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晨，我把他从阿芬那里接过来了，现在他跟我住。”
“哦，这样我就放心了。”
喝掉了杯中的茶，李启轩想了想，还是开了口，“映美，我们什么时候去律师那里签字？”
“啊。”姜映美表情迷茫的看着李启轩，“签字？”
李启轩有些诧异，但还是尽量温和的回答，“是，签字离婚。我们好合好散，映美。你提出的条件，我都会答应的，我会尽量安排好你和小晨的生活。我知道，你希望小晨跟着你，我不反对。当然，如果你不方便照顾小晨了，想让他跟我，也没问题。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晨。”
“不，我们为什么要离婚，我不离婚。”
听到姜映美如此回答，李启轩糊涂了，“这不是你的意思吗？”
姜映美连连摇头，“不，启轩，我不要离婚，我不要跟你离婚。”
李启轩只觉得诧异，不由问道：“你怎么了，映美，离婚，这不是你的意思吗？”
姜映美愣怔了一刻，半张着嘴，像是不知要说什么，过了一会她低下头，“呵，对，离婚是我提出的。”
“映美，你到底是什么了？”李启轩发现姜映美神色有异，关切的问。
姜映美掩饰的笑笑，“没什么。启轩，我去一下洗手间。”
说着，姜映美站了起来，在她挺身的那一刻，李启轩注意到了她长风衣下的身段，不由一愣，“映美，你……”
姜映美坐回椅子上，垂下头，手捂住脸，肩头在细细的颤抖着，“启轩，启轩，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李启轩伸手，隔着桌子扶住姜映美的胳膊，“映美，怎么了？不用怕，这没有什么的。同我离婚之后，你可以再跟他结婚，这真的没有什么，不用怕。”
姜映美捂着脸低泣，“不，不是他，不是……”
“什么？”
姜映美低声的啜泣着，李启轩轻声安慰她，当姜映美的情绪有些平复之后，她抬起脸，擦去眼泪，望着李启轩，小声对他说道：“启轩，实际上，我和你分开之后，开始，的确是和你见过的那个人在一起，并且，旅行也是同他。可是，就是在旅行的过程当中，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龌龊，然后我发现，他其实并不是我想象当中的那样，他并不是我理想当中的人，于是，我就同他分了手。”
李启轩认真的听着。
“分手后，很快，我又认识了新的男人，我们，我们在一起，起初相处的很好，结果，我发现，我怀孕了。可是，孩子是，不是这个男人的，是，是那个男人的。结果，现在，这个一听说孩子的事，马上翻了脸，对我不瞅不睬，要求分手。”
李启轩皱着眉，“他怎么这样……”
李启轩没有想到，精明的姜映美，在感情面前，也有如此糊涂的时候。
姜映美抽咽了一下，“我又去找孩子的父亲，他根本不承认，他叫我走……”
“怎么能这样，他这是遗弃，可以验DNA的，怎么能不承认孩子，孩子无辜。”
姜映美摇头，“开头我也这样想，可是，如果他根本无心照顾我们母子，强迫他又有什么用，就算是他肯接我过去，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我去了，图增痛苦，两个人天天对着，有什么意思……”
“那，你打算怎么办？”
姜映美又流下眼泪，看着李启轩，“启轩，你知道的，毕业后我就没有怎么工作过，哪里有照顾自己的能力，我……”
“你不是打算卖掉房子吗？用那笔钱先租个小单位，然后把孩子生下来，再找出路不迟，那笔钱够用一段时间。”
姜映美摇头，“不，这样不行。还好当初跟他在一起，没有卖出房子，否则我现在真的要无处容身了。我不能一辈子租房住，可是，凭我，哪里买的起。”
“这倒也是。”李启轩想一想，“你放心，房子的月供款，我来支付，你安心住着就是了。”
姜映美擦擦眼泪，感激的看着李启轩，她问道：“小晨呢？他好吗？”
“很好，很听话，功课也不错。”
“要你一个人照顾他，辛苦了。”
“哪里，孩子很乖，并不累人。”
用泪眼看着李启轩，姜映美握住他的手，神色中流露出一丝凄惶。
看着眼前，自己曾经爱过的女人，现在她如此彷徨无助，李启轩心底油然而生同情和怜悯。
“你现在要好好照顾自己，养好身体，不要想太多，我会帮你。”
姜映美痴望着李启轩，眼前这个曾经让她一直觉得很窝囊很没用的男人，现在看起来却是如此踏实可靠。
“启轩，我们，我们可不可以……”
姜映美望着李启轩，嘴唇轻颤，目光中充满恳切。
李启轩的表情凝固了。
见李启轩半晌无言，姜映美伸出手，覆盖在李启轩的手背上，“启轩，你还爱我的，对不对？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启轩……”
李启轩露出犹豫踌躇的神色，“映美，你听我说……”
“启轩，如果你也不要我，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了……”说着，姜映美又哭了起来。
看到痛哭的姜映美，李启轩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爱她？不。可是现在看到她这样，自己也不忍心，再说，她还怀有身孕，难道真的丢下这对母子不管不顾？
天色渐晚。
李启轩带着姜映美去吃晚餐，看到吃饭时姜映美落漠的神情，她现在一点方向也没有，李启轩说不出想要离开的话。
吃完饭，送姜映美回家。
这是离开了这么久之后，李启轩第一次回到那个曾经的家。
一进门，李启轩就发现屋内到处是灰尘，冷冷清清，热水也没有。
烧好热水给姜映美喝，李启轩又去社区的超市买回大批食物，简单将屋子整理了一下，李启轩提出要走。
姜映美点头，站起来要送他，可是，她的脸上分明流露出不舍和寂寞。
李启轩想了又想，还是转身离开。
回到另一个位于宁静路的家，一推开门，就听到李翼晨和李晓晨的笑声。
“回来了。”李翼晨见到回来的李启轩，迎了上来，接过他的包，替他脱下外套，一面又问他，“吃过饭了么，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李启轩掩饰的回答，“哦，今天，有点事。”
坐在沙发上，李晓晨扑过来要李启轩抱，“爸爸，爸爸，周末我们和伯伯一起出去看球赛。”
李启轩有点心不在焉，应着儿子，“好，好。”
把李晓晨哄上床之后，李启轩回到卧室，不知为什么，他感觉很累，心里很乱。
突然出现的姜映美，不，应该说是姜映美的现状，让李启轩心绪不宁。
“怎么了？”
李启轩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发现李翼晨自搂住自己的肩头，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累。”说着，李启轩抬手，用姆指和食指捏捏自己的眉心。
李翼晨的眼睛闪动了一下，没有说什么，温柔的伸过手来，扶住李启轩的头，轻轻替他按揉着两边的太阳穴。
“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多？”
“也还好。”
“我最近，让你累到了吗？”
听出李翼晨话里的含义，李启轩突然红了脸，“不，不是。”
抬手关掉灯，李翼晨将李启轩压在身下，“不是的话就最好了。”
搂着李翼晨的肩，感觉到他的体温和呼吸，还有被拥抱以及拥抱着他的那份充实的感觉，李启轩已经不想拒绝，今夜，他觉得特别需要李翼晨，想要有真切的肌肤的体会。
没有过多久，李启轩的脑海里，就被李翼晨占满了，再也没有余力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再一次下班的时候，李启轩走到校门口，希望能够看到姜映美的身影，但是她并没有出现。
李启轩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23节
李启轩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李启轩又回到了自己曾经的在宁静路上的家里。
姜映美果然在家。
“啊，你来了，坐。”
一见李启轩来，姜映美忙让座，又去倒茶。
“你今天，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姜映美点点头，嘴角边浮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李启轩把准备好的一个信封取出来，放在桌上。
知道姜映美又怀孕之后，李启轩就去把自己的一笔存款取了出来，孩子出生前和出生后，都很要用钱，相信姜映美现在身边也不会有太多的钱，他想早点交给她。
姜映美没有推辞，默默低下了头。
“你，有什么打算吗？”李启轩问。
姜映美轻轻取出一份报纸，放在桌上，推到李启轩的眼前。
李启轩起初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姜映美是要重新找工作，正打算跟她说还是等孩子出生后，她的身体恢复了，再去找工作不迟，结果他一眼看到了报纸版面上的广告。
“什么？”
“我还正愁钱的事，刚好你就送来了，谢谢你，这下我就可以放心了。”
“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李启轩脸色变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带着她，我怎么办？”姜映美苦笑。
“不可以，不行，映美，不要这样！孩子是无辜的。”
“我知道她无辜，那我呢？那我怎么办？如今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我怎么照顾她？退一步说，生下她，我以后，我以后还……还会再有人要我吗？”
李启轩拉住姜映美的手，摇晃着，“不，不行，映美，这不行，太危险，再怎么也不能走这一步！”
姜映美摇头，“不，不……”
李启轩抱住姜映美的肩，“映美，无论如何，不能这样，明白吗？不能这样！没有过不了的坎，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会帮你，不能去。”
姜映美呜咽起来，“我今天，已经去过医院了。可是，我又回来了，我怕，我怕……医生替我检查过，孩子一切正常。我，我……我舍不得，启轩，她是个女孩，是个女儿，她是小晨的妹妹，妹妹……”
李启轩伸手抚摸着姜映美散乱的头发，安慰她，“映美，不要难过，一定会好起来的，你要珍惜这个孩子。”
姜映美抬起脸，看着李启轩，看着看着，她突然扑在李启轩的膝下，仰起脸，望着李启轩，“启轩，启轩，我们不要离婚，不要离婚，启轩，我求你，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们母子。启轩，我知道，我知道你最爱孩子。启轩，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但是我求你，求你，我们不要离婚，我现在，不能没有你……”
李启轩沉默了。
姜映美低下头，额角抵在李启轩的膝盖上，无声的哭泣着，肩膀不停的抽动。
李启轩沉沉的叹息，伸手扶住姜映美的肩，“映美，你别这样，不要哭，起来说话。”
“不，我不起来。启轩，求求你，我求求你，我知道，我这样要求很过分，我知道我伤害过你，可是，求求你，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情份上，求求你，求你，照顾这个还没出世的孩子，我错，我知道，我错，你怪我，请你，不要讨厌这个孩子……我求求你，不要离婚，启轩，我害怕，我害怕……”
李启轩轻抚着姜映美的肩膀，脸上闪过无奈、伤感同时又不知所措般的表情，“映美，映美……”
“启轩，求求你，回来好吗？回来，回家，和小晨一起回来……”
当李启轩踏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住所的时候，已经快午夜了，一打开门，就看到李翼晨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等自己。
见到李启轩回来，李翼晨急忙走过来，却什么也没有说，接过他的外衣替他挂好。
“渴吗？我帮你倒杯水。”李翼晨说着，往厨房走去。
“翼晨……”李启轩拉住了李翼晨的手臂。
“怎么了？”
李翼晨早已察觉出来，李启轩最近有心事，一向恋家的他数次晚归，神色不宁。李启轩没有说，李翼晨也就不问，他不愿意给他压力，他相信，时候一到，李启轩会说出来的。
卧室里，亮着床头灯，柔和的灯光，把两个人的身影勾勒在墙上。
“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望着坐在身旁的李启轩，李翼晨在心里猜测着他可能说出来的内容。
李启轩半低着头，紧闭着嘴唇，长长的睫毛闪动着。
李翼晨温柔的一笑，伸手搂住李启轩的肩，“轩，到现在，你还有什么是不能对我直说的吗？”
转过脸看了看李翼晨，李启轩又很快低下了头。
“翼晨，我想，回去。”
李启轩的声音里，有一股很深，很浓，化不开却又说不清的东西。
李翼晨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什么？”
李启轩仍然低着头，“我想，回到原来的家里去。”
“为什么？”李翼晨的声音里，有着不容反驳的严肃。
“我……”
“不行！”
一把抱住李启轩的肩，李翼晨把他拥进怀里，“你认为我会放你走？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吗？”
李启轩的头靠在李翼晨的肩上，低垂着眼睑，手臂环在李翼晨的腰上，声音轻的像是叹息一样，“对不起，翼晨，对不起……”
“为什么？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吗？”
“不，不是，不……”
李启轩将姜映美的事情告诉了李翼晨。
“所以你就要回去？”
“对。”李启轩点头。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想要帮助她的办法一定很多，为什么你要选这一种？”
李启轩摇头，“这不是钱的问题。”
“那你想要怎么样？”
李启轩看着李翼晨，“映美现在需要的，是安定，她要的，是一个家，她现在彷徨无助，需要有人在她身边，她才会有安全感。”
李翼晨微微咪起眼睛，盯着李启轩，反问他，“那我呢？”
“翼晨，孩子无辜，我总不能看着映美……”
李翼晨打断李启轩的话，再一次问他，“那我呢？我不需要一个家？”
李启轩抬手，放在李翼晨的肩头，“翼晨，听我说，我现在，无法丢下她们不管，映美希望我回去，我想，最起码，让我照顾她们一段时间，等孩子平安出生。”
李翼晨沉默了，脸色沉静，半晌无言。
见李翼晨半天没有说话，李启轩不由有点担心，轻轻摇晃李翼晨的肩，“翼晨，翼晨。”
李翼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问道：“你已经决定了吗？”
“嗯。”
李翼晨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然后他点头，“那好，你就回去吧。”
见李翼晨答应了，李启轩反而不安了起来，仰起头，看着李翼晨，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轻轻捧起李启轩的脸，李翼晨看了他一会，然后笑笑，说道：“夜了，休息吧。”
靠在李翼晨的怀里，李启轩心里涌起说不出的滋味。
大大的出乎李启轩的预料的是，李翼晨真的同意他回去，回到姜映美的身边去。
那个占有欲极强的李翼晨，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整理行李的时候，李启轩悄悄望望一直靠在门边看着自己的李翼晨，他发现，李翼晨低垂着眼睫，表情有点怔，目光漫然的望着地板。
他一定很伤心，自己真是让他失望了。李启轩这样想。
可是，李翼晨还是同意了李启轩的选择。
带着儿子小晨，李启轩搬回了原来的家。
小晨抱着布熊，被自己的父亲牵着手，带离了这栋大厦。
李启轩极力想把生活回复到和从前一样，但是他很快发现，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一件事情。
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唯一让李启轩感觉到安慰的是，姜映美的情绪好多了，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再去看医生的时候，医生告诉李启轩，胎儿一切正常，母子均健康。
李晓晨还时不时的念叨着，想和他的伯伯一起去看明珠队的比赛。
李启轩尽量不在姜映美面前提起李翼晨，他倒不是怕姜映美知道李翼晨的存在，而是，他无法在面对姜映美的时候，不去想到李翼晨，李启轩害怕自己真的会忍受不住，突然的夺门而出，回到自己思念的那个人身边。
要把一份情感深深的埋藏在心底，是如此的痛苦。
文若言首先察觉到李翼晨的反常。在过去，李翼晨和李启轩共同生活的时候，李翼晨总是牵挂着家里，突然的，他似乎不介意晚归。文若言很了解好友，他本能的感觉到李翼晨的生活当中发生了变化。
借着一起喝茶的机会，文若言问起老友近期的生活。
李翼晨将一切和盘托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