哎!”他虽然有些纳闷,但顾远山的喜欢还是让他欢欣雀跃。
他伸出手用袖口将顾远山嘴角的汤汁擦拭干净,勾着脖子吻顾远山,“那我以后每天都做给你吃好不好?”
“不好!”顾远山闷闷地说。
“为什么?!”
顾远山将他的手握在掌心里轻轻揉了揉,“手上都被烫出水泡了,以后别再做了。”
“没事的,我这是第一次做嘛,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嗯,熟能生巧,以后就不会烫出水泡了。”
“那也不要,你不用为我做这些,只要乖乖待在我身边就行了。”顾远山低头吻他,舌尖探进他的齿缝里,勾缠住他的舌头舔舐,小青被他亲得晕头转向,只能无力地搂着他的腰哼吟。
过了好一会儿顾远山才松开他,他软绵绵地靠在顾远山肩头,这才想起来荷包还没送出去呢!
“公子,呶,送你的!”他从腰间掏出一个嫩绿色的圆荷包递到顾远山手上,“生辰礼物……其实我前几天下山去找梦潇就是让他教我编这个的……”小妖精说着说着有些委屈地嘟起了嘴,往顾远山怀里又钻了钻。
顾远山将荷包握在掌心里细看,竹编的荷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嫩绿的竹面上用竹叶勾勒出一个男子的身影,男子坐在石凳上,石凳旁是一枝清秀纤细的小青竹,这一幕描画的正是他们的缘起之时。
顾远山盯着手中的小玩意,眼神突然变得炙热滚烫,他不断收紧胳膊将小青往自己的怀里揽,像是要把他嵌进自己的血肉里一样。小青很快便感受到了顾远山的反常,柔声唤了一句:“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