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未婚妻。”少年像是已经跟巫少希很熟似的,揽上他勉强能揽上的肩膀,“你不用太介意,轩哥的未婚妻候选竞争很激烈,基本上半年就会换一个,现在只是晓筱力压群芳,赢了第一名,可以出现在轩少身边而已。”
“你是谁?轩的人?”巫少希错开少年揽上来的手臂,问。
“讨厌啦!人家早就是轩哥的人了。”被拒绝的少年一点也不介意,还故作少女状害羞起来。
“你别理他,他就是这么神经。”这次柯晓筱把少年推得更远了,免得他污染了巫少希,“大家都叫他老幺,一个大牌的小少爷,你也叫他老幺就可以了。”
“什么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介绍我?”老幺不依不挠地叫嚷起来,“我可是很亲切的一个人,希希,你别听她乱说。”
希希?巫少希的眉角有点抽。
一部纯黑色的轿车,奔入了他们的视线,在一个急刹后,车停在了他们三人一狗的面前。
“来得还真快呀。”柯晓筱看着那从车上下来的人,唤道,“吕浩宇。”
一张堆着很多抱枕,看上去就柔软无比的大床,围着床,铺出一地的厚软地毯,除此之外,偌大的客房里再也找不到其它的家俱了。
随便梳理的发丝,在日光的阴影里,微微地盖在段翊那没有血色的脸庞上。
“叫你赖几天,你还真赖?”淡淡的音调,却透着明显的不欢迎。
右手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跳跃着,倚坐在床边的段翊,只看着那闪烁变换的屏幕,说话间连头都没有抬。
“开始了吗?”一直坐在旁侧的赫连轩,伸手撩过段翊的刘海,细长的指尖感觉到额上,不出所料的微凉湿意。
段翊错开赫连轩的手,五指仍然在键盘上没有要停下来的痕迹,“你那边不是有事吗?回去吧。”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从那好几通电话间赫连轩的神情来看,段翊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你不用管那些,你只需要知道我会一直都在,就行了。”赫连轩的手按在屏幕板上,意思再清楚不过,他要段翊停下手上的事。
“十分钟。”段翊皱眉,跟赫连轩讨价还价。
赫连轩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就要把笔记本电脑合上。
“五分钟!”段翊一急,原本静放在身侧的左手,在自己意识到之前,抬起抵住了要被关上的屏幕。
一阵剧烈的痛,从左手极速漫延了开来,段翊紧咬住牙,不让吃痛的声音从口中逸出,不过薄薄的冷汗,诚实地又渗出了额。
“别乱来。”赫连轩叠起了眉,轻执住段翊愈显冰凉的左手,“你在用电脑做什么?”
跟在段翊旁边的交换条件是,不能看他在电脑上操作的内容,赫连轩答应了,也做到了,所以他并不知道段翊都在弄些什么。
“赚钱。”刚缓过来的段翊,一点也不浪费时间,右手又开始在键盘上跳动起来。
“钱?”赫连轩眯起了眼眸,轻叹的一口气似乎透着无力,“停下来会赔多少,我双倍给你。”
“你赔不起。”
“一亿够吗?”
右手顿住了,段翊抬起头,看着一脸平静的赫连轩吐出两个字,“疯子。”
赔不赔得起他没真的细虑过,只是随便说说,能打击到赫连轩自然是更好,谁知道他能那么云淡风轻又自信地报出这样一个价。
听到段翊毫不客气的结论,赫连轩却灿然一笑,“叫得真准,疯子是我的另一个外号。”
这次轮到段翊有些无力了,“再给我三分钟。”
“别考验我耐性。”赫连轩微垂的眼眸,透着危险的光。
“可以转移注意力不是很好吗?”段翊话音一落,笔记本就被抽走合上,抛到一边去了。
“是娱乐的话可以,但这么花费脑力的转移注意力,只会让你更痛苦。”
“对我来说没区别。”段翊这般回驳,但眼神都没有变一下的赫连轩,显然没有要听进去的意思。
段翊无奈,硬的他赢不过赫连轩,软的,他才不会用,“你说的赔款,说话算话。”
“行。”赫连轩勾勾嘴角,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
这倒让段翊看得有点不顺心,“我要美金。”
赫连轩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段翊道,“你高兴。”
“轩少,你、你好大方。”其实早就进来了的七濑怜,蹲在旁边,一脸崇拜外加超级星星眼的直看着赫连轩。
“只要是翊要的……”赫连轩没有说下去,唇边扬起的笑,就够代表了一切。
○ ○ ○ ○
“我开玩笑的,谁要你的钱。”受不了七濑怜闪亮双眸射过来的揶揄目光,段翊从地毯上起身滚向了身后的大床。
“我不是开玩笑的。”赫连轩也不避讳七濑怜,跟着段翊坐上了床,两手撑在他身侧,俯看着侧躺的段翊,“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轩少对自己真有信心,不怕给不起?”七濑怜扬了扬眉,很是好奇地跟着坐在了床边。
“如果没有这个自信,我不认为我有出现在翊面前的资格。”赫连轩伸手,拂开了遮得段翊不舒服的发丝。
“没看出来,轩少对自己这么严格。”知道赫连轩没在注意自己,七濑怜静看着床上的两人,不带隐藏地绽出柔然的笑。
赫连轩闻言只是轻勾起唇,深深的意味在眸中,可惜被他注视着的人,没有回看他。
“翊,知道了吗?下次再有什么事,先来找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赫连轩示意让七濑怜去拿个温热的毛巾过来,尽管段翊额间的汗怎么擦也不会止,“如果这次的事你有跟我说,你根本不会受这样的苦。”
段翊咬着唇,忍着痛,没有搭话。
药的副作用开始越发厉害了,如涟漪一圈圈地在左手处荡开,漫至全身四肢百骸,刺激着每一个神经末梢,然后回馈至大脑,一点一点地蚕食着理智,击溃着神经线。
那药的副作用其实很简单,用一个字来表达就可以了,那就是——痛。
无边无际地痛,不分日夜,不知道终时。
“对不起。”
突兀地,在段翊与痛疼作斗争时,赫连轩在他耳边说了这么一句。
“你没错。”段翊低低地说着,他完全想不明白赫连轩哪里需要道歉了。
“要是我早一点快一点,让你对我产生依赖,你就不会什么都不告诉我,自己一个人担。”赫连轩低头靠在了段翊的颈边,垂下的细发挡住了他脸上的神情,“对不起,翊,对不起……我真是蠢极了。”
“你自责过度了。”段翊深深地皱起了眉,不知道是因为越来越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还是因为赫连轩失落的低语。
赫连轩的唇,隔着段翊的发丝,轻缓地述说着,“翊,你还是不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
“从电话里听到七濑怜的转述,你知道我有多心急,来到日本,看到你苍白的脸,我有多心痛,看着现在的你在受折磨,我有多恨。一点痛一点伤,我都不愿意在你身上看到,什么苦什么难我都想为你挡掉,我想要你快乐,我想要你幸福!”
“你是我心中最珍惜的存在,平时大力一些我都怕你碎了,这么看重的你,这么重要的你,结果,还是没能保护好,我真是白活了。”
段翊忍了忍痛,伸过右手,抚上靠在自己颈边的赫连轩,“我没那么脆弱。”
别说得他像个贵重易碎品似的。
“让你变得这么不脆弱的过程,却令我心如刀绞。”赫连轩沉沉的声音,透着愤恨与懊恼,“如果……”
“没有如果,只有未来。”知道赫连轩想钻改变过去选择的牛角尖,段翊打断道,“别孩子气。”
赫连轩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略略不满地低呜着,在段翊颈边轻蹭了蹭。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又被忽略在一旁好些时候的七濑怜,终于还是开口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毛巾来了。”
赫连轩不慌不忙地直起身,不慌不忙地接过毛巾,不慌不忙地为段翊拭着冷汗。
那不见丝毫异样的样子,直让七濑怜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产生幻视跟幻听了。
这是不是表示赫连轩已达到如入无人之境,完全没把她的存在当一回事,还是认为她就是听了也没关系的亲密一员。
七濑怜想了想,最后决定还是让自己归于后面那一类。
段翊闷哼了一声,侧头咬住赫连轩放在嘴边的软枕,果然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痛地越来越深。
“真没办法?”没有转开视线的赫连轩,声音很轻地问向七濑怜,不过她知道,赫连轩也在忍着,不比段翊轻的痛。
七濑怜静了静,摇头道,“这个副作用所产生的痛,任何止痛药失觉药都不会见效,就算你把他打晕了,他也会疼醒的。”
“想解脱,一是等不知道要等几天才会来的副作用消失,二是……”七濑怜没有再说下去了,因为他们都知道,第二个解脱的方法,也很简单,用一个字来表达就可以了,那就是——死。
○ ○ ○ ○
挑战赛虽然波折不断,但在最后一场,他总算是找回了状态,发挥出了自己应有的实力,与运气。
可挑战赛之后,他再有上天眷顾的运气也没用,该来的还是来了,一丝不差。
这次向七濑怜讨来的药,他以前也用过,只是用量不大,而且只用了一次,当然随后而来的副作用他也有好好地尝过,可决没有这次尝地这么淋漓尽致,让他时时产生着了断生命的冲动。
痛只有一个字,但它折磨起人来,轻轻松松地就能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在床上不记得是第几次晕迷过去段翊,被新一波更大的痛疼刺醒了过来。
其实痛久了便会产生麻木,可那从左手一阵阵传递出来的痛,像有生命似的每隔一段时间,就自我升级到更高一层的痛觉,并且还懂得切中要害,让你从麻木中重新感觉一轮痛的盛宴。
右手下意识地握了起来,却没有感觉到以往每一次的温暖。
段翊暗抽了一口气,低吟了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就这简单的动作,就足够引发他失控地吼叫出声,以舒发他心中的痛与郁苦,可他那最后一丝尚存的理智,不允许他出现这样崩溃的样貌。
调整呼吸缓了好一会,段翊眼前的视线才变得没那么模糊与扭曲,他也确定了宽大的客房里,只剩他一个人。
最后的思考能力也用来抵抗痛疼了,所以身体下床的挪动完全是靠着感觉在行动。
压着左手,这个痛觉最为剧烈的痛疼源,段翊摸索到了留着细缝的门边,门外的交谈声也随即飘了进来。
“不知道副作用什么时候才会停,再这样下去,我怕本来就没有多少求生欲望的翊,会坚持不到最后。”
清甜的女声,此时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虑,是七濑怜。
“既然还有办法,之前为什么不说?”
沉稳的声音,透着迷人的悦耳,自然是赫连轩。
“因果循环,抵了副作用,要付出另外的代价。”
“由我付。”
“不准!”段翊猛地打开门,因为用力过大,门扉发出轰然的巨响外,他也吃痛地滑坐在地板上。
“翊!”看到段翊痛地连头都抬不起地瑟缩着,赫连轩急忙冲了过去,“你怎么出来了?磕伤了怎么办。”
段翊伸出手,抓住赫连轩想把他抱起来的手臂,声音不稳却听得出坚定,“我说了不准。”
“翊。”唤了段翊一声,七濑怜凑了过来,“我是实事求是,以你现在的状况来看,你撑不下去。”
“不要小看我。”把赫连轩推开,段翊硬是自己站了起来,“我忍了这么久,要我功亏一篑?”
“怜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我会撑下去的!”激昂宣言后,是痛得段翊一阵抽气,只是原本黯然的脸庞,浮现出生机的光彩。
看段翊自己磨回了床上,七濑怜暗舒了一口气,挑眉看向赫连轩,低语道,“你够狠。”
为了让渐渐变得颓靡的段翊,在精神上能继续跟痛疼奋斗下去,才出了这么一招,还有别的办法是真的,他们的对话也不假,只是他们目的,并不是段翊以为的那样。
而想出这一出戏,计算得那么精确并实现地这么好的赫连轩,让七濑怜觉得敬佩之外,心底不由浮出一丝寒意。
“谢谢你的情报,跟配合。”赫连轩不着痕迹地对七濑怜一笑,不然敏锐的段翊,才不会上他们的当。
跟着段翊回到床上的赫连轩,嬉笑道,“翊,你刚刚出去是找我吗?”
段翊闷哼了一声,紧抓住赫连轩总是带着暖意的手掌,“不准去。”
“你既然说你撑得住,我就不去,我相信你。”
安心下来的段翊没有放松抓着赫连轩的手,因为痛疼还在继续。
“别再给我消失。”突然,一句很轻很轻的话从被褥间逸了出来,如果不是赫连轩耳力出众,他还真没听到段翊这如梦呓一般的话语。
“好。”赫连轩扬起唇,柔然轻笑,在一旁的七濑怜都不免为眼前的画面心中一悸。
“果然,没听翊的把轩少赶走,是很正确的选择。”七濑怜在一旁悠闲地品着红茶,顺便说了这么一个结论。
“有了他你根本不用照料我,你当然……”段翊话还没说完,就被赫连轩喂进嘴里的小米粥阻断了。
“用餐期间少说话。”赫连轩说着,还拿过纸巾给段翊擦了擦逸出来的水渍。
“我可以自己吃。”在七濑怜窃笑的目光下,段翊淡皱起眉,想从赫连轩手上拿回自己可以做的事。
熬了不知道多少天,副作用终于缓下去了,除了身心疲惫,他还算好好地活着。
虽然左手骨裂的伤处还是痛,但现在的痛跟之前的相比,完全没有达到要在意的程度,所以日常生活的事情他都可以做了。
可赫连轩完全不为所动,只是继续掏了一匙,送至段翊嘴边,等他开口。
“你……”刚想再说些什么,段翊又被塞了一嘴,不过这次他找到了说完的空隙,“在生气?”
赫连轩没有应答,只是看向他,不,准确来说是看向他颈边的眼神,闪过冷意。
段翊顺着那视线低头,颈上被怨视的,是银环间缀着一片银枫的项链。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戴上的,好像是今天醒来时就戴着了,想到可能是无聊的七濑怜给他戴的,他也没放在心上,原来七濑怜的用意在此,就是想看点好戏。
段翊发射着鄙视目光到七濑怜的身上,后者则优雅地喝着茶,一脸望天的纯真模样。
“你还不是戴着巫少希送的耳钉。”收回视线对赫连轩轻哼道,段翊可不觉得他有生气的立场。
“之前我就觉得奇怪。”赫连轩扬眉,浅笑看向段翊,“你怎么像是,早就知道是希送的?”
“是又怎么样?你是不能还是不想让我知道?”段翊的声音很淡,眼神很静,回看着赫连轩。
“都不是。”赫连轩勾了勾唇,眼眸里荡着的,不知道是不是笑意,“知道也没什么,只是奇怪你怎么会知道。”
“若要人不知……”段翊话到一半,没有接下去,反正他们都明白。
挪离赫连轩的喂食范围,段翊往床上一躺,被子一盖,“不要了,我困了。”
赫连轩看了一眼手中并没有减少太多的粥,再转头看向坐在地毯边上的七懒怜,她正以更高的弧度望天中。
把盛粥的碗放到一边,赫连轩跟到段翊身旁,在他身上嗅了嗅道,“翊,你身上有一股味道。”
“臭味。”眼睛懒得再睁开,段翊直言接道。
他出了那么多汗,期间又因为痛疼至上,根本没有认真洗过一次澡,所以对于自己身上散发出什么味道,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不对。”赫连轩一个翻身,撑着头对着段翊,也在床上侧躺了下来,顺便遮住了七濑怜一直往这边看的视线,“是飘着酸味的醋味。”
段翊睁开了双眸,里面泛起的不悦间,夹着某种异样的波动。
不过很快的,这些情绪就沉到了眼眸深处,漂亮的星眸又恢复成平时的淡然,外带一点戏谑,“你闻错了,那味道是从你身上,浓浓地,飘出来的。”
“嗯,确实。”赫连轩笑着点头,承认地大方,“那翊你是不是也别否认这空气中的醋味,有你的一份?”
“没有。”段翊想都没想,口一开,话一出,就是否定。
赫连轩装作无奈加哀伤地轻叹一声,“翊你还是病恹恹的时候比较可爱,至少你说话会很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