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阴沉地笑:“所以我不得不用了五成功力, 你那个雪人终于化成了一滩水。”
祝兰衣久久无言, 过了半晌才说:“一个雪人而已, 师兄何必如此较真。”
若是君厌雪在此, 以君厌雪在冰鉴峰上的表现, 徐青羽应该打不过他,可君厌雪被死死压在大阵下,费了好大功夫送下来一个雪人,维持不化都很不容易,面对五成功力的徐青羽,自然立刻灰飞烟灭。
祝兰衣明白这个道理,也明白真正的君厌雪还在冰鉴峰上,一个小小的雪人没了就没了,不是大事,可他还是抑制不住地难受。
他轻声说:“那雪人真是我亲手堆的。”
徐青羽看着他,说:“你若是喜欢,冬天我再陪你堆,想堆几个堆几个,但之前那个不行。”
徐青羽一字一句地说:“必须由我陪你才行,其余的一律不准。”
祝兰衣垂下眼睛。
大家都说大师兄沉稳,徐青羽这个人确实极为认真,希望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希望祝兰衣永远干干净净地属于他。
他认真到了病态的地步,按照系统展示的异世界用语,这个人拥有病态的洁癖与控制欲。
祝兰衣不吭声,徐青羽有些不耐烦,皱着眉头说道:“因为一个雪人浪费了太多时间,我们还是说回正题。”他盯着祝兰衣,“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道侣。”
祝兰衣笑了一下,抬起明亮的眼睛,看向徐青羽,说:“大师兄,你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就想得到一个道侣,未免太容易了吧。”
徐青羽一愣。
祝兰衣咬了咬嘴唇,浅红的唇瓣上留下淡淡的牙印,他神情有些羞涩,说:“我没准备好。”
徐青羽盯着他看,眼神如果是实物,祝兰衣早被戳出无数个洞。
祝兰衣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徐青羽不可能不知道。
但这一次,徐青羽居然又妥协了。
他把祝兰衣抱起来坐好,大手抚平两人弄皱的衣服,说:“兰衣说的对,是我心急唐突了。”
徐青羽笑着说:“若是俗世娶妻,都是要八抬大轿,你我成为道侣,自然也要慎重些。”
俗世嫁娶,通常十分隆重,修真界却没那么多规矩。
修者的寿元太长,每个人经历太多,大部分修真看淡一切,很多人只想找人双修凑在一起,和则成为道侣,不和则散,哪有那么多规矩。
也有大修者拥有十几二十个妾室鼎炉的,那些人不过贪图修炼资源,各取所需,你情我愿。
所以结成道侣并没有固定的礼节,徐青羽却顺着祝兰衣的话,说道:“我们找个黄道吉日,结成同生契,给宗门散一些灵石,你看怎么样?”
此时,徐青羽用商量的语气跟祝兰衣说话,温柔耐心,仿佛体恤妻子的丈夫,沉稳又可靠。
祝兰衣笑了笑:“好呀。”
徐青羽掐指一算,说:“三日之后,我来接你。”
祝兰衣继续笑:“好。”
徐青羽这么轻易地又被祝兰衣打发了,但他不是傻子,徐青羽始终将祝兰衣的窄腰控制在自己的掌心,靠近祝兰衣,低沉又危险地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祝兰衣垂下眼,满脸娇羞,如同春花,答应道:“好。”
徐青羽履行诺言,再次放过祝兰衣,祝兰衣目送大师兄离开,从床榻上站起身。
他的腰被掐得酸软发麻,皮肉上估计有淤青,他忽略那份不适,走出自己的房间。
院子里空无一人。
本来不远处站着一个小雪人,眼下也没有了,只剩下一滩水残留在地面上,不一会便会被风吹干。
*
三日之后,祝兰衣穿上徐青羽送来的红衣。
徐青羽这个人最为认真,一旦认定就会一条路走到底,非常讲究仪式感,所以祝兰衣提出结成道侣要多准备,他很快同意了,并找来红色缎子的衣服,让祝兰衣当天穿上。
祝兰衣披上衣服,认真戴好发冠,明眸皓齿,又比平日多了几分艳丽。
他站在门口,安静地等待徐青羽过来。
徐青羽将他们的事告诉了宗门其他人,并分了一些灵石给低阶弟子。
唯有赫连执那边,他暗中让人拦截了消息,一定不能让赫连执发现。
赫连执一直以纨绔子弟的面貌示人,徐青羽却觉得他对祝兰衣存着的心思是真的。
而师尊尚在闭关,邱成海受伤不起,已经没有人能阻碍他们了。
徐青羽同样身着红衣,前来接祝兰衣,远远便看见祝兰衣长身鹤立,站在那里,像一朵彤云,烧得人双眼发热。
清风吹拂,柔顺的衣衫勾勒出他纤长的腰线,他只是简简单单站着,便有一种妩媚又清冽的风情,在欲与克制之间摇摆,让人恨不得揽他入怀,帮助他突破界限。
徐青羽心驰神荡,上前牵住祝兰衣的手,柔情似水,说道:“兰衣,我们走吧。”
说着他就要去抱祝兰衣,祝兰衣拦下他,说:“我也是男人,我跟着你就行。”
徐青羽认为祝兰衣和自己并肩而行也不错,笑着答应:“好。”
他牵着祝兰衣,两人相携而行,直接去往徐青羽的洞府。
一路上他们遇见宗门弟子,皆向他们投来艳羡的目光,不少人要跟他们搭话,祝兰衣低头催促:“快走吧。”
徐青羽冲弟子们笑了笑,解释说:“他害羞。”
弟子们跟着也笑了。
在祝兰衣的催促下,他们很快来到徐青羽的洞府,祝兰衣在经过那个修炼池的时候,身体轻微地抖了一下。
徐青羽整个人轻飘飘,对祝兰衣意味深长地说:“待会我们可以一起洗。”
祝兰衣勉强地牵了牵唇角。
徐青羽很快乐,他把祝兰衣按在他的卧榻上坐好,拉着祝兰衣的手,两个人四目相对。
“我会对你好的。”徐青羽真心实意地说。
祝兰衣不怀疑这一点,只是徐青羽嘴里的“好”是什么标准,值得商榷。
徐青羽会对他好,但不会尊重他。
祝兰衣感觉自己在徐青羽眼里就是一个物品。
脏了就洗洗,干净的时候,捧在手心里看起来爱得不得了。
祝兰衣用清澈的眼神望着大师兄,徐青羽突然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抓着他的手,柔声说道:“我们结契吧。”
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并不是每对道侣都会结下同生契,一旦结契,两个人共享生命,一个死了,另一个也跟着死。
听起来很沉重,但这玩意能解除,解除不算太难,可仍然有很多人不会结契。
徐青羽用剑气划破自己的手,鲜红的血液流出来,表明着他的决心,接着他拉起祝兰衣的手,想在白皙细致的手上开一道口子。
他叹息着说:“如果不是结契需要血脉相融,我真不想让你受伤。”
祝兰衣笑了笑,说:“我自己来吧。”
徐青羽摇摇头,坚持要自己去划祝兰衣的手。
他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他从看到祝兰衣的第一眼起,就在心里许下誓言,要得到这个小师弟。
如今愿望即将成真,徐青羽情绪激荡,差点把持不住。
他深吸一口气,祭出剑气,搁在祝兰衣的手背上,刚准备用力,祝兰衣突然翻手抓住他,嘴角掠过一抹笑,往他怀里靠。
徐青羽没想到祝兰衣这么主动,血脉贲张,略微手忙脚乱地抱住祝兰衣,祝兰衣往他怀里塞进一个东西,接着飞速退出他的怀抱。
徐青羽低头看见怀里的东西,眯起眼睛,下一刻,那东西就爆炸了。
祝兰衣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负着手,望着徐青羽的位置。
那里冒出一阵阵青烟,烟气中夹杂着一股血腥味。
祝兰衣把妖兽的妖核与爆裂符融合,制成灵气弹,近距离爆炸,能炸死元婴。
青烟散去,徐青羽额头与胳臂流着血,阴沉沉地望着祝兰衣。
额上的血蔓延了徐青羽的半张脸,让他看起来像浴血的鬼魅,他轻声说:“凭这种小玩意就想杀死我?”
祝兰衣定定地看着他。
徐青羽嘲讽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会这么顺从,早有防备,可结契之时,我还是心软了。”
祝兰衣很聪明,知道那时候最好下手。
“但你未免太小瞧我了。”徐青羽说,“如果要杀死我,是不是应该用更厉害的法宝?”
徐青羽没那么愚蠢,祝兰衣对他的态度虽然顺从,他依旧隐隐约约感觉不对劲。
只是沉浸在欢喜之中的人是盲目的,他宁愿给自己灌迷魂汤,让自己相信祝兰衣赖他,于是当表象破灭时,徐青羽倍为愤怒。
祝兰衣平静地说:“你是合体期,我是金丹期,如果能这么轻易杀掉你,我怕是天才了,澹台炽转世也不过如此。”
徐青羽阴森森地笑,鲜红的血从他的胳膊处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面,细小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可怖。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这么做?”
祝兰衣不吭声。
徐青羽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往他这边走来,嘴里说着:“不管你对我做了什么,你是我的道侣,我会继续对你好,把你放在心上,捧着你,给你最好的一切。”
祝兰衣看着他没有动。
徐青羽继续说:“换句话说,不管你做什么都逃不掉。”
眼见这徐青羽又要靠近,祝兰衣突然笑了一下,抽出冬生剑,向徐青羽劈去。
徐青羽同时祭出本命宝剑,两个人在洞府里缠斗起来。
祝兰衣长得漂亮,有时候看起来柔弱,但他到底是宗门内的新晋天才,剑法凌厉,身姿飘渺,宛若天人。
祝兰衣飘飘若仙的身影下,功法中却有一股雄浑之力,若是继续修炼,必然前途不可限量。
徐青羽微微困惑。
祝兰衣刚入门不久,谈之萍闭关,是何人教他欴焚如此深厚的宗门心法。
祝兰衣自是不会告诉徐青羽,自己重生两世又得到君厌雪点拨的事实。
只可惜就像祝兰衣自己所说,金丹期对上合体期无异于以卵击石,他能与徐青羽对峙到现在已然非常不错。
徐青羽长剑刺向祝兰衣,差点把祝兰衣手里的冬生剑震飞:“放弃吧,你没可能赢过我。”徐青羽眼眸中暗光流转,晦暗地看着祝兰衣,“你想杀我,我不介意,但玩闹到此结束,我们该结契成为道侣了。”
徐青羽心心念念结契的事,祝兰衣突然放声大笑,说道:“你问我凭什么杀你,我还想问你,你又凭什么当我的道侣,你算哪根葱?”
徐青羽还是第一次听祝兰衣用这种语气讲话,愣了一愣。
“像你这样的人想成为我的道侣,你配吗?”
祝兰衣沉下脸,红衣似火,精致的五官在红衣的衬托下越发妖异艳丽。
他勾着红唇,轻蔑地笑:“你在我眼里几乎一无是处,只有你的血还有那么点用处罢了。”
徐青羽脸色苍白,他低头看见自己的血一直没有止住,从额头与胳膊处不断流向地面,刚才他与祝兰衣一番缠斗,越发加快流血的速度,一时之间,洞府的地面上到处都是他的血液。
祝兰衣低低地笑,声音清幽,像黄泉路上的引魂铃:“你比我境界高,应该知道厉害的大阵都有阵眼,我思来想去,阵眼之处,放一个合体期大修者,最好不过了。”
徐青羽终于失去镇静,说道:“你果然跟邱成海勾结,他到万卷阁顶楼就是为了你!”
徐青羽说得八九不离十,但祝兰衣笑道:“有没有邱师兄无所谓,他愿意帮我,我就顺着他的意思。”
万卷阁顶楼,多少宗门弟子想要上去看一看里面的典籍,可谁又知道祝兰衣早就去过无数遍,把里面的珍藏看得八九不离十。
他重生过。
上一世的时候,他在宗门里修炼了很久才抵达元婴,期间无聊,便跑去万卷阁看书。
谈之萍对他非常纵容,给他很多特权,他进出万卷阁,如出入无人之境。
他早就知道万卷阁顶楼有些什么,也早就知道霜天冰瀑阵的阵纹在哪里。
只不过上一世看了便看了,没放在心上,而这一世,他需要那本阵纹图册。
刚好邱成海撞上来,他不介意顺水推舟,但如果没有邱成海,他也有一万种方法把图册搞到手。
祝兰衣懒得跟徐青羽解释,撩着眼皮:“你也只有放血塞阵眼的价值而已。”
他话音一落,身上灵气陡然暴涨,地面突然震动,四面八方传来巨响,一阵山崩地裂。
玄霜宗雪歌峰上的弟子本来都在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事,偶尔聊聊大师兄与祝兰衣的情况,谁知突然地动山摇,地面墙壁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怎么回事?”
弟子们稳住身形,面面相觑。
突然有人喊道:“快看!”
所有人抬起头向远方望去,只见天际之处的雪山顶峰,白色的风从天的一边吹向另一边,形成一条条银龙,在山顶盘旋咆哮。
“那是什么?”
有人怔怔地问。
“那是冰鉴峰!冰鉴峰雪崩了!”
很快弟子们无暇顾及雪山盛景,因为他们脚下的雪歌峰跟随冰鉴峰一起剧烈抖动,狂风大作,无数冰雪凭空出现,被狂风席卷着,朝着众人呼啸而来。
一时间,漫天风雪,惊天动地,雪歌峰好似笼罩在万丈冰瀑之下,所有殿宇被瞬间吞噬,顷刻间玄霜宗陷入白色炼狱。
雪歌峰上方隐隐出现金色阵纹,庄严宏大,牢牢覆盖住山体,与冰鉴峰上的大阵交相呼应。
阵纹中央的天空上,有黑色乌云聚集,轰隆隆传来雷声,银白的暴雪中露出几道闪电的电光。
这种时候,居然有人要渡雷劫了。
徐青羽不可思议地望着祝兰衣:“你突破元婴了?”
祝兰衣抬起头,听着外面的风声与雷声,笑道:“怎么,我不能?”
徐青羽深深震撼。
祝兰衣成为金丹后不过几个月,居然这么快元婴了。
祝兰衣舔了舔唇角,在唇瓣上留下一层潋滟水光,说:“这都要多亏大师兄。”
徐青羽的宠爱值疯了一般地涨,他每天抽宠爱值灌溉鬼兰很辛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