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花落知多少----辛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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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辛博按照潭旭写的地址,辗转打听找到了那家住户,站在那扇陈旧得掉漆的铁门前,他却犹豫地迟迟不敢敲门,“井柏然,如果再找不到你我该怎么办?”付辛博深吸口气,下定决心地按下门铃。
铃声断断续续地响起,一声紧接一声,屋内始终没有人响应。这时,楼道上走过一个中年男子,看到有一个年轻人拎着包守侯在门口,他略带惊讶地问道,“你找这家户主?两周前就去世了啊。”
付辛博一怔,抬起的手僵硬在门铃按钮上,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人,语气有些颤抖,“你……你说什么?”
“人老了,总归是要去的。唉,倒是可怜了她的孙子啊。”中年人惋惜地叹了口气。
“那她……她孙子现在在哪儿?”
“出去了吧,晚上应该会回来。”中年人摇摇头,下楼离开。
付辛博呆呆地望着空荡的过道,觉得身体里的力气在一点点被抽空,终于筋疲力尽地跌坐在楼梯上。头沉重地埋在两手间支撑在膝上,痛苦地喃喃自语,“幸好不是你……宝……幸好不是你,可你一定是痛不欲生,我却始终不在你身边……对不起……宝……”

梦里花落知多少

夜色笼罩,黑暗的楼道深处传来断断续续的脚步声,付辛博坐在台阶上猛然抬头,迟疑了一会,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却由于等待了太长时间双腿发麻一个踉跄,忙扶住楼梯栏杆。
拐弯处的感应灯被震亮,脚步声临近,昏黄的灯光下缓缓走进一个身影……
付辛博立在楼梯口,低头定定地看着那个人熟悉的轮廓,在地上倒映出被拉长的阴影,微弱的光线在他的脸上跳跃着,仍旧是那一张倔强稚气的面庞,只是现在憔悴得有些惨白。付辛博愣在原地,竟忘记了要迈出脚步,只隔着楼上楼下十几层台阶的距离,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对望着,恍若隔世。
井柏然抬头望着付辛博,黯淡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哀伤,茫然,思念交织在一起。犹豫着正要开口,下一秒就被从楼上冲下身来的人一把扯进怀里。
“宝……”付辛博紧紧抱住井柏然,担忧和欣喜同时在脸上化开,一直纠结着的眉也稍微舒展了,揉着他的短发,低声说道,“回来就好,别再吓我了……”
井柏然把头埋在付辛博的脖颈间,心里泛起的久违的温暖融化成薄雾弥漫在眼前,喃喃地开口,“包子……”
付辛博忽然又松开手,认真地注视着井柏然,才几天没见,总是哭天抢地喊着要减肥的人已是瘦削了一大圈,本就不胖的小脸上尖下巴清晰可见,付辛博一阵心疼,伸手摩挲着井柏然冰凉的脸庞,“这儿冷,回去再说。”
井柏然坐在餐桌边盯着厨房里付辛博前后忙碌的背影发呆,接着端起桌上刚起锅的一碗面拿筷子不断搅动着,热气腾腾的面,连蒸气都进到自己眼里了,吃着吃着视线就模糊成一片。
付辛博收拾妥当从厨房走出来,没注意到井柏然泛红的眼眶,在他身边坐下,询问道,“宝,好吃吗?”
井柏然咬了咬下唇,待情绪平复才抬起下巴来,冲面前的人点点头,“恩,好吃。”
“那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付辛博轻轻笑着,满足地伸手揉揉井柏然的脑袋,“对了,这些天你都在哪吃的?”
“姑姑家,”井柏然想起了这阵子发生的事情,不由地眼神黯淡下来,顿了顿,装做漫不经心地问道,“包子,你不在家好好呆着咋跑这儿来了?”
付辛博一听这话就急了,心想你这小子真没良心啊,不感动得抱头痛哭也就算了,恢复到没心没肺的连个缓冲过程都不给,于是一把扳过井柏然便嚷开了,“还好意思问!哥哥我不是找你找得快疯了啊?!”
井柏然看着付辛博急躁的样子就想乐,咧开嘴真就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止不住地掉落。付辛博一见到这场面顿时什么脾气都没了,先是呆滞了几秒,立马慌乱地拿衣袖擦着他脸上的泪水,焦急地安慰道,“宝,别……别哭啊,我说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该吼你的……”
井柏然也不理,挡掉付辛博的手,一头扎进他怀里,哭得更凶了,眼泪鼻涕全往对方的衣服上蹭。付辛博反应过来后忙回抱住井柏然,听着他的哽咽声心乱如麻,也不再劝,只是轻拍着他颤抖的背。
许久,怀里平静下来的人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来,“包子,对不起……”
“傻瓜,有什么事怎么不跟我说?!”
井柏然带着重重的鼻音有些委屈地嘟囔,“回来那天我急着赶去医院,路上把手机给掉了,我没有你的号码联系不到你……”
想到大年夜自己和家人团聚在一起,而井柏然却是一人守在这空档的房子里,付辛博自责内疚到快要抓狂。还好我终于回到你的身边了,还能像这样抱着你,现在的我是不是该庆幸?!付辛博回过神,全然不顾胸前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更加用力地将井柏然圈紧。
“宝,我们明天回家吧。”
“恩。”

梦里花落知多少

灰蒙蒙的天空,飞鸟划过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远离了凡世的喧嚣和尘埃,这块墓地沉寂得让人宁静。微凉的晨雾沾湿了石板路,清晨前来探望的人寥寥无几,一块白色大理石墓碑前伫立着两个清瘦的身影。井柏然半蹲下身,轻抚过石碑,久久凝视着。付辛博站在一旁,弯腰向垄起的石冢鞠了一躬,将一束百合安放在墓前,面色沉静,两个人都默不作声。
“那天我刚到家,奶奶已经被送去医院抢救了,”井柏然站起身,打破了沉默,“我拼命地跑,脑袋空白了就只剩下跑。赶到急救室时手术也结束了,我以为能再见到奶奶,哪怕只是一面……可是,医生跟我说……对不起……”井柏然低着头,额前的刘海遮挡住了眼睛,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平和的语气和四周稀薄的气息一般云淡风清,只是略被吹起的碎发后,隐约闪现着眼角的晶莹。
付辛博就这样静静地听着井柏然的每一句话,字字犹如烙印般刻在记忆里。待他说完,才走上前拉过他的手,十指紧扣,面对黑白照片上两鬓斑白却笑容安详的老人开口说道,“您放心,我会照顾宝一辈子的。”
“包子……”井柏然默念着,紧握住付辛博宽大的手掌,注视着他认真坚定的侧脸,抑制不住的感动开始泛滥,只觉得鼻子一酸,眼里有一波一波的东西在往上涌。脑海里忽然又浮现自己常调侃别人的一句话,“大老爷们的咋哭得跟三峡决堤似的啊?!”井柏然有些自嘲地想,自己现在这样子肯定特矫情,再弄个锄头都能去葬花了。生老病死如同四季轮回,怎么自己就想不明白了?!再怎么悲恸总该为已故的人好好活着。
井柏然有些释然地仰望天空,浮云随微风一起摇曳,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折射出一片明媚,阴郁的天色豁然开郎。不觉地嘴角的弧度也变得灿烂,冬天总算要过去了……
机场大厅里,人潮涌动。付辛博坐在候机室,手里拿着井柏然的新手机输入自己的号码后递给他,表情严肃得跟地下党交接情报一样,“给我把这号码背下来,再忘了我跟你急!”
井柏然可怜兮兮地盯着手机屏幕,一脸无辜,“包子,你也知道我生来就是数字盲,这不是我的错啊。”
付辛博翻了个白眼,心想我知道,这真不是你的错是你妈的错,语气也软了下来,“算了别记了,反正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把你给找到。”付辛博无奈地掏出自己的手机按下几个键,放到井柏然耳边说道,“KIMI他们还在担心你,打个电话过去吧。”
井柏然接过来乐呵呵地恩了一声,“嘟”了很久电话才通,那边顿时响起震耳欲聋乒哩乓啷的摇滚乐,接着传来KIMI的叫嚣声,“关小点!关小点!没看见我正接电话呐……喂?包子啊……”
“哦,小米啊。”
“……”
“喂?”
“嗷~~~~”
井柏然被这惨绝人寰的一声长嚎震得手一抖,差点没抓稳手机。心想这多个性啊,玩摇滚的连叫起来都不走寻常路,刚想赞叹下小米你真敬业,电话那头又是一阵嘶吼。
“我靠井柏然你还活着呀?!”
井柏然一听这话狠不得连人带手机一起摔出去,跟这种粗野的人真没法沟通!于是挪挪身子摆了个端正的姿势,清清嗓子特斯文地说道,“我靠大爷我刚从北极探险凯旋!大过年的你那儿砸锅卖铁地整啥呢?!”
KIMI噌地一下就HIGH了,慷慨激昂地对着电话吼,“艺术!这叫艺术你懂不懂?!?!”顿了顿终于想到要问重点了,“哎,你小子最近死哪去了?包子可找你找得够呛。”
“放心吧,我没事儿。”井柏然偏头看了看付辛博,接着说,“我跟他一起呢,在机场。”
俩人又罗嗦了一会,最终以井柏然粗声粗气的一句“你去死啊!”结束了通话。付辛博看他脸都红了,忙问KIMI说啥了。
井柏然眨眨眼,无比纯真地说没啥啊。话音还没落,就见付辛博利索的爪子冲着自己脑袋快要蹂躏上来了,于是心一横,大吼一声,“他说咱俩要夫妻双双把家还!”

梦里花落知多少

回到宿舍,还顾不上收拾行李,井柏然便一头扎进被窝,“哎呀趴趴,我想死你啦!”抓起趴趴熊心满意足地倒头大睡。付辛博笑着说了句“好好休息”,替他关上了房门。
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夕阳西下,余辉在天边映射出柔和的光芒。井柏然翻身下床,推开房门,厨房的灯亮着,走进去一看,付辛博正在和一堆面团做斗争。
“包子,你干啥呢?”
付辛博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见是井柏然起来了,吁了口气说道,“包饺子啊,就当是咱俩过年了。”
“咋不是包包子啊?”井柏然歪着脑袋,一脸好奇。
“你见过包子吃包子的嘛?!”
井柏然一听这话就乐了,兴奋地把袖子一撸凑上前喊着要帮忙,“对了,小米他们说晚上要过来。”付辛博笑着点点头,于是俩人特喜庆地忙活开了。
井柏然在一旁打打下手,时不时捣捣小乱,不亦乐乎。更趁付辛博一个不注意就把手上沾着的面粉抹在了他脸上,然后笑得特开怀舒畅,“哥哥,我好崇拜你哦!”
付辛博横他一眼,嘴一撇,“自觉点啊!”
“知道了知道了,”井柏然摇头晃脑地洗干净手,扳过付辛博的脸一点点擦着,忽然就停下动作凑上去调皮地亲了一口,满意地傻笑道,“好啦干净啦!”
结果两个人都愣住了,付辛博瞪大眼瞅着井柏然亮闪闪的眼睛,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井柏然见他看自己跟看三角龙似的稀罕,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仍死撑着结结巴巴地说,“大……大老爷们的,亲……亲一下咋了?!”说着便要把手回去,却被付辛博按住。
“你占了哥哥便宜我怎么着也得占回来是吧?!”说话的人一脸奸诈。
这下换作井柏然跟看猩猩似的瞪着付辛博,眼波一转欲感大事不妙,手一甩撒腿就跑向客厅,“我的观音姐姐呀救命啊~~”
付辛博笑得乐不可支地扔下手里的活,三步化作两步追上去,轻轻松松地就拦住了井柏然的腰,“说!还敢不敢了?!”
“啊!哥哥我错啦!”井柏然扑腾着挣扎求饶,两个人闹得风生水起。
这时,宿舍的门非常及时地“喀嚓”一声开了,纠缠成一团的俩人同时惊讶地望向门口,只见嘴张成鸭蛋状的KIMI石化在门外。
付辛博立马松开手,井柏然快速放下脚,尴尬地笑着互相擦冷汗,“没啥……嘿嘿,真没啥,您千万别被吓着……”
KIMI的脑子短路了几秒,缓过来后即刻两眼放光激动异常,一把揪过还窝在门背后不明状况的李易峰,“看到没?!这就叫做夫妻情趣!”
四个人在餐桌上意气风发地缅怀了一下过去,感叹了一下现在,又憧憬了一下未来。从碗里皮薄馅大的包子一直讨论到全球石油危机后,付辛博和井柏然终于送走了KIMI和李易峰。
井柏然勤劳地收拾桌子,付辛博拿着手机站在窗户边正和人通话,接完电话后脸色有点难看地走过来,“宝,我明天有点事要出去,家里让我去机场接个人。”
“去接个人又不是让你去杀个人,你这啥表情啊?!”井柏然好笑地看着付辛博,“是谁啊?”
“从小一起长的一朋友。”
“女的?!”
“恩。”
“哎,那不是青梅竹马啊?!”井柏然笑得没心没肺的,付辛博白了他一眼双手插在裤袋里往卧室走去。

梦里花落知多少

井柏然在床上睡得横七竖八的,一觉醒来探了探窗外就纳闷了,这日子咋过得这么龟速啊?!闭眼时天是黑的睁眼时天还是黑的,再一看时间,井柏然吓得吧唧一下就从床上摔了下来,“我靠,7点!”
摸了摸空乏的肚子,井柏然觉得自己现在饿得能吞下一头大象,那吨位起码还是一非洲出品的。轻飘飘地来到客厅,井柏然习惯性地喊了两声“包子”,无人响应,才想起来付辛博肯定早就出去接他家青梅竹马的那小谁去了。诅咒了一会儿那负心汉,以超音速刷完牙洗完脸,往沙发上一坐,揭开刚泡好的方便面,香喷喷的热气散发开来,井柏然被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这谁说的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一边感慨着一边拿起叉子准备开动,忽然手机铃声大作,井柏然只能忿忿地跑回屋里接电话。
“喂,吃饭了吗?”真是个好死不死的问题。
井柏然一听这声音就来了精神,于是摆了个特舒适的姿势,兴致勃勃地准备就付辛博是把接来的人拐了还是卖了或者拐买了这一问题进行彻夜长谈,“我说您这问的是早饭,中饭还是晚饭呐?不过答案都很一致――没吃!谢谢您还惦记着我哈,哎,你把你们家那小谁……”
“想死吗?!快给我出来吃饭!!!”
井柏然话还没说完就被付辛博一声怒吼给憋了回去,心里暗骂了几句“付包子你个暴君”又听他唠叨了几句便挂了电话。井柏然快速地换好衣服,对着镜子把自个儿整得容光焕发人见人爱花见花败的就准备出发了,出门前又忍痛看了一眼茶几上未动的方便面,心想这也是咱白花花的银子啊,于是暗下决心:死包子看我不把你吃穷!
赶到约定的餐厅,远远就看见付辛博冲自己这边招手,井柏然瞧见边上怎么着还坐了一不认识的人,觉得自己该收敛点,于是摆上个招牌似的小小太阳笑容走了过去。
“快吃吧,你喜欢的都点了。”付辛博拉好椅子让他坐在自己旁边,笑嫣如花的,要多绅士有多绅士。
井柏然坐稳后冲对面的人笑笑,然后示意付辛博,“包子,你也不介绍下这位美女?”
“哦,这是沈茗,在外留学两年刚回国的。”付辛博微笑地介绍着,然后拍了拍井柏然的肩对沈茗说道,“井柏然,我兄弟。”
“你好啊。”沈茗礼貌地伸出手,宛尔一笑。
井柏然还想着那句“我兄弟”有点发愣,付辛博撞撞他才反应了过来。乍一看这还真是一美女啊,长发小脸,细眉大眼,唇红齿白的,难怪付辛博你笑得春光乍现的。井柏然有些别扭地笑着伸出手握了一下,客气地回了句,“你好。”
“磊哥,我该怎么称呼呢?”沈茗的大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状看着付辛博,嘴边的酒窝更深了。
“咳~~”井柏然正在埋头和水煮鱼积极地做奋斗,一听这称呼立马被呛得不清,趴到桌子边直咳嗽,心里琢磨着这叫得多亲密无间啊。
付辛博见状,赶紧帮忙拍着井柏然的背,递上杯子,“怎么了这是?!快喝口水。”井柏然一副要命的表情白他一眼,接过水灌下去,终于缓过来了。
沈茗在一旁也担心地问有没有事,井柏然潇洒地摆摆手,暗想:姐姐您行行好,别再叫那腻歪的名字就行。结果沈茗特天真无暇地笑了,“磊磊哥,你还没说我该怎么叫他呢。”
井柏然崩溃地看着付辛博,只见他动了动嘴,笑着说道,“就叫名字吧,你们俩是同一年的。”
井柏然忽然有些恍惚,付辛博的笑容怎么就这么温柔了,感情跟要溢出水了似的,可惜这样的他并不是对着自己的……井柏然觉得自己应该真是睡晕了,不然为什么会胡思乱想?!于是晃了晃脑袋,继续埋头和桌上的飞禽走兽血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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