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里香 上----dubedu

作者:  录入:11-17

  可是,马的主人不让我们摸,因为那马并没有被驯养好。詹远帆又一次展现他的劝说技巧,加上金钱的诱惑,我们终於得以靠近其中的某匹马了。
  我无法形容我的感觉。跟前面碰到的马不一样。这里的马,是成年的健壮的趾高气扬的。马喷著气,都有一股力量的味道。
  我用袖子用力地擦了一下眼睛,然後在旁人的帮助下,我骑上了马。
  我的心剧烈地跳著。紧张,不安,兴奋,激动。有人牵著马走了几步。颠簸,那感觉,跟坐汽车完全不一样,因为我的腿,分明感到了马的肌肉的动作。我,要喘不过气了。
  再然後,我往後坐了一点,詹远帆也上了马,坐在了前面。
  马,开始小跑了。
  我听到了鸟的叫声。不是平常听到的麻雀的叽叽喳喳,而是高亢的鸣叫。
  我抱住了詹远帆的腰。我闻到了詹远帆身上的气味。汗味,还有动物的气味,甚至,隐约有香水的气味。虽然隔著衣服,我还是觉得,詹远帆身体的热量,传到了我的身上。
  我,确实感觉到詹远帆在我怀抱中。这个男人,真的,与众不同。

  骨里香(39)

  39.
  我似乎在玩一种“猜猜他在想什麽”的游戏。不断地猜测著,詹远帆到底在想些什麽。
  他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来找我了,也没有打电话,也没有来店里面按摩。奇怪的是,我并不慌张,虽然会想东想西,可是并不难过。似乎这个一点都不让我烦恼。
  我想,他大概应该猜到我对他的感觉在发生质的变化。我搂著他的腰,搂得很紧,我的胸膛紧紧地贴著他的脊背,我的呼吸,喷到他的耳朵和後颈。我没有说什麽,可是肢体语言,应该已经告诉他,我对他,已经有了想法。
  他,应该对我也不是一般的朋友之间的感情。他不是那样的人。虽然没有跟他的朋友打过交道,可是从他的言语中,我可以知道,他并不是一个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他不会那麽著意去培养跟别人的感情,不会去玩乱七八糟的花头。看看他是怎麽对待亲戚的就知道了。其实他还算蛮有人情味的,但是他会花心思赚钱,绝对不会花心思讨好某人。生意是生意,生活是生活,他对待生意和生活的态度截然不同。
  他在讨好我,并不仅仅因为我是个盲人,也不仅仅因为欧鹏对我不住,而他是欧鹏的朋友,这个,我心里有数。最初可能有同情的成分在里面,後来,我想,就有那麽一点同病相怜。再然後,跟我在一起他很快活。一定是的。
  带我去月亮岛,其实是一个拙劣的模仿,但是难得他能模仿得这麽有创意。他,其实对我很上心。也许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或者是性格好,或者跟他很投机,或者……但是他也会有顾忌。我是个盲人,这是个无法更改的事实。跟我在一起,意味著……其实也不意味著什麽呀,我觉得,似乎并不需要他特别照顾。再说了,出去,他还可以拿这个当借口牵我的手,搂我的肩,甚至,在我耳边低语。
  我轻轻地笑,有口无心地附和著客人的玩笑。我给他时间思考,给他时间做准备。
  我也不知道为什麽对他,就是这麽笃定。很可笑。对欧鹏,我从来没有笃定过。我知道我喜欢欧鹏,欧鹏也喜欢我,可是那种喜欢的程度,对他的,我没有把握,对自己的,也没有把握。但是现在我知道,詹远帆那家夥,肯定在家里想我想得发狂。
  那天骑完马後,他又跟马的主人扯了很久,说希望出资租一匹马,那样,我们就可以,呃,在马的主人的指导下,偶尔骑一骑。不会有太多的次数的,一年,也不过几次,而且,看他们的方便。马的主人很高兴,同意了。
  詹远帆没有跟我商量就做出了这个决定,我知道,必然是因为我表现得太开心了,同时,他也觉得享受。之前,他恐怕也没有骑过这种高头大马吧?虽然我看不见,也知道他的动作和我一样的笨拙。飞身上马,这麽高难度的动作是没有的。和我一样,他也是站在马身边的高台上,战战兢兢地坐上去的。
  之後,詹远帆并没有对我说什麽,没有解释他的企图和计划,只是又牵著我的手,把我领到车边,让我上了车,送我回家。
  我本来还期望能混顿晚饭吃,谁知道落空了。
  一路上,他很少说话。我也不想说话,只是靠在椅子上,微微笑。
  他,比我想象的怯懦。说实话,在我的心目中,像他们那样在圈子里混了那麽久的人,应该早就扑上来了。可是他没有,相反,他显得很谨慎,很踌躇,甚至,有点害怕的意思。但是同时,他又,啊,对我垂涎三尺。
  我是不是太自恋了?不是。我是有一种谨慎的自信。如果他不在意我是盲人,如果对我有了那麽一种意思,他就一定会喜欢上我。他已经喜欢上我了。我虽然不够敏感,可以不那麽迟钝。而我,既然察觉到心中对他的感情有所提升,那麽,自然要把他紧紧抓住。
  但是,不著急,真的完全不著急。詹远帆是个很不错的人,可惜他外表不够俊朗,性格不够讨巧,又不是喜欢逢场作戏的人,所以,他这个宝,不大容易被人发现。
  客人们说我黑了一点,但是显得更帅了。我笑眯眯的,心情很好。
  送走了客人,我正准备休息呢,听阿丽说我老娘打电话来,我正在做事。我老娘让她转告,说有急事,在我的房里面等著,要我有空就马上回去。
  我心沈了下来。应该不是什麽要紧的事情吧。不然,就算我在做事,也应该把我拖出去。想了想,可能是奶奶不行了。
  有点忐忑不安,所以没有爬楼,我上了电梯,立马回了家,一进门我就问:“老娘,麽子好事情?”
  老娘抓住了我的胳膊,吭吭了两声,才说:“阿劲,你老爹来了。”
  这个话,我听不懂。
  “是这样,你奶奶不行了,所以,你老爹回来了,这边,他就坐在沙发上。”
  沙发那边,有个人站了起来,呼哧呼哧喘粗气,并没有说话。
  我张开嘴巴,啊了一声,之後,也没有说话。我不知道他为什麽要来,我呢,也没有什麽话要跟他讲。
  老娘靠著我的肩膀,哭了起来。
  我的心,死沈死沈的。
  房子里的气氛太压抑了,就好像暴风雨来临的前一刻,让人憋闷。我搂著老娘,终於还是问了:“他来做什麽?”
  老娘放声痛哭。我也不催,搂著老娘往里面走,到了卧室,又搂著她坐下,轻轻地拍著她的肩膀。
  老娘哭得稀里哗啦,过了好久,才停下。她握住我的手,慢慢地说:“他回来好些天了,我也是才知道,他托他哥哥来找我,说是想要离婚……”
  我轻言细语地安慰:“那个,是好事啊!”
  老娘继续抽泣:“我不是舍不得他,在我心里,他早就死了,比死了还不如。我只是,你,可就真的没了爸爸了……那还倒算了,你知道这些年他在哪里?他在江西,跟个女人一起过了十几年,还帮那个女人养大了两个孩子!我,我,简直恨不得杀了他!”
  那个人站在了门口。我对著那边望过去,眼珠子直勾勾地瞪著那边,直到那个人似乎往後退,避开了我的瞪视。
  “这样啊,”我慢悠悠地说:“林子大了,什麽鸟都有。老娘,你也别想那麽多。离婚吧,离婚了,就跟杨伯伯结婚,然後呢,我就改个姓。我就改叫杨劲……其实跟你姓也挺好啊,叫唐劲,比费劲好听多了,你说是不是?唐劲,啧,唐门高手……老娘,不然,你想要什麽样?这人跟我没关系,跟你,也早就没有关系了。乖,别哭了哈?”
  老娘不理我,继续哭天抢地。我知道,她对姓费的,早就没有感情了,只是为我抱屈。一个男人,抛妻弃子,去帮别人养小孩,还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最奇怪的事情,落到我们家来了。
  等老娘哭得差不多了,我打电话给杨伯伯,说我老娘现在终於是单身贵族了,如果他还有那个意思,就结婚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杨伯伯想要安慰我吧,没有想到我的语气那麽自然活泼,反而说不出话来,忙保证马上来接我妈,而且,尽快跟我妈去扯证。
  我呵呵笑著,挂了电话,跟老娘说杨伯伯马上就到,要她别哭得眼睛肿得跟个核桃似的,难看死了。话音未落,门铃就响了。老娘忙擦眼泪,不好意思地说,杨伯伯一直就在门口等著呢,快去开门吧。
  我吐了一下舌头。在门口等著?我家门口呢,还是小区门口呢。这个老娘,也太委屈杨伯伯了,而这个杨伯伯,也太把我当外人了。
  开了门,杨伯伯打了几声哈哈,领了老娘就走了。我关上门,转身面对著我的亲爸爸,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话来,只是再来了一个转身,把门打开,做了个请的姿势。那个人慢慢地从我身边走过,出去了。
  我又拨通了老娘的电话,说我很好,没事,姓费的已经走了。我们没有吵架。我犯不著跟他吵架影响我自己的心情。我向我老娘保证,我绝对不会伤心,不会难过。我说,我们母子两,终於解脱了,终於摆脱了那个人渣。
  老娘似乎还有些担心,要回来陪我。我说店里面还有事情,又说,扯了证,一起吃个饭吧,我也想跟那个姓杨的姐姐碰个头。
  老娘又试探了几句,我再三保证,这才挂了电话。
  我回卧室躺在床上,无聊地转过来转过去,突然想起了什麽,拿起电话,找詹远帆。
  詹远帆的声音有点慌张。不知道他在哪里,好像很吵,货车、喇叭声,还有好些人大声地吆喝。他可能正在上班。我侧躺著,轻声问:“喂,你在干嘛呢?”
  “啊啊,我正在做事,收废品……呃,这段时间忙,没能去你那儿……”
  “嗯。”我轻声哼哼:“今天我家来了人,我老爹。我奶奶要挂了,他回来,跟我老娘离婚……”我用极其慢而忧伤的腔调把我亲爸的到访说了一遍:“他没跟我说一句话就走了。”我轻轻地说:“其实,在我的记忆中,我都没有跟他说过话呢。也许说过,可是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詹远帆的呼吸声变得大了起来:“他现在,还在你那儿吗?”
  “走了。我让他走了。我老娘,杨伯伯也接他走了。我现在,一个人在家。我想喝酒。你能帮我带点酒来吗?还带点饭菜。我饿了。”
  詹远帆答应了,挂上了电话。
  我静静地躺著,心情很复杂。

  骨里香(40)

  40.
  我等啊等啊,等了好久,詹远帆还是没有来。
  我有些生气了。我遭遇了这麽凄惨的事情,他要对我有意思,早就该巴巴地跑过来,大鱼大肉,名酒名烟,好好地安慰我,宽我的心,填我的胃,顺便,好好满足我的性 欲。可是,过了好久,他还是没有来。
  我玩著手机,怒火噌噌地往上冒。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了。我的性 欲,也消失不见了。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进而,怀疑自己的魅力,更多的,怀疑我的好运已经耗光。
  门铃终於响起的时候,我的怒气已经到达了顶点,我的胃,也空得痛了起来。没好气地打开门,我很不高兴地说:“你要真有事,真忙,真不想来,也麻烦你给我打个电话……”
  詹远帆没有理我,进了门,开始乒呤乓啷地摆桌子,弄碗碟,然後,拉我在沙发上坐下,把个杯子塞到我的手上,说:“没有买啤酒,这是XO,洋酒,试试看。我是不怎麽喜欢喝的,不过啤酒,一箱,我没有法子拎。再说,这酒别人送的,我估计是假酒,我留著也送不出去,干脆我们自己喝了算了。”
  我哭笑不得,转头看著他,匪夷所思:“你也知道是假酒,就不怕中毒?”
  “不会的。虽然是假酒,可是也没有那麽假,不过是,怎麽说,好像贴牌一样。那人送了两瓶,我喝了一瓶,没事。”
  我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味儿挺怪。又喝了一口,酒劲不小。摇了摇头,放下杯子,刚准备说话,手上又被塞了一个热腾腾油腻腻的东西。“桂花鸡,刚做好的,等这个去了。味道不错……这边有绝味鸭脖,比较辣,这里,几个大肉包,也等了不少时间……”
  鸡腿很好吃,很香,很嫩。我饿坏了,暂时没有空对他发脾气。吃点东西,喝点假酒,慢慢的,身上热了起来,心情,似乎也好了一点。
  我往沙发上一靠,喝了点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詹远帆说:“其实我就是饿了,想吃点东西,心里郁闷,想喝点酒,你干嘛不早点来,害我一个人在这里烦躁得要死。”
  “我正在干活……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一身臭汗,所以洗了个澡……”
  我靠近他,嗅了嗅,笑道:“还喷了点香水……”
  詹远帆鼻子里哼了一声:“一般都懒得喷。你知道我在公司里做事,废品,什麽味儿都有,难闻死了,所以出门前一般都会洗澡。香水,喷一点,能够保证身上真的没有怪味。谈生意,跟那些人打交道,不能太本色了,不然,人家瞧不起,这生意就没法谈了。”
  有道理。不过他这麽一说,煞风景。如果他说,要到你这儿来,得打扮齐整了,不然怕你讨厌。那样说的话,多讨喜啊。唉,要让他讨喜,还真不容易。
  “你老爸,怎麽突然想著过来了?”詹远帆终於提到这茬了。
  “我奶奶可能不行了,其实早就不行了,这麽拖著……我估计,我那个老爹,一直跟他们家有联系,不过他们一直瞒著我们。哼哼,我想,可能是他要跟那个女人结婚,所以就过来先跟我老娘离婚罗。他们一家,都知道对不起我们娘儿俩,没脸见我们,同时又怕我们找麻烦,要钱要东西什麽的……靠,我怎麽是这样的人家的小孩啊……”
  詹远帆嗯了一声,然後是沈默,默默地喝酒。
  我靠,他难道不应该把我搂在怀里,好好地安慰吗?
  我开始不停地说了起来。小时候如何如何,大了读书如何如何,我老娘怎麽辛苦,我怎麽不乖又叛逆,说得我口干舌燥,那家夥还是闷葫芦,一声不吭。
  我侧身抓住了他的肩膀,摇了摇,问:“我该怎麽办?你说?我怎麽会这麽倒霉?”
  詹远帆叹了口气,把酒杯重重地放下,轻声说:“我也不知道该怎麽办。不过,你不是已经做好决定了吗?如果是我,会找人把他揍一顿,或者把他弄得倾家荡产,再不……我也不知道。我想,他现在,肯定比你们更难受,而且还怪不了别人,只能自己憋著难受。他还不算是最糟糕的人。阿劲,真的不算最糟糕。你看著社会上,乱七八糟的人还少了吗?你老爹,估计,最多也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我靠近他,把头埋在了他的肩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詹远帆身上的那股气息很好闻,甚至,有些煽情。他用的香水,肯定是非常昂贵的。这个人我知道,并不看重外表,不然,高高瘦削的个子,打扮一下,虽然不至於玉树临风,可也不会太过寒碜。他不看重外表,可能是家庭的关系,什麽样的父母就有什麽样的孩子。从小苦到大的孩子,就算发达了,也会比较吝啬寒酸,不会打扮,不喜欢打扮,也不在意打扮。但是他身上非常干净,我从来没有在他身上闻到异味。我想,从小在废品店长大的他,肯定非常厌恶那种气味。我在店里做事那麽久,按摩过的客人我都数不过来,就算是非常看重外表的人,都没有他那麽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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