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的话,孤总要做些什么来谢谢他那日的成人之美了。”林承煜嘴角微挑,薄唇轻起。“往外透透风声,就说圣上想起故人了。”
知还称是,便退了出去。
太子起身走至窗前,寒玉似的手推开窗户,窗外月色如水,早春的风裹挟着凉意,吹进室内。“呵,他倒是没有我想的那般傻。”。
而此时的第八横坊街上
康禄那句雨天路滑,说的甚是意味深长,引得黎昊心里打起了十二分注意。结果回家路上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只不过黎昊自己吓自己,半路被突然窜出来的一只黑猫吓了一跳。
“他个老匹夫,定是诚了心要整老子。”黎昊打着伞快步走在路上,心里止不住地嘀嘀咕咕。“自打老子重活一遭就没遇见一件顺心事。呸,还不如在漠北吃沙子快活。”
黎昊回到府里向二娘道了声平安,草草地扒拉一口饭,便回到了自己屋里。
黎昊仔细回想着重生以来的种种,发现现如今自己的遭遇早已与上一世大相径庭,上一世的许多事情已经没有参考价值。不过转念又想到那要掉脑袋的大事已被解决,心里的郁结之气就散了大半。
黎昊想开了,便更衣入睡,一夜好梦。
。
几日后
黎昊赶上休沐便约了几个儿时好友,一同去东市新开的酒楼吃饭。
兴许是因为新开张,酒楼里面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黎昊和朋友酒意正酣,随行的小厮却进来到:“少将军,门外有人来找您,说是想请您出来聊两句,耽误不了太多时间。”
黎昊于是想朋友们道了声抱歉,便起身离开宴席。
小厮将黎昊引到另一间包厢,包厢桌上摆满了饭菜,而里面却只坐了一个面容平平无奇的男人。
黎昊随手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两条修长的腿直接搭在了桌子上,懒洋洋道:“说吧,什么事?”
黑衣人即使见了他这幅嚣张的样子也不曾变了脸色。
“黎氏百年忠烈,如今却落得门厅凋敝,黎小将军如今还受皇帝打压,受朝臣排挤,真是受委屈了。”
黎昊心里不禁暗自失笑,没想到自己还真是块香饽饽,如果要是前世的自己,可能还真的就上钩了。
黎昊也不说话,准备看着他接下去还有什么花样,于是学着之前康禄的样,笑得意味深长,看着黑衣人。
“如今,圣上担心黎小将军功高震主,太子势微,其余皇子更是不值一提。而三爷深得帝心,虚怀若谷,黎小将军若有意,届时凭借从龙之功,何愁不能重现黎氏百年荣光。”
哟,原来在这等着我呢。黎昊心道。
依自己所见,太子与外家素来不睦,前些日子又被圣上好好敲打了一番,六皇子乃外族所生,如今又少了以自己为首的武将支持,其余皇子早早就表态无意于此,还有继后所出的八皇子,不过如今尚且年幼,而上一世更是夭于天花。
如此看来这个三皇子似乎不失为一个好选择。不过上辈子嘛,这位三皇子可早早就出了局,而自己则一点点被林平睿忽悠上了贼船,结果林平睿又对自己捅阴刀。
三皇子嘛,终究还是棋差好几招啊,敢说太子势微,那瘪犊子心可黑着呢。
“先生此言谬矣,古语说得好:当须徇忠义,身死报国恩。我黎家忠的可从来就是皇上。多说无益,先生保重。”
说罢,黎昊也不再留恋,抬起屁股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征人蓟北空回首。”出自高适《燕歌行》
“当须徇忠义,身死报国恩。”出自李希忠《蓟北行》
今天因为怎么搞阴谋论和朋友一起卡文卡到头秃,对了,这篇文是和朋友一起写的呢。
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查一查这些古诗,都是很好的诗呢!
ps:小可爱们要多多留言,喜欢看你们的留言,感觉你们都好可爱。(*^▽^*)
第7章
离黎昊正式复职还有几日,二娘特意挑了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把黎昊早早地就从床上叫了起来。
膳厅里,黎昊揉着惺忪的睡眼,不情不愿,“二娘,我还没睡醒呢,反正今天我也不上朝就先回屋了啊。”
“等等,黎昊呀,你就没发现自打你回京以来就一直诸事不顺,今天是个好日子,一会儿啊,你得跟小娘我一起去看看,化解一下。”二娘放下筷子,正色道。
“二娘,你此言差矣,我这种人呀煞气太重,冲撞不得佛祖,所以我还是回房吧。”言罢伸着懒腰就要起身离开。
“你给我回来,咱们这次去泰兴宫,你少给我找借口。”
黎昊一看二娘真要生气立刻就灰溜溜地回来,坐上了前往道观的马车。
。
到了泰兴宫,黎昊很是敷衍地陪二娘敬了香,拜了祖师,二娘懒得看黎昊这幅赖皮似的模样,谢过真人之后便利落地把黎昊撵了出来,省的黎昊打扰自己与后院的女冠们求卦问事。
黎昊无处可去,恰巧这泰兴宫的风景很是不错,索性沿着青石小径踱步向后山走去。后山人烟稀少,多是一些清修的道人。
时值三月,山路旁桃花开的灿烂,虽其余银杏、紫薇等花草树木只是微微返青,却也别有一种曲径通幽的意境,分外雅致。
黎昊远远地看见前方有人,正想着要不要躲开,却发现前面领头那个身影十分熟悉,不正是数日未见的太子。这下可好,躲也躲不开了。
待双方走近,黎昊拱手道了声千岁,林承煜则一颔首算做了回礼。
黎昊正欲侧退让出小路供太子等人先行,这时跟在林承煜身后的一个貌不惊人的宫女向前半步,对黎昊做了一个万福,道:“临近午时,想必黎小将军还未用饭,御厨已在山下做好了饭菜,不知黎小将军可愿同行?”
这个名叫知还的宫女,黎昊倒是有几分印象,上辈子她就一直跟着林承煜,忠心不二。
不过他林承煜身边的人,怎么会如此没有规矩,竟然敢越俎代庖。黎昊眉头一皱,正欲拒绝,却听那人道:“那便一起吧。”
说真的,自从被二娘喊起来,黎昊还没有吃过东西。摸着自己干瘪的腹部,黎昊同意了。
派人知会了二娘,黎昊便搭乘着林承煜的马车,一同下了山。
。
下山也需一段时间,所以黎昊到达别馆的时候看着桌上远比自家精美的饭菜,感觉食欲大增。
黎昊幼时没人管教,后来年纪轻轻又从了军,在兵营里习惯了吃饭的时候狼吞虎咽,一时改不过来,此时又饿得不行,囫囵几口就解决了。
黎昊擦擦嘴,注意到坐在东位的林承煜吃的慢条斯理,一举一动都讲究礼仪。
恍然间仿佛回到了上辈子,那个身为帝王的男人,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在紫宸殿用膳,手捧红色漆盒的宦官们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最终剩下的只有他自己。
当时自己还是一抹孤魂,就站在林承煜对面,看着这个男人背负着偌大的帝国踽踽独行,简直是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无欲无求的圣人。
说是无欲无求好像也不对,黎昊隐约想起,上辈子林承煜貌似是爱吃甜食,不过身为皇帝他把自己的爱好压抑到了最低,自己有时看见知还偷偷在林承煜书案后的架子上放上一个瓷瓶,里面满满都是饴糖。每当夜深人静,林承煜还在处理政务的时候,就会从瓷瓶里倒出一块饴糖,慢慢咀嚼。
真是个可怜孩子,这么想着黎昊就给林承煜盛了小半碗酒酿圆子递过去,为了遮掩自己的爱好,还把甜食摆的这么远。
林承煜抬眼看向黎昊,后者则大大咧咧的笑道:“微臣想让殿下也尝尝,这道菜挺好吃的。”知还似是无奈地接过碗,递给林承煜。
林承煜咬了一口,新酿的果酒甜里带了丝微酸,糯米和甜暑混在一起做的小丸子,劲道又甜软。但是他只不过吃了一口便放下了。
两两相顾无言,还是林承煜先张了嘴,“听闻黎将军素来爱美人,可否知道三皇子府里有一美貌良妾名唤丽姬,可谓艳名远播。”
他三皇子府里有个美艳小妾关我何事,这林承煜想要拉拢人的手段,怎会如此下作。念头一转,黎昊话里便不禁带了几分怒意。
“太子殿下,我黎昊虽沉迷风月,却也知道人妻不可欺。”
林承煜把茶杯轻轻往前一推,旁边侯着的知还匆忙上前,替林承煜倒好茶,又过来给黎昊添酒。她嘴角微微弯起,眼里含着几分笑意,道:“黎小将军离京日久,对京中的事有所不知,这丽姬两年前亡了双亲,来京投奔姨母,她这姨母正是御史大夫的第九房小妾。丽姬貌美,一次出门采买,被三皇子瞧见,愣生生是被强求了过去,抬进了三皇子府呢。”
知还这一解释,黎昊就明白是自己误会了,也怪林承煜说个话都要拐弯抹角。转瞬间黎昊就想明白了事情来龙去脉。三皇子和御史大夫也算结了个远门亲说是被迫的,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又怎么能说的明白。不过大概是以御史大夫为首的言官先弹劾自己,迫使皇帝不得不将自己停职,之后三皇子又派人拉拢自己许以高官厚禄。真是一出臭不要脸的仙人跳,硬是要强拉自己上贼船。
“这人生的好不要脸。”黎昊心中想着,竟也说了出来。
回过神黎昊发现林承煜和知还在看着自己,忙不迭地解释道:“我是在说那御史大夫好生不要脸,娶了九房小妾还不罢休,竟然好意思让人弹劾我出入青楼。”说罢黎昊尴尬的笑笑。
快要进入城里,黎昊怕自己和太子共乘一辆马车又要给言官提供素材,干脆就喊停了马车,向太子辞行。
他刚要利落地跳下车,知还叫住了自己,低声嘱托道:“黎小将军上朝后,陛下赐什么,您都尽管收下。”
黎昊回头看了眼一路都在闭目养神的人,朗声道“谢了。”
【作者有话说】:
太子冷着脸看着知还,知还匆忙跪下。
知还:奴婢发誓,不曾与黎小将军透露过太子您的爱好呀
太子:是吗?看来此人心机颇深,留不得。
黎昊卒,全剧终
ps:知还:我好累,他俩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第8章
过几日上朝,皇帝果然下旨升黎昊为正四品下壮武将军,赏银五百两。念及黎家城南的庄子被收了回去,又重新授予黎昊临县五十亩土地。
不去理会御史大夫不可置信的眼神,黎昊装出一副诚惶诚恐、感恩戴德的样子地收下了。
待散了朝会,与友人结伴出了建福门,黎昊让自家马车先行回府,自己则搭乘友人的马车前往。
黎昊这友人姓韩,单名一个骁字,年龄略长于黎昊。乃是五品羽林中郎将,常年值守禁中,对宫中知之甚详。
韩骁是个话痨,一路上喋喋不休地向黎昊讲述着他没上朝这几天朝上发生的新鲜事。
“黎小弟,你有所不知。你家城南这块地,可是引起了好大一场风波。吏部尚书上奏说黎家世代忠良,前年黎小将军又抗击匈奴有功,如今却什么赏赐都没有,怕是会让天下士人寒心。之后御史台的人又跳出来,说什么你品行不端,居心叵测,理应严惩。两波人那叫一个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真是好不热闹。最后还是太子出面,圣上才拍板,保下了你的职。”
“看来太子还是颇得帝心。”黎昊笑道。
“哪能真生气呢,毕竟还是亲父子。我跟你讲,说起儿子,我家那个小兔崽子哟,两杆子打不出个屁。”韩骁朗声大笑。
黎昊和韩骁一路上有说有笑去了西市的酒楼,两人从侧面的楼梯上了二楼的雅间,点了几个菜,又要了几坛好酒。
兴致正浓,黎昊听见有人在大声议论自己的名字。于是二人便打开包厢的窗户,向酒楼大堂望去,发现原是几个新科举子。
今年二月开过春闱,但还未放榜,离四月的殿试更是有些时日。如今京城聚集了天南地北不少读书人。那几人估摸着也是有点喝高了,竟大庭广众议论起朝政来了,楼下这锦衣书生不正说着他黎昊。
“黎老将军以身殉国,英雄气概令人向往。谁料留下的独子却……”书生作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围着他坐的人却是跟着哈哈大笑。
“肖兄所言极是。这黎将军可是花名在外,夏某一想到将来要与这种人共事,实在是……”说完,学着那个锦衣公子的样子摇了摇头。
“黎将军身为朝中官员,不该留恋风月,但有人说他是‘玉靶角弓珠勒马’呢。”
“玉靶角弓。”那锦衣书生语气颇为不屑。“世人都道黎将军心狠手辣。你们还将他比作霍骠姚,那我只怕是自比金日磾了。”
“肖兄自是文韬武略,实乃是吾辈楷模。”刚刚那个书生忙不迭地改口。
韩骁转头看向黎昊,生怕他一时冲动上去把人揍一顿,韩骁年轻时也去漠北历练过,知道匈奴夷人大多狡诈,斩草除根才能以绝后患。
谁料黎昊竟然还向店家要了一碟茴香豆下酒,一边吃着豆子,一边看着热闹。这些话他前世就曾听过,当时自己不知读书人的厉害,把那些人暴打了一顿,结果事后自己的名声臭的更上一层楼。反正听久了,也就习惯了。
那群人拍马屁拍的热闹,却有一人出声反驳:“宋某不敢苟同,黎小将军年未弱冠,却从军数载,敢率八百骑直驱匈奴王庭,护我大燕一方太平,怎的就不可比作当代霍嫖姚?”声音琅琅,似玉石相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