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生子)----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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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包扎著一直掩在袖中的双手,他有些不甘心地低声询问对方。
  “公子……真的要放过那两人麽?……”
  他对於清音的称呼依然同几年前在侯府中时一样。
  事实上,已经离开原来的住所两三个时辰了,天已渐亮,那两个在他们离开时藏匿在房内的人应当早就离开了,现在询问清音其实一点意义也没有,但是雨涟却不想让对方深陷在令人忧心的沈默里。
  清音没有回答,他合著双眼倒在枕上,是累极了的模样。可是已经僵直的神经却还紧绷著,让人无法入睡。燕歌那满身的血色还在眼前飘晃,从宜的死讯也让人不能释怀。
  一日前还那样好端端站在他眼前的人,一日後却就被告知人已经死了──无法接受的感觉一直徘徊不去,堵得人心口阵阵发慌。
  只是,想到雨涟此刻该是後怕慌张得很,他睁开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他们不会再来了……放心吧……”
  “可你……不要紧吧?……”
  雨涟一直只是在为对方担心罢了,可在看到那一抹笑容後,只有更加不安。
  犹豫著询问对方,他这是第一次在清音面前隐晦地提起他的身孕。
  一顿,随即是缓缓的摇头,清音下意识地抚上小腹──
  他竟有些遗忘了这孩子。
  这一整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人应对不暇。
  那人说,它也有四个月左右大小了……
  “我……我的医术虽然不好……可是……让我看一看吧?……”
  雨涟低声嗫嚅著,他实在没有什麽自信。
  抬眼看向身前的少年,清音勾动唇角,无声一笑,递出青白的手臂,却只轻轻地握住对方微温的手,在感觉到那和自己不同的体温之後,明明想笑,却无法克制心痛。
  听过子襄的回禀,承!只是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虽然不能对那两个逃窜的人完全放心,但以子襄的精明,至少清音那边应当不会再出什麽差错了。
  “那个小孩子可靠麽?”
  “杜雨涟受过沈大人的恩,单纯得很,不会有差池。”
  再一次点了点头,承!从座上站起,带著阴霾颜色的眼睛扫视了子襄一眼,似乎有些话犹豫著是否开口。
  半晌,他向著房外的廊下缓缓走去。
  子襄会意地追随出去。
  在长廊尽头向著池水延伸出去的阶梯前,承!单手扶著廊柱,停下脚步。
  等待子襄跟上,承!原本便显得阴郁的目光更加晦暗了几分。
  “你那天……告诉我清音有孕的时候,似乎还有别的话想说。”
  一顿,子襄抬眼迅速地看了一下对方,复又垂下眼帘。
  “殿下慧眼──”
  “有什麽话直说吧。”
  “是。”
  深吸了一口气,子襄为对方的心思和自己的打算相距并不远暗暗松了一口气。
  “微臣那日想说,沈大人身为月祗人後裔,这件事的确是异数,但是──恰恰在这种时候发生,却也未尝不可认为是上天眷顾於殿下的征兆。”
  目光一跳,承!似乎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紧抿的唇微动了一下,却最终没有开口。
  “殿下大婚已有两年,同王妃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是朝野共羡的事情,只是──唯一的遗憾确是至今膝下犹虚。王妃贵体违和,再怀子嗣甚是艰难。不孝有三无後为大,因此,殿下纳侧势在必行。”
  子襄说到这里,停下来观察承!的神色。
  “你继续说吧”
  承!看上去好像一点也不关心对方说些什麽,但只是这淡淡的一句,也已让子襄大致明白了他的意向。
  “微臣曾见记载,月祗人诞下的孩子皆为男性,虽然不确定真假,但此番至少有一半的机会,沈清音能为殿下诞下一位男孩儿……”
  子襄又停了下来,後面的话,已经不是他应该点明的了。
  承!沈默著没有回应对方的话。
  他这样的态度令子襄有些忐忑。
  如果错估了承!的心思,他便会失去对方的信任。而同时,更将证明承!并不是一个值得他依托能够成大事的人。
  良久,承!缓缓踱下台阶,走近池边临著曲折浮桥的残荷。
  “你的意思,我可以将那孩子抱回府中,让王妃抚养,是麽?……”
  子襄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只是深深地躬下腰。
  两只手撑上浮桥的栏杆,迎面而来的是晚秋清晨的丝丝凉风。眼前那一片在越来越白的朝色里变成灰色的莲叶,被这晨风吹出沙沙的声响,鼓噪著人心。
  “那……清音呢……”
  “沈大人病体虚弱,杜雨涟少不更事,是无法照顾好初生婴儿的。因此想来,他也不会有异议。”
  尽管彼此都知道这只是自我开脱的借口,却没有人去点破。
  承!扶著栏杆的手骤然握紧,太阳从天边黑色的轮廓处慢慢浮起的时候,沈重而缓慢的叹息声也随著响起。
  被拂起的衣袖擦过衣袍,转过身,承!深邃的眼睛映出太阳从一片黑色里跳跃而出的身影。
  “你去吧,我想一个人……仔细想一想……”
  ……

  华灯初上 第七章 生子

  第七章
  入冬後,就在短短几天里,原本还剩余的些微暖意便被北风一下子吹走了最後一丝留恋,天气立刻变得冷寒起来。
  小雪前一日,老天便等不及似的开始零星地飘起雪花,到了第二天傍晚,即使是细如轻尘的雪,也在冻僵了的地面上积下了寸许厚的一层。
  每年初冬的围猎活动於是也随著这第一场雪兴盛起来──大周夏氏出身北国,也和突厥部落有著极深的渊源,因而王公贵族们都在先人的影响之下喜好围猎,每年,足有将近两季的时间举办围猎活动,冬围便是其中之一。
  一早,天还未亮透,承!便带著几个亲信离城,打著围猎的名目往西郊而去。
  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出城了,只能从子襄那里约略得到一些关於清音的消息。自从那天和他分开之後,为了躲避嫌疑,他几乎是深居简出,实在有些等不及了。
  子襄默默地骑马随在对方身後,对於冬围这样的事情之所以也要带著他这百无一用的书生去,他一清二楚。
  雨涟花了半个时辰将门前院内的积雪清扫完毕,转过身,却见清音扶门而立,正静静地看著他。
  晨曦的薄光映在脸上,洁净如雪。
  雨涟不禁看得怔了。
  若在从前,清音是不许下人扫雪的,雨涟跟随他多年,深知他的习惯。但今日却是特地早起,扫去门前积雪──因为清音已然行动不便,以防万一。
  看他只著一件单薄的衣衫,雨涟忙丢开扫帚,小跑回房中,去取出斗篷。
  清音的目光随著对方的身影有些迟滞地移向房内,刚刚适应了外界的光线,双眼被那一片昏暗又刺得一痛,一阵眩晕袭来,眼前蓦然一片黑暗。
  扶著门框的身体踉跄地跌了一步。
  “公子!……”
  听到身後的声响,雨涟慌张地上前扶起对方。
  清音倚在门上,想要宽慰他,胸口却堵得无法开口,紧紧揪著衣襟,无声摇头。
  看著对方苍白的脸色,雨涟的眼泪说来就来,他这些天来竟似比清音还容易情绪激动。
  “都是我不好,只顾著扫雪,早晨的药还没煎──”
  “和那……没关系……”
  勉强一笑,清音深深蹙著眉,心悸越来越快,气息越发得凌乱。
  雨涟顿时懊恼自己的医术不济,可他还没来得及自责,清音身子一软竟昏死过去。
  就算他於医道只知皮毛,但是清音的痼疾他却有心向从宜打听过许多,知道这病最怕遇上昏迷的状况,立时慌了手脚。
  这荒郊野外求助无门,眼见人的气息越来越弱,雨涟抱著清音又惊又怕不知所措。
  “让开!”
  身後响起低沈的声音,雨涟痴痴傻傻地回过头。就只看到一身青衣的男人从他手中抢过清音,扯开清音的衣领,在要穴上推拿起来。
  只是短短的片刻,可对於这屋里的人来说,都嫌再漫长不过。
  清音渐渐有了反应,气息缓缓地开始回复,脸上有了血色。
  子襄把人抱回榻上,长长地松了口气──再晚到片刻,恐怕就来不及了。
  承!定定地站立门口,甚至脚都还没有完全踏进来。青白的手紧捏著门框,看到子襄放开人的时候,双手竟已在不知不觉中捏满了汗,连询问的话都忘记了──也或许他根本不敢开口。
  “殿下放心。”
  看到承!煞白的脸色,子襄低声道。虽然对於承!这样轻易得就被清音影响情绪,他有一些疑虑。
  “沈大人暂时无碍了。”
  清疏的睫毛颤动许久,紧闭的眼睛慢慢地打开来。
  眼前离他最近的人不是承!,但无论相隔多远,无论怎样的景况,他都只看得到见那一个人。
  “好些了麽……”
  承!的声音温柔得如同凉夜的水,低垂著目光,望著被他抱在怀里的人,那满眼柔软的情意他自己看到怕是都不敢相信。
  怔怔地看著对方,清音有著仿佛处身梦境的错觉。
  对方的怀抱温暖又踏实,轻易地就将他连月来的艰辛坎坷一扫而净──他就那麽容易被打动麽?只是这麽简单的动作就可以抚平那些伤痛麽……
  就算清醒地知道自己可悲,也无法抗拒被对方的怀抱。明知这只是一时的假象,却刻意忽略心底深处阻止他继续迈步的声音,饮鸩止渴。就算前面是万丈的深渊,神志在这一刻已经一点也不由他支配。
  “殿下……”
  “你还怪我?……”
  那令人不快的称呼令承!微微地皱起眉头,但是唇角却约略地含上笑意。
  “臣……不敢……”
  情绪稍稍变动,气息就又变得不稳。他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是不是还有自称臣子的资格。
  承!低下他高贵的头,噙上对方的嘴唇,用舌尖撬开,探入那柔软湿热的地方。但他只是约略点水般的一吻。
  “已经五个月了吧,可你好像仍旧没有习惯为了它而好好照顾自己呢……”
  对方的笑容几乎能够融化窗外那积蓄起来的雪,让清音觉得耀眼。
  “虽然它的到来令人措手不及,可也不能够任性地忽略它啊──就算你从来都不会为自己打算,不过,就当做是为了这个孩子,也为了我,要爱惜自己,知道麽?……”
  清音望著对方,如在梦中。
  “殿下……”
  “你不是叫过我的名字麽?……”
  似乎只要还有一丝克制的力气,清音就不会直呼他的名讳,承!不是不知道,但此刻却就是想要听到那称呼。似乎只有那样他才可以确定,自己的确被他所深爱──那样一来,他就不会觉得愧疚。
  似是被那低语催眠了神志,又或是被那怀抱的热度夺取了清醒,清音无力地合上眼,承!的味道清晰地扑入鼻中,一向的自制力终於也随之溃散。
  “!……”
  因为那呼唤而感到心安,承!露出自我安慰的笑容,更加抱紧了对方一分。
  “那件事情以来……我们还一直没能好好的交谈过吧?”
  察觉到怀中的人似乎想要推离他,承!更紧地把人禁锢起来。
  “时至今日,关於你当初之所以包庇李从宜,我就算不知道你们有过什麽具体的约定,也大概能够猜到了。”
  “殿下──”
  “我要生气了。”
  “……”
  无声一笑,对於那有些不甘愿却又不得不顺从的可爱样子承!总是觉得看不够。
  “那晚,我伤到你了吧……”
  承!说著,伸手探入对方松垮的衣底。清音微微隆起的小腹莹润而柔软,温暖的触感令承!有些流连忘返地来回摩挲。
  “都这麽大了,我却一直没有机会好好看看它……”
  感觉到两颊几乎要烫得著起火来,清音深深地别开脸。原本从来不愿去回想的那一晚也在承!的提醒之下浮现在眼前。
  “对不起……”
  听到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清音蓦地抬起头。
  好像没有听懂,又像是因为听懂而愕然,呆呆地看著承!。
  赧然躲开对方的视线,承!把快要从他怀中挣脱掉的家夥搂紧,按在自己肩头,让他无法再看到自己的脸。
  “对不起……”
  “殿下──唔……”
  因为称呼不合对方心意而被惩罚,他就只能将言辞变成支支吾吾的声音。
  等到他的嘴巴可以找回呼吸的时候,心跳和喘息都已经随著被对方挑逗起的热度燃烧起来,而承!丝毫没有放开他意思。
  “殿下,不行──嗯……”
  “我不会要你,放心──”
  打断对方的反抗,承!低声地说,手臂上的力气也减弱下来,他的确也担心会不小心伤到对方──还有那个孩子。
  “我只是想就这样搂著你,只是这麽搂著你,不会伤到孩子──可以麽?……”
  “殿下……”
  “……”
  承!似怒非怒地沈默下来。
  “……”
  “……”
  “……!……”
  终於达到目的,承!勾起唇角,再一次抱紧对方。
  因为易水盟一案而被皇帝责备,伯瑜这两月间便一直在家中闭门思过,即使是承!,他也很少见面。但是这日,子熙却突然召他入府。
  不知道姐姐打的什麽主意,伯瑜带著疑惑守候在厅房里。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子熙才在一群侍女的簇拥下出现。
  “姐姐召见伯瑜,不知有什麽事情?”
  见对方似乎并不是有什麽著急的事情,伯瑜心底的疑惑更甚了。
  “让你久等了。”
  子熙说著,却并未像从前一样在厅内的正座坐下,而只是来到伯瑜身旁的矮榻上。
  “这些日子一直困在府中,闷坏了吧?听母亲说,你的情绪却还好,日日读书,并没有气馁,我很欣慰。”
  “一时挫折,伯瑜不会,也不敢就此消沈。”
  以为对方只是关心他这两月来的情况,伯瑜略略松了一口气。
  点了点头,子熙含笑起身,她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并不只是因为伯瑜。
  “我上月便同母亲提起过,但是父亲却不许,直到这一月,陛下对你的态度有了明确的转变,父亲才勉强点头。”
  越发不知道姐姐所指何事,伯瑜抬起头,等待对方的後话。
  但是子熙却只是淡淡一笑,携起伯瑜。
  “随我来。”
  说著,她转身又向著花厅之外而去。
  伯瑜匆忙起身相随。
  “姐姐这是……”
  看到隔著矮墙棱窗,後园里正在嬉戏玩耍的一群妙龄少女,伯瑜不解地看向姐姐。
  “那位著黄衣的女子,是仁顺王的长女,今年也是该出嫁的年龄了。虽然是突厥血统,但她自幼在太後身前,性情温柔,知书达理,是位极好的姑娘。”
  子熙唇角含笑地说著,让人轻易地一眼看出她的想法。
  “……姐姐!”
  伯瑜这才明白子熙的意图,一半脸红一半气恼地倒退一步。
  “姐姐,我……我现在怎有心思考虑这些!……”
  “母亲说你情绪还好,我才有这个念头。况且,你也难得有休息的时候,不如就趁这时将亲事定下,也趁著……父母还在,让他们安心。”
  “姐姐──”
  “或者是,你心中已有人了?若有,便也不妨说出来。”
  “不是,伯瑜只是……只是……无心想这些。”
  这样突如其来的确让他一时有些接受不来,虽然已经及冠,但一向忙於朝务,却还从未考虑过自己的婚事。对於情事,他也不像其他同龄的人那样,就算未婚,也会常在行院间寻欢作乐,在父亲严厉地教管之下,伯瑜至今也没有同哪个女子亲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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