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勒,那几个人里,哪个是你的那个‘爱人’?”
“胡说什么,赶紧吃你的吧。”
“让我猜猜看,是不是那个长的特秀气的沐离?”
我看着挂着得意的笑容看着我的宁冉,心里不由的惊叹女人的直觉。
“哪有什么爱人,你别乱想了,陪你吃完我还要回去做实验。”
“唉,真没劲。”宁冉夸张地叹了口气,就继续埋头吃了。
好不容易把这恶魔送回去,我突然就觉得有些疲惫了,坐在去公司的路上,不停地努力回忆刚刚沐离的每一个表情。
太平静了。
心就痛起来,已经是第几次了?这种折磨到底要到何时才能结束?
是不是忘记你,就会解脱?
我畏惧这种遗忘的解脱,我想抓住还隐约闪动在眼前的,他模糊的身影。
在实验室里不断地出错,深呼一口气,走到茶水间去泡杯咖啡来提提神。
“汤勒,你今天状态不好啊。”师傅端着茶杯,邀我坐下来。
“有什么心事吧,心不在焉的还不如请假回去。”
“啊,不用不用,我没睡好,喝完咖啡就好了。”我赶紧摆手,咕嘟咕嘟地灌下咖啡。
“汤勒。”师傅啜了一口茶,带着笑意唤了我一声,我抬头看师傅。
“你不知道你藏不住情绪吗?”
“啊?”
“脸上写着清清楚楚的字呐,今天下午不差你一个人,去吧,把问题都解决了才能好好工作。”
“师傅……”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师傅说的一样,我的脸上写明了烦躁和不安的情绪,此时只是有种说不出的感激。
“去吧,去吧。”师傅起身,冲我挥挥手,往实验室去了。
我飞快地换下工作服,跑出公司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剪子的学校去。
我希望我没有猜错,但愿他在那里。
穿行在充满了艺术气息的校园里,很快就跑到了宿舍区。还没有靠近,我就放缓了脚步——剪子的宿舍楼下,站着凌迦和林柯。
他们显然也已经看到了我,凌迦的表情稍稍有变化,林柯倒是直接笑出来。
“嗨,汤勒,你还真追过来了。”林柯走过来,直接拍了我肩膀一下,我皱皱眉头——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和他很熟,若不是看在剪子的面子上……
“我和凌迦刚刚还在打赌,看你会不会来呢,凌掏钱吧,我说什么来着,他肯定得跑过来。”林柯带着洋洋自得的笑容,回头看着一脸漠然的凌迦。
“林柯,你真打算清算赌资么?”凌迦冲林柯笑着,林柯立刻打了个寒噤,连声说了几句怕了您了。
“汤勒,好久不见。”凌迦冲我点点头,倒带了一两分笑意——然而我总觉得那是胜利者的示wei。
“凌迦学长。”我低低地回应了一声,向他们左右看去,并没有看到沐离和剪子。
“他们上去收拾东西了,你是打算过来干什么?话别还是诉衷肠?”凌迦抱着臂,还是带着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我被问得有些楞——是啊,匆匆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但是,不过来心里就总是堵着什么,烦躁得很。
“你小子行啊,姐妹花都看上你了啊。”林柯凑过来打趣,我看着他那张笑脸就来气,要不是剪子的关系,小晗的事情我我不会就这么过去的。
“姐妹花?那是浙商宁文来的小女儿吧?”凌迦扭头问林柯,林柯点点头,“还一大女儿也喜欢这小子,就是胆儿小了点儿,没她妹妹这么放得开。”
“汤勒,你根本就是直的,别再烦小离了吧。”凌迦冲我点点下巴,那眼神让我浑身不舒服。
“就是,汤勒你不觉得没劲么,人家沐离对得起你了,你就不能男人点儿?”林柯也在一旁搭话,我不想听他们两个不停地数落我,我和沐离之间的事,怎容得他人置喙。
想到这里,我从林柯身边越过,向宿舍楼门走过去,却被林柯一把抓住。
“不听劝还,真够倔的。”林柯点了一支烟,“何苦呢你,纠缠不清的,就更对不起沐离了。”
“放开他吧林柯,让他去。”凌迦淡淡地说,又瞥了林柯一眼,“别抽了,沐离不喜欢烟味。”
“受不了你了,超级保姆。”林柯放开我,走去垃圾桶捻灭烟。“还挺自信,我现在都不敢放他跟剪子单独待着呢。”
“小离不一样。”
这是我走进楼道前听到的对话,我不知道凌迦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我清楚地知道,即使见到了,我也早已不能挽回什么了。
推开熟悉的宿舍门,就看到剪子和沐离在床前收拾着行李。剪子一看到我,表情有些楞。
“汤勒。”沐离轻轻地唤了我一声,带着和那时相差无几的浅浅笑容。
“沐离,我……”我不知该说什么,就愣愣地站在那里。
“汤大木头你怎么来了啊,我们以为你还陪那美女呢。”剪子甩了一件衣服进行李箱,头也不抬地问我。
“那谁她就是一朋友,你们,别误会。”我急急地解释,说出来立刻觉得刚刚的压抑感消失了——原来我匆忙赶来是怕沐离误会,其实,误会又怎样呢。
“挺漂亮的朋友啊,跟你挺搭的。”剪子抬头冲我笑笑,我怎么觉得,他眼圈红了呢。
“多些朋友很好,改天可以约出来一起吃饭。”沐离也笑了笑,表情却没有半点变化。
“那个什么,沐离,我们,还是朋友吧。”我的舌头好像打了结,好不容易才说出来,就听到剪子用鼻子哼了一声,沐离微微一笑。
“我们本就是朋友的。”他轻轻柔柔的声音像极了窗外阳光中的风。我伫立在那风中,静静地站着,看着不远处的人,曾经的午后那抹纯粹的透明的笑容,只为我绽放。
“哎,收拾完没有呐,再不走飞机误点了啊。”宁静被打破,林柯推门而入,看都没看我就奔剪子去了,摸摸他头发又伸手帮忙把杂乱的衣物丢进行李箱。
“着什么急啊,误了就搭下一班。”剪子闷闷地回答,却也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我看到沐离看着我身后的方向,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
我不必回头,也知道身后站着的人,是谁。
几分钟后我糊里糊涂地跟随他们走到校门,剪子就停下来看着我,挑起眉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林柯的标准表情吧……
“喂,木头我要回法国了,你跟着做什么?”
“啊,那祝你一路平安。”我呆呆地张口说,见剪子的眉毛挑得更高了。
“凌迦,你和小离回去吧,就不用你们送机了。”林柯搂住剪子,冲凌迦点点头。
“嗯,好。”凌迦也略略点头,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路上小心。”
凌迦说完并没有上车,而是轻轻摸了摸沐离的头,从刚刚开始他一直沉默着。
沐离仰起脸看看凌迦,笑了笑,即使那笑容不是对我,我也能感觉到从那里面流淌出来的安心和信任。沐离微微侧头看向我,也笑了笑,我清晰地感觉到了那笑容里的内涵有了变化。
“汤勒,就送到这儿吧,有机会我们再聚。”他说着,淡淡的语气,轻轻的笑容。
“沐离,我,我会想你的。”那一瞬间,我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竟说了出来,我对那笑容的眷恋。
“我也会想你的,那么,再见了。”沐离愈发清澈的笑容只会让我觉得悲哀,说完他就上车了。凌迦也冲我笑了笑,说了声再会也上了车。
“汤大木头,你还真是不嫌晚,”剪子嘲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过,无所谓了,你还是抓紧时间和美女约会吧。”
说完剪子钻进车里,我听到林柯说了声走吧,车也疾驰而去。
初秋竟也有了几分凉意,校门外的梧桐树在风中作响,似乎在唱着离歌。
终成离殇
第四十四章
2008年6月,在北京奥运来临前夕,我从学校毕业直接去了父亲的公司,进了开发部还是那群人,师傅很高兴我在最后的选择中还是决定来帮助父亲,他说这才是我该走的路。
该走什么路,我一直都在想,却一直没有想明白。只是已经失去了太多生命中的执念,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尽管所有人都在为我这个决定而高兴,我却着实没有了任何情绪。
毕业设计也是随意选了项目,导师很不满但也没多说什么,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终于搞定了,稀里糊涂地交了差。回头看看同系的朋友,大多也就是这样,所有人都在忙碌着实习和最终的签约,早就没有人去在意毕业设计和论文了,只是我不知该忙些什么。
张翰的毕设是全系最好的,系里老师们都力保他去某个我们很多人都梦寐以求的公司,但他最终选择了一个南方偏僻的城市,除了我,没有人能明白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知道,那座城市的郊区小镇,长眠着那个让他深深爱过,并继续用力爱着的兄弟。
他走的那天,我去火车站给他送行,他拎着不多的行李,露出四年来都没有过的笑容,我看明白那里面的情绪,是那么的轻松和解脱。
直接上班的结果就是没有了暑假,不过也罢,我并不是很想回去。7月份父亲的一个电话,把宁冉送到身边来。宁冉去了公司的客户部,我在11楼,她在7楼。四层楼高并不妨碍她每天和我共进午餐,无论我愿意有否,家人都已经默认了她的存在。
我问过宁冉,我说既然你知道我和沐离的事情,何苦折磨自己。
她笑着说,如果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只有一个等字。
她还说,她已经等到了我这份感情没了着落,接下来只是等着我适应她而已。
我看着她,心情很纠结,告诉她我没有爱她的准备,她也只是说,从来就没期待过,只是觉得,守着自己爱的人,已经很幸福了。
突然,就明白了他们每一个人的选择——现在不爱,也许以后就爱了,守着那颗心,就行了。
8月份接到剪子从法国打回来的电话,他说他已经习惯了在法国的生活,也习惯了和林柯在一起的日子,挺好的。
我问他,幸福吗?他说,不知道幸福的样子是什么,只是觉得有个爱自己的人愿意追随自己到任何地方,愿意为了自己放弃已有的事业,愿意一辈子守着自己,足够了。
剪子快挂电话的时候告诉我,沐离要去美国了,8月17日早上9点的飞机。
我说知道了,剪子就笑了笑,说句祝你幸福便挂了。
16号早上我去公司请假,经理很痛快地批准了。走出公司大楼时宁冉追了下来,却不说半句话只是看着我,最后扔下一句我会等你回来的,说完就转身上楼了。
我想笑她傻,却想起自己更是傻得没边儿没沿儿的。
16号晚上我到了北京,没有回家,找了个宾馆住下了。第二天早上赶去机场,新的航站大楼比以前好很多。本以为很难找到,却发现一个回身他就在前面的不远处。
他的身边站着凌迦,正递手帕给他。沐离仰头笑了笑,接过来,擦了擦额头。
好像在哪里见过,如此细致的动作。记忆就突然如同洪水一样涌出来,怎么也停不住了。我半侧着身子,将自己掩在物体后面,沐离见不到我,我却能清晰地看清他每一个表情。
广播响起,他抬头倾听了一下,和凌迦说了什么,凌迦点点头拎着行李,准备入关了。我看到沐离回转身子,望向我这边儿,惊异中我向后缩了缩,才看清楚,他并不是发现了我,而是望向更远的地方。
凌迦也转了身子,笑了笑,摸一摸沐离的头,用自己的手掌包裹着沐离的手,带着他渐渐远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我发现眼前的事物在水雾中模糊了,利落地转身,离去。
9月份在忙完了一笔大订单后,随开发部经理回总公司开会,见到父亲很欣慰的表情,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请了假开车回了学校。
刚刚开学不久,不过以NS的习惯,应该早早就开始了补课。停了车在外面,门房的大爷还记的我,闲聊了几句就放行了。慢慢地走进去,发现正赶上上课时间,校园里寂静得很。
没有按习惯走笔直的林荫大道,我看到右手边的树林里有一条蜿蜒向前的小路,便踱了过去。树林里更是安静,深处有个分叉口,我知道往右去就是NS的古建筑群,我们曾经的图书馆;往左去就是宿舍楼区了。
难怪,如此熟悉。
我抬头看看树叶间跳动的阳光,正被枝桠分割成破碎的散片,掉落在空气里,灿烂极了。
我眼睛有些酸涩,忍不住抬手遮住这太过灿烂的阳光。向前望去,几近透明的光芒里,似乎有白衫少年,言笑晏晏,漫步而来。
后记
感遇小猫
生而有幸,得一挚友。我想这句话之于我,必定是在说小猫。我们相知至今已有七八年的光景,这期间常常为其文思敏捷、笔触清丽的文字所动。去年尚在北京时,与小猫谈及幸福的含义,小猫问我这些年幸福吗?我想了想,答曰幸福。因此小猫向我要了授权,说要写出我们的故事,探究一下何为幸福。
如今,小猫的初稿已定,我亦细细读过。所撰故事大多属实,除却她另外加之的对话和心理描写以及个别小插曲外,整条脉络清晰明了,倒给了我一个回忆的良机。细读下来才惊觉,一直卧于身边,酣睡嬉闹的小猫,竟曾为了这些年的事情,添了几许哀伤,也难为她,这些年来守在我们身旁,静静地看着,用心去记下了年少轻狂时最明丽的阳光。
小猫此篇《七年之殇》是用了汤勒做第一人称所著,这也是我的一句闲话,让她挑汤勒的角度写,会比较客观。不想竟被她当真。停笔那日她将最后几章传给我便抱怨,早知如此难做,当初就不该听了这话。
《七年之殇》里的故事有些悲哀了,经历时正值年少,许多冲动和许多误会,现在回忆起来的确有些唏嘘,特别是小猫写到沐离在汤勒家楼下的那段道歉和央求,自己竟忍不住落了泪。当日也未觉如此绝望和苦楚,被小猫的笔勾了情绪出来,才发现自己一直欠了一个人一捧泪水。也许很多看此篇故事的人,会不解于我们每一个人最终的选择,因为小猫自己也只是说,能够理解,却不能释怀。我想,这就是青春,每一个人会经历的感情历程,最终打开那扇幸福之门时,迎接自己的必定是淡然的光芒,柔和得可以抚慰任何伤痕。
倘若只当自己身为局外人,去看《七年之殇》,倒会觉得文中的沐离,是该和汤勒在一起的。这样的想法冒出来时,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倘若从头来过,恐怕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的。都说人生来是两半的,上帝制造了自己,必应有另一半也放入了混沌人间。年少时会碰到知心意的人,便会有命中注定的感觉,过了些年回头看,才明白其实那只是冲动时的迷茫。那另一半灵魂早已在身边苦苦守候,静静等待了多年。
这话,和凌说起时,他竟有几分难以自持,特意打电话给小猫,说了声谢谢。小猫向来迷糊得很,未必懂得了这声谢谢的份量。其实,她看懂了七年中的我们,我们又何尝不是,看懂了七年外的她呢?小猫在《七年之殇》里刻意将自己的存在抹去了,我和剪子、凌读过后,都笑她竟羞于描写自己。其实若故事中有小猫,会更精彩几分,因为她曾经陪着我们一同长大、一同面对快乐和哀伤、一同经历过声嘶力竭的青春。
除我之外,剪子和凌也都读过些许《七年之殇》的章节,因此特摘了些他们的话,与君共赏。
剪子:“我没有你写的那么美好,猫。不过,倒真让我哭了。”
凌:“小猫一直一直是个奇特的女孩,她用自己的眼睛看着同我们不一样的世界,我坚信这一点。因此她看到了美好和灿烂,并用心去记住了那些感觉,将这些感觉释放在文字里。《七年之殇》很真实,很美好,很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