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二面色凝重,望着文北影,“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张?”
文北影拍拍脑袋,“我怕你不答应,怕你不高兴,怕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不会离开鹤州。”吴二郑重道。
“为什么?”文北影也有些不高兴。
“大少,你什么时候才可以不这么自私?你要自以为是到什么时候?”吴二叹气,“爹娘一把年纪,且不说劳师动众的去京城有多费事,他们的朋友亲戚全在这里……你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剥夺其他人的快乐呢?”
文北影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吴二,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你是开心了,身边有亲朋相伴,官场得意,情场也得意,你这算盘打得倒真不错。”吴二冷笑。
“你以为我算计你?”文北影脸色微黑,“老子所做的一切还不他娘的都是为了你!出了这鹤州,远隔千里,我们当真能恩爱如初?你放心我,我不放心你,我就是这么没出息行了吧?!”
吴二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重,他轻轻勾过文北影的脖子,“算了,事已至此,就看爹娘怎么决定吧。我们在一起本来就已经违背天理,我不想因此再给其他人带来什么麻烦,何况是你父母……”
文北影用头拱着吴二的胸膛,“我怕失去你。”
“好了好了,刚才我话说重了。”吴二无奈道。
文北影抬起头,“那你会去京城吗?”
“如果爹娘坚持要去,我当然不可能不走。”
“你放心,爹娘一定会去的,哈哈。”文北影转怒为笑。
“你啊……”吴二揉了揉文北影的头发,轻轻送上一吻到文北影唇边,两人贪婪的吮吸着。
吻了一会儿,文北影从吴二怀里挣扎开,探头探脑的瞄了眼窗子和门。
吴二奇怪,“怎么了?”
“你听什么声音?”
“嗯?没有啊?许是风声吧?”吴二仔细听,确实窗户那好像有“呼呼”的声音。
文北影帮吴二擦了脚,端了洗脚水去屋外倒掉,看了看四周,连个鬼影都没有,“可能是我听错了。”
“你这两日一直疑神疑鬼。”吴二已经躺在床上。
文北影两眼放光,放下银盆,扑过去,“让大爷好好临幸临幸!”
吴二不动,任凭文北影在身上啃咬吮吸,“明日一别……”
“我们会很快相见的,你放心。”
一夜缠绵,次日,两人都顶着个核桃眼,文老爷和文夫人送文北影上马车,千叮万嘱好好照顾自己,路上多加小心,文北影一一应允。
文北影坐上马车,又跳下去跑到吴二面前,将其抱住,轻轻在耳边说道:“我会想你的。”
吴二“嗯”一声,“我也是。”
两个老人在旁边看着欲言又止,待文北影的马车远去,文夫人走到吴二面前道:“二少……娘,有话跟你说。”
“娘,想说什么直说便是。”吴二笑。
“我和他爹商量过了,如果大少安排妥当,我们打算还是去京城……所以我想在走之前给你说门亲,你看……”文夫人吞吞吐吐。
吴二一愣,完全接不下去话,旁边小桃子仰头道:“太婆,你们要去京城?小桃子可以去吗?”
文夫人摸摸小桃子的脑袋,“你娘托人带信说过些日子来接你回家,你要不肯走,太姨就带你上京好不好?”
“啊?娘要来?那我还是回家……”说着蹦蹦跳跳去到旁边玩小石子。
吴二深呼吸一口气,“娘……我不想成亲。”
文夫人抓手帕的手明显紧了紧,“二少,你也不小了,俗话说成家立业,你现在也算有业,是时候成家了,啊?”
“我……”
旁边文老爷走过来,“是啊,二少,你娘也是一片苦心,你不成家,我们上京也不安心。”
吴二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好,既然如此,二少来信之后我可以试试……”
文夫人一脸兴奋,“这么说你是应了?”
吴二无奈点头。
旁边文老爷也高兴的拍拍吴二的肩膀,“这才对,这才对。”
“行,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去找媒婆问问哪家的姑娘好,你自己有中意的没?”
吴二苦笑,“一切由娘安排吧。”
第三十九章
文北影回到京城,安顿好便拎了一些鹤州特产去余昕府上,有些时日没见他了。
“文大人,您来了?”管家上前殷勤的招呼。
“我从老家带了些京城没有的吃食过来,你家老爷呢?”
管家接过东西,“文大人,实在对不住,我家老爷去江南进货,还没有回来。”
“哦?那实在不巧,我改日再来拜访。”文北影说着递过东西便转身走了。
回到家里,休息一天,隔日就穿上官服,上朝面圣了。
皇上见到文北影很是开心,问他,腿伤好否,身体如何,心情怎样。
文北影一一禀报,想这皇上几月不见,啰嗦还是一如往常啊。
那日,文北影提了纸笔,想要给家里写信,让他们尽快上京,不料笔刚沾墨,小绳子来报,“大少爷,余少爷求见。”
文北影欣喜,放下毛笔,“快快有请。”
“大少,好久不见。”屋外余昕稳步踏来,拱手作揖道。
文北影招呼余昕落座,“都是兄弟,何必拘于礼数,小绳子,上茶。”
余昕翘起二郎腿,“你送到我府上的东西我看到了,有好几年没吃着,还怪想念的。你怎么不在京这么长时间?”
文北影微微笑道:“皇上下江南,我跟着去,后来在山上被蛇咬了,修养了些时日,就给耽搁了。”
余昕讶异,“怎么被蛇咬了?现在没事了吧?”
文北影刚想说,“幸好吴……”想一想,又转了个弯,“幸好无大事,现在已经康复了。”
“那就好。”余昕喝一口茶,“大少……”欲言又止。
“嗯?”文北影转头,盯着余昕看,“何事?”
“我有一件事想求你答应,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你说来听听。”
“还是你先答应了。”
“只要不是贪赃枉法的事,我都可以答应。”
“哈……当然不是。”余昕朗声笑道,“你我二人来京也有十余年了,这么多年来你帮过我很多忙,我也一直没有报答你,现下手头宽裕,我这里有一万两黄金,还望大少你能收下,以表心意。”说完朝门外打了个响指,两个仆役挑着一个大箱子进来。
余昕打发走下人,走到箱子旁边,打开,满满当当金灿灿的黄金映入眼帘,文北影不在户部办事,当真没看过这么多黄金,眼睛都发直了。回过神后,抿了口口水,“三少,你这是干什么,兄弟之间还谈什么钱,多伤感情?这黄金我不能要,都是你自己的血汗钱……”
“我就怕你不肯要,所以先让你答应了。我现在生意虽然做大了,但没有你这个伯乐,哪来我这匹千里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大少你就收下吧!”
“不行,不行,一万两实在太多了,我当初不过帮你垫了几百两……这银子我当真不能要,而且我又不缺钱,你还是拿回去。”
“你不肯要就是看不起我这个兄弟,我知道你现在是吏部尚书大人,又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
文北影赶紧打住,“三少,你这说的哪儿话,我是怕跟你见外才不谈银两。”
“反正今天我家下人只负责送,不负责再搬回去,你要实在不想要……自己想办法。”余昕笑着重又坐回木椅上。
这还当真为难了文北影,家里只有小绳子一个男仆役,天都黑了也没地方去找人,“你啊,算了,明日我派人送到你府上,下次不许带这些东西过来。来,吃点心。”
余昕手拿一片桂花糕,“这桂花糕,还是鹤州产的最好吃,最地道。”
文北影点头称是,他记得小时候吴二也最喜欢吃这个。
“你这次下江南,回鹤州了?”
“嗯,首站便是鹤州。”
“哦?可有见到我父母和哥哥?”
“伯父是有见到,你二位哥哥听说是去外地做生意去了,你们一家都很精通此道。”文北影恭维道。
余昕就着糕点又喝口茶,“他老人家身体可好?”
“健康的很,老当益壮。”
余昕点头,“这就好。”
“他让你有空回去看看。”文北影说这话时眼睛不敢直视余昕。
“是啊,算起来,我也十年有余没回过鹤州了,甚是想念呢。”
文北影想转移话题,又不知道接什么,突然余昕站起身,走到对面里厅的圆桌上,文北影的视线追逐着余昕,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看到余昕拿起搁在纸笔旁边的卷轴,暗道不好,连忙起身快步走过去,抢下余昕手上的东西,“三少,这里好像有些冷,不如我们去饭厅坐会儿?”
余昕拿起沾了墨的毛笔,“大少你好兴致,是要写信还是要作诗?”
文北影又去抢了毛笔放回原位,余昕趁其不备,一把拽过卷轴,“什么东西这么宝贝,我倒要看看。”说着一把扯开线头,卷轴“哗啦”一下铺展开来。
顾此失彼,文北影愣在那也不好意思再去抢。
余昕看着那字嘴里念道:“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落款……吴二?”转头盯着文北影看。
文北影从余昕手里接过字,尴尬的傻笑,“呵呵。”
“二……二哥写的?”余昕脸色微变,“他不是还在牢里?”
“咳~。”文北影终于体会到说谎容易,圆谎有多难了,“我可能忘记跟你提了,他……”
“三少爷,李大人已经到了府上,让您赶紧过去。”门外余家小厮适时替文北影解了围。
余昕也未再追问,笑笑对文北影道:“大少,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关于二哥的事……有空再听你解释。”
文北影等余昕走了,擦一下额头居然是湿的,这瞒是瞒不住了,还真该找个时间跟余昕坦白,希望他不要杀了自己便好。
余昕一回到府上,还没进门,就大声招呼道:“李丞相,实在对不住,有事耽搁了,您等急了吧?”
李丞相坐在上座已经喝了三杯茶,的确等的有些不耐烦,“余老板,您约我到府上,又自己迟到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脸色很不好看。
余昕赶忙赔礼道歉,“李丞相您息怒,我刚才去办的正是要跟您商量的事。”
“哦?”李丞相皮笑肉不笑,“我不知道我跟你一个卖布的还有什么事好商量。”
余昕也不怒,笑嘻嘻让人准备酒席,“丞相肚子饿了吧?我们饭桌上谈。”
待两人坐定,余昕给李丞相斟上一杯酒,李丞相黑着脸,“余老板有事不妨直说,这酒……我哪里不可以喝?”
余昕笑着坐下,“李丞相此言差矣,今天这酒可有特殊意义。”
“我怎么没看出来?”
余昕未接话,转而道:“听说李丞相跟文北影文尚书向来不对盘?”
“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李丞相白了余昕一眼,“这京城谁不知道你和文尚书是至交,怎么?他派你来拉拢我还是讨伐我?”
“丞相言重了,我今天要说的事便是关于文尚书。”
“呵,他有什么好说的?为官十余载,两袖清风,我要不是因为皇上事事向着他一个小小二品,也不至于对他颇有微词。”
“文大人官品怎么样我不清楚,不过今天这事可能会让李丞相刚才不好的心情一扫而空。”
“是吗?说来听听。”
“文大人他受贿一万两黄金。”余昕字正腔圆道。
李丞相先是一惊,又摇头否定,“不可能,你们合起火来唬我?到底是何居心?”
“千真万确。”
李丞相见余昕不像开玩笑,压低声音,“你是不是跟他生了什么过节?”
“这个李丞相不必操心,你只要今晚带人去文尚书府人赃并获就行了,保证你满载而归。”
李丞相想了一会儿,高兴得一口喝掉杯里的酒,“你们啊你们,果然全部都不是省油的灯。”
余昕也举杯一饮而尽,“丞相严重了,我不过是想帮丞相除掉眼中钉。”
“哈哈哈~。”李丞相心情由阴转晴,“可怜文尚书处处帮你扶持你,你却在背后捅他一刀,甚好,甚好,哈哈哈。”
余昕跟着赔笑,暗想他捅我肯定不止一刀。
两人又喝了几杯,李丞相起身告辞,“余老板,本官还有正事要办,就先告辞了,不送。”
“李丞相慢走。”余昕阴笑着起身。
第四十章
“给我搜!”文尚书府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众士兵蜂拥而至。
小绳子刚想跑上前询问怎么回事,被人一把甩开。
文北影正在饭厅吃饭,听到外面闹哄哄的,正欲起身,李丞相已经大摇大摆踏进屋,“文大人,吃饭呢?”
文北影见这阵势有些莫名其妙,拱手问:“李丞相,这是干什么?”
李丞相走到饭桌前,“文大人还真是清贫,就吃豆腐青菜?”
“怎么?李丞相想在我府上吃饭?”文北影冷笑。
“这倒不必,本官今晚吃的很饱。”
文北影瞪一眼,“那是吃饱了撑的来我这里找茬?”
李丞相气得脸色发青,“哼,你也就嘴上逞能,有人举报你受贿。”
“我为官十余载,一分钱也未拿过别人的。”文北影不屑道。
“哦?是吗?”李丞相笑呵呵反问。
不一会儿有差役来报,“丞相,在客厅收出黄金一万两。”
李丞相很满意,居高临下对文北影道:“文尚书文大人你还有什么好狡辩?”
文北影一时脑子转不过弯,“那是我兄弟送过来的,我明天便要还回去……”不对,“是他让你们上门来捉人的?”
“还算你小子反应快。”李丞相点点头,表示同意文北影的说法,“今晚就有劳文大人在刑部牢房将就了。”
这下文北影没话说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哪环出了差错。
“来人,给我把文北影押回去!”
文北影在牢房蹲了三天,听说外面因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他自己却一直按兵不动,他等着余昕来找他,来说清楚这件事。
果然,第四日晚上,余昕带了酒菜来探望。
“大少,没想到才三天不见你就瘦了,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呐。”余昕放下手中的酒菜。
文北影嗤笑,“你总算来了。”
“我当然会来。”余昕也笑。
“说吧,原因。”
“呵~,好一个文北影文大少文尚书,你还好意思问我原因?你自己做过什么事你自己不清楚吗?”
文北影沉默半天,“我是骗过你,所以这十年来我都在补偿。”
余昕冷笑,“你现在逍遥快活,给我点甜头就叫补偿?我真是脑子被驴踢了,居然相信你说的鬼话而不相信二哥!”
文北影猛然抬头,“你……?”
“没错,我全都知道了,知道你陷害二哥坐牢,害我错失功名,你毁了我们两个人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不择手段,我和二哥不是你最好的兄弟吗?你……你居然下得了手!”余昕面目狰狞,怒吼道。
文北影缩在墙角抱着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那时候真的是着了魔……”
“好,就算如此,那二哥被放出来你为什么还不说?你说了我能杀了你?”
“……我想过告诉你实情,可看你那样子又怕刺激你。”文北影悔不当初。
“哼~,刺激?我现在是感觉够刺激的,你应该也觉得很刺激吧?要不是我回去进货,还不知道被你骗了这么久,哈哈,整个鹤州都知道二哥是被冤枉的,就我不知道!!!我恨了他多少年,你应该最清楚吧?结果到最后发现,这恨全都是你强加上去的,他根本不值得我恨!我……我……我爱他啊。”余昕说到最后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