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萧凌风实在是太久没见,有太多话恨不得要一股脑儿在此刻全说出来,根本没给萧凌风接话的机会。
于是萧凌风便沉默着落后他半步,听他不着边际地东拉西扯。
“对了皇兄……”萧珏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喜滋滋地看向萧凌风,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邀功”意味,
“皇兄的王府朕早就已经命人重新翻修过了,朕还给你添了不少好东西,保证让皇兄住得身心舒畅!”
说到这里,萧珏眨眨眼睛,脸上露出个不可捉摸的笑意来。
萧凌风脚步一顿,直觉他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但萧珏脸上表情那抹奇异的表情一闪而逝,快到让他根本来不及细细分辨其中的深意。
很快,萧珏又转向了别的话题,萧凌风只好将心中的疑惑按下。
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会有些超出他控制的事情即将发生,叫他心里着实有些没底。
于是他下意识地回头,视线穿过身后的朝臣,望向人群末尾跟丁岳走在一处的庄清月。
不管怎样,看到庄清月,心里总归会更踏实一点。
一行人行至城门口,萧凌风打眼往里一望,便被皇城中长街上的阵势惊住了。
皇家侍卫早就将通往皇宫的长街戒严,御林军出动,两步一人将围观的百姓们死死拦在长街边上,不许越过人墙半步。
饶是如此,百姓的热情也并没有丝毫的消减,甚至因为侍卫的阻拦,想一睹皇上和靖北王风采的心情更加迫切了。
萧凌风一看到这场面,眉头便立刻皱了起来。他出声将萧珏喊住:“皇上,还是乘上龙辇吧。”
萧珏诧异回首。
“长街上人多,皇上乘着龙辇也要更稳当些。”见萧珏皱眉,萧凌风又道,“本王就在皇上身边,皇上乘龙辇也不耽误说话。”
说不说话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回来的路上已经遭遇过一拨刺客,此时长街上人山人海,正是浑水摸鱼行刺的好时机,到时候无论行刺的对象是谁,对他来说都是一场麻烦事。
萧凌风成功将萧珏劝上车辇后,一众朝臣们终于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毕竟,皇帝出事绝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众人重新出发,萧凌风也骑上了乌云盖雪跟在龙辇侧旁,他一双眼睛警惕地扫向四周,眼神锋锐无比。
他本就生得极好,天潢贵胄的气度绝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再加上他常年身在军旅之中而造就的一身摄人气势和那副凛然的神情,瞬间叫长街两旁的百姓们深深折服。
浩浩荡荡一行人走过长街,原本喧闹的人群在萧凌风的威压之下迅速安静下来,大家盯着那抹高大的黑色身影,眼中万分亢奋,却无一人敢发出异常的动静。
别的年轻将军打马过长街必定是满楼红袖招,萧凌风走过长街,收获的只有满街肃然。
百官末尾,庄清月蒙着面纱与丁岳并排着跟在这些朝臣后面。
前方的异常安静引起了他的注意,叫他没忍住探头往前张望。
这一望,就望见了长街边上酒楼二楼的窗边,那些半掩者面容,盯着萧凌风眼神羞怯,紧紧捏着荷包手帕却迟迟不敢有动作的姑娘小姐们。
庄清月霎时间便看明白了这场面。
他抱着胳膊轻哼一声,心说幸好萧凌风这时候看着吓人,不然这满街的荷包手帕砸下来,萧凌风身上定然全是别的女人的味道。
正想着,一道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将他面纱掀开一角。
这下可坏了。
即便他不是被迎接的主角,但他一身白衣,无论是在诸位身着官服的朝臣之中,还是在那些黑衣黑甲的靖北军亲卫之中,都足够显眼。
高楼上有人喊了一句什么,庄清月没听清楚。
但很快,他就无暇去管是谁说了什么话了。因为,那些没能送出去的荷包手帕都尽数被那些姑娘小姐砸到了他身上。
就很要命。
后方的动静自然引起了皇帝的注意,往后看了一眼,然而龙辇上的明黄帷幔挡住了视线,什么也看不着。于是他侧头看向萧凌风,眼神里带着询问。
萧凌风回头,一眼就看见了后面那个被用香囊荷包手帕追着砸的一脸冷然的庄清月。
久违的,萧凌风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幸灾乐祸的笑容。
见他盯着后方久久没回话,皇帝心里痒痒的,很想知道到底怎么了,于是伸手扯了扯萧凌风的袖子,眼中露出一丝带着孩子气的好奇神色。
萧凌风回神:“回禀皇上,是楼上的小姐们在扔手帕香囊。”
萧珏好奇:“扔给谁了,怎的不扔给你?”
萧凌风轻咳一声,面不改色道:“扔给靖北军的军师了,想是军师风姿过人,更讨小姐们看重。”
萧珏一听这个就来了劲,立刻问:“这军师是何许人也?家世如何,年龄几何,可有家室?若是合适,朕便替皇兄允他个恩典?”
嘶……
萧凌风诧异地看了一眼萧珏,心说这他这倒霉弟弟怎的正事不干两件,一天到晚净对这等保媒拉纤的事情上心。
他面色严肃,语气深沉:“皇上,军师已有家室了,恐怕不妥。”
一听他这话,萧珏的心思便歇了下去。
“好吧,既然如此那便算了。”他兴致缺缺地摆摆手,“皇兄莫急,朕从不做那等拆人姻缘的事情。”
萧凌风闻言淡淡地嗯了一声。
许是萧凌风看起来着实吓人,回皇宫的这一路上十分平静,并没有发生他所担心的刺杀行动。
众人平平安安地到了皇宫门口。
宫门前,萧凌风忽然勒马。
他这一进皇宫,还得参加晚上的宫宴,夜里有宫禁,能不能回王府还说不准。
总不能他将庄清月带回了皇都,却在第一天晚上就将人扔在王府不管了吧?
好男人不能让老婆独守空房,好男人也不能夜里不着家。
想到这里,萧凌风朝丁岳使了个眼色,叫他带着庄清月随他一道入宫。
随后他看向皇帝,想着与皇帝提前打个招呼,却被皇帝抢先一步开口。
“皇兄,你方才说的军师,可是战场上为你挡过刀剑,救过你性命的那位?”
萧珏看着他,眼中带笑,“既然军师一道回来了,不如一同入宫赴宴,也好叫朕当面与他道谢。”
萧凌风闻言心里一惊,后背上蓦然生出一层白毛汗来。
庄清月确实救过他性命,但为了掩饰庄清月的身份,他递回来的战报里,没有半个字提到过这回事。
所以,这皇帝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他抬眼观察着萧珏的表情,试图从那双带笑的眼睛里看出点别的什么东西来。
“你以为你靖北军中当真是铁桶一块么?”
庄清月那夜脱口而出的话蓦地在他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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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皇兄?”
萧珏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将萧凌风从万千思绪中唤了回来。
也不知是小皇帝太过擅长伪装,还是他真的只是无心一问,萧凌风顺着他的声音抬头,却没从他脸上看出丝毫的异样。
萧凌风心中疑窦丛生,但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迅速将面上的惊诧之色隐去,顺着萧珏的意思应了下来。毕竟,他本来也是想将庄清月带在身边的。
萧珏身边的公公得了旨意,立刻便小跑着去传皇帝口谕。
那公公站在庄清月面前,先将萧珏的口谕念了一遍,随后看着庄清月笑得一团和气:“军师在西北立下大功,很得陛下看重,还请军师随咱家一同面圣,好叫陛下看看军师的风姿。”
立下大功?
庄清月不动声色地皱起了眉,本能地察觉到不对。
当初他与萧凌风说好,所有的奏报里都不会提到他,甚至连军师这个名头都不会出现。所以,那皇帝口中的“立下大功”,究竟从何而来?
想到这里,他抬头往皇帝所在的地方投去目光,刚好与萧凌风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萧凌风也正往庄清月那里看。
他避开众人视线朝着庄清月轻轻摇头,眼神和动作所代表的含义十分明显。
“按兵不动,见招拆招。”
两人隔着人群对视一眼。见庄清月点头,萧凌风的心便放下了一半。
虽然他萧凌风本人与人为善,但原书里那个靖北王权倾朝野的人设他还是记得的。
所以,无论这小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凡他今夜有什么对庄清月不利的动作,他都不会对他客气。
正想着,那公公已经领着庄清月走了过来。皇帝正与萧凌风说话,那公公便没有打扰,只带着庄清月低眉顺眼地跟在皇帝与萧凌风两人身后。
皇帝余光瞟了庄清月一眼,眼神若有所思,但又很快恢复如常,像是不曾注意到庄清月一般。
等一行人快要走到皇帝处理政务的朝元殿前时,萧珏仿佛才想起来他这皇兄是刚从西北回来还不曾停下来歇口气似的,终于停下嘴边的话。
他侧头看着萧凌风,面露歉意:“哎,瞧朕,只顾着与皇兄叙话,险些忘了皇兄才刚回来还不曾休息。”
他喊过身边的大太监吩咐两句后,又继续笑着道:“皇兄从前未开府时住过的宫殿朕已经提早叫人收拾出来了,眼下时候尚早,皇兄快些去歇息歇息养足精神,咱们兄弟二人晚间再长谈。”
这点倒是戳中了萧凌风的心思。
他从西北一路赶回来风尘仆仆,不洗漱收拾一番着实有些难受。
正好,他还有些事情要与庄清月通气,于是便不客气地应了下来。
兄弟二人在朝元殿前分别。
辞别皇帝后,萧凌风招手,将候在一旁被皇帝遗忘的庄清月和丁岳都叫了过来,三人一道跟着领路的王公公去了萧凌风从前住过的宫殿。
那宫殿是萧凌风还是未成年的皇子时住的地方,他虽多年不曾回来过,这殿内依然有宫女太监守着,此刻更是打扫地纤尘不染,窗明几净。
王公公揪着那些宫女太监吩咐一阵,便立刻有人去准备热水点心。
敲打完伺候的下人后,王公公转身朝着萧凌风行了一礼,正想说点什么,却被萧凌风摆摆手挥退,让他回去复命。
等人走后,萧凌风立刻朝着丁岳使了个眼色,随后自己带着庄清月走进正殿的屋里。
丁岳得了示意,知道王爷与军师有话要说,便立刻在殿内仔细查探了一番。
确认没有人在暗中窥伺后,他抬手往正屋门上敲了三下,而后自己守在正屋门口,防止有人来打扰。
屋里,萧凌风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庄清月便首先受不住似地往软塌上一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萧凌风挑眉,跟着他的动作也坐上了软塌边沿,偏头看他:“这么累?”
庄清月侧身用手撑着脑袋,打了个哈欠道:“坐马车颠了一上午,好不容易到了,结果还得陪着你那弟弟游街,能不累么?”
萧凌风一听“游街”这话,立刻便凑近了盯着他的眼睛问:“嫌累么?到时候咱们成亲了还得绕着御街游上三个来回,那你可怎么受得了?”
这还是萧凌风第一次将“成亲”这两个字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庄清月愣了片刻,忽然坐起身来。
“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累了啊。”
庄清月仰着下巴,一脸的倨傲不屑:“况且,三个来回怎么够?再不济也得绕着满皇城十个来回才配得上本公子的身份。”
萧凌风抱着胳膊,眼中含笑:“哦?庄公子是什么身份?”
庄清月瞪他。
萧凌风大笑一声将他揽进怀里,下巴蹭在他耳发。再开口时,嗓音低沉磁性,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你想是什么身份呢?我觉得做萧临风的爱人就很好。”
不是靖北王,也不是萧凌风,而是那个真正的叫萧临风的他。
“爱人”两个字被萧凌风咬的很重,落在庄清月耳中时,引得他心中一阵悸动。
他伸手回抱住萧凌风,没说话,却将这两个字在舌尖绕了一圈又一圈,从里边品出丝丝甜意。
“但是,作为本王的爱人,庄公子有些事情恐怕要解释解释了。”萧凌风一手揽着庄清月,另一手伸向庄清月衣襟。
庄清月懵了一瞬:“什么?”
冷不防登徒子已经伸手入怀,从他衣襟里摸出一方带着幽香的手帕来。
萧凌风指间捏着那手帕,看着庄清月似笑非笑:“是哪家姑娘给的,要藏在这么贴身的地方?”
庄清月瞥了那手帕一眼,表情不变:“你猜?”
说完若无其事地起身走到桌边坐下。
萧凌风怀中瞬间空了下来。
他啧了一声展开手帕,目光立刻便落在手帕角落里绣着的那支梅花上。将那手帕端详一阵后,他拧着眉坐到了庄清月对面。
庄清月已经倒好一杯茶水。
他从萧凌风手中接过那方手帕,捏着手帕一角轻轻放进茶杯里蘸水浸湿。随着他的动作,手帕上的字迹逐渐显现。
萧凌风脸上露出一瞬间的惊诧。
虽然他知道庄清月收下手帕必然有用意,却没想到这手帕居然就是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