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与少年----魖影

作者:  录入:01-27

就连现在,希望男人可以爱自己,也只不过是想抓住身边的浮萍,希望自己不要再沈下去罢了。
到底,要怎样才行呢?
看著男人的背影,少年心想,这个人大概是不可能喜欢自己的。继续依赖这种脆弱的关系下去,最後难过的还是自己吧?
下定了某个决心,少年朝男人的方向走去。
「那个,从我父母过世後一年来,真的很谢谢你。」少年的声音微弱地犹如蚊鸣,虽然如此他还是坚定地继续说下去:「我觉得不能再这样麻烦你下去了,你……叔叔你其实也觉得很困扰吧,因为我爸爸的任性所以不得不照顾我。」
一直低著头的少年,没有发现男人在听到他说的话时,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我想过了,我也十五岁了,有能力自己生活下去,爸爸他也有留一笔遗产给我,我自己再努力点生活到高中毕业一定没有问题的,所以……」
「你不要忘了,你现在的监护人是我。」
男人低声地打断少年想继续往下说的话语。
「在你成年以前都是由我负责看著的,想做什麽事情等你十八岁以後要做什麽都可以去做。」
「但是……但是……」
少年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想说出口的东西不只会伤害到自己,也会伤害到眼前的男人。明明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男人的错,不是父母的错,当然也不是自己的错。但是过多的寂寞让自己的心灵变得扭曲,少年知道想把自身孤独的心情都怪罪到对方身上是不行的。
男人照顾了自己一年,就算得不到他喜爱的眼光,自己也是受到他照顾了一整年,现在只因为难过就想否定他的作为吗?
少年觉得自己好卑鄙,因为抓不到浮萍所以想扯坏它,然後抛弃。
「你啊,为什麽要把自己钻牛角尖到这种地步呢。」
一双大手抚上自己的发间,少年这时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掉下了眼泪。
「的确,我是因为文彦的关系才照顾你,但是在这个出发点上我就不是勉强自己了,你还不懂吗?」
看到少年茫然的样子,男人烦躁地「呿」了一声。
「我愿意帮文彦照顾他留下来的儿子,完全是因为我自己的意愿,你为什麽总觉得我是勉为其难在照顾你呢?如果无法接受,就算是他的要求我也不会轻易答应的。」
「可是我跟爸爸是不一样的不是?你答应了爸爸,不代表需要对我负责,更何况你根本……」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不知为何,少年这句话像卡在喉间一般,怎麽样也无法再说下去。
「我是个同性恋。」
闻言,少年猛地抬头看向男人,他不懂为什麽他要突然这麽对他说。
「你不是问过我为什麽不喜欢金发美女吗?这就是答案。」男人苦笑。
「对不起……」
没有想到答案会是这个,少年再度後悔当时自己的鲁莽及无礼。
「你爸爸他,知道我是这种人也没有讨厌我喔。」
当男人说著「我这种人」时,少年感觉到男人语气里似乎带著点自嘲。
「虽然他没有让你妈妈知道啦,因为他怕你妈妈会嫉妒我们两个,现在想想还真是好笑。
「所以,就算是一点点也好,我想帮助这个人,就只是这样而已。要老实说的话,的确我对你会怎样一点都不在乎,我想帮的是文彦,不是你。」
男人弯下身,将视线跟少年贴齐。
「不过,你煮的饭很好吃,跟你一起生活一年也没什麽令人特别不快的事,虽然说是为了帮文彦,但是感觉我也没特别亏到,这样不是很好吗?」
「可是我不希望你勉强自己……」
「那这样吧,人家说结婚前可以来个试婚期,那我们也来个试同居期吧。试了之後我不是在勉强自己,你就可以接受了?」
「那、那是多久呢?」
「我想想,太短的期限感觉试不出来,所以……三年好了,你觉得怎样?」
三年?
看著男人笑得有些贼的眼神,少年才想到三年後自己就满十八岁了。
「你就不要後悔……」
「什麽?」
「我说你以後就不要後悔啦!」
「怎麽会呢?其实我觉得你好像也蛮可爱的啊。」
「什麽?」
在少年还没反应过来时,男人在他脸上偷了一个香。
「好啦,时间不早罗,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男人转身轻快地踏上返回的路,所以,他没有看见……
少年摸著被亲过的脸颊,面红耳赤地僵在原地。

诈欺 07

升上九年级後,日子突然忙碌了起来。
大考的压力让少年有些喘不过气,初次面临到的升学问题让少年有些心烦。但是让自己近来烦恼的最大主因却不是因为测验,而是……
那个男人。
暑假里的那次扫墓,让少年理清心中的一些想法,想到男人说的话少年心中就忍不住悸动起来。
也许,他不像我所想的这麽讨厌我吧?
因为自己的钻牛角尖而恢复的「叔叔」称谓,也被男人严正地指正,禁止再这麽称呼了。
要尝试同居三年吗?不知道结果会是如何呢?
反正不管如何,自己十八岁的那年就一定要离开的吧。
离开吗?
少年突然觉得胸闷。
离男人回家还有些时间,少年在厨房里忙著准备今日的晚餐。自从男人说过自己做的饭很好吃後,少年都会多花些心思在料理这件事情上。
至少这是目前自己可以做得好的事吧。
少年叹了口气。
虽然说尝试同居是男人提出来的,但是他的态度依旧与之前没什麽两样。少年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太想要跟男人好好相处,所以才在脑中编织出这麽一段记忆出来。
也许放弃努力还比较好,反正等自己成年时也不得不离开这个家了。
想著想著,切著高丽菜丝的少年突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对啊,既然到最後都还是要离开,为什麽自己要对男人喜不喜欢自己耿耿於怀?害怕只有自己一人什麽的在这种状况下也无所谓了,少年很清楚男人仅仅是自己想抓住的浮萍而已。
深切地知道男人是因为父亲的缘故才对自己伸出援手,自己对他而言根本什麽都算不上。向这样的对象要求他喜欢自己简直是可笑到了极点,也许自己对他而言只是会帮忙料理家务的好帮手罢了。
「感觉我也没特别亏到。」
这不就是他的心态吗?
可以帮上死去友人的忙,又对自己没什麽妨碍,当然对於少年住在家里这件事没什麽好反对的。
反正我只是想要有人爱我,是谁都无所谓;反正男人只是要有能履行承诺又不会亏到的对象,而那人刚好是我。
这麽简单的事情到今天才发现呐!
男人对自己的照顾都是因为自己是父亲的小孩,不是因为是「少年」,自己还妄想能跟男人变得亲近,简直是愚蠢得要命。
……不,没关系,反正我也是这样不是吗?
我也只是想要找到让自己坚强下去的支柱而已,而男人刚好是离我世界最近的人而已。
少年在心中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半斤八两。等自己十八岁离开後,就谁也不欠谁了。
像下定决心似地,手上的菜刀继续恢复「咚咚」地规律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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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生的时间感觉过得特别快,在大家还在为期末考的惨状哀嚎时,寒假中的课业辅导又紧接著来到。
少年倒是很喜欢埋头在念书上这件事,这样他可以顺理成章地避开跟男人相处的时间。
明明是寒假,却还要来学校上课,阿明跟胖子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阿冲啊,别老是抱著书本啃,小心变成书呆子。」天生跟念书不对头的阿明首先发难,多少还能忍耐的胖子竟也跟著在旁边点头附和。
「变成书呆子总比落榜好吧,你还不多读点书,小心连毕业都过不了。」
「不会啦,我上次期末考考得不错,全部都及格了耶。我老爸还开心地在过年送我大红包,真是爽死了……对了,阿冲。」不知为何阿明突然压低了声音。
「待会放学来我家一下,饭团他们也会来。」
总觉得这种场面异常地熟悉,少年想了一下,突然像记起什麽似地大叫:「啊!又是那……」
「嘘!嘘!」阿明连忙将少年的嘴巴捂住:「叫那麽大声要死啊,你知道是什麽就好。」
天啊,还来啊。少年只要想到上次害自己惨到不行的「金发美女」就一阵头痛,那之後他注意到有好一阵子家里租回来的DVD封面上,不管是什麽类型的片,都会有一个金发美女的存在。
咦?男人不是同性恋吗?他租有金发美女的影片干嘛?
还没有细想下去,阿明又再度打断了少年的思绪:「这次是会动的喔,嘿嘿。」
闻言,少年大惊,连忙转头看向胖子。
只见胖子尴尬地转头佯装咳嗽,小声地说:「这次我会去。」
他X的!搞半天胖子不是害羞是喜欢看「动作片」!
「就这样说定啦,放学时别走太快。」
「等、等一下啦。」
「又怎麽啦?」
「我还是不要好了……」
「又不看?该不会你其实是同性恋吧?哈哈!」阿明忍不住出口吐嘈。
「同、同性恋!」少年突然像被踩到脚似地整个人跳了起来,彷佛又再度听到男人那天对他说的话。
『我是个同性恋。』
然後那有点自嘲又有点孤寂的表情又再度在脑海中浮现。
接著忆起的,是那个印在脸颊上的吻。
「啊~~!」
「你、你干嘛啦,反应这麽大……开开玩笑而已。」阿明有点害怕地看著面露狰狞的少年。
「没事、没、没什麽。」少年强做镇定。
「真的不去?」看少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阿明只好放弃。「那算了,等你之後想到要看再跟我说吧。」
但是少年却是连一句话都没有再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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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後,像是要脱去一身疲惫一般,少年飞快地返家。
一回到房间,放下肩上的书包,稍微喘了口气。
少年不经意地眼光扫过衣柜上的镜子,忍不住伸手摸上脸颊那被男人吻过的地方。
不对,我在做什麽!
少年连忙把手放下,却意外地发现镜中的自己已是面红耳赤。
「阿明是大笨蛋……」
少年悻悻然地吐出一句。
晚餐时,少年的动作有些僵硬。他刻意回避男人的目光,让男人看得起了疑心,忍不住开口询问:「你身体不舒服吗?」
「咦?没、没有,我很好,没事。」
那样子看起来绝对不是没事的样子。
男人忍不住起身,想看看这小子是不是又发烧了,印象里少年病中的样子是惨烈地吓人,他并不想再看到一次。
伸出想探探额上温度的手,却被少年无预警地拨开。
少年愣住了,男人也是无言地看著他。
「我没事,真的。」少年慌张张地连忙解释。
「……是我多事了,抱歉。」
闻言,少年紧张地看著男人。虽然他脸上还是挂著笑容,但是少年知道自己一定让他不悦了。
明明就是好几个月前的吻,为什麽到现在才在意起来啊!
忍不住生气起阿明乱说话,也为自己莫名其妙感到动摇觉得不安。
同性恋又怎样,同性恋也不会吃人啊!自己紧张兮兮成这样还真是好笑。偷瞄了一下男人,他像没事般地回到座位上继续用餐。
他应该不知道我是因为在意这件事才拨开他的手的吧?
少年小心翼翼地观察男人,感觉对方似乎没有再进一步不高兴的样子,於是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少年却又为了男人这麽快就放弃关心自己而觉得不高兴。
(不喜欢我又吻我、要关心不关心的,什麽嘛,把我当什麽啊?)
忍不住在心头嘀咕起来,但下一秒又为了自己这麽反覆的心情而开始厌恶起自己。
不是早就决定不要在意下去了,等三年後就这样分道扬镳,不用再见面了吗?
感觉非常烦躁,少年的筷子狠狠地戳向荷包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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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辅导的最後一天,男人难得地早起,然後在少年要出门前,表示要载他去上课。
「不用了,你在家多睡点吧。」
「反正我醒来了,就走吧。」
男人拿起少年的提袋,不容他拒绝地表现十分明显。
「……谢谢。」跟在男人身後的少年,只好老实地接受他的好意。
有专车接送就不用急急忙忙地赶公车,少年难得能够悠悠哉哉地前往学校。
一路上,两人间没有多说些什麽。坐在副手座上的少年一直感觉不甚自在,眼光也故意看向窗外,不往左手边的方向看去。
没有多久,学校的大门已经在眼前出现,少年在车子停妥後,连忙说声「谢谢」然後就快速地下车。
走进校门後,少年才发现忘记将提袋从车上带下来。猜想男人大概已经离开的少年,带著「应该不在了吧」的心态回头看了一下,却意外地看到银白色的轿车还是停在原处。而男人,则倚靠在车子旁边,拿著提袋微笑地看向自己的位置。
已经,忍不住了。
少年头也不回地跑进学校,他没有勇气在现在看到男人的脸。
什麽「男人是在勉强自己」、什麽「自己不过是想抓住浮萍而已」,狗屁!全部是狗屁!
其实自己只是在嫉妒父亲可以得到男人的友情、其实自己只是希望他可以认真地看著自己。装作自己也根本不在乎男人有什麽了不起?那只是自以为是的自尊心作祟而已。
因为害怕男人会拒绝,所以先把「不可能」当挡箭牌强加在男人身上,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告诉自己「啊,是对方不管我怎麽努力都不会喜欢上我,所以我放弃是理所当然的事。」。
未免太卑鄙了。
少年一路跑进教室,不顾旁边同学诧异的眼光,坐下来打开书包,拿出今天要预习的功课。
一页一页的翻著,就算根本就一个字也读不进去他还是执拗地翻著。
直到上课铃响时,胖子慌慌张张地冲进教室,走到少年桌边唤了一声:「你的提袋,自称是你叔叔的人要我交给你的……阿冲?你怎麽了?怎麽哭了?」
少年早就模糊了眼前一切的视线。
我喜欢上他了。
从刺骨的寒风吹拂在父母长眠的山头那时,就已经不自觉地喜欢上他了。
那是少年在十五岁的尾声中,第一次感受到的爱恋。

迷你番外~那时的小小愿望

已经不记得那是什麽时候的事了。
你小时候是属於很难带的体质──母亲总是这麽微笑对自己说著。
听到这样的话,少年依稀记得在很小的时候有几次闹到住院的病状。那对於现在活蹦乱跳的自己来说,实在是难以想像的情况。
「你爸爸每次都担心的不得了,反而笨手笨脚地让大家更加慌乱。」
嘴上虽这麽说著,但是不知为何母亲诉说时的表情,却是那麽样的温柔及充满笑意。
然後,是一次又凶又急的流行性感冒病毒侵袭。
无力地在床上痛苦地吐气,少年的双眼渐渐地被泪水及热度干扰,迷迷蒙蒙地变得视线不清。
明明精神变得涣散,少年的脑中僯莫名地记起好久以前的事来。
那时也是这麽地痛苦,自己小小的身躯在宽广的白色大床中显得更加渺小。
──为什麽烧一直不退?
──医生,请你救救我儿子!
那时好像有谁一直在耳边激动地喊叫,然後是一个温柔的女声安抚著那快要失控的声音。
好痛苦、好痛苦!
少年的感觉彷佛跟那遥远的记忆重叠,伸手紧抓著胸前的薄被低声呻吟。
四周是一片漆黑,只有自己在的房间显得更加空荡。
闭上双目,意识渐渐地模糊。
好像又是躺在那宽大的病床上──只是这次没有大喊的声音与温柔细语与自己相伴。
爸、妈……
发烧的痛苦让少年忘记父母并不在身边,执拗地想找寻那从自己还记不清楚的过往开始,就会一直陪伴著自己的身影。
──你每次发烧都这麽吓人啊。
──很痛苦吗?
突然的冰冷感觉抚上高热的额头,人声的陪伴让少年变得安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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