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我马上割了他的喉咙。”女子毫不犹豫。
只是片刻的沉默,冷血对上追命的目光,笑了。
“不要……你要做什……”
随身多年的长剑在空中划了一个弧,没入左腹,冷血捂住伤口,任血从指缝里钻出来,触目而惊心。
眼泪终于没了控制,冲出眼眶。
“混蛋!!!”林子里响起追命的绝望的怒吼声,群鸟惊飞。
莫非离歌?
第四章——
耳边万籁俱寂,心仿佛被剜去,你怎么可以这么对自己,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冷……冷凌弃!”追命几乎失声,拽开女子因为失神而松动的锁链,扑向冷血。
杀手们也全都怔住了。
“不要动!手不要放开伤口!”他扶住身子似乎要滑倒在地的冷血,“我已经中毒了!中毒你懂不懂?!十二个时辰不剩多少,已是将死之人,你是不是疯了?!”眼泪散乱无章地淌了一脸。
“先走……我没事。”冷血双目明亮而坚毅。
“两个蠢材……进了这树林,谁也别想走!”女子缓过神来,厉声道。
一时间,无人言语。
追命按住冷血的肩膀,低下头,突然挺直了身体。他的衣服因为肩头的刀伤已经染了大片红色,面色由于疼痛而隐隐发白,沉默了一会,终于狠下心,抬起头来,对上那双清冷的眸子。你,当真如此舍不得我?那么,可知我何等舍不得你?
“冷血,不要动,听我一次。”
随即猛然转身,笑容挂上他苍白的脸,嘴角轻轻咧起,戏谑无比,俊俏无双。
“你才蠢。”眼中嘲讽之色尽显。
“你说什么?!”女子一愣。“给我杀了他们!”
“慢着!”追命动了动脖子,“看来你妹妹……不是什么都告诉你了,呵呵,她不想告诉你这个当姐姐的,她迁怒于冷血的真正原因。”
“不可能。”女子抿嘴一笑,“我和她没有秘密,自出生就是这样。”
“哦?这么自信?”戏谑的笑还停在追命脸上,“还是你不敢面对现实?”
“崔略商,你一共还有一个时辰可活,我不在乎和你话家常,只是,你觉得死人说什么我会在乎么?”一股怒气窜上女子眉间。
“好……那我告诉你,”追命漫不经心,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
“因为……她喜欢上我了。”
“……”女子愣住,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就凭你?不可能,她永远不会骗我!”
“我真可怜你这个当姐姐的,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和你说?吻她的事呢?”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咬住嘴唇,女子神色突变。
“她说想和我过一辈子。”
“你胡说八道!”
“她自己冲上来抱住我的。”
“住口!”
“她说只要和她在一起,什么都可以为我做。我说姐姐……”
“谁是你姐姐!”
“可惜啊,我拒绝了她,得不到就要毁掉,你们不都这逻辑。”追命仍是一脸戏谑的笑容。
“一派胡言!那关冷血什么事!”女子捏紧了手里的刀,“没话编了吧,你说啊?”
“她是不是和你说,一定好好折磨冷血?那是她嫉妒,因为她知道……”
说到这里,笑容隐去,神色安然仿佛在讲一件平平往事,“我喜欢冷血。”
“因爱生恨,这解释满意了?”
“不,不可能……不可能,她不可能骗我!”女子红了眼睛,大声吼道,弯刀离手。
终于等到了,眼里的弯刀飞速旋转着,并且因为激动甩偏了方向,追命拼尽全身力气跃起,算准了时间,大力踢上刀柄,弯刀向流星一样“嗖”地甩了回去。
稳稳没入女子的小腹。
这是追命那天最后看清的画面,太好了……终于没有踢偏,只是眼中所有人的身影已经重重叠叠,突然混乱起来,耳朵里有打杀的声音回响着,又像是在呼喊他的名字……
追命,追命,崔略商……
【他是个怪物……】
【喂,不用给银子就玩命吃啊?】
【……你只有一张嘴,怎么能说那么多话?】
【野人,我可不会因为你救过我就等着你,追不上我别怪功劳都被我抢走!】
【你找了一个月的机会,就是为了和我说你要两清?!】
【不想欠你……】
野人,我把命还给你了,你可得好生收着,活着出林。多想最后调侃你一次,我会争取做的像往常一样好。可惜啊,怕没有这个机会了。其实这样也算不错,你保准会记我一辈子,只是,怎么有雾气模糊了眼睛?
十里柔情
第五章——
喉咙发涩,想出声音出不得,眼看着那个野人把自己弄得浑身是血,却够也够不到他的身子,只能呆呆地望着他带着血的手伸过来摸到了自己的脸,表情是从未见过的柔和,怜惜而不舍。虚弱无力的声音响在耳畔,“我要先走了……”。
想骂他,你要是因为我弄死自己我一辈子和你没完!想抱住他,但手脚却仿佛不是自己的,沉甸甸好像灌了铅。
我难道真的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
好像,我一直也什么都没做,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你。我知道错了,我说实话还不行么。
“别走……”追命低喃起来,“别一个人走……”
床榻旁,铁手听到声音赶忙放下手里的水杯,跑到床边。
“追命!”他唤到,“你醒了?听到我说话么?”
刺眼的亮光闪过来,冷血渐行渐远的身影终于彻底消失不见。
目光里的人清晰起来,铁手的表情里有焦急有欣慰。
“二……二师兄?”
“大师兄!追命醒了!”
无情,铁手……任务……樟树林!
记忆倏地一下回到追命晕晕沉沉的脑子里,飘落的树叶,淌下的鲜血,瞬间变得历历在目。
“冷血呢?!”追命吼出来,想挣扎着坐起,无奈肩头一震剧痛使他跌回床上。
“你张开两只眼睛就找冷血,他不是没血性,你不关心他的么?”无情的轮椅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大师兄!”听到声音,追命赶紧侧过头。“你们最后赶过来了是不是?冷血现在在哪?”
“我们刚到山顶就看到你们所在的林子群鸟惊飞,知道出事了。”铁手接过话,“于是大师兄就让我先行下了山赶去帮你们。”
“不过……也没有帮上什么忙。我快要进林的时候,正赶上冷血抱着已经不省人事的你出来。”看着无情转过轮椅,铁手也跟着起身,“你好好休息吧,冷血没什么大事,都是皮外伤,已经看了你好几天,我们让他歇着去了。”
皮外伤?没什么大事?好几天?
追命的脑子开始陷入混乱,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烧得有点不正常,所有的事情好似打了结,缠在一起,着实摸不着头脑。
没有力气想了,好在,他没事,我也活着。只是好累,浑身骨头像是被打得七零八落。
迷迷糊糊的,追命合上眼睛,微微感觉额头一阵清凉,有人掖了掖被角。
再次醒来的时候,正是暮色四合。他睁开眼,嗅到房间中弥漫着一股药香。
夕阳的光从窗缝射进来,映出床榻旁一个身影,那个人静静的坐着,侧对自己,一动不动,望着窗外有点出神。
禁不住开口,“你……”
身影一震,转过脸来。左脸颊上一道浅浅的疤,熟悉的眉眼依然是没有表情,只是那柔和的目光,似乎从没见过,却又似曾相识。
追命用还有些迷糊的大脑努力思考着,而冷血已经靠过来,扶起他,安顿好,端起药碗。
“喝药。”
“啥?”眨眨眼。
这就喝药了,明明哪里不对劲,我好像晕晕乎乎忘了什么事。
“最后是你……救我出来的?”
“恩。”
“等等等等,”反应过来了,一把列住冷血的衣袖,“你……你不是伤了左腹么?”
“没有伤到内脏,”冷血放下药碗,“剑刺下去的时候,割伤的是左腹侧的皮肉和我的手掌,做给她们看的。”
“啊?”愣了,“你,你做给她们看的?”
皮外伤……没什么大事……铁手的声音回响起来。
完了……彻底没办法混了。
真完了,早知道他留了一手,鬼才冲出去拼命,要知道我可是……我XX还……
此时此刻,追命脸上的表情正以常人无可匹及的速度变化着,从吃惊到失落,愤怒了一小下紧着着又落寞了,眼神一会惊慌一会无助,瞬间又变成懊恼至极。
说实话,冷血看着他,有点无奈的想笑。
“喝药。”
递过药碗。
“我……我不喝!”幽怨死我了,“那你怎么不和我说,啊?”
“和你说了不就穿帮了,我想偷袭她们。”冷血望向脸开始有点泛红的追命,“况且,你不是说让我听你一次。”
“我以为你快要死了!你这没血性的。”得,原本苍白的脸现下涨的通红。
“我知道。”冷血不管,继续递药碗,“先喝了。”
“我不喝!天知道你这是什么,喝了以后进柳树林、槐树林、杨树林会不会有事!”哎呦,不该乱动,疼。
冷血再一次放下药碗,垂了眉眼,屋子里安静下来。
沉默了好一会,他抬起头,对上追命的眼睛。
目光牢牢相接的时候,靠在床上的追命有点措手不及。
“你……干嘛盯着我看……”
“药可以一会喝,你说过的话呢?”
【我喜欢冷血】
【喜欢……】
一瞬间,心跳排山倒海一般袭来,紧贴着床楞,追命连气息都有些不稳。
“我……我说给她们听的!编的!”
“你胡乱说的?”眉头皱紧。“你再说一次。”
不要再这样跳了……快乱死了!
慌乱地躲避着冷血的眼神,追命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是个神棍,我说什么有过准么?你把药给我,我要喝药了,把药给……”
清冷的气息猛然逼近,冷血俯身咬住他的嘴唇,把那个“我”字封在追命口中。
没有用力,他凑得更近了些,唇瓣相碰,轻咬渐渐变成一个吻。
一个惊得追命几乎忘了闭眼睛的吻。视线里冷血近于咫尺的眉毛在抖动,他才慌乱地紧闭了双眼,拽紧他的衣服。
“我没办法和你两清。”一吻终了,冷血的手抚上追命因为发烧而干裂的嘴唇,“你还欠我许多,所以……你也休想。”
语罢,又凑近,双眼明亮。
“你……你还来?”苍白的脸上现出红潮。
“喝了药就苦了,我不喜欢。”
END
追命的休假(冷追《金谷年华》番外)
作者:羽俊臣
追命的休假
“芝麻烧饼!我得把这几个月落下的都补回来!”望着房间桌上堆满的点心,追命心情大好。
他是这次任务挂彩挂的最严重的,加上神侯觉得误识假情报险些误了大事,对他心爱的徒弟深感心疼歉意,进行了长时间的精神安慰、物质奖励,把追命美得不行。
于是,他连哄带骗外加装可怜骗同情,要求所有探望他的人都须携带点心,一三五芝麻烧饼,二四六桂花甜糕,间隔一日休息肠胃。
这还不算,他最高兴的是,可以不用巡街,并且长达一月之久。
当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追命将这漫长的修养假期归功于自己的学习精神。虽然“怎么好意思麻烦大家”这个句子对于追命来说比较陌生,他还是在世叔面前练习着说了好几次,效果……有目共睹,十分的好。
其实,关于假期,直到十日之后追命发觉他稍稍有点失策,为了治疗便利,他从鸡儿巷搬到了神捕府,神捕府是什么地界,雪姨说了算。于是,他根本没办法出门,还一天三次被逼着喝药,理由是气血尙虚,健气不足。开始的时候,看他的人还比较多,大妈二爹三爹,铁大叔,游冬,还有巷子里的邻居们,一大群人乱哄哄的,时间倒也过的快。约莫过了十日左右,人来的便少了,白天,就变得没有意思起来。
关于伤,追命其实很怨念,熬过来不容易,他发誓这辈子再不进樟树林了。好在毒散的还算快,他们从云南往回赶的时候就已无大碍。
只是……肩头又落下了道疤,有时候趁更衣,他会借机会去镜前看一看,看它们淡了些没有。
“去,这一个箭疤那一个刀疤的,不看脸还以为我是冷血呢。”
呸呸,谁像他。赶紧裹了衣服踱到桌前,拿起一块芝麻烧饼,一口咬掉半个。
就不能提他,一提他,追命的嘴角就忍不住上翘,想起冷血背着重伤的自己走了十几里出林的事。再不用藏着掖着作践自己,反正已经两情相悦……
想到这儿追命皱着眉掐了自己一下,呸,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想这种腻腻歪歪的词儿。
这个野人,痊愈的速度像只狼,回了神捕司就开始巡逻了,不当班的时候也不会和大家来看自己。
追命知道他嫌吵,不愿多言语。这十几天,冷血来时多半是给他送个饭啊药什么的,有时候将睡不睡时,也能听到他在窗外。其实,追命也不知道见着他应该做什么,躺也不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自己不是个女的,不会因为几个吻见了他人就满面羞红,这情分只让追命觉得很踏实,所谓生死之交。
耳朵动了动,这个时间是他巡逻回来,追命合了中衣起身开窗。
“我说你不冷啊?”
“你怎么还没睡。”
“喂,陪我喝酒吧,这次是女儿红。”追命的笑容涌上脸颊。
托二爹的福,磨了他老人家四五天,终于同意偷偷给追命带酒,上次是花雕,前晚便和冷血喝过一次。
开了门,追命小心翼翼从床底下拿出酒瓶。
“我这日子过的……天天要早睡,又不是读书的娃娃,酒也要偷着喝,明明身体没事了。”不满地翘了翘嘴角,拉椅子坐下。
刚入秋,冷血进屋带进一阵寒意,他撇了撇追命的小表情,“世叔准的假,你得待满。”
“切,没有好话,是不是你和无情一起巡逻的时间太长了,被他给传染了啊。”
酒水冲出壶口,躺进青瓷酒杯,屋里的灯光挺亮堂,照的琼浆粼光闪闪。
“喏”追命推过酒杯,也给自己斟满。
两个人一口吞下整杯,食道先凉了一下紧接着传来酒水带来的灼灼感觉,挺暖和。
台了眉眼,轻瞥见冷血眯起眼睛又斟了酒。
突然,想碰碰他的脸……
“哼,蔡京那个老东西,净找些姑娘家做卧底。”视线赶紧移开,“其实……也可怜这姐妹俩,雪姨和我说我杀了墨兰姐姐的当天,她就一口鲜血吐出来疯了一样的哭喊。”
“不是姑娘,那两个人已经快50岁了。”
“噗……”刚喝下去的一口全给吐出来。
“啥?”
“无情说她们用毒的,不知吃什么不容易老。”
我的天,下回真不能随便怜香惜玉了……
正愣着,一只手突然伸过来,蹭了蹭追命的嘴巴和脸颊,拭干了酒。
“你……你干啥?”
几杯已过,追命不知道是酒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脸颊有点烫,灯光摇晃,又突然觉得冷血的眼睛就像杯里的酒,漾漾的有种危险却迷惑人的光芒。自己的目光,定在他五官深邃的脸上有点舍不得移开。
想……碰碰他的脸……
他没看见,冷血膝上的左手已经攥成了拳头。
又是一杯,追命有点飘然。
“我呀,呵呵,死了一回。”他努努嘴,“有觉悟了。”
“现下,我就希望赶紧弄死蔡京那个老混蛋,然后,看着爹妈好,游冬找个好人家,神捕司一直在,我们几个不分开……”
碎碎念着,酒气让追命红了脸,平日张得溜圆的桃花眼眯起来,望向桌旁的人。
“至少你不要让世叔赶了出去……呵呵。”
冷血觉得脑中有什么“轰”的一下炸了开来,想也没时间想,一步上前,抓了追命在怀里。
酒杯脱手,滴溜溜在桌上转了两圈,停住了。
身体一下撞在一起,他们都感觉到,对方快速而有力的心跳便隔着布料清晰地传过来,打在自己胸膛上。