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就算有,以郑立杰这种扮猪吃虎的阴毒个性,也早已暗自处理干净了。
郑立杰叹了口气,“所以,你我兄弟之间,情分已尽,那些算不清的账,也是时候算个明白了。”
郑立霄冷笑了一声,“兄弟?生于帝王之家,哪有什么兄弟之情?我这辈子都没有兄弟,也没有朋友。何况是信王你,你敢说你真的是我的亲兄弟吗?”
郑立杰好似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并没有接他的话,反问道:“你不是还有秦闻弦吗?若不是他,还有他背后的无极门,你恐怕没有这么快得势吧?”
提到他的名字,郑立霄的眼神一软,微微垂下眼,仿佛要遮住自己心底的软肋。
没错,他得势,是有秦闻弦帮他,他很感谢他,可他并不想当他只是朋友。他不甘心。
因为他是自己唯一放在心坎上的人。
“秦家本该是最忠于朝廷的一门忠烈,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党羽,可是六年前却被害得家破人亡,秦闻弦也不再是当初的秦闻弦了。皇兄,你说这一切该怪谁呢?”
郑立杰听出他在为秦闻弦抱不平,眼中并无悔意,淡淡一哂,“其实我在六年前就看出来,三弟你和秦闻弦交情甚好。你这样一个没有心的人,除了你的亲妹妹,我从来没有见你对别人像对他一样用心,还用自己的暗卫去保护他。
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会把他拉入你的阵营,那时候你的势力只会比我更强大。既然秦家注定不能为我所用,本王不如防范于未然。”
郑立霄脸色一僵,握紧了手中的折扇,“你……当初对秦家下狠手,是想提早拔除我的势力?”
这样说来,倒是他害了秦闻弦?
郑立杰定定看着他,眼中尽是冷漠的嘲讽,“不然呢?你我都是同一种人,我们都是为了自己的目标,不择手段的人。我只是万万没想到,那个古怪的大魔头江未来居然会救了秦闻弦,并且在几年后他们一起站到了你的阵营。”
郑立霄再也无法控制情绪,一挥手扫掉桌上的茶杯和果盘,愤然站起身,狠狠瞪着郑立杰,“郑立杰,本王跟你才不是一种人!你等着,我一定要你为你做的事付出代价!”
他怒气冲冲地离开凉亭,不想再看到郑立杰那虚伪势利又冷漠无情的嘴脸。
单烈走到御湖边时,看到翼王正往湖里扔石子,一脸怒色,跟平日那笑意懒散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他记得,当年翼王的亲妹妹六公主就是在这里发现出事的。这几年在宫里,翼王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里。
他久在宫中当差,就算之前从不参与任何党羽之争,也并非不懂皇子之间争权的勾心斗角,如履薄冰。
翼王是个聪明人,自身能力出众,且善于伪装,自然很难信任别人,在外面笑脸迎人久了,总会有心情压抑的时候。
六年前秦家出事,他也见翼王来过这湖边独坐了好几次。直到今年秦闻弦回来之后,他才见郑立霄变得开心一些。
他也不是看不出他对秦闻弦真的上心,否则他也不会答应帮助翼王。
今日看翼王心情如此不好,似乎久久都无法平静下来。
单烈有些奇怪,走到他身边,低声问:“殿下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郑立霄回头看到单烈,更是想到秦闻弦,还有他家破人亡的事情。
然而面对单烈,他无法说出自己暴怒的实情,只含糊道:“刚刚本王和信王吵了一架。”
单烈感觉好像不是这么简单,刚准备问,就听他咬牙切齿道:“本王恨不得想杀了他。”
单烈吓了一跳,立刻环视一圈,幸好御湖边没有别人,他压低声音道:“殿下,这是在宫里,你说话还是谨慎一点好。”
郑立霄握紧拳头,眼中仿佛燃着无法熄灭的火焰,“本王已经谨慎了这么多年了,事已至此,又何须再忍?单将军,你难道不想为秦家报仇吗?”
单烈也不知道一向谨慎的翼王为何突然爆发,但他还是跟随本心道:“当然,秦老将军对臣恩重如山,此生无以为报。”
郑立霄眼神更坚定下来,“好,那这次本王就一不做二不休。”
单烈看他那个眼神,有些不寒而栗,他竟是真的起了杀心。
第128章 皇权更替
秦闻弦陪着江未来在茶楼小住了几日,比较清闲,却不知道宫里已经变了天。
直到庄海跑来找秦闻弦,“大侄子,出大事了!”
秦闻弦见他神色慌张,一进门就关上门窗,忙问是什么事。
庄海压低声音道:“昨天晚上,信王出宫在回府的路上,被一伙贼人劫杀了,钱财被抢光了,整个马车的人都死了,信王的死状尤其惨烈,手脚全被砍断了!”
秦闻弦和江未来都是一惊,全京城谁不知道信王的身份,就算薛道云没了,他手下也不是没有其他高手护卫,怎么会有人如此大胆,敢在皇城脚下公然行凶?!
秦闻弦想了想,虽然万分不愿,还是试探着问:“是……翼王?”
庄海点头,“多半是了,只是不知道翼王殿下这次怎么这么冲动,完全不顾及百姓舆论。本来信王如今的势力除了唐家,也所剩无几,何不再磨一磨,等皇帝传位呢。这样信王突然被杀,天下人多半会非议他啊。”
江未来思索道:“这家伙估计是受什么刺激了,才会如此孤注一掷。不过往好处想,没了信王,储君的合适人选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秦闻弦站起身来,眉头紧锁,“他怎么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再行动呢?信王可是害我们秦家的真凶,他就这么死了,我还怎么指证他?宫里现在肯定都乱了,也不知道现在他和单大哥怎么样了。”
江未来见不得他提起郑立霄时,露出这种忧心神色,虽然他知道那只是朋友之义,但他还是会心生醋意,不满道:“你就放心吧,那家伙老奸巨猾,能应付好的。依我看,过不了多久,皇帝就会传位给他了。”
他的猜测没有错,没过几天,宫里就传出来消息:皇帝郑修茗多日大病不起,因伤感信王遇难,加重了病情,猝然撒手人寰,临终前传位于翼王郑立霄!
这个消息迅速流传到民间,瞬间沸腾,天下就此易主!
一时间丧钟敲响,皇城挂满了白旗,大办国丧。
秦闻弦心情复杂的同时,再也不用担心有朝廷的人通缉他,可以随意出门了。
不出所料,他和江未来一出门,就听到街头巷尾的百姓都在悄悄议论郑立霄的事。
“怎么会那么巧,几天之内,信王和先帝都去世了……你们说,会不会是有人杀兄弑父吧?”
“谁说不是呢,历代皇族,为了争夺江山,这种事出得还少吗?”
“啧啧,这位新君当初藏得可真够深啊,听说他本来是最不可能成为新君的人选,他竟然真的逆天改命了!真是厉害啊!”
“我呸,心狠手辣的东西,我看这种乱臣贼子也不像是个好皇帝,作孽哦,真是苦了我们老百姓了。”
“嘘!千万别说这种话,被朝廷的人听到,你就跟信王一样死无全尸了!”
秦闻弦听到街头百姓们的话,心情十分沉重。他万万没想到,一向做事滴水不漏的翼王,这次做事怎么会如此冲动。虽然他如今得了帝位,但却很难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江未来买了两根糖葫芦,递了一根给他,“别愁眉苦脸了,吃点甜的。”
秦闻弦接过来,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还像他儿时在京城吃到的味道。只是如今,他身边的一切都变了。
江未来搂住他的肩膀,带他往人少的桥上走,“这事吧,也不是完全没好处,你想啊,那家伙答应过,只要他上位了,就为你们秦家平反。这样的话,再过不了多久,办完事情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秦闻弦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只希望事情一切顺利。”
翌日,郑立霄的贴身太监徳喜通过庄海,悄悄来茶楼找秦闻弦。徳喜如今已经代替福全,成为内宫的太监总管。
他带来一套白色素服,交给秦闻弦,“沈青白公子,陛下命奴才今晚秘密接您进宫,有事跟您详谈。请您跟着奴才,装作我的随从就行了。”
“有劳徳喜公公了。”秦闻弦正有一肚子话想问郑立霄了,没有理由拒绝。
江未来眯起眼,立即问:“那我呢?”
秦闻弦有些为难,徳喜只带了一套衣服,很明显只让他一个人秘密进宫,不打算让江未来跟去。
本身江未来和郑立霄的关系就不睦,现在郑立霄刚得到帝位,估计宫里现在还是一团乱,除了丧事,还有很多要处理的地方,秦闻弦觉得自己去已经是在给他添乱了,哪好意思带上江未来。
“我就去问他几句话,你还是和庄叔叔就在茶楼等我回来吧。”
江未来看秦闻弦那样,也不忍心再为难他。
他心说,反正以本座的轻功,当今不论是谁当皇帝,想进宫都是来去自如,谁能拦得住本座?
临行之前,秦闻弦回房收拾东西,江未来关上门,一把将正在收拾包袱的秦闻弦按倒在床榻上。
秦闻弦推他,压低声音道:“你干嘛,徳喜还在外面等着呢,你快起来,别胡闹了!”
江未来压着他不起身,俯视他的脸,“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有种你要抛弃我跟别人跑了的感觉呢?”
秦闻弦有点无语,“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就是进宫跟他商量点事情,很快就回来的。你也知道,我们秦家的事,离不开他。”
江未来捏住他的下巴,瞪着他,“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放心啊。那家伙现在可是皇帝了,能给你想要的一切,万一你真的跟他跑了,我怎么办呢?”
秦闻弦看他的眼神,知道他并没有开玩笑,这才没有挣扎,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轻声安抚道:“不会的,我前二十年已经厌倦了官场,这地方害死了我全家人,我如果不是想为了家人平反,不想秦家和金虎军永远都蒙受不白之冤,我根本就不想回来。”
江未来被顺毛摸,这才平复下来,对上身下人清澈沉静的眼睛,他呼吸急促起来,终究没忍住,低头吻下去。
秦闻弦微微睁大眼,然而不敢挣扎,怕外面的徳喜听到动静。
何况两人马上就要分开了,他心里也很舍不得。前阵子因为梅雪的事,江未来的心情一直不好,最近才稍稍平复,他又要离开他了……
他能感觉到,江未来的吻急促,不安,充满不舍,彼此靠近的温度比平时更炽热。
他也只能稍稍让他尽兴,才能让他感觉到安心。
一吻终尽,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秦闻弦推江未来起身,好好将自己散乱的头发收拾了一翻,再换上徳喜带给他的那件白色素服,戴好了面具。
这衣服穿在他身上,十分清冷素净,有种飘逸出尘的味道。
江未来觉得很美,但心里不爽,冷哼了一声,“那对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值得你为他们戴孝。你这样,都是便宜他们了。”
秦闻弦最后深深看了江未来一眼,“我得走了,你好好保重,不用担心我,有事我会让单大哥帮我传信的。”
江未来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秦闻弦对着铜镜检查,自己的外观无异样,才打开门,对在外面等候的徳喜说:“徳喜公公,我们可以走了。”
江未来没有出门,站在门口,隔着门缝,看着秦闻弦那白色的背影下了楼,渐渐远去。
他赶紧跑到窗户边去看,没过一会儿,就见秦闻弦跟着徳喜上了楼下的一辆马车,离开了茶楼,消失在黑夜长街的尽头。
江未来怅然若失,倒在这些天秦闻弦睡过的床榻上,闻到属于他身上的淡淡香味,就像是竹子的清香,他的眼角突然滑下眼泪。
他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担心要失去一个人,是如此的难受。
就像刚刚他在自己怀里缠绵,那种温暖的温度,无论他再如何不舍,现在终究是消失了。
第129章 重返皇宫
秦闻弦跟着徳喜入宫,默默打量着这座巨大皇城,在夜色之下,依旧灯火通明。飞檐翘角,金碧辉煌,亭台楼阁,一眼望不到头。
这里跟他六年前来时一样,还是那么的华丽庄严,也还是那么的冷酷无情。
多少人为了来到这里,为了在这里获得一点权力,而埋没了自己的本心,做尽了无数卑鄙斗争。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他早已看开了。
就算是天王老子,到最后死了也只是一把灰,很快就有人取代他的位置。曾经的权力,也不过是一时的执念。
徳喜带着秦闻弦来到御湖边,夜风之下,宫灯摇曳。
秦闻弦看到湖边的凉亭里独自坐着一个年轻男子,他一身白色素服,银质发冠,负手面对着黑暗里的湖水。
徳喜躬身道:“陛下,沈公子来了。”
郑立霄回头看向秦闻弦,神色淡淡,跟那些身处高位者一样疏离,他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朕有事与沈公子商量,不许其他人过来打扰。”
“是,陛下。德喜告退。”
徳喜走后,御湖边只剩下他们两人,郑立霄脸上的表情才鲜活起来,朝秦闻弦招手,语气也放松了许多,“你站那么远干嘛?过来,陪我喝杯酒。”
凉亭的石桌上备有酒壶瓜果点心,看来是早就在等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