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起君厌雪,心里还发痛,他小心谨慎,好不容易想试着相信君厌雪,没想到再次被欺骗。
回忆起与君厌雪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个人怎么能那么自然地抱着他,亲吻他,明明心里无动于衷。
祝兰衣再次感觉被欺骗,又羞又恼。
恼过之后,只剩淡淡的悲哀。
祝兰衣失魂落魄地走着,身边的风景转换,时而绮丽,时而萧索,无法引起他的任何注意。
斑驳的树影在他脸庞上留下痕迹,祝兰衣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他看见前方站着一个人。
祝兰衣的心反倒安定下来,他扯了扯唇角笑笑:“刚才我就在想,如此重的魔气会不会是你。”
那人一身黑衣,用血红的眼眸定定看着他。
祝兰衣笑得比哭还难看,说:“是你带我过来的,我要谢谢你。”
那人慢慢走到祝兰衣身前,拉住他的手把他往怀里带,祝兰衣竭力站稳,抗拒着面前的怀抱,抬起眼。
那人面容惨白,长相明明跟以前一样,可气势与感觉完全变了,他阴鸷地盯着祝兰衣,居高临下,红色的眼睛里有着狠厉与残忍。
眼前这个人正是厉闻风,但又不是祝兰衣熟悉的那个厉闻风。
祝兰衣心脏抽动,小心翼翼地说:“厉宗主,好久不见。”
厉闻风不说话,只是拽着祝兰衣,祝兰衣感觉自己的胳膊要被他折断。
当时他们离开魔域的时候,影阵已破,压迫厉闻风脑子的东西已经慢慢消散,眼见着他就要恢复,于是祝兰衣赶紧跑路。
如今看来……这人不会是变聪明了吧?
祝兰衣一想到他曾经对厉闻风的所作所为就头皮发麻,那时他仗着厉闻风痴傻,把魔宗宗主当宠物哄。
不知道厉闻风还记不记得那时候的事。
如果记得就太可怕了。
祝兰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厉闻风为什么出手帮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把他带到这里来。
更要命的是,现在他已经无法感受到厉闻风的宠爱值了,说不定此时厉闻风在心里谋划着要把他吃掉。
魔宗宗主吃人的传闻流传已久。
祝兰衣怀抱着最后的幻想,试着询问:“你是不是不认识我了?”
厉闻风居然笑了一下。
只是那笑容比黑森秘境的树影还阴森。
完了,这是还记得,祝兰衣绝望了。
下一刻,厉闻风钳着他的手臂,拽着他直接腾空而起。
祝兰衣连忙问:“你要带我去哪?”
厉闻风冷冷瞥了他一眼,还是不吭声。
过了一会,祝兰衣便明白了,他们这是往魔域的方向移动。
厉闻风带人移动没有君厌雪的速度快,不过也是一日千里,转眼间,他们便到了噬骨森林的地界。
祝兰衣望着黑压压的森林,风吹过树梢发出呜咽的声音,像魔鬼的低吟。
再往前就是魔域了。
祝兰衣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于是说道:“魔域最近还好吗?上次去魔域,感觉那里虽然民风彪悍,但直来直往,我还有些想念。”
厉闻风冷冷瞥了他一眼。
祝兰衣不动声色,往底下指指,说:“啊,下面好像有一群魔宗人。”
如果是以前的厉闻风,一定会被祝兰衣拙劣的演技吸引注意力,然后祝兰衣便能轻易地逃掉。
可这一次厉闻风看都没看底下,一心拽着他往前飞,根本不会分神。
祝兰衣没办法,只能说:“你再不停下,我就不客气了。”
虽然他不一定能打过厉闻风,但反抗总是可以的。
谁知厉闻风竟然开口说话了,他说:“你跑了,我就把直来直去的魔宗人全杀了。”
祝兰衣:“……”
魔宗宗主拿魔宗人来威胁他,是不是搞反了?
这是祝兰衣第一次听见厉闻风说话,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听在耳里像干燥的风钻进耳朵。
祝兰衣心跳加速,这下可以确定,厉闻风是真的恢复了。
祝兰衣从未跟正常的厉闻风打过交道,根据原书的描写,厉闻风粗暴狠厉,对楚衿强取豪夺,不好对付。
厉闻风恐怕会报复他。
祝兰衣心里一紧,危机感蔓延,体内的灵力开始运转,抗拒着厉闻风身上的魔气。
厉闻风察觉到他要做什么,冷冷一笑,紧接着一束火光从噬骨森林那边冒出来,冲到天际,把天空染红。
底下的森林熊熊燃烧起来,宛如地狱业火,把一切吞噬殆尽。
噬骨森林是日光树所在的地方,如果继续烧下去,隐藏在秘境深处的日光树也会受到影响。
日光树还没等到栽种他的那三个人,不能被毁掉。
祝兰衣抿了抿嘴唇。
厉闻风说:“你,或是魔宗所有人。”
祝兰衣明白他的意思,二选一,他要是逃跑,所有魔宗人都会像噬骨森林里的树木一样。
祝兰衣收起灵力,顺从地跟着厉闻风。
很快,他们便抵达了魔域,穿过干枯的大漠,来到境魔窟。
祝兰衣望着黑洞洞的境魔窟,心情复杂,万万没想到他还会回来。
境魔窟上一个个山洞像幽深的眼睛,凝视着祝兰衣,无声地欢迎他的回归。
厉闻风拽着祝兰衣,把他拉进境魔窟深处的房间。
波旬魔王诱惑佛子的图还挂在墙上,宝石闪烁着诡异又灿烂的色彩,红黑配色的地毯铺陈在地上,像翻滚的熔浆。
厉闻风将祝兰衣推到地毯上,任由熔浆将他吞没。
祝兰衣仰起头,看着厉闻风。
厉闻风垂着眼睛,同样望着他。
过了一会,厉闻风俯下身,按住祝兰衣的脖子,扯下他的衣领,让脖颈处的血管暴露在视线中。
祝兰衣脖子一凉,微微有些惊慌,问:“你要做什么?”
厉闻风阴恻恻地说:“我早就想咬断你的脖子。”
75 # 75 昨日重现
厉闻风不是说现在, 而是很早以前就动了心思。
祝兰衣倒是可以理解,厉闻风痴傻的时候像只大狗,想咬人也不奇怪。
他微微偏头, 将脖子更加暴露, 撩起眼皮, 看着厉闻风,说:“所以?现在要咬吗?”
厉闻风盯着他。
祝兰衣到了境魔窟反而平静下来,既来之则安之,估计君厌雪一时半会找不过来,他不如在魔域多待一会。
至于厉闻风……
祝兰衣已经见识过原书配角的那些手段,不管是徐青羽还是宗寂, 他都能应付,大不了再被打一遍。
不会更糟了。
厉闻风的眼睛没有温度, 审视着祝兰衣,说:“你不怕我。”
祝兰衣笑了笑, 说:“不知道为什么, 确实不怕。”
要不也不会真的跟到魔域来了。
他对厉闻风的印象始终停留在大型犬类的层面,不管真正的魔宗宗主有多么无情冷酷, 他都没有实感。
厉闻风扬了扬下巴,说:“那只能让你见识一下了。”
说完, 他便对准祝兰衣的脖子,真的咬了下去。
祝兰衣:“……”
白皙的皮肤被尖锐的利齿咬破,红色的血液渗透出来, 带来丝丝疼痛。
祝兰衣不仅不害怕, 反而有些哭笑不得。
这不还是狗狗的思维与习性么?
厉闻风咬得很重, 接着抬起头来, 嘴唇上涂抹着鲜艳的红色, 看起来有些妖异。
他伸出手,把祝兰衣整个人按倒在地毯上,扼住他的咽喉。
祝兰衣平躺着,从下至上看着厉闻风。
厉闻风缓缓用力,带来压迫的窒息感。
可祝兰衣依旧平静,没有反抗也没有求饶,只是默默承受。
厉闻风对上祝兰衣清澈的眼眸,慢慢松开手。
祝兰衣大大地喘息,接着补了一句:“从没有听说有修真者被掐死的。”
厉闻风站起来,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过身,一言不发地从房间离开。
祝兰衣咳嗽几声,从地毯上坐起来,把自己的衣服拉好。
不管怎样,他终于可以暂时休息了。
不去想雪歌峰上的事,不去想那个人。
*
实际上,厉闻风不会让祝兰衣好好休息。
祝兰衣脖子上的伤口刚好,就被厉闻风带到房间外。
祝兰衣望着面前满满当当的人,大部分都是境魔窟里的哑仆,甚至还有他熟悉的面孔。
那些人诚惶诚恐地聚集在一起,用惊慌的眼神四处乱瞟。
祝兰衣问厉闻风:“厉宗主,这是要做什么?”
厉闻风阴沉沉地看着底下的人,对祝兰衣说:“太无聊了,找点乐子,你从里面挑几个,我把人杀了打发时间。”
此话一说,底下的那些哑仆纷纷开始颤抖,却不敢动,绝望地看向祝兰衣,希望他不要挑中自己。
祝兰衣平静地说:“我没有决定别人生死的能力。”
厉闻风面无表情地说:“那就不选了,把所有人都杀了。”
祝兰衣顿了顿。
他知道厉闻风不是开玩笑,厉闻风以前就是靠四处杀人打发时间,这一点在他痴傻的时候都没改掉,要不是后来有祝兰衣转移注意力,魔域的人早就死了一半了。
祝兰衣说:“我选。”
他走到那些人面前,哑仆们吓得一点一点往后缩,以前曾经照顾过祝兰衣的哑仆也在人堆里,胆怯地看着祝兰衣。
祝兰衣环视人群一眼,转过头来对厉闻风说:“你也没有要求具体的人数,那么我选的人数是零。”
厉闻风哼了一声,谈不上是在笑,整个人像鬼一样,瞅着祝兰衣,接受他的诡辩,说:“可以,下一个游戏,挑几个人出来,我留着,其他人全杀了,这次不准挑所有人。”
祝兰衣点点头表示明白,接着再次转向人群。
这一回,所有人又你挤我我挤你地往前面凑,希望祝兰衣选择自己。
祝兰衣叹了口气,不得不陪厉闻风玩这个游戏,首先选了曾经在厉闻风痴傻期间照顾他的哑仆。
厉闻风看见了,说道:“我记得这个人,有一次我杀人打发时间,他把你喊过来打断了我。”
连这事都记得,看来厉闻风对砸坏脑子时发生的一切记得一清二楚。
祝兰衣没有接话,硬着头皮继续挑人,这时候厉闻风突然暴起,抓住那个哑仆的胳膊,活生生将哑仆的手臂连接肩膀整个给扯了下来。
哑仆张大嘴无法发出声音,大汗淋漓,面容扭曲,差点倒在地下,被厉闻风掐住脖子,下一个即将离开他身体的会是他的头。
祝兰衣沉下脸:“你出尔反尔。”
厉闻风笑了笑,说:“你指望魔域之人讲道德和信用?”
祝兰衣抽出冬生剑,往厉闻风身上砍去,厉闻风阻挡剑气,那个哑仆从他手里滑落,哑仆用剩下半边身体拼命往远处爬,脱离厉闻风的控制。
祝兰衣脸色不好,二话不说,继续攻击厉闻风,他早已不是刚下山时的元婴,哪怕是面对魔宗宗主,也能对上几招。
厉闻风倒是有些新奇:“我带你来的时候,你都没有这么拼命。”
现在却为了几个哑仆,要挣个鱼死网破。
祝兰衣冷着脸说:“那是我情愿。”
厉闻风停下来。
祝兰衣的剑上带着冰雪,白色的雪花在阴暗却华丽的境魔窟里飘扬,君厌雪加注在祝兰衣身上的术法发挥著作用,保护着祝兰衣。
祝兰衣也停了下来,不想再看到任何与冰有关的事物。
他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思,才任由厉闻风把他带到魔域来。
厉闻风的那些威胁都是借口,若是他不愿意,谁也没法改变他的主意。
他只是想要逃离。
祝兰衣眼里的痛苦与迷茫让厉闻风脸色越来越不好,厉闻风让所有人都滚,那些哑仆立刻拖着受伤的人迅速离开。
厉闻风拽起祝兰衣,把他扯到自己面前,死死掐着他的胳膊,阴郁地望着他。
祝兰衣问:“厉宗主又要咬我了吗?”
厉闻风这次没有咬人,而是把祝兰衣带到境魔窟的牢房里。
境魔窟是个奇怪的地方,一半华丽堂皇极尽奢靡,另一半建造着昏暗狭小的囚室,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以供厉闻风折磨人玩乐。
厉闻风把祝兰衣丢进一间黑暗腥臭的牢房里,然后不再理会他,转身消失踪影。
祝兰衣在黑暗中眨眨眼,搞不懂厉闻风唱的是哪出。
不管怎么样,那些哑仆应该得救了。
牢房没有光线,味道也不好闻,四处黏腻潮湿,时常有奇怪的声响传来。
不是哀嚎便是咒骂,间或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头顶上爬来爬去,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黑暗里回荡。
这一切都没让祝兰衣有任何波动。
这里可比宗寂的惩戒堂好多了,至少没人用戒律棒打他。
祝兰衣干脆安心地在牢房里修炼。
只是再也没有宠爱值入账,鬼兰一直没有得到灌溉,好歹凭着先前一段时间的底子没有马上衰败。
小玖冒出来提醒祝兰衣:“宿主,你与厉闻风相处属于无效社交,他已经不能再提供宠爱值了,你应该马上去找那三个人。”
祝兰衣笑了笑,说:“我发现,不需要向他们寻求宠爱值的时候,反而相处起来比较轻松。”
比如现在他面对厉闻风,能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而一旦想起君厌雪,心脏紧缩,充满抗拒。
与之前完全反了过来。
以前,他面对原书配角的时候很累,在君厌雪面前才能开开心心地做自己。
祝兰衣闭上眼,静静地待在牢房。
小玖倒也习惯祝兰衣经常不干正事,没有再催促,于是在牢房的这段时间,祝兰衣清静得有些孤独。
只有无尽的黑暗与诡异的声音陪伴着他。
就这么过了好久,具体有多久祝兰衣没有数日子,厉闻风终于还是回来了。
厉闻风站在他面前,浑身都是黑的,只有脸是白的,眼睛是红的,祝兰衣沙哑地开口:“厉宗主,这里太暗了,我看不清你。”
厉闻风问:“你怎么不服软?”
祝兰衣笑着说:“你希望我服软?那不是很没意思,你一下就失去了兴趣,现在这样我陪着你玩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