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弋匆匆结束游戏,林弋的脑子分外紊乱,躺在床上考虑着第二天的着装。虽然翻来覆去的也就衬衫配休闲裤。原本林弋一年四季的打扮就是T恤、牛仔裤和波鞋。虽然公司只是一个分支公司,没有总公司的严格规定,可还是要在正式点。
林弋本来就长的就嫩,瓜子的小脸,配上溜溜圆的双皮眼和嘟嘟的翘嘴,简直就是一个高中生。因此,林弋格外的不想因为外貌而被人小看,只是似乎不太成功。
林弋喜欢楚心杰走进店门的那一瞬间。优雅不张扬,会对着他轻轻地点下头,感觉就好窝心。虽然,林弋知道楚心杰所散发的,是岁月沉淀在一个人身上的成熟,可林弋还是想要得到。那种淡定的感觉,让人太过羡慕。
楚心杰就算服务员续水都要抬头看着对方表示感谢。林弋觉得这种小细节,就体现了一个人的气度与风范。
明明这个男人的气度和小小的门店一点不搭调,可却从没有从楚心杰的脸上、神态里表现过一丝一毫的厌恶。
林弋第一次尤其惶惶不安,担忧楚心杰看到小店会皱眉。没有,真的没有。楚心杰一次又一次的约林弋一同就餐,而且对每家小店的饭菜做中肯的赞美。林弋从最先的假装镇定到现在的随意,楚心杰毫不刻意的随和,使得林弋放松自如。何况,林弋第一次如此主动的与人交流。
林弋真的觉得自己不对劲了,可却又想放任自流。
林弋按下了壁灯的开关,窗帘只拉了一层薄薄的薄纱。浅浅的月光流淌进了房间,整个房间里朦朦胧胧的,只有空调运转的细微的响声。
林弋失眠了,他想到了杜雨。
林弋与杜雨年龄相仿,年轻人总是多处在一起。也有人起哄过,只是杜雨笑了笑说,对姐弟恋没有兴趣。
一次公司聚餐,杜雨爽朗的个性又被灌了不少的红酒。林弋没有立场与办法,只能是爱莫能助。林弋对酒精过敏,这是众所周知的。老蒋刚开始不信,认为是推脱加上旁人的推波助澜,林弋被迫喝下了一杯红酒。只是过了半刻,林弋全身发出了红疹,包括脸上。至此,林弋在酒宴上便无人问津,他也乐得做饭袋。
结果,吃好饭又被拖了去唱歌。闹到半夜,才散去。
林弋送杜雨回家,杜雨靠着车椅上,手按着头。林弋记得很清楚,出租车停靠在小区的大门口。小区已经有些年头了,不熟悉小区里道路的人晚上开车进去后几乎找不到出口。林弋搀扶着杜雨沿着狭窄的道路走着,犄角旮旯里停放着各式各样的私家车。
春寒料峭的夜晚,一个佝偻着身体的老人双手反握在背后,度着步,徘徊在灯下。老人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抬起了头。
“爸,你怎么在楼下?”杜雨的声音很是意外。
“我到楼下走走。”老人反身走了。
杜雨快步走了过去,回头对林弋说,“谢谢你,晚安!”
杜雨搂住了老人的胳膊,老人顿了顿身体,继续迈着步。杜雨将头侧靠在父亲的肩窝上。林弋就着微微的灯光,看着越拖越长的两个背影,渐渐地融合成一个,最后消失在黑暗中。
春天的风依旧猛烈,扬起了沙尘,林弋揉了揉眼睛,紧了紧衣服。再次回头,离开。
那个夜晚的背影让林弋记忆犹新,当杜雨告诉林弋父亲过世的消息时,林弋也不由黯然。林弋想劝慰杜雨节哀顺变,杜雨沙哑着嗓子讲起了父亲。
杜雨的父亲是地质勘探者,在杜雨上小学之前,她的记忆里是没有父亲的存在的。父亲就是一张张照片,背景不是苍茫的一片黄土就是峥嵘的山脊。
当母亲指着一个黑瘦的满脸胡子拉扎的男人让杜雨叫爸爸时,杜雨躲到了母亲的身后,无视男人伸出的双手给予的怀抱。
等杜雨和父亲玩熟了,父亲便又要离开了。等杜雨再大一些的时候,母亲带着杜雨去父亲的驻地。只是当晚杜雨就发高烧了,水土不服。至此作罢。
直到杜雨中考的时候,父亲风尘仆仆的回来。一回来就要杜雨考高中,以后报考中国地质大学。恰逢杜雨那个时候是叛逆期,最讨厌别人的指手画脚,何况是一个几乎没有感情的男人。
杜雨负气念了中专。只是,读了半个月就后悔了。中专里的环境简直是鱼龙混杂,乌烟瘴气。杜雨格格不入,但是只能忍。拼命念书参加了三校生的高考,考进大学。然后填写志愿时,再次发生了冲突。父亲希望杜雨能够传承衣钵。杜雨只是一句话打发了父亲,母亲几乎守了一辈子活寡。
之后,父亲因为身体原因提前退休了。杜雨长那么大,第一次与父亲真正相处。两代人的观念的碰撞,生活习惯的不同,父女之间一直磕磕碰碰的。
等杜雨工作了,杜雨有点明白了父亲,事业等同于生命。
有一天下雨,父亲在杜雨的办公楼下等杜雨下班。早上出门的时候,杜雨忘记带伞了。杜雨突然发现父亲老了,原本挺直的背脊已经弯曲,鬓角已经发白了。父亲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老去。
杜雨自己自责,这个给了自己生命的男人竟然老了?
杜雨第一次有了要走进父亲世界的念头。
后来,杜雨觉得小时候的坚持与固执真是可笑,自己的父亲怎么会抛弃自己?只是有的时候,人要选择,而选择的结果必然会有人被伤害。可惜,任何事情都不能重来,人只能抓住现在,将来便无须遗憾。
林弋翻了个身,以后会后悔吗?
那个男人老了,瘦了。将来自己会后悔吗?
最近的一次通话,好象男人的声音没有以往那般的洪亮了。
如果,有一天,林弋接到这个男人的噩耗的消息的话,林弋不晓得自己是什么心情?但绝对不是庆幸。而且,林弋知道,母亲陶悠悠还深爱着这个男人。
在这样一个静逸的夜晚,林弋辗转反侧。
对那个男人是不是太过直观?对于父母的分离,林弋一直拒绝知晓。只是固执地认定是父亲负了母亲伤害了她。
一直以来,从未没有给过那个男人一次机会去倾听他的解释?也许,是年幼的记忆太过灰暗,让一切都变得失真?
一整个晚上,林弋做着乱七八糟的梦,一早起来整个人还混混沌沌的。
只是,林弋还没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从这天开始,楚心杰就凭空消失了……
第 8 章
炎热的夏日,将整个马路烤的热腾腾的。人们的视线里出现的事物一片歪斜,连空气也是灼热。
一辆奥德赛“唰”的从林弋身边驶过,林弋的心骤跳。
林弋停下脚步,目送着。
楚心杰,楚心杰……
楚心杰刚刚合上眼,手机开始狂叫。知道这个手机号码的人只有几个人,看来是非接不可而且是重要。
“杰少爷,你来趟医院吧!”电话里欧叔哀求着。
“知道了。“楚心杰匆匆收线,换了衣服直奔医院。
楚日华在高级病房内,坐在病床上剧烈地咳嗽,呼哧呼哧重重的呼吸着,眼角都沁出了泪水。母亲古小月站在一旁为他顺气。
“这两天不挺好的嘛!”楚心杰走到欧叔身边,轻声询问。
“杨鸣刚才来过了。”欧叔无奈的摇摇头。“老爷一直忍着,他一走,老爷就不行了。”
“妈的,谁放他进来的?”楚心杰怒不可抑。
“他给太太打了电话。”
“爸,你喝口水。”楚心杰倒了杯温水,让楚日华润润嗓子。
“都怪我!”母亲小声啜泣着。
古小月以为杨鸣是过来探视楚日华的。古小月接触过的杨鸣是个谦和的年轻人,只是今日开口句句恶毒,中伤楚日华,刻薄不已。从他的话语中明白了楚心杰为何回来后忙的昏天暗地。
楚日华摩挲着古小月的手,“小月,怎么能怪你。”
楚日华虽然年近古稀,不过依稀可以看到当年的风采。只是岁月不饶人,再强悍的人也敌不过年轮的侵蚀。
“心杰,公司怎么样?”楚日华记挂着。
“爸,你放心好了。”楚心杰的保证对于楚日华无异于是一粒定心丸。
杨鸣不顾楚日华对他多年的栽培与器重,竟然会趁这次楚日华住院对公司动手脚,将公司的最大的一个新研发的成果霸占。
楚心杰看着母亲的憔悴,暗暗心疼。母亲平日和小姐妹喝喝茶,打打麻将,也很注重自己的外表,锦衣玉食惯了。这些天为了照顾父亲,老态毕露。还要忍受父亲时不时的怒火。可又怎么能和一个生病的人计较,真是心力交瘁。
楚心杰安抚了一阵。
“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楚心杰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
“欧叔,你跟我出来一下。”
“欧叔这几天你盯紧点。”楚心杰要防着杨鸣这两天发现自己一无所有了,会狗急跳墙。
“少爷,你忙去吧。”欧叔郑重的点头。
欧叔看着楚心杰渐行渐远的身影,感到欣慰。
楚日华是在考察内地大理石原材料的时候结识古小月的,对她是一见钟情。
当年楚日华要娶古小月,对于楚家是一声惊雷。
首先古小月是一个大陆妹,何况还带着一个拖油瓶。
楚日华却是固执地坚持将古小月娶进了门。
他们简单而又朴实的婚礼上没有祝福,没有恭喜。只有一直跟随着的欧叔和他俩吃了一顿饭表示庆祝。
楚日华对孩子视如己出。给予他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育。
而这个儿子也是楚日华的骄傲。
以前在学业上是名列前茅,如今在事业上更是青出于蓝。
看看别的富家子弟,不是在飙赛车就是泡夜店。明摆了是享受父荫,甘做二世祖。
也就是这个年轻人费劲周折将楚日华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统统漂白。更让手下的弟兄有了安身立命的归属,拥有了正常人的生活。
打打杀杀只适合出现在电影《古惑仔》中,现实中的血腥太过刺激人的感官了。有个平凡的营生,谁要在刀口上混日子?
之后,少爷却功成身退,另辟蹊径,将重心全部放在了江海市,独自创造事业板块。
只是这么优秀的少爷,偏偏喜欢的是同性?
欧叔觉得甚为可惜,多少名门之女要伤心断肠啊!
半个月前,楚心杰接到了母亲古小月的电话,让他立即动身回香港。电话里母亲也没说什么,只是说老头子的身体不好。
没想到,回到香港看到的场景是一塌糊涂。
楚心杰虽然在飞机上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没料到楚日华的心脏竟然要做手术,安放起搏器。而且这个手术是势在必行,否则生命堪忧。
那个在楚心杰心中一直很伟岸的男人已经老去了,楚心杰在签字的瞬间,是心慌神乱的。
古小月已经被安排在隔壁的病房休息了。这些年这个女人被保护的太好了,一下子无法承受不了太多。
一安顿好家里,就杀到公司。
虽然有欧叔他们苦苦支撑,可公司里人心惶惶。
本来,金融风暴对香港的所有生意是当头一棒,何况这次又被公司内部的人员挖角。楚心杰以最大股东的身份立即召开董事会议,平息内部的惶恐。马不停蹄地研究策略,抑止了连日来不断下跌的股票,终于一切将在今天收网。
楚心杰是个商人。这几年,楚心杰做生意的手段温和了许多也淡出了香港的商业圈,对于生意场上的得失看的比较淡了。否则,钱赚的再多,也是没有意义。最重要的就是从工作中享受到乐趣。
这次,楚心杰发狠了,做生意和做人是同样的道理,不可以忘恩负义。
而杨鸣根本没料到楚心杰的触角伸的这么远,这么深。
楚心杰直接和政界的朋友打过招呼,一并联系了几个跨国集团的董事,誓将杨鸣的如意算盘彻底幻灭。
不要以为手里有了技术就好了,没有人接收项目,等同于一堆垃圾。
在商言商。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不会有人容的下。做生意的人就怕自己人背后捅一刀。金融风暴更让港人更加懂得要万众一心,那个混蛋在这节骨眼上做这样的愚蠢举动根本就是自掘坟墓。虽然,生意场上的朋友的确也帮忙,不过,这次的人情欠大了。
楚心杰很早之前就表示过,不会接收父亲的公司,因此楚日华的宗旨就是贤人上位。楚日华对杨鸣甚为看重,一直以来将杨鸣作为接班人培养。因而,杨鸣这次得手十分容易。
难道真的以为楚日华的儿子楚心杰是个软柿子,就对他忘乎所以了。
楚心杰靠在大班椅上,将眼镜随手一扔,闭目休息。回来的整整半个月,每天连轴转。一天24小时根本不够用。
这个烫手山芋看杨鸣怎么脱手?楚心杰的嘴角荡漾出一缕微笑。
楚心杰是被饿醒的,这些天都是抽空去填一下肚子,哪来的心思坐下来吃饭。
让秘书泡了一杯黑咖啡。
楚心杰需要苦涩的味道刺激自己的脑神经,保持清醒。
打开抽屉,按下手机的开机键。
络绎不绝短信提醒声不绝于耳。
手机恰逢这时响了起来。
“你怎么一直关机?”担忧的口气。
“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刚刚有空开这个手机。不是告诉过你香港的手机号码了吗?”
“我不小心弄丢了。”半刻,电话那头才唯唯诺诺开口。
“问亦真呀!”
“懒得理他。”
“唉呦,你怎么了?现在脾气这么大。”一次离家出走让姚亦童的脾气渐长。
“他……那个我……”姚亦童支支吾吾着,然后语气一改,“喂,香港这边怎么样?”
“没什么大问题。妈妈还不错。”楚心杰知道姚亦童关心的是古小月。只是那么多年的分离,让姚亦童无法与这个生母亲热起来。
楚心杰这次走的过为仓促,只在机场的时候向姚亦真告别。
之后陆陆续续地和姚亦真通话告之详情。
楚心杰和姚亦真对于工作上的事情,分外默契。对姚亦童一向是报喜不报忧,何必让这个男人太过担忧?
“那我放心了。让她当心身体。”
“你亲自电话给她的话,她会更开心。”也不知道姚亦童在害怕什么。难得和古小月见一面一副手脚没地方摆的呆滞样。还好,楚心杰了解他,要不然还以为他还在介意当年被送人的事情。
“嗯。那你什么回来?还是多陪二老一段时间吧!”
“他们两个谁都插不进。到时候看吧!”
楚心杰结束通话,开始查阅收到的短信。
大堆大堆的垃圾短信,不是中奖通知就是买卖发票。楚心杰真是佩服龙的传人,太有经商的头脑了。如果这种歪脑筋能放在正路上也不失为人才,真是可惜。
一个短信夹杂在乱七八糟的短信中。
“我拿到毕业证书了,请你吃中饭!”--林弋
楚心杰留意了一下发信日期是一周之前。
楚心杰手指捏了捏鼻梁,突然笑了。他发现真的有点想念这个小家伙了。不知道林弋在发这条短信的时候是个什么表情?
楚心杰在上飞机前的一刻有想过给林弋打电话,却又觉得太过刻意。结果到了这边,整日忙地脚不点地。
楚心杰喜欢和林弋相处,无拘无束,特别的惬意。楚心杰厌倦了名利场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只是,一个人拥有了一番事业,不是说放手就放手的,毕竟要为员工负责。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所以,楚心杰喜欢看到林弋的神采飞扬,肆意欢笑。
楚心杰的两个大拇指不受控制地回复短信:有急事离开未能告之抱歉,我将近日返回。
楚心杰盯着屏幕,看到提示:发送成功。
抬手看了下手表,正是中午时分。
很快,手机有了动静。
“我等你。”手机屏幕上出现这三个字。
楚心杰抑制不住内心的那种感觉。这种感觉太过微妙,就是一种期待、一种渴望突然被安抚了,让人有股冲动拥抱那个人。
楚心杰当然不会这样,只是飞扬的眉眼泄露了他的心情。
晴空万里,维多利亚海港的海面微微泛起涟漪,一切是如此的美好。楚心杰站在30层高的办公室里,看着一艘艘在海面上航行的船只。
这样的天带着爱人出海再美妙不过!
楚心杰相信这一天,自己还有另外有一个收获。
下午四点,杨鸣致电楚心杰有要事相商。终于忍不住了,再不脱手,这票生意就一钱不值了。楚心杰爽快的答应了,他非常期待看到对方的溃败之色,犹如一只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