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秦瑶面前嚣张的纨绔都被她揍过,尤其对那些轻视女性的家伙绝不手软。
京城的说书先生,最喜欢讲的一段,就是秦瑶打破唐承毅头的那一段。
话说唐家本是京城权贵,唐承毅是刑部尚书唐渊的次子,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好色公子哥,那天唐承毅在街上看上了一个美貌姑娘,想让姑娘跟他回去做他的第八房小妾,正经姑娘自然不愿意被糟蹋,可是又自知敌不过唐家的势力会连累家人,姑娘只有哭着求唐承毅放过,正巧被秦瑶撞见,解救了姑娘,唐承毅大怒拔剑要教训秦瑶,秦瑶随便和他过了两招,把唐承毅推到路边的树上撞破了脑袋,场面一度非常大快人心,且秦瑶当众扬言,如果唐承毅再敢强迫民女她就告到皇上那去让唐家受点教训。
久而久之,秦瑶的名声就传开了,谁都知道这个秦瑶不好惹。
秦瑶是一品护国将军秦鸿的女儿,幼时丧母,上有两位兄长,都是战功赫赫的秦家将。
由于出身显赫,从小又跟着父兄习武,秦瑶的性格豪爽,不同于寻常女子,她从小就跟着父兄上战场,跑江湖,骑马射箭,从没学会但一个在闺阁里养尊处优的千金。
于是这也就可以理解,秦瑶到了十八岁也没有人敢上门提亲的事——是真的不敢。
要说秦家这种权贵,没有哪家人想高攀是假的,而且平心而论,秦瑶长得不难看,身段高挑,秀眉杏眼,就算穿着戎装也是英姿飒爽的美人将士。
但是,哪个男人不怕被秦大小姐揍呢,就算打得过她,也打不过她背后强大的父兄啊,如果娶了这位将门虎女不就一辈子被压得抬不起头来说话了!
当然,秦瑶也的确看不上任何趋炎附势的庸俗男人,她在军营和江湖上都认识很多好汉朋友,那些怕她的无胆鼠辈她根本就不屑一顾。
直到有一天,秦瑶骑着马走过京城大街,准备去郊外练箭。
那一天,夏风清爽,风和日丽,正是科举放榜状元游街的好日子。
大街上一队人马吹吹打打,跟着那匹系着红绸缎花的马后面,百姓夹道欢迎,对那穿红袍簪花的状元郎连声道喜。
秦瑶从小舞刀弄剑,不擅长吟诗作曲,认为那是比打仗更复杂的事,她对文人有着本能的好奇,也就停下马看了那状元郎一眼。
众星捧月之中,红衣的状元郎骑在马上,一眼看去让人想到文雅高贵的牡丹花,当他转过头来,束起的黑色长发飞扬,目若星辰,高鼻薄唇,极其英俊的脸,却是表情淡淡,那是一种不卑不亢的从容。
只是在人群中看了那么一眼,秦瑶再也没法移开目光。
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的心,怦然而动,第一次体会到少女心荡漾的感觉,久久不能平静。
之后,秦瑶把马牵回了护国公府,不再舞刀弄剑,脱下了武装,换上了一个千金该有的着装和礼仪,然后央求大哥下帖子请那位新科状元赴宴。
她从来没有像这样,拼尽一切所能,想在一个男人的眼中留下自己的影子。
哪怕在名流云集的宴席上再见到面,那人还是高冷从容,笑意淡淡,最后只能和他说到一两句话也十分开心。
秦瑶打听到,新科状元的名字叫沈慕久,武陵人士,二十岁,因才貌出众,十二岁就被民间称为武陵才子,文采斐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的琴技最为动人,听他在宴席众人强烈要求下弹过一曲自创的《闻弦歌知雅意》,秦瑶就被他的惊才绝艳所折服。
甚至担心,这样风华绝代的才子,真不知世间哪位佳人能入他的眼。
何况她向来是个不像大家闺秀的粗野女子,她第一次没了信心。
没等秦瑶想到让自己入他眼的办法,边关战事来袭,烽烟又起,父兄上了战场。
几个月后,秦家军凯旋归来,将敌军大退三十里,边关终于回归太平。
但是,护国大将军秦鸿神色悲戚,带着两个儿子的棺木回家了。
这场胜仗,让秦家军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两位公子都还没有子嗣。也就是说,日后秦家只剩下父女二人。
皇帝在欣喜之余也感觉愧疚不安,这样惨烈的情况给任何名利的赏赐也不足以弥补秦家的损伤,皇后从妇人之仁的角度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赐婚秦瑶。
大概是将门虎女秦瑶对武陵才子沈慕久青眼有加的事太过惊人,连皇后都有所耳闻,于是皇帝也注意到这位尚无官职的新科状元。
皇帝召见沈慕久,问,你愿意娶秦瑶为妻吗?
沈慕久沉默片刻,答,臣愿意。
于是,顺理成章的赐婚。
在秦家丧事之期过后,沈慕久上护国公府提亲,秦瑶痛失兄长的心中苦寒因为他的到来而春回大地。她从来没想到,她会这样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
她从来都不知道,在这个她一见钟情的意中人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又有多少人的命运被改变了……
她只知道,从那日她骑马在街上初见他状元游街的那一刻开始,她拼尽一切所能都想入他的眼,即使那朵文雅高贵的牡丹花只能为她停留短如花开的期限,她也愿意为那花期放弃原来的自己。
能嫁给他为妻,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幸福,幸福得都忘记了漫长的岁月。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
第33章 清明之魂
翼王郑立霄派人给秦闻弦送了帖子,说春玉楼四月一日就开张了,邀他一起去玩。
秦闻弦找了个借口派人打发了,他不去春玉楼,一来是因为不想见到江未来,二来是因为爹的警告。
再过几天就是清明了,秦闻弦派人准备了一些祭拜用的纸钱,用来给外婆还有两位舅舅扫墓。
娘还在宫里陪姐姐,今天春节去扫墓的只有他和爹还有外公,秦闻弦打算过了清明,就进宫去看望娘和姐姐。
清明时节雨纷纷,阴沉的天空下,郊外山上的秦家墓园看起来格外肃穆。
秦鸿将军虽然身子还算硬朗,但毕竟是上了年纪,在山脚下下了马车,走了长长一段山路后就直喘气,秦闻弦让荣飞陪着外公走在后面,自己和爹走在前面。
其实前两年秦闻弦就有劝过外公,他来扫墓就行了,外公不必亲自来,可是外公是个要强的人,就算已经年老迟暮,他坚持的事也不会改变。
二十多年来,他坚持每一年清明,都亲自去看妻子和两个儿子的墓,看看墓碑旁边有没有杂草,如果有就一定要亲手除草,然后给他们烧纸钱。
扫墓之后,一行人沿路下山。
沈慕久一路没有说话,虽然他向来寡言少语,但秦闻弦还是明显感觉到,爹最近好像有心事。
“爹,你猜姐姐的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
不想气氛太过沉重,秦闻弦故意找让人开心一点儿的话题。
沈慕久略微沉吟,“我希望是女儿,那样对于知雅来说更安全。”
秦闻弦明白了爹的意思,一时间有些感动。
后宫里,妃嫔的斗争暗流汹涌。一个妃子,她的长相,才情,性格,娘家的势力……都是斗争的筹码。
最重要的筹码当然是皇嗣,皇子固然能给母妃带来荣宠,母凭子贵,甚至可以暗暗存下「有朝一日成为太后」的期望。
但是,如果有了皇子,会面对更多的是各方面利益纷争。就因为想当太后的人太多,一个皇子从出生开始,他和他背后的家族都要面对其他势力的争斗,牵一发动全身,稍有不慎,不光是皇子在阴谋算计中难以活命,他的亲人也难以幸免。
如果是有了公主,虽然不及皇子显贵,但是延续了皇家血脉的母妃对于皇家仍然是功德一件,可以在后宫维持比较稳定又不受迫害的地位。
爹说想要姐姐生一个公主,那么就是不希望姐姐卷入政治争斗,只希望她平稳地在后宫过日子。
爹虽然外表冷淡寡言,但他心思通透,而且很疼爱姐姐。
想到这些,秦闻弦突然也很想姐姐,他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姐姐了,很想和姐姐一起散散步,聊聊天,分享彼此的心情。
“呜——哇——”
行至山腰上,山间忽然想起一阵怪叫,像是婴儿凄惨的哭声,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山野,让人头皮发麻。
“什么声音?”感觉到不祥的气氛,秦鸿皱起眉头。
这个声音很耳熟,秦闻弦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这是猫头鹰的声音,是江未来的猫头鹰!难道他也来这里了?!
沈慕久回头看了一眼山上,沉静的双眸微有波澜,转头淡淡道:“是猫头鹰,没事的。荣飞,你赶紧送将军下山上马车。”
“是。”荣飞恭敬地扶着秦鸿,往山下走去。
秦闻弦默默看了父亲一眼,心里有些疑惑,爹怎么比他还敏锐了?
他不知不觉间脚步慢了,此时一阵风起,风吹来黄色的纸钱,山间潮湿的空气中隐隐有灰烬的味道。
一张黄色纸钱飘到了秦闻弦的面前,被他伸手接过,蓦然间回首,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大树上坐着一个人影,白色衣衫,随手挥撒着黄色纸钱,纷纷扬扬随风散开。
透过枝桠,可以看到他的脸,过分俊美得仿佛带着妖气,唇边有一丝冷笑,眼神比清明的天气还要阴沉。
心莫名一紧,秦闻弦停住脚步,捏紧了手里的黄色纸钱。
果然是江未来!
他是故意来这里撒纸钱的吗?
就在他和家人一起上山祭拜亲人的时候?
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人,真的太有问题了。
“闻弦,怎么不走了?”
前方传来父亲的声音,让秦闻弦惊醒过来。沈慕久已经走远了一段路,回头发现秦闻弦并没有跟上。
“哦……有点累了,停下来看看风景。”秦闻弦并不希望父亲发现江未来的存在,赶紧快步跟上父亲的脚步。
走到沈慕久身边的时候,秦闻弦装作若无其事地对他微笑,走了几步,又小心地回头看向后面那棵大树,但奇怪的是,此时树上已经没有那抹白影了。
猫头鹰的叫声,飘洒的黄色纸钱,树上的白色身影……刚刚的那些细节如此惊人,却又仿佛只是他的幻觉。
第34章 后宫风云(1)
清明节过了两天,秦闻弦带着礼品入宫。
秦闻弦的姐姐秦知雅被封惠妃,居住在云清宫,如今怀胎六个多月,再过两个月就该临盆了,秦瑶一直担心女儿的胎,前半年就三天两头往宫里跑,一个月前更是住在宫里陪女儿待产了。
按照宫规,妃嫔的娘亲是可以在临产前一个月进宫照顾的,但是秦瑶比规定中提前了一个月。
好在皇帝宠爱惠妃,又了解秦瑶风风火火的个性,所以并没有怪罪。
秦闻弦到云清宫的时候,秦瑶正和秦知雅一起坐在花厅里给孩子做衣服,秦瑶从小舞刀弄枪的,针线活还不如女儿,母女两个一边做衣服一边说笑。
大宫女兰馨一身红色宫装,笑嘻嘻进来禀报道:“娘娘,弦少爷来了!”
秦闻弦穿着绣着竹纹的青色衣衫,玉冠束发,清俊的脸面带微笑,行走间风度翩翩,气质斐然,一路走来随处吸引宫女的目光。
随行的荣飞把带来的补品和布料交给宫女,秦闻弦直接进了花厅,“娘,姐姐,你们最近在宫里可好?”
秦瑶放下手中布料,起身上前去拎儿子的耳朵,“臭小子,总算有点良心,还知道来看我们!”
“大侠女,你闲云野鹤惯了,在宫里可还住得惯?”秦闻弦躲开母亲的手,笑道:“爹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好好照顾姐姐,是不是守宫规呢?”
听他提起沈慕久,秦瑶收回手,垂下眼,故作生气地哼了一声,“我进宫这么久,还当你爹把我给忘了呢。”
秦闻弦与秦知雅对视一笑,娘这是想爹了呢。也是,娘和爹成亲这么多年,很少这么长时间不见面。
以前他们小时候,每天晚上爹回府晚了一点,娘经常在院子里等他,还装作在那里练红缨枪,爹的衣服她都不放心下人洗,非要自己亲手收拾,爹每天在外面吃饭吃什么,她都不放心,还经常派人送饭去礼部。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娘是个温柔贤惠的呢,但是娘对她自己的事儿,反而粗枝大叶的,没那么细心。
秦知雅对秦闻弦挥挥手,笑道:“过来坐吧。”
“姐姐,你和我的小外甥有没有想我?”
秦闻弦坐到姐姐身边,细看姐姐的样子,虽然小腹隆起,秦知雅显得臃肿了不少,但是气色还不错,头发挽成仙云髻,钗环素雅,一身绣着云纹的杏色锦衣,显得气质端庄大方。
秦知雅看弟弟打量自己的肚子,笑着拉他的手过来摸摸,“再过不久,你就当舅舅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秦闻弦握着秦知雅的手,叹息道:“姐姐,不会是有了孩子,以后就不疼我了吧?”
秦知雅瞅了弟弟一眼,拿起一个绣着麒麟的深蓝色荷包,递给弟弟,“喏,这是我亲手给你绣的荷包。”
秦闻弦笑眯眯地接过,看到荷包背面还用黑线绣着一个「弦」字,绣工细致精巧,爱不释手道:“哇,姐姐的针线活可比娘好太多了吧,娘去年给我做了一个荷包,那针脚粗得可怕,绣的仙鹤跟麻雀似的。”
秦瑶听到儿子的嘲笑,气得又要动手揍他,“臭小子,得了便宜还嫌弃,有你这么说娘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