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道:“这也正常,但凡涉及谋反,所有君王都是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人。这个郑立杰真够厉害的,这几年就因为他在朝中搅弄风云,秦、唐、于三大世家斗得死去活来,如今都是元气大伤。”
肖武:“但是郑立杰和谢家这次也并不是大赢家,他被废了太子,改称信王,因为翼王抛出了陆建文,证实了陆建文和太子勾结,以权谋私,买卖官爵的事。
翼王本想表明秦家人是被陷害的,但是那昏君觉得证据不足,郑立杰毕竟是嫡长子,这些年又表现得很老实,皇帝不忍心对他下狠手。”
梅雪:“哼,郑立杰这种人要是真当了皇帝,那对于天下百姓来说,那也是非常可怕的。
这次他被废,肯定会怀恨在心,要找人报复,说不定,还会找我们无极门的麻烦。”
肖武:“那昏君被谋反的事触了逆鳞,又听闻金虎军纷纷为秦鸿鸣冤,表明秦家人忠君爱国,更是觉得秦家人居心不良,于是坚决要灭秦家满门,下令把那些维护秦家的金虎军全杀了,并宣布后天就是处决秦家人的日子,秦闻弦现在已经成了朝廷的通缉犯,到处都是通缉他的告示。”
江未来皱起眉头听他们说完,沉默许久,“这些事,暂时不要让他知道。”
让秦家家破人亡这件事,在他曾经想找沈慕久报仇的时候,想过千万次,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再也不想了。
他现在甚至不忍心,把这个真相告诉屋里那个沉睡的人。
梅雪看到他的神色变化,抿了抿唇,握紧了袖中手指。
因为早就知道沈慕久和无极门的事,她一开始便对沈慕久和他的儿子反感。
一次次看到江未来因为秦闻弦做出反常的事,她就更加担心,江未来会重蹈覆辙,和他爹一样,一生都被一个人影响,葬送了自己的幸福。
江未来和江重光这对父子,有很多地方不一样,江未来比他父亲更聪明,更有自己的主见,但他们从骨子里还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他们对世界薄情寡义,不在乎外界对自己的看法,却只对心上人情有独钟,就算自己和整个世界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
梅雪不止一次的希望,江未来能离秦闻弦远一点。
几天前,当她看到江未来把昏迷的秦闻弦带回来,还彻夜不眠亲自守候照顾秦闻弦的时候,就知道有些事终于不可改变地发生了。
无极门江未来,任他武功再高,心思诡谲,却再也不是那个江湖上无惧任何人的魔头。
这个秦闻弦,终究是成为了他的软肋。
第96章 重新洗牌
那些天,秦闻弦一醒来,就被江未来喂药,然后又昏昏沉沉睡着了,不知道浑浑噩噩地睡了多久。
他只记得,梦里他总是回到护国公府,那时候姐姐还没有出嫁,他和姐姐每天跟着爹学习字画和琴艺。
因为姐姐是女孩子,身体又比较弱,性格也不像娘那么泼辣,家里让她读书为主,外公只让她修习了一些自保的基本功,并没有要求她习武。
但他是男孩子,外公教他武功就不一样了,外公领兵作战多年,对待子弟兵都很严格,对秦家人也不例外。
每次他和荣飞在院子里练功,外公就在旁边看着,一旦外公发现他们偷懒,或者招式出错,就用鞭子抽他们的屁股。
姐姐经常躲在柱子后面偷看他们,要是发现他被外公打,就去会去找娘来救援,然后拿爹的药酒给他擦。
娘这人就是护短,行走江湖的时候就经常撒泼耍赖皮,对付外公那是自有一套,最后总是气得外公跟她过招。
他和姐姐在旁边笑,姐姐还笑着说:“弦儿,我真想每天都和你们在一起,永远不用长大,也不用嫁人,那该多好啊。”
秦闻弦听出她话中的伤感,顺着她的意愿说:“那就不要长大好了,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姐姐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温柔道:“就算有一天,姐姐和你分开了,姐姐的心也是和你在一起的,你一定要带着姐姐的心意,好好活下去。”
不知为何,听到她这番话,秦闻弦有一种心痛的感觉,他勉强笑了笑,“姐姐,你乱说什么,我们不会分开的。等我长大了,我会保护你,保护我们全家人。”
“世事无常,弦儿,你要保重自己。”
随着她的叹息声,姐姐的脸,好像被一团雾气包裹着,变得很模糊。秦闻弦有些惊慌,他伸手去摸,却没有摸到。
姐姐的身影消散在雾气中,秦闻弦回头张望,原本在不远处的外公,娘,还有荣飞,都慢慢消散,整个空荡荡的院子,只剩下他一个人。
秦闻弦急得满头上汗,到处去找他们,“姐姐!外公!爹!娘!荣飞……你们在哪儿?”
可是他找了很久很久,都没有人回应他,仿佛偌大的天地之间,只剩他一个人。
突然一个激灵,他睁开了眼睛,感觉自己的背后都汗湿了。
但是眼前还是一片黑,伸手摸到了缚眼的绷带,他突然想起来了,自己不在护国公府。
那天在海棠山庄,他的眼睛中毒,受了伤,被江未来带走了。
他摸索着床榻起身,“江未来!江未来!”
他赤着脚下了床,摸索着往外走。他刚刚从那样的梦中醒来,有种非常不详的预感。
他的眼睛又看不见,不知道自己到底睡过去多久,非常担心家里人。
秦闻弦一步步摸索着行走,不慎撞到了椅子,摔倒在地上。外面守着的无极门弟子听到动静,赶紧去禀报江未来。
江未来赶过来,一拉开门,带进来屋外潮湿的雨气。
江未来扶起地上的秦闻弦,看他头发披散着,还着赤脚,皱眉道:“你不好好躺着养伤,这是干什么?”
秦闻弦抓住他的胳膊,急声问道:“你快告诉我,我到底睡了多久?我的家人怎么样了?他们在哪儿?”
江未来扶着他往塌上去,“你的眼睛还没好,你先管好你自己在说吧。”
秦闻弦猛地推开他,提高声音道:“你不要在敷衍我了!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他往屋门那边走了几步,嗅了嗅外面的空气,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外面下雨了,天气变凉了不少,至少已经立秋了,我应该睡了半个月,是不是?”
江未来闭了闭眼,大步上前,一把揽住他的背和腿弯,把他横抱起来。
秦闻弦突然整个人悬空,不安地挣扎起来,“你干什么?放开我!”
江未来走到床榻边,把秦闻弦丢到榻上,然后按住他挣扎的两只手,整个人用力压在他的身体上,“秦闻弦,你闹什么?你还没搞清楚你现在的身份是不是?你现在是我无极门的奴隶,必须要听我的。你明白吗?”
“我才不是!你放开我!”感觉到对方强势的压制,秦闻弦不甘地挣扎,他的身体和手都不能动,恨不得张嘴咬江未来,他的头蹭来蹭去,不经意把缚眼的绷带松开一些,眼睛感觉到一丝光线。
他心中一动,自己的眼睛可以看见了?
秦闻弦躺在江未来身下,头贴到江未来的肩膀上蹭,试图把眼睛上的绷带蹭开。
意外于他突然的主动靠近,江未来一愣,手上的力气都松了许多。
感受到身下人温热的躯体贴近自己,头在自己肩上蹭来蹭去,头发软软的,擦过自己的脸,痒痒的,好像是依偎在自己怀里的某种小动物,他的心都软下来,握住秦闻弦手腕微微颤抖。
在江未来失神的片刻,秦闻弦趁机蹭开了眼睛上的绷带,他的眼睛已经不疼了,虽然刚接触光线有些刺眼,看东西有些模糊,但他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身体的力气也恢复了许多,秦闻弦张嘴咬了江未来的肩膀一口,江未来整个人一抖,松开了他的手腕,秦闻弦趁机猛地推开他,从床榻上爬起来。
秦闻弦匆匆往外跑,还没到门口,身后的江未来已经追上来,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你眼睛才刚好,就这么急着忘恩负义了是吗?”
秦闻弦的脚步一顿,他知道江未来就是嘴贱,经常嘴上说话难听,但是他救了自己,治好了自己的伤也是事实。
但是刚刚,自己却咬了他一口,面对他的指责,不是不心虚。
“我只是急着相见我的家人……”
“你不用急,你想见他们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乖乖听话。”
秦闻弦回头看他,“他们在哪儿?”
“我已经派肖武去接他们了。”江未来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皱着脸,“好痛,你是狗吗?这都咬了我几次了?”
“呃……”你才是狗。我就是被疯狗传染了。
“你得帮我上药。”江未来揉着肩膀走到门口,打了个响指,“来人,准备两套干净衣服,送到浴房。”
他回头看了秦闻弦一眼,啧了一声,“看你这么邋遢的样子,好歹也收拾一下,再去见人吧。”
秦闻弦久病卧榻,身上出过不少汗,确实有些不舒服,于是顺从地跟着江未来去洗澡。
他打量了一下他们所在之处,隐约听到前院有乐声和人声,有些熟悉,感觉像是另一个春玉楼的后院,有大隐隐于市之感,“我这是在哪里的乐坊?离京城有多远?”
“柳州。”
“呃……”秦闻弦想起茂园的案子,那是他第一次来柳州的春玉楼,如今过了还不到一年,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很多人都已经面目全非,重新洗牌。他从不曾想过,自己会再一次回到这里养伤。
江未来带他到浴房,已经有小厮在里面摆了两个大浴桶,注入了热水,两个浴桶中间的屏风上搭着干净的衣服。
江未来一进来,就自然而然地脱衣服,秦闻弦这才反应过来,“你也要在这里洗澡?”
第97章 白眼狼
“又不是没有一起洗过澡,你紧张什么。”江未来已经脱掉了上衣,露出宽厚的肩膀,还有肩膀上的两排牙印,隐约有血痕,“你看你给我咬的。”
“呃……”秦闻弦有些不自在,但看着对方被咬伤的肩膀,他又无话可说。
“我先洗个澡,你再帮我上药。”
江未来脱光了衣服,把一头长发束到脑后,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紧绷的身体,迈开两条笔直的长腿,踏进了烟雾蒙蒙的浴桶里。
他如此大大方方,自己再扭扭捏捏,反而显得矫情。秦闻弦打算速战速决,于是飞快脱了衣服,钻进浴桶。
热水洗去身上的疲劳和汗水,打开汗毛孔,瞬间让人舒服了很多,连那种恶梦之后的不安感都淡去了不少,整个人放松下来。
如果不是有心事,秦闻弦也想多泡一下澡,但是他现在没空,他的家人还等着他。
他快速洗干净自己,就擦干身体,拿过屏风上的干净衣服穿。
隔着半透明的屏风,江未来看到年轻男子修长匀称的身影,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穿衣服,直到对方穿好衣服走出来。
“你洗完了吗?”
江未来泡在浴桶里没有动,只是闭上眼睛,“你过来。”
秦闻弦以为他是要自己帮他上药,便拿起一旁架子上的伤药,走到江未来浴桶那边,他不想和他面对,特意走到他的背后,“你起来把衣服穿上吧,我给你上药。”
江未来不动,秦闻弦见江未来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他硬邦邦道:“你要是还要多泡会儿,我就出去了。”
江未来冷哼了一声,“你爹把你交给我之前,果然没教会你要如何知恩图报吗?”
秦闻弦不想听他提他爹,本准备甩手就走,看向江未来肩上的牙印目光不经意下移,顿了顿。
江未来的脊背挺直舒展,但是他的背上,有很多新旧交替的伤疤,像是鞭痕,有些凹凸不平,跟他那张精致漂亮的脸比起来狰狞很多。
这不是秦闻弦第一次看见这伤疤,他知道这大多是江重光以前打的,心里一软,他爹对江重光和无极门的亏欠,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他也不是不明白,江未来对他没有恶意,否者早就杀了他多少回了,这大概也是他爹让江未来救他走的原因。
如今朝堂已经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处,也只有江湖之地可保他无虞。
秦闻弦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慢慢平静下来,“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江未来回头看他,微微眯起眼,扬起一边唇角,“你先帮我按摩一下背。”
秦闻弦:“……”
江未来趴在浴桶边沿上,享受地闭着眼,唇角微扬,“左边一点……对……再用力一点……”
秦闻弦站在他身后,不清不愿地给他捏肩按背。
他不是没有怀疑,这魔头又在耍花招,但是此时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也不是那么顽固不化的人。
按摩了快半个时辰,秦闻弦的手都酸了,“水都快凉了,你还不起来?”
“恩哼,这就起来。”话音未落,哗啦啦一声水响,江未来直接从浴桶里站起身,转过身,正面对着秦闻弦。
毫无防备,秦闻弦惊愕地和他对视。
比起满是伤痕的后背,江未来的胸口光洁不少,腰腹部肌理分明,下面……
秦闻弦不忍直视,背过身,“你快把衣服穿好吧。”
“干嘛不敢看我?这么害羞?”江未来满不在乎地用浴巾一抹身上的水珠,拎起搭在屏风上的白衣套在身上,他的动作慢条斯理,修长的手指散发着一股慵懒优雅,可以说非常妖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