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在听到小傻子说不要生病的时候,他心里某个地方小小的刺了一下,活了二十多年头一遭听到这种戳心窝子的话,他竟有些无所适从。
他其实已经不气了,但教育还是要教育的。
“哦?说说你错在何处?”
荆郁声音越来越小,还略微带着点鼻音,“我不听话,乱跑,害兰君生病……”
这怎么还委屈上了?
苏陌点头,“嗯,那说说为什么要不听话乱跑。”
可这次荆郁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说了。
问不过什么,苏陌只好又换了种方式,他向荆郁招了招手,语气温柔道“过来。”
待人走近后,苏陌才轻声问:“是谁惹王爷生气了吗?”
荆郁嘟了嘟唇,半天才缓缓道:“兰君你和他们一样不喜欢我,我都知道了。”
“她们?”苏陌提取到了一个重要的关键词,“她们是谁?是谁和王爷说了什么吗?”
荆郁低着头越发的委屈了起来,“我都知道的兰君你不喜欢我……”
苏陌失笑,把人拽到了身旁,“傻子,我要是不喜欢你我还去寻你做什么?小孩子家家的整天胡思乱想什么呢?”
“过来,半夜三更的,先睡觉,有事明日再说。”
荆郁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床榻,小声道:“可是……”
“不许可是,听话,过来睡觉。”
他怎么说也快奔三的人了,让一个小屁孩守着他睡觉算怎么回事。
苏陌的话荆郁向来都是听的,只是犹豫了几秒后便怪怪的上床了。
许是服了药物的缘故,苏陌很亏便又睡着了。
听着身旁传来轻缓的呼吸声,荆郁缓缓睁开了双眸,穿上外衫出了门。
不一会他就到了王府后山。
“主人,人抓到了。”
荆郁点头,看向了悬崖边的那根藤条,只见他轻轻跃起长剑一挥,藤条秋千已断成几段,就仿佛如此,下午那个在藤条上荡着秋千的傻王爷也会随之消失。
“走吧。”
流萤忍笑,看破不说破,下午那会她虽然不在场但听手下的人描述,那场面,那叫一个精彩,都可以堪称年度大戏了。
其实他家主人不过是发现后山有异,这才演了出戏好找借口名正言顺的前往后山, 却不想府中人如今还不知主人身份,竟将此事告知了王妃,还把王妃带到了后山,于是主人只好被迫将傻进行到底。
那种悬崖就是掉下去了,对于主人来说也无伤大雅,只是……悬崖上荡秋千,也亏她家主人想得出来。
这不事后觉得丢脸又不能冲王妃发火,只好把气撒在无辜的藤条上吗。
主仆二人穿过密茂的树林来到了一处破旧的木屋,随着门被打开,里面的人看向迎面走来的荆郁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怎么可能……你不是……”
荆郁冷笑了一声,“我不是什么?顾玄,当初你逼我母妃悬梁的时候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落到我里啊?”
顾玄也来不及想其他的,只是吞吞吐吐道:“本相……本相当年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荆郁冷笑了一声,“,哼,好一个迫不得已,只可能本王最是听不得迫不得已这个词了,我本来有意让你多过几日,可想不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即是如此,那本王就不客气了。”
“来人,先把他的手指砍下来,送给昏君做个寿辰礼,再把他的头颅坎坷挂到顾府,其余部分剁碎了喂狗。”
一听这话,顾玄开始慌了,“王爷,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商量,你想要什么,本相通通都能满足你。”
“哦?是吗?”荆郁眸子微微一动,“那本王就给你个机会,你只要说出当年荆焯突然叛变的原因本王可以考虑留你一条狗命。”
只见顾玄表情微变,变得吞吞吐吐了起来,“此事……此事说来话长,时间太久本相记不清了,王爷可否给我几天时间仔细想想?”
“哼……”荆郁嘴角微微动了动,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顾玄,你真当本王是傻子啊?”
“想拖延时间等救兵是吗,那本王不妨告诉你,如今这整个北晋都在本王的掌控之下,没人能救得了你,你若是想等那昏君派人来寻你的话我劝你别抱太大希望,他此时恐怕已是自顾不暇,自身难保了。”
顾玄一听这话,变得激动了起来,“什么意思?你这孽种你把陛下怎么了?”
“孽种?”荆郁嘴角扯出了一丝邪笑,“本王可是先皇和皇后所出的唯一嫡子,不知道你口中所说的孽种究竟是谁呢?”
顾玄脸色难看了起来,恨不得把荆郁吃了似的,“陛下乃真龙天子,岂是你这孽种可比的。”
“哦?是吗?顾丞相既如此忠效,那本王便看在这份难得一见的忠效上给你一次机会。”
“来,把顾小公子带上来。”
闻言很快便有人带着一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上来了。
少年平常娇贵惯了,被侍卫轻轻一推就摔在了地上。
“哎,你们轻点,摔坏了可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一听这话少年急了,他从小都是被簇拥着长大的,哪听的这般侮辱的话。
他抬眸看向了说话的人,“你……你不是……你不是郁王府那个傻子吗?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我是谁?还不赶快把我给放了不然我父亲若是知道了是不会放过……”
话未言尽就被流萤一巴掌甩到在了地上。
荆郁冷笑,“放过什么?继续……”
看到自家宝贝儿子被如此对待,顾玄怒了,“荆郁,你别太过分了,你当真以为你可以一手遮天吗?”
“父亲。”少年愣愣的看着和自己处境差不多的顾玄满脸的不可置信,“父亲你怎么会在这?”
一旁的流萤忍不住插了句,“自然是为了黄泉路上好相聚。”
“流萤。”荆郁斜眼看了眼流萤的方向。
“哦。”流萤抱了抱拳,“是流萤多嘴了,主人恕罪!”
“流萤……”顾玄把眼神放到了流萤手中的鞭子上,似乎看样子似乎是在确认,“你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嗜血美人流萤?”
似是突然想通了什么,顾玄突然自嘲的笑了起来,“主人……流影鞭……”
“难怪……”难怪他们明里暗里查了那么多年一直查不出什么头绪,到头来让他们头疼不已的暗夜阁阁主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流萤不遑多让,“赫赫有名?我确实还挺有名的,不过应该还没到赫赫有名那种程度,嗜血美人?这形容不太恰当,我只杀人不嗜血,美的话也就一般般吧,比起我家王妃,我这点美根本不值一提。”
荆郁看了眼流萤,略带宠溺道:“好了别闹了,该上正菜了。”
荆郁看向顾玄,“咱们言归正传,方才讲到哪来着?”
流萤答道:“主子,方才讲到忠效。”
荆郁点头,“对,效忠,顾丞相既然对你的陛下如此效忠,想必一定不忍心看着你的陛下遭受折磨吧?”
顾玄一听这话立马急了,也管不得什么阁不阁主的了,“你这话什么把意思?你究竟把陛下怎么了?”
荆郁挑了挑眉,轻笑,“哪能啊,这不在等着丞相做决定吗?”
顾玄眉宇微蹙,“你这话是何意?”
“本王的意思是……”荆郁看向顾玄,眼里温度全无,“君主和儿子你只能选择一个。”
顾玄道:“郁王,你当真以为本相拿你没办法?”
一听这话,荆郁来了兴致,“哦?什么办法?丞相不妨说来听听。”
顾玄看了眼外面的月色,眼底露出一丝小人得志之意,“这马上就到月圆之夜了吧,不知这些年郁王过的可还顺遂?”
荆郁轻笑,“托丞相的福,这些年本王过的……一切顺利,就不劳丞相挂心了,丞相还是先挂心挂心自己罢。”
“怎么可能,你当年分明服下了……”
“服下了什么?”荆郁冷冽一笑,眼底杀意尽显,“五石散吗?还是灵噬蛊?”
顾玄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你怎么会……”
荆郁却笑了,“丞相是想问……本王怎么会知道?”
“其实不瞒丞相,本来还未喝下毒蛊之时就知道了此蛊毒的药性,可区区蛊毒比起国仇家恨又算得了什么?蛊毒尚且如此就更莫提那五石散了,本王从未放在眼里过。”
顾玄却是不信的,毕竟这世间哪有人会不怕死的,晓是荆郁还不知道这蛊毒的烈处,“王爷终究太过看轻此毒了,若不得解药,不出三年,王爷便会万蛊噬心遭蛊虫侵蚀而死。”
荆郁冷笑了一声,“丞相理解错了,本王看轻的不是蛊毒,而是本王的命。”
“万蛊噬心?”荆郁不置可否,“本王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若解决毒倒还可能不习惯了,这世间……没有什么能让本王感到恐惧的,丞相就不必白费力气了,君主和儿子,你只能选择一个。”
见没有回旋的余地顾玄又改变了策略,“你不是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吗?放了我儿,我把当年的事告知与你。”
“哦?丞相愿意说了?”
顾玄咬牙,“本相可以把真相告知于你,但前提是你得先放了我儿,他是无辜的,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参与过这些事。”
荆郁点头,“确实挺无辜的,来人,把顾公子带下去。”
顾离全程都是一脸懵逼的,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大概,被拖走之前还不忘放起了一番狠话,“荆郁,我父亲可是陛下最看中的左膀右臂,你要是敢乱来,陛下一定不会……”
流萤反手就是一巴掌,“多嘴。”
顾玄恶狠狠的看向了荆郁,“郁王,你不要太过分了。”
荆郁轻笑,不置可否,“抱歉啊丞相,手下下手没个轻重,还请丞相见谅。”
顾玄冷哼了一声,“王爷想知道什么问吧。”
荆郁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本王想知道,荆焯为何会突然起兵造反逼宫。”
顾玄听后,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听荆郁又道:“丞相想清楚了再答,本王既会有此一问也不是一无所知的,若本王听到什么敷衍的话……就别怪本王手下不留情了。”
半天顾玄才缓缓道:“陛下是无辜的,当年……”
无辜?
荆郁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冷笑话,情绪难得的有了波动,“一个弑父杀母之人你跟本王说他无辜,真是可笑至极。”
顾玄却没理会荆郁的话,自顾自道:“当年的事王爷难道不觉得奇怪?”
荆郁没答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顾玄,他想看他怎么编下去。
第12章 小傻子很会照顾人
顾玄长长的叹了口气,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追根究底,还得从二十五年前说,当年……”
“当年你母妃还未出阁之时便沈家小姐沈念情如姐妹,后来两人更是一同入宫成了先皇的妃子,但两人虽同年入宫,命运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沈家小姐沈念入宫次年就被封为贵妃了,而你母妃还是个嫔,一直得不到先帝的宠爱,倒是沈家小姐那段时日几乎是宠冠后宫,也许是如此,两人的关系便开始慢慢发生了改变……”
说到这里顾玄情绪开始有了细微的变化,“得不到先帝的宠爱,你母妃便开始使手段,沈家小姐心思单纯,又念着旧情,屡次退让忍耐,可换来的却是你母妃越发的得寸进尺,次年沈家小姐便惨死在自己宫中,而你母妃自此一路高升,封锁消息,夺了沈家小姐的孩子占为己有,却立你为太子。”
“她什么意图,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顾玄的话荆郁自是一句都不信的,他母妃是什么样的人他比所有人都清楚,可这顾玄看上去也不像再说假话,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只是这顾玄提起这沈念时表情着实精彩,让他不由得起了几分兴趣,“丞相句句不离沈家小姐,若本王没有记错,这沈念乃先帝亲封的贵妃,且不说这称呼妥不妥当,这都过了二十余年了丞相还如此愤愤不平,莫不是这其中还有什么本王不知道的隐情?”
顾玄没回答荆郁的话接着道:“陛下当年待王爷如何想必不用我多做提醒王爷也知道,太子之位,先帝的宠爱陛下全都让给了你从未与你争过什么,可晓是如此,你母妃依旧没有放过他。”
“王爷可记得南苑捕猎陛下遇刺一事?”
荆郁眉宇微动,“丞相的意思是一切都是我母妃所为?”
顾玄冷哼了一声,“除了她还有谁,沈家小姐把你母妃当成最知心的人,到头来却被你母妃害得惨死宫中,陛下会突然性情大变也只是因为看清了你母妃的真面目,起兵造反也不过是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为母报仇罢了,他有什么错。”
听了这半天,荆郁也差不多听出了个大概。
虽说听着骇人,但这也就说得通了,难怪荆焯会突然性情大变,想来是听了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谣言。
荆焯并非母妃与父皇所生之子,此事在母妃离世时他便知道了,只是当时母妃走的匆忙,没来得及细说。
这些年他也一直在调查关于荆焯的身世,却想不到荆焯原来竟是已故的沈贵妃之子。
如今看顾玄这反应,荆焯的生父多半是顾玄无疑了。
若顾玄所说的这些事都是真的,那荆焯为母报仇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确实没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