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生们刚才震惊中缓过神来,皇宫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一个小内监手里捧着圣旨,迈着小碎步急匆匆跑到众人面前,捏着嗓子尖声喊道:“圣旨到!”
“太后驾崩,朕心甚痛,原定于今日举行的传胪大典延期于一个月后举行。国丧期间,全国各地暂停一切歌舞娱乐活动,望众子谨记于心。”
内监宣读完圣旨后宫门再次重重关上。
还要再等一个月。
这对于那些从外省赶到京城考试的考生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但他们也只敢小声嘀咕两句而已,京畿重地,天子脚下,说错一句话都可能掉脑袋,谁也不敢抱怨什么。
顾远山的表情却很平静,他在听到金钟响起的时候就知道今日这传胪大典肯定是要延后了。
大燕国的传统,殿试结束两日后,皇帝会在太和殿举行传胪大典,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殿试结果,一甲三人,即状元,榜眼,探花,赐进士及第,直接入驻翰林院,剩余的二甲和三甲数人也会按级册封。
也就是说传胪大典过后高中的考生就可以直接入朝为官了,只可惜天算不如人算,太后却在此时驾崩了。
回程的路上顾兆整个人都有些蔫吧,一方面是没有看到放榜的结果,本来想要吹嘘炫耀的心理没有得到满足,而更主要的还是因为刚才圣旨上说的国丧期间不得有歌舞娱乐这条禁令,这简直让每日都要饮酒作乐的定远侯烦闷至极。
马车驶回侯府门口,顾兆丢下一句“今日便这样吧!”就转身走了。
顾远山对他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带着小青便准备进府,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喊:“顾公子,请留步。”
来人身着暗色长袍,上头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让人看不出他的身份地位,但从他举手投足之间显露的气度来看,顾远山知道此人必定身份贵重。
那人将一个暗红色烫金请帖递到顾远山手中,“顾公子,我家主人有请,还望您准时赴约。”说完便转身走了。
顾远山捏着那烫金请帖眼神暗了暗,他转过身看到小青正乖乖地站在侯府门前等着自己,他踱步到小青面前,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张清秀的脸蛋,小青被他盯的脸颊发热,忙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公子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顾远山摇了摇头,终于将炙热的视线从小青脸上移开,他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慢慢开口,“青儿,去吧……”
小青愣了愣,面上的红热一瞬间就消散殆尽,他低下头闷闷地说了一句“好”,然后便转身走进侯府的大门。
顾远山望着那抹天青色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深院之中,只觉得胸口闷疼,手中的请帖都被他捏得变了形。
他忍着胸腔中翻腾的刺痛转过身跨进马车里,四下无人时他长拆开那封皱得变形的请帖,不出所料,果然是长公主送过来的信。
殿试的结果虽然要在一个月后才会公之于众,但顾远山在这一刻已经可以笃定,他成了。
“云生,我让你在潜在江有汜的府邸暗中观察,可有探查到什么?”顾远山面无表情地将请帖放到一旁,敲了敲车厢的门。
云生和海楼在外面驾车,听到顾远山的询问立刻回道:“公子,我和海楼在他府外蹲了两天,并未见到什么可疑的人,除了翰林院的一些大人们常去他的府邸,并未见到过宫中的人。”
顾远山沉思片刻,低声道:“知道了,继续盯着,现在送我去京郊别苑。”
“是。”
马车驶过人声鼎沸的闹市朝京郊奔去,在京郊西北角有一座宏伟的皇家别苑,别苑外方圆十里都有带刀侍卫把守,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但顾远山的马车却一路畅通无阻,最终稳稳停在别苑门前。
门口早已有人在那里等候,正是之前在侯府门口给顾远山送请帖的人,那人已经换上宫里侍卫的云纹长袍,恭恭敬敬地向顾远山俯首作揖:“顾公子,请随我来。”
“有劳。”顾远山躬身回礼,跟在他身后向别苑深处走去。
这座院子虽然建在偏僻的郊外,但里面却布置得十分雅致,走两步就是假山流水,九曲回廊弯弯绕绕延伸到庭院深处。
院中坐着一位容貌艳丽的女子,身着紫色轻纱罗裙,缎面上用金线绣着大朵盛开的牡丹,显得雍容华贵,她便是大燕国的长公主,永初帝唯一的女儿——李长亭。
见顾远山走近,李长亭抬头冲他莞尔一笑,“顾公子可算来了,茶都要凉了呢。”
顾远山作势便要跪下请罪,却被李长亭示意身旁的侍卫伸手止住了,“顾公子既然还没有入朝为官,你我之间就无需讲究君臣之礼,今日我约顾公子出来也只是随意聊聊罢了,顾公子请坐。”
“多谢长公主。”顾远山撩起长衫下摆,端端正正地坐到长公主对面。
长公主挥手让侍卫退下后,院中便只剩下他们两人,顾远山低下头,目不斜视地盯着石桌上的茶具,他知道长公主一直在观察自己。
“早就听闻顾公子的才名,今日一见果真是气度不凡。”李长亭说话的时候总是噙着一张笑脸,看起来似乎平易近人,可顾远山知道这位长公主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纯良。
“长公主抬爱了。”顾远山沉声回道。
李长亭低下头笑了笑,用染了丹寇的手指轻轻拨弄着杯中的茶叶,“顾公子可知我今日找你来所为何事?”
“臣不知。”
“哈哈哈,”李长亭抬手将杯中的茶水洒到地面上,“顾公子这么说就不诚实了,你若是不知,今日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你说是吗?”
顾远山缓缓抬起头望向李长亭,“长公主叫臣来,臣岂敢不来。”
两人的目光终于在空中交汇,电光火石间,李长亭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顾公子还真是不卑不亢,既然如此,我就开门见山了。”
顾远山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长公主请说。”
......
暮色四合,庭院中光线渐渐暗了下来,顾远山手中的茶早已凉透,他的声音里也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我只有这一个条件,希望长公主能答应。”
李长亭有些玩味地盯着顾远山看了半晌,而后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我当然可以答应,只是你答应我的事也一定要做到,这样我们的合作才能继续下去。”
“成交。”顾远山冷声说道。
李长亭慢悠悠站起身,将紫色轻纱上的落叶摘下,抬脚踩碎,“好,十日之后我会如约将父皇带到摘星楼,到时候也希望顾公子不会让我失望。”
顾远山站起了身,他身形高挑修长,站起来后比李长亭高出许多,竟莫名让李长亭有一丝压迫感,“臣必定不会让长公主失望。”
没有人知道那天傍晚大燕国的长公主和新晋状元郎到底在京郊别苑里谈论了些什么,只知道长公主身边的侍卫再次将顾远山送出别苑时,神情里多了几分敬畏和慎重。
备注:黄莺,黄莺,金衣簇,双双语,桃杏花深处。随烟外,游蜂去,恣狂,歌舞——《开指黄莺吟》
第32章 心疼
顾远山刚从京郊别苑回到侯府,就看到长廊外顾榆林正拉着小青的手往自己这边走。
小青低着头,顾远山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那双往日里被自己握在掌心的小手被别的男人紧紧攥着。
顾榆林向顾远山靠近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口上,将他的心脏践踏的血肉模糊,但他还得面无表情地忍受着这蚀骨的折磨。
“远山你在啊,这可太好了,我早些时候就来找过你一回,可惜你那会儿不在院里,”顾榆林将小青拉到顾远山身前,“这丫头我要了,你怎么说?”
顾远山脸上堆起笑意,看也不看小青一眼,“一个丫头,大哥看上了我自然没有异议。”
“哈哈哈,好好好,远山呐,你真是我的好弟弟。”顾榆林说完一把将小青搂进怀里,捏住他的下巴说道:“我听下人们说,这丫头住在你院中这么长时间你都没碰过她,长这么漂亮你不动心啊?”
顾远山眼神暗了暗,隐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大哥不知道,我对这种清汤寡水的丫头不感兴趣,说起漂亮,我倒觉得大哥房里的粉荷就不错,身段好,脸也长得漂亮。”顾远山说完有些羞涩地笑了笑,俨然一副处子之态。
顾榆林瞧见他这番模样,心中便有了计较,若是在以前,别说一个丫头,就算十个丫头他说要走就要走,甚至根本都不会和顾远山打招呼,但现如今顾远山的身份却是不一样了。
虽然殿试的结果还没出来,但民间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说今年的状元郎一定是定远侯府的二公子,若顾远山中了状元入朝为官,顾榆林自然得礼让他三分,“二弟啊,没想到你平时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背地里竟然盯上大哥的丫头了。”
顾远山慌忙低下了头,蚊呐般说道:“让大哥见笑了。”
“无妨,无妨,大哥新得了小美人岂能让二弟独守空房,这样吧,我一会就叫人把粉荷送过来,那丫头以后就送给你了,只是,你别嫌弃她被哥哥玩过了才好。”顾榆林说完又将小青往怀里搂了搂,“那丫头哪里比得上小青呢,我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书呆子怎么想的。”
小青被顾榆林搂在怀中像个提线的木偶一样乖顺,自进入院中以来他的头便一直低着,无论顾远山和顾榆林说了什么,他都一声不吭,就像是没有了生气一样。
两个人明明只相隔了两三步的距离,却谁都不敢抬头看对方一眼,仿佛有千水万山阻隔在他们面前。
顾远山又惊又喜,忙向顾榆林道谢:“弟弟口味古板让大哥见笑了,大哥愿意割爱我又怎么会嫌弃呢,如此真是多谢大哥了。”
“行了,行了,美人在怀,我就不和你闲扯了,你就在这等着吧,我一会就叫人把粉荷抬到你床上,我也得抓紧时间入“洞房”了。”顾榆林说完便拉着小青往外走。
顾远山突然叫住了他:“大哥......小青这丫头跟我虽然只有几个月的主仆情谊,但她身世可怜,身子骨也弱,还望大哥多多疼惜,别把她......玩坏了。”
顾榆林转身冲他笑了笑,那笑容像毒蛇一样黏滑恶毒,“放心吧,玩不坏,我还想多玩一段时间呢。”
小青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体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顾远山看得清清楚楚,但他最终只是扯出一丝笑意冲顾榆林说道:“如此便好,大哥慢走。”
最后一丝暮光也被吞没,大地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院中没有点灯,顾远山静静地站在长廊上看着那青色的长衫在拐角处慢慢消失,他如一座雕像一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黑暗将他高大的身影尽数吞没,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站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双腿早已经失去了知觉。
云生和海楼从门外走进来,看到他隐没在黑暗中山一样的身影时皆被下了一跳:“公......公子,您怎么在这啊?怎么不叫人点灯。”
静默无声蔓延,云生和海楼得不到回答只能呆呆站在原地,半晌过后,一个生涩低沉的声音响起:“大公子将粉荷送过来了吗?把她送到我房里。”
粉荷得知顾榆林要将自己送给顾远山时是一万个不乐意,她本想找顾榆林闹一闹,但顾榆林一颗心全都系在小青身上根本不愿意搭理她,她自是知道这些王公贵族全是些无情无义的混蛋,她打小就聪明,人也漂亮,见闹不成便也不闹了。
外头的传闻自然也传到了侯府后院里,她知道顾远山马上就要入朝当大官了,再也不是那个窝囊的二公子了,只要自己把顾远山伺候好了,以后照样能享受荣华富贵。
想通这些她便坐在梳妆镜前仔仔细细地打扮起来。
她被人送过去的时候顾远山正在书房里看书,她不想坐在卧房里干等,于是便大着胆子推开了书房的门。
她听那些送她过来的仆人说了,自己是被顾远山亲自向顾榆林讨要过来的,她想顾远山一定是被自己的美貌迷住了。
勾引男人的手段她多的是,她有信心绝对让顾远山欲仙欲死。
进了屋她便将自己身上的轻纱褪下,只留了一件藕粉色的肚兜,她赤着一双白嫩的脚,轻盈地绕到顾远山身后,勾住顾远山的脖子将自己绵软丰满的胸脯紧紧贴在顾远山的后背上:“公子.....奴来了,你怎么都不看奴一眼。”
顾远山放下手中的书本,将她拽进自己怀里,粉荷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她本来还想使点招数勾引,却没想到顾远山这么急不可耐,她娇嗔万分地用拳头轻轻捶打顾远山的胸膛:“公子,你别急嘛......”
“粉荷,”顾远山伸出冰凉的手掌在她的脸颊上缓缓滑过,“多好看的一张脸......你还记得小青那丫头吗?你当时打了她一巴掌,还记得打在她哪边脸上了么?”
粉荷扭着腰往顾远山胯下蹭,她只顾着献媚讨宠,全然没有注意到顾远山眼里汹涌澎湃的狠意,“那个贱丫头冲撞奴,奴这才打了她,时间这么久了,奴哪里还能记得打的是哪里。”
顾远山放在她脸上的手突然用力,狠狠捏住她的下颌,“你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你打得是她的右脸,五个鲜红的指印,那张脸整整肿了一天。”
粉荷直到这时终于看清了顾远山的表情,她从没在这个软弱可欺的庶子脸上见过这样冰冷又阴毒的表情,仿佛要将她撕碎,啖她的肉,喝她的血,“公子......你放开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