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里香 上----dube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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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跟我说,应酬很辛苦的,好累,陪吃陪喝陪唱歌,很伤神的。”
  “切,你信?我不信。我跟他一起应酬过,他明明,乐此不疲的。他那种抱怨,其实是一种炫耀。”
  我哑口无言。的确,客人的许多抱怨,其实不过是炫耀。通程的自助餐贵得要死,又不好吃。华天的房间,空调太大了,盖著被子还冷。北京来人,得全程陪同,累得要死。那个女的,还真把她自己当作公主了,身家还没有上亿呢。
  这话说出来,不是为了让人同情的,是为了让人嫉妒的。我听了之後,不是也觉得,那种生活,其实并不是折磨嘛?
  “那,读书的时候,欧鹏是不是风光无限,大家都得仰著头看他?”我问。
  “也不算吧。他,嗯,成绩中等偏上,老实说,跟我差不多。要不然,也就去北大清华了。不过他人长得好看,也不蛮横,算……呵呵,我想起一件事。他其实体育并不怎麽好。喜欢,但是并不出色。我们玩双杠,你知不知道?就那什麽,两个横杠,人在中间,双手撑著,人腾空,前後摆身体,然後从杠子边下来,右杠……他玩这个不错。玩得不错的人,就喜欢显摆,他就那麽前後摆,越摆越高,结果,往後的时候,不知怎麽,两只手没抓稳,就那麽摔了下来,身体整个横著绊到地上……哎哟,那个疼哦,爬起来,发现鼻子都摔破了,出了好多血。”
  我和詹远帆沈默了一下,突然同时大笑起来。我愿意听他倒霉的事情。那样,觉得自己就不那麽倒霉了。
  我们在人行道边上走著,说说笑笑。他牵著我的手,我另一只手拿著手杖试探著。还好。今儿,没有磕磕绊绊。
  “那儿是烈士公园,你去过没?”
  我摇摇头:“去干什麽?小时候,可能很小的时候去过。不过,嗯,後来,老娘没钱,也没时间。再说,也没有人带我。”
  “我去过。学校搞春游秋游什麽的,划船。我不小心,还掉到水里去了。那个臭啊。本来就没有人愿意跟我坐一块,那之後,就更没人搭理我了。”
  “欧鹏,也没有理你?”
  “他理了,因为他是班干部……去看看?哦,忘了,你看不到。去感受一下?我也有很多年没有进去了。”
  左右无事,那就去呗。
  公园里很凉快,微风习习,还有各种虫叫的声音。很吵,可是听著,挺惬意。
  “上楼梯啊,很多阶的。上面是烈士塔。我记得读小学和中学的时候,一到清明节就过来献花。还有过来搞卫生,扫地……你,没有来过?”
  “嗯,出来一趟,很麻烦的。”都是残疾,老师没法子一一照顾。“我老娘,拼命地赚钱供我,也不可能带我出来玩。别人,还真不敢带。出了事情,谁负责啊。”
  “这里是平台,登高望远,其实也不高,也瞧不了多远。不过这儿的树挺多,郁郁葱葱……那时我们每次出来都要写作文。红花绿草,看著挺舒服……这风,也不错哈。下楼梯,再往前面,就是人工湖了,有船,小木船,鸭子船,晚上不开,不然,我们划船去。”
  我沈默著,不说话。
  “这儿,坐下,这里就是湖,喏,湖水,不太干净呢。”詹远帆捉住我的手往下,碰到了水。水并不凉,微风轻送,空气中有点腥味。
  “这里面有鱼吧?”我问。
  “嗯,这里不准钓鱼。不过,有人偷偷钓。怎麽,闻到鱼腥味了?”詹远帆笑著问。
  “嗯。这水,水面,挺大哈?”
  “是。可惜这水不是很干净。下次,我带你去水库游泳,很爽的。对了你会游泳吗?”
  我笑著说:“会。我会横渡脸盆,竖渡脚盆。”
  詹远帆搂著我的肩,哈哈大笑起来。

  骨里香(26)

  26.
  我一定得去买洗衣机了。
  那次詹远帆说到内裤不宜让别人洗之後,我就多了份顾忌。仔细留心,果然,个把星期,我总有一两次在内裤上发现不明东西的时候。那个,我知道那东西是什麽啦,就是以前,还真没有怎麽在意过。
  我记得最早,那个梦遗,大约是我还在特殊学校念书的时候的事。呃,那时候的衣裳都是我们自己洗,那个,差不多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才知道我那个不是在尿床,是我长大了。说起来,也是新民哥教我的。开始以为自己是尿床,吓得半死。不过好奇怪,尿床,也只尿一点,床单都没有弄脏,只是内裤黏糊糊的。当时还有特别不好的联想。跟尿床相似,可是内容却不同,还以为是得了什麽病,快要死了。而且会做古怪的梦,那个梦,真的跟噩梦有得一拼。
  後来跟新民哥关系好的时候,我偷偷摸摸地问过他。新民哥笑著摸我的头,然後给我们班上了一堂生理卫生课,我才知道,原来我进入了青春期,原来我做的梦,叫做春梦。
  也许因为看不见的关系。我对女人的了解非常有限。他们的声音比较清脆,气息比较柔和香甜。他们的身体,对我来说,差不多是一个谜。新民哥的生理卫生课,也太过含糊,很难给我鲜明的印象。所以有了性冲动的我,当年的梦,著实古怪吓人。後来想了想,也许脑子里出现的是自己的身体,颇有点自攻自受的滋味,所以,不像春梦,倒像是噩梦了。
  当然後来梦到的对象,变成了新民哥的轮廓,自己的身体。再然後,学习按摩之後,才逐渐理会到,身体跟身体,原来有那麽多的不同。新民哥曾经做过我的试验品,让我在他的身上练手艺,之後,梦到的对象,形象就很鲜明了。我知道那样不好,硬生生地逼著自己不要总是去意淫他。思想强迫的结果,我的春梦,越发变得朦胧、希奇与模糊了。
  跟欧鹏好了之後,我开始梦到他……不说了,惨痛,想起来越发惨痛。只是,我的脑海当中,他的印象最为深刻、全面、清晰。
  呃,被詹远帆点醒之後,我不好意思把内裤给李姐去洗了。而且,越想,越难为情。一条内裤,自己洗洗,也不费什麽力气。於是我又很难得地出了门,买了洗衣皂,每天一早一晚换的两条内裤,我自己动手洗。
  谁知道没过几天,李姐在大庭广众之下问我:“阿劲,你让我洗的衣服里面,怎麽没有小短裤呢?”
  我啊啊了两声,脸红了:“那个,对不起哈,我自己洗,那什麽,我没有想到,呃,以前……嘿嘿,以後,那个,我也自己洗,不麻烦你了……”
  李姐很奇怪地笑了起来:“阿劲,你脸红什麽?有什麽好害羞的?我都大得可以做你的妈了。不就是那什麽精 液吗?当我没有看过哈?”
  我无地自容,拼命地摆手:“李姐,你别说了,就这样哈,没什麽的……”
  话音未落,周围已经响起了不怀好意的笑声:“哇哈哈,咱们阿劲害羞了,脸红成这样!”“阿劲,你也太单纯了吧?这有什麽关系?”“阿劲现在肯定思春得厉害,不然,怎麽突然这样了……”
  我简直要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了。天哪,居然因为这个,我就出这麽大的丑。那些个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也太那什麽,没脸没皮了吧。
  这一天,我被臊得,这一辈子都没有这样臊过。
  所以买个洗衣机吧。这样,这个事情才会云淡风清地过去,否则,还会招致更多的笑话。我几乎可以肯定。如果我再自己洗内裤的话,同伴们会时不时地拿这事来打趣我;如果我不自己洗,仍然让李姐洗的话,我的内裤,会每日被大家传看的。
  只是会有一个不好处理的事情。如果我买了洗衣机,肯定就不用麻烦李姐了,那麽每个月给她的清洗费,就不能给她。李姐条件不好,孩子读书,都指著她弄钱呢──她老公,是个废物。一百元虽然不多,对她而言,也算是不小的数目,让她手头能够宽松点。如果给她,为什麽,拿什麽做理由呢?我倒不是小气,只是这样无缘无故给人家钱,感觉总有点那个。
  另外一个麻烦的地方,我得向老娘要钱。我的工资,每个月都交给老娘的,我身上只有几百块钱,因为我不出去嘛,不怎麽用钱的。所以那点钱,可以用上一年半载。水电气什麽的,都是我老娘给我弄著,还有房屋贷款,物管费,七七八八的,很麻烦,基本上我都交给了老娘。洗衣机总要几千块吧,我身上没有那麽多的钱。
  然後还要去采购,安装,可能需要走水管,恐怕要害得老娘忙一阵子了。
  这样一想,我才发现,原来,我并没有真正地自立。生活中所有琐碎麻烦的事情,都是我老娘在帮我打理。我吐了吐舌头。看样子,我还真高估自己了。
  给老娘打了电话,说我想买洗衣机。老娘觉得很奇怪,亲自跑过来加以盘问,怎麽突然想要买洗衣机了呢?其实现在不买比较好吧?结婚的时候,买新的才好呢。到时候都要装修房子的,洗衣机啊,空调啊,电视机啊──如果需要的话,还有其他的家具电器什麽的,结婚的时候反正要新的啊!
  我的头一下子大了。如果十年八年不结婚,我还就不能买新东西了吗?说实在的,我还真想添一个空调,夏天越来越热。当然今年是用不著了,不过明年,真想要一个。
  “但是,现在让李姐洗,不是挺好吗?床单什麽大的东西,妈给你洗好了。”老娘还是觉得,结婚,一定要新东西。而我,一定要结婚。而且,不会是遥远的未来。那麽,为什麽现在要买呢?
  我被憋得不行。我突然变得感性了许多,这种事情,晓得要害羞,不能跟老妈讲。
  “是不是有女朋友了?”老娘突然问道:“你女朋友,要住在你这里?”
  我抓耳挠腮,转了半天圈圈,总算找到了个好理由:“娘老子,是这样的,我发现,我没有本事讨老婆。”我掰著手指头跟老娘讲:“你看,洗衣服,找别人帮忙。吃饭,在店里。买东西,我基本上就不怎麽去买,都是你或者别人帮我带。银行,我没去过,缴费,我从来就没有做过。这个样子,谁愿意给我做老婆呢?这年头,哪个姑娘不想找一个,啊,出得厅堂,进得厨房,啊,那什麽有才有貌有钱又有权的男人呢?我看不见就还算了,如果连起码的家务活都做不了的话,拿什麽去勾搭人家女孩子啊?”
  老娘的声音里透著怀疑:“阿劲,你想找什麽样的女孩子做老婆啊?超女,还是星姐?你不是发烧了烧糊涂了吧?你找个老婆,当然要找一个照顾你的女孩子啊!难道还找个菩萨,回来供著?”
  “不是。”我汗都出来了,“我就是想试著独立,这样,才有成家立业的资格,你说是不是?这样,你把存折给我,我自己试著,呃,要不然,这老婆,真没办法找。”
  老娘恼了,递给我一个存折:“喏,你的,全在这里,我也存了一些钱在里面,全在这里,有三万多。我说,你结婚,我最多还给你两万,你杨伯伯答应给的。反正我们也没有什麽钱,就这麽多。你呢,掂量著用。房屋的贷款,我们已经还清了。水电都是用卡,先充值,再用。煤气罐,打电话,人家会送,价格一直在变的。其他的东西,不知道,你再问我。要独立是不是,为找老婆做准备是不是?老娘我给你一个独立自由的空间。搞不好,你就听我的,给我相亲去。”
  老娘半真半假地数落我,然後就等著看我的笑话。确实,我已经好几次拒绝去相亲了,老娘为我担心,那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好歹现在,我得咬牙挺一挺。虽说我要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可是现在我没有把欧鹏放下,贸然相亲,更可能会犯下更多的错。
  那麽,洗衣机到哪里去买?我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去。洗衣机长什麽样子,我都不知道呢。也不能喊老娘去。老娘等著我屈服,去相亲,去找一个照顾我的女人,这个,目前,我完全没有这个打算和想法。
  对,找詹远帆。他要推托,我就,哼哼,哼哼。我也毫无办法。
  靠,真是悲哀。
  等詹远帆再次来按摩的时候,我提出了这个,呃,请求。他很爽快地答应了:“行,什麽时候?”
  呃,我还没有想好呢:“首先我要去取钱,然後,呃,看什麽时候,上午吧,我不用上班,就用不著请假。还有,呃,看你什麽时候有空。”
  詹远帆笑著说:“我什麽时候都有空,除非突然要见客商,或者去工厂联系感情,或者进货,当然,也有可能会要去盯著员工或是查账什麽的。这样,我什麽时候有空,打电话给你。你拿著钱,或是存折,直接去银行取钱,或是刷卡,那个简单得很。”
  “可是,上午打电话的话……上午我都在家,这里电话,别人接了还要到上面去找我,会影响他们做事的。我们店,不可能这麽周到哈。我家也没有电话。”
  “手机呢?”
  “我没有。反正看不见,拿著也没有用。”
  “怎麽会没用?真是的,有很多用处啊。起码重要的电话,可以,呃,存进去,快捷拨号什麽的,那功能,很齐全的,还可以听收音机,拍照……哦,拍照,你用不著的哈。”
  我送给他一个白眼。又轻声问:“那样,李姐那边……”我把我的顾虑跟詹远帆说了。
  詹远帆半天没有说话,然後突然笑道:“这个很简单啊。你请她帮你打扫卫生,锺点工嘛。一个星期一次或者两次。你不是说你房子都是你老娘帮你搞卫生吗?同样给她钱,换个活。你老娘来,就不用这麽辛苦了。”
  “哈,是个好办法哦!如果要洗被子床单什麽的,可以请她帮我晾晒呢,嗯嗯,詹大哥果然有见识。”
  詹远帆怪笑一声,一巴掌打在了我的後脑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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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脑档期问题……几天不能更新了。下周一,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再见。

  骨里香(27)

  27.
  我走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我摸不清方向。手杖无论伸向哪边,都会碰到障碍物。有人大声地喝斥:“往哪边杵啊,瞎了眼睛吗?”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声地回应:“他就是个瞎子啊!你还有没有起码的道德良知啊?难道说,你也是个瞎子?”
  然後更加热闹,似乎有人打了起来。我很紧张,不知道谁在跟谁打架,也不知道该帮哪一边,只得拼命地叫著,乱七八糟地喊著,也不知道在喊些什麽。
  我猛然惊醒,心怦怦乱跳,手摸了一下,原来我正躺在床上。哎呀,做梦了。
  恍惚中,门铃在持续地响著。哦,我是被从梦中吵醒的。收音机还没有响,大约还很早。是谁这麽早来吵我?不会是老娘,她有钥匙,来得早的话,通常是悄无声息的。新民哥?应该不会吧,除非有急事,不过一般不可能的啊。
  我费力地起了床,套上拖鞋,歪歪斜斜地走到门口──没办法,我还没有完全清醒呢。
  “谁啊?”我对著对讲机说。
  “我。”靠。这回答也太简单了吧?
  “您哪位?”我打著哈欠,很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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