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后----自诩公子

作者:  录入:07-02

  今天刚刚使完一套,老道士便叫住了徐缘,她蹦蹦跳跳地来到老道士身边,估计像往常一样,师傅又要指出她的不足之处了,可这次却出乎她的意料,老道士先叹了口气,然后才缓缓说:“小缘,你的剑法已经练得差不多火候了,为师已经教不了你什么了。”徐缘听后楞了楞,楞过之后心里头涌上一股甜意,师傅这话的意思是……
  “我,我可以出师了?”这句话根本就不是在问老道士,而更像是自言自语,或许多年练剑就等着这一天吧,等着师傅说一句——好了,我已经教完你了,你已经学会我所有的东西了。
  但是老道士还是微微颔首,表示认可。徐缘再也忍不住,欢呼着跳起来,“我可以闯荡江湖啦!”那充满朝气的跳跃也感染了老道士,他的皱纹慢慢散开,摆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春日的轻风摆弄着道观里的嫩柳,刚刚发绿的柳枝给人无限的青涩感,看着又蹦又跳的女徒弟,老道士突然觉得原来这个徒儿已经长大了,而且长得那么好看。整整四年,自己所有的绝活都教给了这个女弟子,记忆中自己这一生也没这么认真地教导过一个人。现在武艺已成,自己也没什么可以传授的了,或许真到了离别的时候了,鸟儿学会了飞之后肯定会离开那个原本的家,她也会的。
  他晓得她学武的动力其实就是为了那个飘渺的传说——破军刀,武皇帝。只是他有点隐隐的担忧,那武皇帝陆地神仙一般的人物能那么轻易地被人接近吗?但他什么劝阻的话也没说,因为他知道,对于在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过程怎样困难都不重要,或许他们心里根本就没有过程,而只有目标,那些甚至可以远到天边的目标。
  但若任由她胡乱闯荡江湖却也是不行的,如此顽皮心思又带着这种深谷幽兰的丝绸气质,碰到些道貌岸然的人可要坏大事,所以该有个人带带她。老道士搜索自己脑中的记忆终于找到了一个人,说起来那个也算是自己的一个得意弟子吧,重要的是当初看着够正直,正直外还有那么一股子侠气。
  过了两天,徐缘便带着老道士的信上城去了,其实她昨天就想走的,不过被自己的父母缠了一整天。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往城里赶了。在她心中,江湖都是一帮像自己一样追逐传说的年轻人。
  或许是老道士老得太过忽略细节了,这个女徒弟从来就没有上过城,本来只有一条路通向城子她还能顺路走,可到了城里她就完全不知道怎么走了。在上阳城中转着转着就已经忘了曾走过哪几条路了,大凡迷路的人都会觉得太阳特别大,脑子特别晕,这些不幸徐缘全体会到了。渐至中午,头顶的太阳似乎已在嘲笑自己了,徐缘不自觉的慌张起来,那种人生地不熟的慌张另她无所适从,毕竟是自己一个人第一次出门。人一慌张就会觉得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有人在盯着欣赏自己的那份不安,在这样的心理暗示下徐缘走起路来就显得格外谨慎,这倒引得旁人莫名其妙,纷纷拿眼看她一看再赶自己的路,害得徐缘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衣服哪个地方破了……
  每当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走在街上的时候遇到坏人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可怜的徐缘再小心谨慎也躲不了这些公子哥的麻烦。
  “姑娘,迷路了?”
  徐缘迷惑地看着他,轻轻歪了下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却不知她一摇头在面对他的那个人眼里简直将整个大街都倾斜了,他不自觉地跟着歪了头,呆呆地盯着徐缘的眼睛,一双很澄澈的眼睛。而徐缘见到这个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说话很诚恳,人却很猥琐,还有他身后几个家丁模样的家伙,一个个看起来都如此粗线条,线条很粗的男人总是很难得到细腻的女人的好感。所以她还是决定不与此人多做交流,紧了紧自己的包裹,转身将离。不料那人竟不依,立刻一跃过来伸手拦住她的去路,只见他笑嘻嘻地说:“姑娘怎么不说就走啊,这城里我最熟了,你要去哪里我带你去吧,好不好?”说完还没等人回应就想上来拉徐缘的手。
  徐缘好歹也是练过武的,看着这人如此无礼,心里鄙夷得很,哪容他的手沾到自己身上,一个灵活的转身便让他扑了个空,那人本来是自己上前来抓人的,不想被这小妮子躲了过去,当下就势一摔,接着便听到一声明显假装的惨叫。
  那人被手下人掺起来,狠狠地说道:“我好心帮你,你却打我,本公子再怎么有礼也忍不下这口气,你们给我把她抓回去!我要亲自讨个说法。”说完嘴角带着戏谑的笑意退到自己家丁的身后。徐缘刚想辩解,便见到街上原本围观的人纷纷退了几步,看来大家都很怕这个家伙。只是倏忽之间,就只剩自己和他那帮人还站在场子中央,她也不由慌了,不知道自己当不当出手,出手又要用哪招呢?
  徐缘很急,急的时候那原本素白的脸便立时腾升起一抹嫣红,好似不胜酒力的某位贵妃喝了那一杯意乱情迷的扶头,嫣红上头是两汪无辜清澈的眼,眼上面便是微微蹙起的黛眉,这番表情把刚才那自称公子的人又惊呆了一遍,只听他含着口水提醒:“轻点,你们轻点……”
  徐缘简直厌恶极了,那个人的那张脸,脸上的那双眼……怎么长这么大今天见的这个人最讨厌呢,城里真是怪人多!不过不容他多想,那几个人已经逼近他了,似乎他们都很有蛮力,不过我有剑——徐缘这样想着,心里充满拔剑的期待。
  可是原本会成为徐缘首场江湖秀的机会被一个人给掐了。一声清叱拨开了围观的人,进来一个穿着青衣长衫的年轻人,只要是这个时候出现的男子都很容易受到身处窘境的女孩的感激。但是她还没看见他,因为那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徐缘缓缓转身转身,正好他开口:“放开那个女孩!”那个瞬间,阳光照射在他脸上,徐缘觉得帅极了;还有他的那句话,酷极了;可是又帅又酷,就是少了点高度。再细看他的眼神,正对着自己身后那帮人,那眼眸里盛着的是满满的——鄙视。只见他轻轻的一笑算是对她打过招呼,然后又转回刚才的神情盯着闹事的人。徐缘觉得这两个人年纪差不多,但给人的感觉简直是天上人间,仙鬼有别。
  多年以后两人说起旧事,徐缘问他为何会说那句话——‘放开那个女孩’,萧慕缘含笑看着他说——那时候我只知道我看着那个人恶心,所以要拿出大哥哥的勇气来保护小妹妹。
  ——啊?不是因为我美吗?
  ——嗯,有点……
  徐缘嗔目。
  ——没有!
  徐缘怒极。
  ——救你是觉得你的背影很美,待你回头,我对自己说,这个人,我救定了!
  那闹事者也回敬了他一个眼神,但是渐渐地被青衣人逼得受不了,这个少年太坚定了,大有用眼睛将你看死的架势。这年头不怕有名有姓的大侠,就怕无名无气的游侠,有些小游侠刚刚出道,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行起侠仗起义来什么都不管,就像个愣头青似得往上冲,但就是这种不计后果不懂世故的愣头青往往成了为恶者心里的噩梦。试想哪一个行侠仗义的人过了四十岁还会在街头为了一个女孩子挺身而出,没有,绝对没有,因为他们心里有这样那样的顾虑。以至于所有英雄救美的主角都只会是年轻人,但是这些年轻人到最后也会被世俗所吞没,最终便不被自己放在眼里了。那闹事的公子心里转过这些念头。
  武力换来了权力,权力与权力之间却得讲那么点规矩了——这是他老爹经常对他说的。
  权衡再三,他咬牙切齿想了想,觉得这种人还是自己少惹为妙,最好是找人来收拾他们,所以他挥退手下,恶狠狠的撂下一句话:“你们给我等着!”然后故作轻松的慢慢离去,看热闹的人无声地让出一条路来。
  那青衣人也不欲追他,便想和徐缘一起离开,没想到徐缘不立刻走,而是挑衅地说:“喂,我才不等着。”说完看着救他的人,怯怯地问:“你,等他吗?”那人被徐缘搞得呆了会儿,不过立刻便大笑几声,说:“我随姑娘去,懒得等这种……人。”这个最后的‘人’字是拖了好久才发出来的,似乎想不到怎么称呼对方,所以想了好久。那闹事者听后一阵气恼,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绝不放过这两个人。徐缘听后却是异常高兴,对着那些人做了个鬼脸,然后拉起少年的手欢快的往外走,走着走着竟不自觉的跳了起来,好像小时候玩游戏赢了一样,不过今天赢得更舒畅,是一种属于江湖的胜利!
  那少年脸一红,不过不是嫣红,而是赤红,红了一阵后见她还没放手的意思,只好也由着她,他自我介绍:“我叫萧慕缘,你呢?”
  “徐缘。呵呵,我们俩的名字里都有一个缘字啊。”
  “那说明我们俩……”
  “有缘!”徐缘说完和他相视而笑,初次体会到了江湖儿女的乐趣。
  两人说着说着已经走完一条街,徐缘浑然忘了自己尚处于迷路阶段,心里理所当然的觉得身边的萧慕缘一定认识路,你说如果英雄救美的故事最后以两个人都迷路而告终那多悲剧。不过萧慕缘并不知她心中所想,要是他知道这个外表可人的女孩有如此简单的逻辑的话肯定会吓一跳。
  但当徐缘说起自己在找一家武馆的时候萧慕缘竟然真的很配合地说他知道,因为这个城里的武馆都集中在一条街上。大凡镖局武馆之类大都会固定的选择开在一个地方,以形成一种规模效应,就像妓院旁边必有赌坊,赌坊走几步就有饭馆一样,大家都相互依存着,凑在一起生意只会更好。
  “两仪武馆”,两人找到了地方,徐缘看到招牌不由一笑,这位师兄想必也得了师傅的两仪剑法真传,所以才会起这个名字。
  当徐缘看到一个富态但不失结实的中年人向自己走来的时候兀自不肯相信他是自己的师兄,师兄不是应该年纪轻轻像李荣一样的吗,怎么这个师兄那么的……老。他那位师兄见到两位师弟师妹倒是乐呵呵的,他听手下禀报说有人自称是他师妹,所以理所当然的把萧慕缘也想成了自己的师弟。但他渐渐看明白了发现徐缘的表情有异,在她毫不修饰的脸上他看出来了自己的老,原来时光如此悄悄,自己竟然已经老了!还记得当年沐浴阳光的少年模样,到如今已经是沧桑随处可见,这十几年来自己从一个无名之辈成了个稍有脸面的人,可那又怎么样,在这两张稚嫩的脸上,自己不可避免地见到了那种迟暮的感觉。就像看到当年小时候偷偷喜欢过的人如今已经稀疏着头发皱纹爬了半张脸,时光流逝有时叫人无可奈何,有时叫人咬牙切齿,但任何感叹的人在一声长叹后只好继续活下去。想到后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怎么有这么多可以想的呢。
  当下他收敛心神,尴尬地咳嗽一声,朝着两人抱拳笑道:“小师妹,小师弟,里面请。”说完将他们都让进了武馆内。萧慕缘刚待解释,那人已经看出其意,忙说道:“在下姚远初。”
  萧慕缘被他这么一呛本来好像要说什么的忽然都忘了,心里嘟囔一句——我还没说话呢。
  倒是徐缘不以为意,“姚师兄,师傅有封信给你哦。”徐缘从包裹中取出信笺,姚远初立刻双手接过展开细读,读完之后心下了然,原来师父也就是要自己带着这个小师妹历练历练,可是这位公子……他好奇地打量了萧慕缘几眼,刚才竟然还叫他师弟呢,姚远初开口问道:“不知公子姓名?”
  萧慕缘立刻回答了他的问题,然后即刻陷入沉默。姚远初看得出这个人不爱说话,也可能是不喜欢对陌生人说话,他心里暗暗摇头,这样的年轻人江湖上可不怎么混得开啊。
  三人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就往内堂走去,沿途有不少光着膀子的弟子向姚远初问安,当然对走在他身边的两个年轻人也略略以眼神表示,不过这眼神在徐缘身上比在萧慕缘身上留的时间多多了,徐缘也不在意,对投过来的目光都一一报以微笑,这笑再一次倾斜了众人眼中的景致,人人都觉得这个女孩子笑起来怎么连黄昏都歪了,既然黄昏都歪了,我们怎么能不歪呢……直到姚远初重重地咳嗽一声后所有的人才觉得世界又正了,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想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多年以后,萧慕缘给徐缘写了一首诗,里面就有这么一句“巧眉倩目斜黄昏,弱弱孤韵美难描。”
  三人还没把屁股坐热,又有人来通报说傅府二公子到了,而且带着一帮看起来怒气冲冲的人,说要馆主立刻去见他。
  姚远初听到傅家二公子表情好像很不情愿,但立刻将这种不情愿转化为笑意,在旁人看来他一直是笑着的,只听他朗朗笑着说:“今天贵客特别多,小师妹,萧公子,恕姚某失陪一会。”
  徐缘什么都没说,大口大口在喝茶,萧慕缘也什么都没说,姚远初登时觉得这两个年轻人似乎很多事情不懂,连这种明显的客套都不会,只好不待他们说话便自行出去了。
  那带着怒气的声音,还没进来早被两人听了出来,原来是他——徐缘和萧慕缘不约而同地望着对方,两人互相点了一下头。当傅公子一进内堂发现这两个正喝茶的人不由一声惊呼:“原来是你们!”
  接着在两人的错愕中,傅公子哈哈大笑,这笑声看不出些许的高兴,倒像是戏台上演戏的戏子一样,为了制造某种听觉效果。那傅公子笑着笑着突然停顿下来,指着他们说道:“你们两个家伙,自己送上门来了,怎么着,打听到傅爷我会到这儿来所以早早赶来负荆请罪了?”顿了一下他又换了种表情对着徐缘,“姑娘对我的冒犯我就不追究了。”接着转向萧慕缘,“但是你,现在给我磕头还来得及!”最后那句说的声色俱厉。
  话刚说完,就听见“呸”的一声,傅公子待要发怒,只听徐缘强忍着笑意淡淡地埋怨了一句:“这茶,好苦。”
  这傅公子名叫傅钜,傅家乃当地望族,田地无算,庄园不计,这附近的土地都是傅家的,当然也包括姚远初的武馆所在。所以在这地头上开个店赚口饭吃的人都得看着傅家的脸色行事。傅钜是个惹事的主,但嫌自己家里那几个打手不够生猛,便经常到这武馆街找些教头来帮自己解决麻烦,他最常找的便是姚远初了,不为别的,单只为这条街没人打得过姚远初!但此时见到今日羞辱自己的人反倒成了姚远初的座上宾,登时将脸转了过去,意似悠闲地看着姚远初。
  徐缘也将茶放下,盯着姚远初看,她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她的师兄变矮了。她记得刚见到她时觉得他很高,及至走过他自己的弟子面前时他更高了,自己是得抬头望他的,而在这个姓傅的面前,自己的师兄竟然又缩回去了,变矮了许多。
  姚远初被看得冷汗层层,用那种讨好的口气说:“傅公子,这两位是我的客人,我想他们和傅公子之间肯定有些误会,我看不如……”
  傅钜伸手止住了他要说的话,剔着眉毛冷冷的回道:“你要袒护他们?”
  “我……”
  傅钜叹了口气用意味深长的口吻娓娓道来:“家父几年来都想再建个庄子,可是城郊的地他又看不上,其他地方也难找到合适的,只有这块地稍微符合他老人家的心意,所以他打算收回这爿土地改建庄园,不过我常说安家在这里的众位师傅也不容易,尤其是姚师傅,也帮过我们家不少的忙,不忍心看他的武馆还没发扬光大就无处安身,所以家父才将此事压了下来。”
  姚远初听后已经硬不起语气,只是幽幽的说:“傅公子……”傅钜知道拿这件事来挤兑姚远初比直接逼他有效果多了,像他这样在这里已经算扎下根来的人对自己的这份家业很是看重,虽说挪个地方未必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只是要一个四十岁上的人从头再起一番事业那是相当要命的,不说别的,你还有没有当初那份魄力!所以傅钜将这件事情一说,立刻瓦解了姚远初的心理防线,在这么个犹豫当口,傅钜继续说:“姚师傅,帮我擒下他们,我让爹永远都不提征地的事,怎么样?”
推书 20234-07-01 :荷色青----郁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